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公公这话说得有本事,既卖了好,又吹捧了苏培盛。
这整个皇宫的人哪个不知道四阿哥身旁伺候的苏公公好茶这一口,苏培盛听了这话,果然笑得眯起了眼睛。
“那真是多谢您了。”
这雨前龙井别说,还真是清新,只喝了一口,苏培盛便感觉自己又有精神了。
苏培盛能装作没瞧见婉月,婉月却不能如此,她走到苏培盛跟前,跟苏培盛行了个礼,“苏公公。”
“哟,这不是伺候钮钴禄格格的婉月姑娘吗?大半夜的怎么来膳房了?”
苏培盛装作惊讶地问道。
婉月面露尴尬神色,道:“格格今晚还未用膳,奴婢来替她提膳食。”
“哎呀,这都什么时辰,怎么还没用膳?既是如此,你且去和徐公公说吧,免得耽误了你们格格的事。”
苏培盛笑眯眯地说道。
婉月尴尬地道了声是,去要了些桂花糕和枣泥山药糕。
这些糕点都是早已做好,孙吉祥麻溜地替她把糕点放入食盒里,由着她提走。
钮钴禄氏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见到糕点来了,也顾不得冷热,随意吃了几口。
婉月在旁边低声说道:“格格,奴婢适才在膳房瞧见苏公公了?”
“苏培盛?”
钮钴禄氏放下手里啃了一半的桂花糕,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能使唤苏培盛去传膳的除了四爷还能有谁?既这么着,那四爷用完晚膳,肯定回来后院了。
钮钴禄氏心里大喜,赞许地瞧了婉月一眼,三下五除二地把糕点吃进肚子,而后用茶水漱了漱口,等着四爷到来。
可今晚,她注定是白等了。
乌林珠用了小半碗稀粥后,便回自己屋子睡下。
她不提,也没有人敢喊她去宠幸钮钴禄氏。
虽然说这刚入门头一夜就叫钮钴禄氏独守空房有些不厚道,但是乌林珠怎么也做不到宠幸钮钴禄氏啊,别的不提,要是回头把身体换回来,四阿哥知道这件事,那她和钮钴禄氏还能做人吗?
这自家福晋把格格给睡了,她都不敢想象四阿哥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气得撅过去?
为了四阿哥,为了钮钴禄氏,乌林珠决定守好钮钴禄氏的清白。
然而,钮钴禄氏却是不明白她的苦心,她苦等了一晚上,在天明的时候总算是接受四阿哥不来这件事,钮钴禄氏脸色惨白,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恼怒了四阿哥!
第14章
“格格,洗把脸吧。”
婉月捧了一盆热水到钮钴禄氏面前,拧了帕子递给钮钴禄氏,她心里对钮钴禄氏也有几分同情,这进来第一夜,论理爷是该来宠幸格格的,可昨晚爷好似是自己睡的,这简直就像是一巴掌打在了钮钴禄脸上。
钮钴禄氏进后宅前,还有些宫女太监想烧烧她这个冷灶,昨夜的事一出,今早去膳房要热水都得费一番嘴皮子功夫。
皇宫可谓是天底下最现实最势利的一个地方了。
钮钴禄氏魂不守舍地接过帕子,擦了擦脸,昨夜她精心准备了一番,如今全白费了。
正当钮钴禄氏魂不守舍的时候,她听见外头传来一把女子娇脆的声音。
“有劳公公替我们把热水送来,真是辛苦了。”
“这是谁的声音?”钮钴禄氏侧脸看向婉月问道。
“应该宋格格那里伺候的秀月姐姐。”
婉月思索了下,回答道。
“宋格格……”钮钴禄氏眼神中露出思索神色,这宋氏她之前打听过,是四爷后宅里之前唯一的一个格格,因着是教导人事的,所以有几分颜面。
“替我重新梳妆打扮下,等会儿我要去见宋格格。”
钮钴禄氏突然说道。
婉月露出错愕的神色,钮钴禄氏斜了她一眼,喝道:“还不快去。”
“哦,好,好!”
婉月连连点头,扶着钮钴禄氏到梳妆台前坐下,去了脸上的脂粉和身上的珠翠,重新换了身素净不惹眼的打扮。
宋氏今日心里是大为开怀,昨夜四爷没宠幸钮钴禄氏,足可见这钮钴禄氏不足为惧,因着心情好,早上起来的时候,她还和秀月等宫女有说有笑,次间里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可在流月来传话说钮钴禄氏求见后,宋氏脸上的笑容便有几分褪去。
“她来干什么?”秀月心直口快,当下便嘲笑道:“这格格脸皮倒是挺厚,竟没羞得躲在屋里没出来。”
宋氏眼里露出几分讥笑,她摆了摆手,道:“让她进来吧,听说佟妃娘娘还夸赞过这位格格呢,咱们倒也瞧瞧看这位格格的品貌怎么样?”
屋里头伺候的宫女们发出一阵嘲讽的低笑声来。
什么娘娘夸过的品貌,爷连她屋子去都不愿意去,可想而知是个什么品貌了。
钮钴禄氏进屋子来后,就觉得气氛不对。
她欠了欠身,笑着说道:“妹妹给姐姐请安。”
“快起来吧,妹妹,怎么这么多礼?”宋氏等钮钴禄氏礼行了后,才做出惶恐的模样,将钮钴禄氏扶了起来。
“多谢姐姐。”
钮钴禄氏心里恼怒宋氏的傲慢,面上还露出感激的神色。
“妹妹坐吧。”宋氏示意秀月搬了个凳子给钮钴禄氏坐着,她唇角翘起,伸手捧起桌子的白瓷茶盏,“今日原该是我尽地主之谊,去招呼妹妹才是,只是想着妹妹昨日辛苦一日,怕妹妹还没起来,所以就没去打扰,倒是没想到今日妹妹气起得这样早,还麻烦妹妹跑一趟了。”
听见宋氏这话,钮钴禄氏手掌不由得握紧,什么辛苦一日,起得这样早,不就是嘲讽她昨夜没得承宠吗?
“姐姐说笑了,妹妹家里规矩森严,早已习惯这个时间点起身。”钮钴禄氏笑着说道,她朝婉月看去一眼,婉月捧着一个匣子走上前来,将匣子打开,露出里头精致的玳瑁镶珠扁方。
那扁方一露面,宋氏眼神中便飞快地掠过贪婪的神色。
钮钴禄氏便心知自己今日这事是做对了,宋氏小门小户出身,以前是个宫女,若不是得了德妃抬举,赐给四阿哥教导人事,哪里有资格成为主子。
她身上的衣裳首饰看着光鲜亮丽,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都是过时的,尤其是两耳朵上挂着的六串金耳坠,不知道炸过多少回了。
“妹妹进宫匆忙,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扁方就送给姐姐当做见面礼。”
钮钴禄氏笑盈盈地说道。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钮钴禄氏还送了这么一份重礼,宋氏再怎么样,也不好摆出臭脸,她勾起唇角,笑道:“妹妹可真是太客气了,你瞧瞧我,都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呢。”
“姐姐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一见到姐姐,就觉得姐姐和我有缘分,咱们俩这样的关系,何必要什么礼物呢。”
钮钴禄氏心里骂了句穷酸鬼,面上却笑嘻嘻地说道。
宋氏巴不得如此,脸上笑容更加真切了三分,还拉着钮钴禄氏一起用了早膳,说了一会儿话,就着这说话的功夫,钮钴禄氏就把宋氏的底细给问得七七八八了。
等时间差不多了,钮钴禄氏瞧见宋氏端起茶来,便自觉地起身,“今日和姐姐聊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妹妹改日再来,你我同是伺候爷的,日后要互相照应才是。”宋氏含笑说道。
“姐姐说的是。”钮钴禄氏颔首,她做出娇憨的模样,“那妹妹日后来打扰,姐姐可不能拒于门外。”
“自然不会。”宋氏微笑点头。
等流月送走了钮钴禄氏后,宋氏便命人把那匣子送到手上,她打开匣子,取出里头那玳瑁镶珠扁方,手指在那上头圆润的珍珠上描摹过,这样的首饰,好说能值个千百两。
“格格,那钮钴禄氏无缘无故,送您这么贵重的礼物,恐怕是不安好心。”秀月在旁提醒道,她知道宋格格的脾性,贪财,这以往没什么大不了,如今多了个钮钴禄格格,却可得小心提防着些了。
“不必担心。”
宋氏笑着盖上匣子,递给秀月,“她如今送礼给我不过是想讨好我罢了,一个不受宠的格格能翻得出什么浪花来?”
秀月见宋氏这么说,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她抱着匣子,退了下去,将匣子收了起来。
当天下午,四阿哥院子里却是迎来了些客人,胤祐和胤禩等人都来看望乌林珠了。
“四哥,这有日子没见,您看着像是消瘦了不少。”老八胤禩脸上露出关怀的神色,“您身体最近怎么样啊?”
“已经好多了。”乌林珠回答道。
“八哥,皇阿玛都让四哥明日去上书房读书,肯定就是病已经好了,你真是说废话。”
胤禟直接了当地说道。
胤禩笑了笑,道:“九弟还是这火爆脾气,对了,四哥,夫子让我转告你一句,之前布置的功课,明日你可得带着去上书房。”
功课?
什么功课?!
乌林珠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四阿哥还有功课这事怎么不告诉她一声?
“四哥,你这模样别是忘了功课了吧?”瞧见一向老成持重的四哥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胤禟不由得打趣了一句。
他本来不过是调侃,毕竟谁都知道四哥学习刻苦,一卷书能背好几百遍,怎么可能忘记功课?
但当乌林珠错愕地看向他的时候,胤禟怔住了,“你真忘了?”
“四哥,那正好,咱们俩明天都别交。”
胤誐兴奋地说道。
他一向功课上不努力,这回先生布置的功课又难,胤誐索性就拖到今天。
“我估计是摔到池子里的时候碰到了脑袋,把这事给忘了。”乌林珠尴尬地解释道。
众人长长地哦了一声,都露出一副明白的表情。
尤其是胤誐,他还冲着乌林珠挤了挤眼睛,“四哥,你不用解释,我们明白的。”
乌林珠:“……”
她要是不处理好这事,四爷的名声就在她手上给毁了!
“咳咳。”抵着嘴唇咳嗽了一声,乌林珠问道:“我是真给忘了,先生布置的是什么功课?”
“就是江南盐政年年减少之事,让我们就这个写篇策论。”
胤誐大大咧咧地说道:“要我说,盐政一年比一年少,那说明肯定有人偷了,只要找到那人,抓出来砍了,这件事不就完了。”
胤禟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十弟,你胡说什么呢。”
江南盐政这事就是一滩浑水,明眼人都瞧得出有人在里头捞钱,可那把控着盐政的是曹家和其他几个当地权贵人家,谁敢随便说话!
胤禩也跟着笑道:“十弟说话一向随意,四哥你别往心里头去。”
乌林珠点了下头,笑着道了声是。
出了这么个岔子,老八等人在这里却是坐不长久。
胤祐反而是最晚走的,乌林珠正要起身送他时,他却抱拳道:“四哥,您大病刚愈,就不必送了。”
乌林珠知道他有腿疾,心里隐约猜到他是不愿意让她瞧见,便笑着道:“那我就不送了,七弟有空常来坐。”
胤祐腼腆地点了下头,带着一干太监宫女也走了。
在他们走了之后,乌林珠立即翻找出昨日看得那篇策论。
今日八阿哥他们来,虽然是个意外,但却对她来说是个意外之喜,好歹让她明白了四阿哥为什么把这篇文章藏了起来,连十阿哥都能看得出的问题,四阿哥难道看不出?不过是此事提不得,稍有不慎便是引火烧身。
别看皇子们富贵,可没有实权在手,又不得宠的话,怕是连大臣都不如。
乌林珠看着文章,眉头皱了皱,思索着该怎么改动这篇策论,保留其精华又不会涉及到不该提的事情。
第15章
乌林珠想了一下午,才提笔临摹着四爷的笔迹,重新写了一篇。
既然这负责江南盐政的曹家提不得,那就提提其他,好比说私盐泛滥之问题,要说私盐,那价格的确比官盐便宜不少,毕竟这私盐不必经过层层关卡,成本不高,自然卖得便宜,可是这官方严禁私盐也是有原因的,乌林珠记得自己幼时曾问过她阿玛为什么不能让老百姓买私盐。
私盐便宜,老百姓就能少花销一些。
那时候,她阿玛却告诉她一个震惊的事实,买卖私盐的那些商贩多半也同时买卖官盐。
若是允许买卖私盐,那么朝廷的盐税便会年年减少,这样一来,朝廷税收不足,则只能从老百姓身上捞取,苦的最终是老百姓和朝廷,富裕的却是那把持着盐税的盐商们。
那些盐商可没有良心,任凭你饿死穷死,他们也宁可把钱砸在河里听个响儿,也不愿意拿出来救济穷人。
乌林珠想了想,打算从盐商着手,来个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有了想法,她下笔便如有神助一般。
苏培盛觑着外头的天色,瞥见屋里乌林珠还在写着策论,便朝旁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神,两人进去将书房里头的蜡烛点了起来又到门口守着。
这会子又到了晚膳的时候,四爷怕是又得误了时辰。
苏培盛想到这里,就不禁有些头疼,他们这四爷别的都好,就是太过勤勉,养病的时候都日日念书,这勤劳程度怕是那些科考的学生们都不如。
苏培盛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下乌林珠,可又怕出声打断了乌林珠的思路,落得一顿骂。
正在他犹豫之时,远远就瞧见宋格格带着几个宫女走了过来。
“苏公公。”宋氏今日精心打扮了一番,粉色牡丹旗服,头上斜插着追云逐月蝴蝶簪,两边的耳朵是一耳三钳的珍珠耳坠。
“奴才给格格请安,格格万福金安。”苏培盛和旁边的小太监们都打了个千,行了个礼。
“免礼。”宋氏含笑颔首,眼神却从门口朝书房里头瞥去一眼,瞧见乌林珠在里头,宋氏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眼下是该用晚膳的时候,我是特地来给爷送鸡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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