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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招明显管用，外面的兵士齐齐叫起来：“将军！”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将军一开口，小明星就闻到了一股子冲鼻的酒气。
“散了散了！”将军一边说着，一边挥了挥手，挥到一半脚下一个踉跄，夏东溪眼明手快，手下用力把他扶住了，他这才没有跌下去。
“是！”帐外的兵士们又是齐齐应道。
没有人对刚刚的一幕表达出惊异或是质疑，夏东溪也不知道这帮人在刚刚的那一瞬间里都脑补出了些什么，只看到他们一个个端着神色、目不斜视、没有人再往这边看一眼，一个一个转身，列好了队，齐步走。
“刷刷——”，他们再次走起了巡逻的路线。
没有人回头，没有人停顿，居然就真的，走远了……
夏东溪手下用力，拽着那个将军回到帐篷里，小明星手一松，把帐帘给放了下去。
烛光闪闪，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意料外的不敢置信。
“刚刚我们做到了天衣无缝吗？”小明星有种自己在梦里的感觉。
“没，漏洞百出。”夏东溪一点也不客气，直接点破，“不过，大概这一位，就是个漏成筛子的，所以，我们也就不算什么了。”
小明星把烛台摆到桌上，帮着夏东溪把那人给扶到桌边的椅子上。他和夏东溪两个一松手，那位将军大人就往桌子底下溜。
小明星三道黑线从头顶上挂下来：“不是吧？醉成这样？东嫂有说没，那啥华元潜进来的时候，是这么个情况？”
“田田倒是没有说起过这个。不过，你想想，一军主帅能被对方的主帅摸到自己睡觉的地方威胁，大概也许……现在这个情况反而是正常的？”
“那我们怎么办？那些话，还要不要和他说啊？醉成这样，和他说有用没？”
“说？说什么？”将军忽然开口，他的人软在地下，话倒是还能说，就是大着舌头有些口齿不清，“你们两个宋……宋人！冒……冒险来见本将军，是……是投诚的么？”
“哈！”小明星笑起来，“这人脑子倒不糊涂，这个时候了，还知道给自己找面子。”
“脑子还在就好。”夏东溪蹲下，双手抱拳，对着地下的将军行了一个礼，“鄙人华元。将军可是子反？”
“吾是。”
“寡君使元以病告，曰：‘敝邑，易子而食，析骸以爨；虽然，城下之盟，有以国毙，不能从也。去我三十里，唯命是听。’”【注1】
这段话小明星前前后后听叶田田说过几次，每一次听到，他都有种要被抓回课堂去重新学习一遍语文的不适感，这段话，对他来说，就是一段古文，是该被印在书本上供人研究的。可现在，在这里，听着夏东溪一板一眼、正正经经地把每一个字每一个词都念得无比肃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就从这一段里感受到了一股子说不出的悲壮。
地下的将军似乎也感受了这股悲壮。
他定定地看了夏东溪好一会儿，张口：“子反愿盟。”
“盟”字出口，“滴”的一声电子音响起——
【完成关键任务。】
【本场考核结束。】
空气出现了波动，就像是有一点涟漪在整间屋子的正中心出现，倏忽间，就漾开到了所有的地方。小明星眼前一花，他身边所有的人和物都在变化——地下的将军、将军身边的夏东溪、帐篷里的桌椅、连带帐篷本身，都渐次模糊，到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道亮光。
小明星不受控制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发现自己回到了最开始的候考室。
头顶上的灯没有亮起，屋子里却有光——是从对面的墙上发出的，那面墙上，光影闪动，显现的，是他们这段日子一直住着的村子。
村子里，一堆NPC都在，还有孩子……
和上一次看到时不一样了，这一次，画面里多出了孩子。
一个小男孩欢快地在大汉身边奔来奔去，大汉自己却是推着一辆车，那辆车上软乎乎的布袋子堆成了小山一样高，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女孩坐在布袋子的中间，笑容灿烂；还有一个男孩子从小明星住过的屋子里奔出来，奔得太急，在门槛上重重绊了一下，一个嘴啃泥扑倒在地下，一个壮实的妇人快步从屋子里抢出来，一把把他从地下揪了起来，只是这一次，她没有拧男孩的耳朵，她伸出的手落在他的身上，轻轻地帮他拍了拍灰。
大汉的车子在八间屋子前的空地上停了下来，又有一个小男孩从撑拐杖那人的屋子里奔出来，欢天喜地地叫：“叔拿回吃的来啦，这下我们有吃的啦——”，他的身后，拐杖声夺夺，那个断了一条腿的男人一向愁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他边上的那间屋子门口，站着“皮包骨”，“皮包骨”大得吓人的眼睛里含着一层泪，一个孩子勾着他的手，眉眼弯弯，却是在笑；还有那个抱着婴儿的女人，她抹着眼泪，身边，一个男孩子含着手指头懵懵懂懂。
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明星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里头酸酸的。
他移动着目光，人不齐……墙上的光影在闪，但是里面只有五组人，另外的三间屋子，门扇关得死死的。
小明星的心头一跳，看向自己的身边——
夏东溪和叶田田在，男青年在，精瘦老头在，还有那个好几天都没有见到过的脸上带胎记的中年男人……他半躺在地下，他被NPC打出来的伤还在，但是他还活着，他也在。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摘录自《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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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4章 134九九九九的秘密
只有五组人, 和画面里对应的五组人……
“滴”的一声，电子音再次响起：
【所有人员考核完毕。】
【闯关人数：九人；通关人数：六人；通关人员：夏东溪、叶田田、丁一可、周……】
小明星静静地听着，候考室里没有声音, 所有幸存的玩家都安安静静地，听着那道电子音把每个人的名字一个一个地念出来。
所有人的名字都念完后, 电子音停顿了一下, 播报：
【恭喜各位玩家获得通关奖励积分：两千。】
【本场直播即将结束, 倒计时三百秒后，各位将被传送回休息室。倒计时开始——】
五分钟的时间, 是向直播间里的观众打招呼、求打赏的时间, 也是话别的时间。
能动的人都围到了夏东溪和叶田田的身边。
“这次多亏了东神、东嫂, 还有这位小哥了——”精瘦老头第一个开口道谢。
“是啊，我手里还拽着绳子呢, 忽然间就回来了！”男青年说着，笑起来, “我还想着一会儿说不定你们会被一堆人追在屁股后面, 然后长箭啊短箭啊啥的满天飞, 然后你们抓着绳子挂在城墙上，我就在上面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拉——”
“拍电影呢？”小明星笑道, “你想象力可真丰富。”
“哈哈哈！”男青年笑了两声，摸了摸头，“后面的事可真是完全没想到啊, 不过是眨了眨眼, 就躺赢了！”
“那位才叫躺赢呢。”小明星往一边的地下示意。那里, 胎记中年男半躺在地下，他是真睡在床上然后被传送回来的，整个过程中, 他只知道自己屋子里那个女NPC每天晚上都会跑出去敲一圈门试图把他给换掉，然后每一次又都是带着一脸失望回来，至于他为什么一直没被换，现在又是怎么会突然间回来的，他是真的完完全全地一点儿也不知道。现在，他躺在那里，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懵懵然的“我是谁，我在哪儿”的状态里。
胎记中年男身上的伤势不轻，到现在还站不起来，但不管怎么样，这一关他的这条命算是保下来了。看着他，夏东溪也有些感慨：“惭愧，险胜。”
小明星也有些慨然：“好在后面那将军是个酒鬼……哎，对了，说起这个，东嫂啊，历史上的子反也是这样被逼结盟的？”
叶田田想了想，回答：“这个人一向好酒贪杯。后来楚国又和晋国开战，对战中楚王想找他商量对战策略，结果他喝了个酩酊大醉，叫也叫不醒，楚王没办法，只好带着他退兵。他醒过来之后，羞愧难当，自杀死了。”【注1】
小明星：“呃……这个人还真是……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哈哈！”大家笑了一阵。
之后，男青年和精瘦老头再次诚恳道谢，走去了一边，虽然观众少，但他们还是想去互动一下争取打赏的，两个人都打开了自己的后台。
小明星却没做这个事，他在夏东溪的身边晃荡，梭巡着搭讪：“东神——你那边打赏都满了吧？”
夏东溪和小明星混了这么几天，对他已经很熟悉，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有事：“什么事？说吧。”
“我想问问九九九九。”小明星平时桃花眼常眯，看起来就像是在一直笑着的，现在他睁大了眼睛，目光炯炯，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正式了起来，就显得格外地郑重，“我想知道，到九九九九之后，会发生什么？”
【弹幕】九九九九？九九九九积分满了之后，不就是可以去终极关了吗？
【弹幕】九九九九之后？东神上次放弃那个机会了，他把所有的积分都给用完啦，买了一张“一生一世”的技能卡。这事儿，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么？是因为东嫂来了呀，东神为了两个人可以一起闯关，就用卡把自己和她绑定啦。
【弹幕】小明星新人啊？没看到东神被清道具那场面？
【弹幕】不会，东神积分清零以后，这边只来过一批新人，就东嫂那批——那一批活下来的人里，没有小明星！
【弹幕】就是，我看他也不像是新手。那他这样问，是什么意思啊？
“找我结盟的时候就想好了要找我打听这个？”夏东溪问。
“有一点儿。”小明星不否认，“人和人呐，只有混熟了之后，有些话才好出口问，所以，先刷刷好感度是有必要的。”
“噗——”夏东溪笑起来，“不担心自己好感度没刷满？”
“那就要看东神你了。”小明星没有笑，他的身体站得笔直，依然是难得的正经模样。
夏东溪看了他一眼，也正经起来：“你既然这样问，应该是猜到了些什么吧？”
小明星听到这句话，脸上动了一动：“也就是说，我猜的是对的？”
夏东溪摇头：“我不可能知道你猜到的是什么。”
小明星张嘴就想回答，可是嘴巴张开了，声音却没发出来，他愣了愣，又动了动嘴唇，起初的时候还能比出几个字来，到后面，就连嘴唇也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锁死了。
“别挣扎了。”夏东溪叹了口气，“在这里，不允许我们谈论九九九九。”
“为什么？”小明星不再纠结于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换了个话题后，马上声音就能发出来了。
夏东溪摇头：“我没法告诉你，因为，知道了为什么，也就知道了九九九九的秘密。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在这里？”小明星愕然。
“在上一场关卡里，我和田田遇到了一个很讨人厌的NPC，但他有一段话，其实有些道理。他说：‘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执念；会留在这里，是因为执念。’那么你呢？你的执念是什么？这里不是世外桃源，这里只有地狱烈火，你为什么留在这里？为什么愿意一关一关苦苦地闯？你在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有一件事，你一定也已经发现了……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我们中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是有选择的。我们可以选择解脱，我们可以选择放弃闯关，我们可以选择彻底死亡……不过就是一个死字。在这里的，又有几个人没有死过？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你不用告诉我。”夏东溪抬手，止住了小明星欲待出口的话，“你在自己的心里问一问自己：是不是值得？经过了这么多，你是不是还觉得……是值得的？如果你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么继续走，不要去管什么九九九九的秘密，往前，走，一直走！走到自己走不动为止。”
“东神——”小明星迟疑着，问道，“如果走到了九九九九，却发现，最后一步不控制在自己手里，怎么办？”
夏东溪深深地看了小明星一眼：“人，只能做好自己能控制的。如果你连自己能控制的都做不到，还能奢求什么呢？走——只要还走得动，就一直往前走。你只有走到了，才有资格来问这个问题。”
“可是——”小明星又问，“如果走不动了怎么办？”
“你感觉走不动了，是因为你的执念已经支撑不了你的坚持，换句话说，你的执念已经并不像你开始时想的那么重要了。真到了那个时候，就停下吧。这里的一切，都已经是挣来的，你已经为你爱的努力过了……”夏东溪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到那个时候，记得对自己说一句：‘我已经尽力了，我不后悔。’这一辈子，重来一次，得一个不悔，也算是对得起自己，对得起那些你心中挂念的了……”
小明星沉默下来。
【弹幕】我……我有点没听懂。东神是什么意思啊？
【弹幕】东神的意思是，你在这里，不是为了任何人，无论做什么，都只需要让自己不悔就行。
【弹幕】我以为东神会借喻些什么，拐弯抹角地告诉小明星一点东西呢，怎么听下来……和九九九九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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