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将阿窈吞没,以至于她忽略了手上那些许的痛感,自然也忽略了那些痛感正在渐渐消失。
“勋章可不是以忍着痛苦为代价的。”渊法施法,消除了阿窈手上的淤青,同时放开了阿窈的手。
手上的包裹感消散,心脏陷入地那种微妙情绪依旧萦绕。
阿窈想要深深地吸一口气,以平复心情,才恍觉自己现在是鬼,没有呼吸。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发发是有什么话对我说吗?我刚回来的时候,用一种别有深意的眼神看着我。”
看得我以为你是嫌弃那些纸墨。
因为刚刚给阿窈治手,渊法是俯身的。听到阿窈问他,他直起腰板,双手背后,用一种谈正事儿的姿态说道:“一个好消息,一个不坏的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嗯——”阿窈思考道:“那就先听好消息吧!”
她喜欢听好消息,让自己开心。
顺便让这颗躁动不安的心换一个关注点。
“好消息是,纸奉官每完成一笔请愿,都会配备相应的人事费用。也就是说,以后不必靠卖糖葫芦挣钱。只要认真工作,钱一定会有的。”
这对阿窈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今天卖糖葫芦的时候碰见萧睿,令阿窈十分不安。能够降低这种不安出现的风险,也是极好的。
“那另一个不坏的消息呢?”阿窈追问道,语气轻快又活泼。
渊法对小孩儿这副上进的样子十分满意,他盘算着,让小孩儿的尽职心理战胜恩怨,似乎有了成功的苗头。
渊法把自己在地府调查到的关于第一笔请愿的一切,都如实告诉了阿窈。
阿窈表示,世界真小,原来银屏是那个银屏,而王戍她也有些印象,是个挺壮实的小伙子。
不过也难怪,她这座山离京城没有多远——烧焦的草纸能随风飘着过来;她下山走了不远就到了京城的大街上,并且遇到了萧睿。
不是世界真小,而是她从未离京城太远。
渊法交代完关于银屏请愿的事情,眉眼间依旧蹙敛着。
阿窈被这情绪影响,也忧愁道:“法法为何愁眉不展?因为这个请愿很难吗?”
如果渊法都觉得难,那要确实要重新规划一下,怎么去实现银屏的请愿。
阿窈自认为是武力值为零的菜鸡,能倚靠的只有她聪明的脑袋瓜子。
渊法看着阿窈的表情由开心变成了忧愁,知道是自己的情绪影响到阿窈,遂抚平了自己眉眼间的郁气,柔声道:“不是,只是这件事情完成之后,怕你不开心。”
阿窈彻底疑惑了,作为新上任的纸奉官,完成了第一个案件,并且还有钱拿的情况下,怎么会不开心呢?她把自己的疑问问出了口。
渊法静默几秒,理性地给阿窈分析个中利害。
“银屏的请愿是要王戍平安归来。若王戍平安归来,必定加官晋爵。而王戍的伯乐,亦会得到好处,甚至以后的命数都会因此改变。”
“从夺嫡失败者成为帝王的改变。”
阿窈平静地看着渊法,等着渊法接下去的话语。
“赏识王戍的才能,让他从太傅府家仆变成战场前军将领的伯乐,姓萧名睿字寰宇。”
“我记得,萧睿与你,有些宿仇。”
哦,又是萧睿啊!阿窈想,渊法说的“宿仇”有些不妥,准确来说,是“你死我活”。
她对萧睿没有怨,却有恨。
不怨他出于利益做出的选择,却恨他可以不顾十多年的感情如此残忍。
恨意之深,却不至于驱使阿窈做出相同的事情报复萧睿。
复仇什么的太费脑子,萧睿这种渣渣不值得她浪费精力!
渊法好听的声音将阿窈从思绪中带出。
“所以,会因为对萧睿抱有的情绪而拒绝银屏的请愿吗?”
阿窈抬头看向渊法的眼睛,轻轻地摇头。
她是纸奉官,实现请愿乃是职责所在。
她不想看见萧睿花好月圆,却也不能因为这种理由拒绝银屏合理的请愿。
孰轻孰重,阿窈拎得清。
只不过——
好气哦!生前受萧睿影响,死后还怕影响到萧睿。阴魂不散不是形容像她一样的鬼嘛,萧睿一个大活人是怎么做到的!
以及——
“法法怎么知道萧睿是我仇人?”
鉴于之前脑补跑偏,阿窈现在不敢随意猜测。
渊法和煦一笑:“我的直系上司,怎么敢不上心呢?”
“你不提醒我,我还真忘了我是你上司。”阿窈愧疚,自己大概是三界中最不称职的上司了吧!
渊法鼓励地拍了拍阿窈的脑袋。
“上司,离王戍身殒,还有不到十日光景。在这期间,你可以学习一些基本的法术。”
“今日以后,七天之内,我有一些事情要去处理,稍后土地会带你修行。”
“七日后,依据你的学习进度,我考虑用哪种方案实现请愿。”
渊法把阿窈安排得明明白白,他嘴里称呼着阿窈为“上司”,行为却更像一个叮嘱小孩儿的老父亲。
阿窈站得笔挺,像一个随时等候吩咐的小丫鬟。“收到!”
渊法的大手在阿窈头顶,带来些许冰凉的触感。
阿窈却觉得,被渊法接触过的那一片皮肤,灼热得厉害。
待这手收回之后,灼热之症方才缓解。
渊法交代完,将要离开纸奉庙时,被阿窈叫住了。
“对了法法,我有一个问题。”阿窈清甜的少女音里带着一丝丝疑惑:“人间的时间,跟地府的时间,算法是不是不一样呀?”
她有听过“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说法,不过不知道地府是怎么算的。
她死的时候是秋天,死后成为纸奉官来到这纸奉庙,也是秋天。
阿窈便以为地府时间与人间时间算法一致。
只是今日见到萧睿,心生疑窦。
按照地府时间与人间时间一致的方式来算,阿窈死亡不足三日,尚未成殓。那么一向会伪装的萧睿,此时应当演绎着悲恸欲绝,守着阿窈的尸身寸步不离。
怎么会放下伪装,闲情逸致去大街上闲逛,甚至有些想买个糖葫芦呢?
而且她见到的萧睿,比印象中更成熟稳重些。
渊法颔首,证实了这一点。
“确实有所不同。你觉得,自己成为鬼几天了?”
阿窈想了想,“三天不到吧。”
渊法纠正道:“你在地府待了大半天,在人间待了两日。统一换算成人间的时辰,约莫一年左右。”
“啊?”阿窈惊讶出声。
惊讶之后便是泪眼汪汪——
她一个花季少女,莫名其妙老了一岁!
难受,想哭。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一万岁的土地(拍拍阿窈的肩膀)安慰:不就是老了一岁嘛,你看渊法尊者三十万岁高龄依旧活得好好的。
渊法(危险地看向土地):嗯,阿窈的容貌不会衰老,不用担心一万岁的时候皱纹满面,更不会有脱发危险。
第13章
阿窈就这样开始了跟着土地神修习法术的七天。
“咳嗯!”土地装模作样地开始起势。“渊法大人既然将你托付给我,那我就要当得起这被托付的责任。从今天开始,我会严厉地管教你。”
土地从他的衣袖里拿出了一张清单,那字迹之正美之隽秀,明显是渊法所写。
“这是渊法大人给你安排的七天课程清单,上面囊括了衣食住行的基本法术。课程量有点大,所以不要怪我不近人情。”
阿窈接过清单,将清单上的课程名称读了出来。
“清洁术,辟谷术,御寒祛暑术,飞行术……
最后的这个特殊培训是什么呀?”
土地把头凑过去,看到那幅名单最下面确实写着一项名为“特殊培训”的项目。但是却没有具体的法术名称。
“额,这大概是启发你特殊的才能吧,比如说必杀技之类的。作为一个鬼,没有必杀技怎么行。”
这是土地胡驺的。
因为他接过这份清单的时候,没有细看,并不知道渊法让阿窈学习的特殊培训是什么意思。
土地只好先糊弄过去了。
“那个特殊培训还远着。这七日里,你连前面的几个法术都不一定能完全学会,就先不要管那个了。”
土地信心满满。
阿窈这个小娃娃,看上去十分弱鸡,并没有如同渊法似的大佬的气息。学起法术来,大概是磕磕绊绊的。
渊法走的第一天,阿窈确实不负土地的期望,啥也没学会。
土地嘲笑道:“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老夫我从未见过像你一般的,天资居然差到连小小的清洁术都搞不定。”
嘲笑完之后,土地开始头疼。这万一阿窈真的连清洁术都学不会,他怎么向渊法大人交差呀?
看着阿窈坐在地上迷茫的样子,土地以为她受到了打击而萎靡不振,随之坐到地上安慰。
“好了,你也不要太过忧心。虽然你天资极差,但是改变人的往往是后天的努力。只要你耐下心去修行,七天学会一个清洁术,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土地在安慰阿窈,又何尝不是在宽慰自己?
他说了这一大通,阿窈还是没有反应。
土地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现身说法喂鸡汤。
“想我当初做糖葫芦的时候,那可是失败了无数次。但是我没有放弃,坚持去做。虽然最后依旧没做好糖葫芦,但是,你看我对人生失去信心了吗?没有。”
“这个坎儿,只是你漫长的一生中遇到的一个小小的难题。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再回头看时,发现一切都不足道也。”
土地沉浸在自己的大道理中,滔滔不绝。
阿窈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土地一眼。只见土地的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阿窈有个毛病,就是她在全身心地学习一件东西的时候,往往听不到外界的噪音。
回神之后,看见土地一脸激昂,阿窈不明所以,遂将自己这个毛病告知了土地。
土地吹胡子瞪眼——我那么用心地安慰你,你居然当成噪音屏蔽了!哼!
阿窈将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企图用伪装的真诚逃避土地的责难。
并且用言语转移话题。
“说起来土地爷爷的绝杀技是什么?”
土地的注意力就这样轻易地被转移了。他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
“我的绝杀技,绝对是那种可以在关键时刻救命的、帅气的、符合我土地形象的绝杀技。”
“那一定非常厉害吧!”阿窈眼中的期待之情越发浓烈。
“嗯哼~”土地的语调上扬。很明显,阿窈的这种期待取悦了他。
他有些骄傲地说:“三界之内,无人比我更精通此术。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法术也是如此。此法出招极快,寻常法术皆无可破。要不是你天资愚钝,我倒是可以考虑教教你。”
阿窈更加好奇了,“是什么呀?”
如果土地有尾巴,那么此刻一定骄傲地翘到天上去了。他洋洋得意道:“那就是——当当当当,独一无二的迅雷遁地术。”
“朋友,你渴望迅速转危为安吗?”
“朋友,你渴望在每一场战役中都让你的敌人防不胜防吗?”
“那就跟我学迅雷遁地术吧!助你在最快的时间内消失在敌人的视线中,结束这场斗争。”
……
吹了这么久,不就是逃跑嘛!
“哦。”阿窈一脸冷漠。
……
第二日一早,土地是被一阵狂风刮醒的。
当时他正在做梦。梦里,有恶魔觊觎他仅剩的几根头发,不停地晃动他宝贵的头发,企图使其脱落。
土地用手拍掉恶魔揪住他头发的手,未果。
再拍,对方反而揪得更紧。
土地一下子就火了。他为了这片土地鞠躬尽瘁秃了瓢,如今只剩下这么几根珍贵的毛发,居然还被恶魔觊觎。
他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土地头上动毛!
土地视线向上,看到了渊法的脸。
“渊法大人,为何拽着小仙的头发?”
梦里的土地怂怂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
再向上看时,渊法的脸变成了阿窈的脸。
“好你个小娃娃,敢拔你土地爷爷的头发。看我不揍得你屁股开花!”
土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看见阿窈睁大天真的瞳孔,做着最魔鬼的事情——将他的头发尽数拔下。
土地垂死病中惊坐起!
被这个梦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清醒时,土地发现自己的头发还活着,并且被狂风吹得糊了自己一脸。
轻柔地扒拉开自己乱舞的头发,土地的心情如同一个大染缸,说不清是什么颜色的。
一方面他开心。开心于没有想到,自己这么零星的几根毛发,居然被这狂风吹得糊了自己一脸。
一方面他担心。担心到赶忙伸手护住了自己的头发。这宝贵的几根根,可千万不要被这大风吹走了。
等土地弄清楚这大风的来源,他觉得这几根秀发还是随风而逝比较好。要这头发有何用!
呼呼的飓风以他为中心,在四周飞快地刮着。
这是什么神奇现象?土地表示他活了一万年,也没有见到过这种场面。
妖风!土地提起拐杖准备施法驱散。
只是这风里,怎么有个人影呢?
土地用他的拐杖小心翼翼地试探那风墙。
只见那风形成的巨幕,被拐杖撕扯出一道裂痕。
风墙如同拐了个弯一般,灵活地避开了他的拐杖。
只是拐杖却没避得开风墙,被直直带出了小半里地远。
土地的手依旧保持着握拐杖的姿势,然而只握了一手的寂寞。
随拐杖越来越远,风力也越来越小,这是最后,风变成了一个人,出现在土地的面前。
这不是阿窈是谁?
“你……这风是因你而起?”土地也不管他的拐杖了,看阿窈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怪物。
明明昨天对任何法术都一窍不通,今天就可以飞得如此迅速,甚至能舞起这强有力的风——这不是怪物是什么?
9/45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