许氏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赖二家的长得实在是太出挑了。
见她主动来求配人,许氏也就顺势答应了,还给了她一笔厚厚的嫁妆。
相对来说,这赵姨娘就浅薄了许多,只看到了作为半个主子的风光,却无视了这不上不下的尴尬。
反正赖二家的对赵姨娘一直很看不上眼,如今她竟敢谋害小主子,更是让赖二家的恨之入骨。
许氏一手捂着胸口,喘着气道:“这个贱婢!赖二家的,你叫人把她给我带过来,我要亲自审她,问问她到底有哪里不满意的?”
赖二家的担忧她的身体,劝道:“太太,这种白眼狼,直接发卖了便是,何必多问?”
“不,你把她给我带过来,我得问问,我究竟有哪里对不住她的?”
赖二家的拗不过她,只得亲自带人去了偏院。
许氏转头吩咐海棠:“待会儿你去一趟敬哥儿那里,叫青碧炖一盅冰糖燕窝给他吃。他身子虚,得好好补补。”
“是。”海棠笑吟吟地应了,末了还不忘恭维,“太太想着二爷,二爷想着太太,这母慈子孝的,真真是羡煞旁人了。”
许氏被她逗得一笑,先前的怒气也消了许多。
——有那不忠背主的,不也有一心为主的吗?
不多时,赵姨娘就被几个婆子拽了过来。
她一路挣扎,等见了许氏,眼睛一亮,顺着婆子们的力道扑在地上便哭诉了起来:“太太,太太,这起子奴才也太没规矩了,打着太太的旗号闯进我的屋子里,又拉又拽的……太太,您可要给我做主呀!”
许氏冷眼看着她作态,悠闲地吹了吹茶叶沫子,浅浅抿了一口。
赵姨娘哭了一阵,见没人搭理她,渐渐地也没意思起来,声音越来越干巴巴的,慢慢没了声音。
许氏这才开口:“说完了?”
“啊。”赵姨娘红着眼眶,愣愣地点了点头。
许氏道:“那就换个话题,说说别的。”
“说……说什么?”赵姨娘结结巴巴地问。
“噔”的一声,许氏将茶盏顿在了桌子上,声音强压怒气而凉飕飕的,“就说说,你是怎么潜进二爷的院子,又是如何开了二爷窗户的?”
赵姨娘面色一变,连忙摇头否认:“我没有,我没有啊,还请太太明鉴!”
许氏也懒得跟她废话,一挥手就让赖二家的把证人都带了上来,其中还有被她买通的看门婆子。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自己知道的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眼见是推脱不了了,赵姨娘面露怨毒之色,恨恨地看着高高在上的许氏,口中无不讥讽:“我好心的太太,慈悲的太太呀!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哈,要不是你把我给了老爷,又日日赐我避子汤,我又怎么会再没机会孕育儿女?像你这样毒妇,就该……唔唔唔……”
眼见许氏气得浑身发抖,赖二家的连忙上前,捂住了赵姨娘的嘴,又一个大巴掌揽到她脸上,打得她脸都肿了。
赖二家的道:“太太,千万别听这贱婢胡言乱语,奴婢这就叫了人牙子来,把她远远地卖到山沟子里去。”
许氏抖着手斯声道:“拉下去,拉下去!”
“没听见太太说吗?快拉下去!”
赖二家的一边呵斥粗使婆子,一边给许氏顺气,口中劝慰道:“太太消消气,为了这贱婢,不值当。二爷吉人自有天相,又岂是这起子小人们能害得了的?”
第4章 贾敬
等贾敬喝上冰糖燕窝的时候,许氏那边已经审完了。
如今他年纪小,身边也没有一个得用的人,许多事情一旦许氏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两眼一抹黑。
就比如赵姨娘这件事,若不是他路过花园时听丫鬟婆子闲话时听了一耳朵,根本就不知道父亲的妾室被清理了一遍。
上辈子有这回事吗?
贾敬疑惑了片刻,却想起来,上辈子他这时候还病着呢,对发生了什么事就更不知情了。
当然了,他在意的也不是这件事本身。
贾家的男人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后宅之事都是女人的事,男人不插手。
贾敬之所以会在意这件事,不过是通过这件事,他突然意识到,他是时候收拢一些自己的心腹了。
可这件事,若是找母亲许氏,多半是不行的。
因为作为一个母亲,她会想全方位地得知儿子所有的情况。
若是找她要人,最后这些人都会成为給许氏传递消息的心腹,让他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没办法,谁让他如今身板太小,没有威信呢?
既然母亲这里行不通,那就只好找父亲了。
其实,他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启蒙了,只是最近病得厉害,才放了蒙师的假。
而在父亲贾代化眼中,启蒙入学之后,他就相当于半个大人了。
如果他向父亲表示,想要几个自己的人手,贾代化一定会很欣慰,觉得自己的儿子不会长于妇人之手。
只要贾代化发了话,就算许氏再不甘心,也无可奈何。
因为,贾代化才是一家之主。
不过,在找父亲之前,他得好好想想,这辈子,到底要不要再走前世的老路?
如果走上辈子的老路,凭着上辈子的经验学识,他考个前三甲是没有问题的。
到时候,他再熬过初入翰林院,被同僚排挤的那一段,做出谦和冲淡的样子。
时日久了,那些心性豁达之辈了解了他的为人,自然乐意与他相交。
至于那些心胸狭隘,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他贾敬也不屑结交!
先在翰林院熬几年,待有了资历,便可活动活动,动用一下关系,挪到六部去观政。
他已经活了一辈子了,什么人日后会发达,什么人日后会倒霉,心里一清二楚。
只需小心些,多结交些尚未发达,日后却会大贵的人,不愁不能出将入相。
可是,这也太慢了,他根本就等不及,也没有那个那个耐性去等!
这也怪他上辈子道经读多了,骨子里多了一种出世之意。
若不是他没个兄弟代替,他都想早早表现出对世俗的嫌弃之意,再过几年就出家为道。
当然了,这一回他不再自暴自弃,自然也不会去服什么金丹。
可事与愿违,大哥贾敷一去,他这辈子还是独子的命。
盖因许氏生他的时候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了。而以许氏的手段,是绝对不会允许有庶出子女的。
宁国府是他的责任,而他这辈子是绝对不会允许宁国府再次败落的。
既不想家族沉积败落,又不想再入文官的圈子委屈自己勾心斗角,算来算去,他就只剩一条路了。
——从武。
如果从武,宁国府家学渊源,军队里又有人脉,宫里也有圣眷,其实是比从文更有优势的。
只是父亲贾代化一直听信西府老国公贾源的话,认为开国之后,武将便没了用武之地,所以一心想要他弃武从文,让宁国府改头换面。
事实上,根据贾敬上辈子的记忆来看,北边的瓦剌一直不安分,南边也有茜香国时时进犯。
最起码在未来的三十年内,武将都不愁建功立业。
所以,思来想去,贾敬还是决定,从武。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贾敬也不耽搁,当即就让奶兄张桂去问一下,看父亲贾代化什么时候下衙回府,他要去给父亲请安。
他记得,上辈子就是在他病愈后不久,父亲就辞退了为他开蒙的顾秀才,另外聘了个举人教他,一心想让他奋发读书,将来金榜高中。
如果等到父亲将顾秀才辞退了,他再说要从武,难度会大大增加。
所以,他一定要快!
也正好,今日五城兵马司里没什么大事,不过未时末,贾代化就返回了宁国府。
一听说儿子要来给自己请安,贾代化还颇为意外:“二爷自己说的?”
他可是知道的,敬哥儿平日里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儿似的,能少待一会儿就少待一会儿。
张桂赔笑道:“正是呢。”
他今年也不过十岁,毛孩子一个,见了侯爷也是怕得不行。
但他自小和贾敬一块儿长大,两人感情极好,贾敬好不容易让他办一件事,还郑重其事地说了这事很重要,他就是再怕,也得给敬哥儿办成了!
“正好我这会儿没事,让他过来吧。”
他倒是想看看,今日敬哥儿主动找他,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
在贾敬没过来之前,贾代化心里就有了诸多猜测。可是,却没有一种,会如真相一般,让他火冒三丈!
“你说什么?”贾代化一双凤眼瞪得老大,英武刚毅的脸上青筋暴起,满是怒意。
贾敬跪在地上,并不被这怒气影响,一字一句地把自己的志向又说了一遍:“孩儿不想读书,想要从武。”
“你个逆子!”贾代化气得浑身发抖,左看右看地寻摸东西,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书案上的镇纸上,一个箭步冲上前,抄起来就往贾敬身上砸。
“老爷,不可。”贾代化的长随连忙阻拦,却是晚了一步。
“敬哥儿!”张桂离贾敬近,眼见实心红木的镇纸就要砸到贾敬身上了,连忙合身一扑,把贾敬护到了自己身下。
“嘶~”
那镇纸砸到了张桂的背上,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奶兄,你还好吧?”贾敬挣扎着钻出来,紧张地扶住了张桂。
张桂咧嘴一笑:“我没事。”
“哼!”贾代化瞪眼。
贾敬只好暂时放下张桂的事,膝行几步,到了贾代化跟前,仰头道:“老爷为何不肯听听孩儿的缘由,就一味地不许呢?”
见自己发了那么大的火,贾敬竟然还敢顶撞,而且还是条理清晰的顶撞,贾代化的怒火一下子就息了,反身往椅子上一坐,面上仍是装作余怒未消的模样:“你说,老子给你个机会!”
他心思的变化,如今的贾敬如何会看不出?
于是,贾敬不慌不忙道:“老爷之所以一心想要儿子从文,无非是听了西府叔爷的话,觉得日后不会有什么大的战事,武将们英雄无用武之地了。不知,孩儿说的可对?”
贾代化点了点头:“不错。”
这在宁国府根本不是什么秘密,贾敬能知道,他也不奇怪。
贾敬接着说:“可事实究竟如何,老爷应该比孩儿更清楚吧?不说北方的瓦剌,就是南边沿海,也时常有海盗出没。另有海上的茜香国,也不是能长久安分守己的,早晚会领兵叩关。老爷仔细想想,武将真的就没有用武之地了吗?”
贾代化暗暗点头:有点意思了!
可这并不足以说服他。
“就算如你说的一般,可我大夏朝勋贵武将众多,南边更是有南安王驻守,你又能分到多少机会?”
贾敬从容应对:“我大夏的确武将众多。可像叔爷那样,觉得武将没有前途的,想必也不在少数吧?十年之后,孩儿的竞争者就少了一大批。至于南安王,难不成他们家代代都战无不胜?”
“可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实际上,贾代化已经动摇了。
一个七岁的顽童能有这番见底,足以说明他的心智异乎常人,只怕就算自己不同意他从武,他也是不会听的。
贾敬道:“不错,这些都只是孩儿的猜测。可即便十年后依旧武将如云,只要孩儿足够优秀,相信圣人也不会让孩儿埋没的。”
贾代化挑眉:“你有这样的信心?”
“没有。”贾敬诚实地摇了摇头,在贾代化即将暴怒的时候,又道,“但孩儿有恒心!”
“好!”贾代化转怒为喜,“你既然有这样的志向,做父亲的又怎么会不支持?只是,日后习武,万不可叫苦叫累。”
贾敬露出喜色:“多谢老爷。”
贾代化心里欢喜,表面上却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哼,起来吧。”
张桂连忙上前把贾敬扶了起来,贾敬跪得久了,也难免腿软,却拒绝了张桂的搀扶,坚持自己站着。
贾代化看在眼里板着脸道:“还算有些毅力。自明日起,上午跟着顾秀才学文,下午跟着焦大习武。”
又怕他不肯读书,耐着性子解释道:“你虽励志从武,却也不能做个大字不识的莽夫。须知沙场对阵,不只需要武力,还需要智谋。”
这个道理,贾敬自然明白,便认真应了:“老爷放心,孩儿不会荒废了学业的。”
见他应得诚恳,贾代化更是觉得欣慰,难得对他和颜悦色:“眼见天色晚了,也到了晚膳时分,你便随为父一起,到你母亲那里用膳吧。”
贾敬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也是心情大好,自然无有不应。
第5章 贾敬
贾敬得了一家之主的支持,许多事情就好办了。
许氏虽然觉得学武太辛苦,战场上又刀剑无眼的,但她一个后宅妇人,这种爷们儿的事情,一向是没有她置喙的余地的。
自然,对于贾敬顺势朝贾代化要的几个人手,她自然也是使唤不动的。
也幸好贾敬重生一世,懂得体谅父母,每日里坚持给母亲请安,面对母亲的嘘寒问暖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这才让许氏觉得安慰。
就这样,贾敬就开始了上午习文,下午学武,闲暇时读读兵法,晚上有时候还跟着贾代化在沙盘上推演战阵的日子。
这种规律又充实的日子过了一年有余,终于发生了一件让贾敬感兴趣的事。
那就是,上辈子比他还悲催的贾赦出生了!
贾敬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贾赦的洗三礼了。
他一大早就被许氏打扮成了一个大红包,跟着许氏一块儿到了西府帮忙。而宁国府这边,也同样跟着忙碌起来。
因为东西两府一向同气连枝,宁荣两府但凡有了什么红白喜事,都是在宁国府宴官客,在荣国府宴堂客。虽是两家,但说是一家也没错。
3/294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