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还有这种事?”范鹏捻起盒子里的纸张,数了数,“还真是三张。不过不对呀?照你们说的,这就算是答题纸罗?那我们干嘛只用三张?外面不是有好多一样的吗——去顺几盒来,岂不是就能多几次机会了?”
高育良估计一辈子都没有想过“顺”这种事情,一时有些张口结舌。
“不一样。我们这份和外面的不完全一样。”
“不一样?”这句话又出乎了高育良的意料,他低头去查看打开的盒子,“湖笔、徽墨、端砚、宣纸……没什么区别啊?”
“您看纸张。”叶田田从范鹏的手里接过白纸,倾斜了一个角度凑到烛火下,“我们这份,有牡丹卷草的暗纹,外面那些,都是普通的纸。”
高育良推高了眼镜细看,看到后面抖着一双手在纸面上摩挲:“从来只在文献里看过,没想到在这种地方居然能见到。”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缓过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头子毛病犯了。这位姑娘,麻烦你了。”看着叶田田把纸卷起,放回木盒中,高育良问道:“现如今,年轻一辈里识得这样东西的已经不多了,小姑娘能认得出已经很
不容易。你是怎么发现的?在外面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举着对过烛火?”
“那太显眼了,而且那时候我也不清楚区别到底在哪里。”叶田田低头从手边又拿起一个盒子来,“不过我心里觉得,如果真是一模一样的,怕是要另外寻样别的东西来做这‘答题纸’——所以拿了一盒子外面的回来细比。”
高育良:“……”
刚刚那个大肚子的胖子还只是口头说说,这里这个文文静静的姑娘竟然已经身体力行地做了!
老头子一下子情绪复杂起来,望向叶田田的目光里掺杂进困惑、惋惜、遗憾、怅然若失……
夏东溪:“……”
他不过是坐在叶田田边上,都被盯得浑身的不自在。
“那个——”夏东溪轻咳两声,把盒子悄悄塞回到桌子的下面,解释,“是我拿的。”
“哦,哦!”高育良松了老大一口气,“这才对!”
夏东溪:“……”
对个鬼的对!难道他看着像是偷东西的人?
腹诽没结束,老头的目光又转了过来,这次牢牢地盯住了他,嘴唇几开几合,欲言又止得人人都感受得到。
三道黑线在夏东溪的头上划落,他平生最怕面对这种上了年纪的学究类人物,赶紧保证:“会还回去的!”
“哦,哦!”高育良一脸的“原来我错怪你了”,“非常时期,事急从权,是该这样,是该这样!”说完了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孩子不错,唔……配得上,配得上。”
夏东溪:“……”
【弹幕】哈哈哈哈,我觉得东神被嫌弃了。
【弹幕】有种老丈人审视上门女婿的既视感。
【弹幕】NPC的东西,非必要不留在身上,是通关常识啊……我猜东神“还回去”的本意应该是这个吧?
【弹幕】噗——管他本意是什么呢,老爷子夸一句“好孩子”才重要。东神,好孩子……哈哈哈,笑死我了!
弹幕里哈哈哈,弹幕外夏东溪努力转换话题:“还有一位——何琪,是吧?你看到了什么?”
何琪张了张嘴还没有发出声音,忽然帐帘一卷,一道阴影落进来。
香风阵阵。
一人腰肢款款地走进来,旁若无人地坐下,轻轻抬了下眼皮子,扫过屋子里的
所有人。“都在啊?”丽姬轻笑,“可巧了。”
人人都知道不是巧合,人人都是后背一紧。
“掌柜的来得可真是时候。”夏东溪轻嘲,“不知此来何事啊?”
“自然是来问问各位可要住店?”
“住店?”
“是呀。更深露重,各位远来辛苦,就不想选一间暖阁好好休息休息吗?”
“这里不能住?”
“公子说笑了,此为宴饮之地,怎及得那软塌高枕?更何况——”丽姬笑起来,眼尾斜斜吊起,“此地宵禁,子正之后,人人均需入户、个个均不得在厅堂闲逛。”
这个笑容鬼气森森的,这句话也说得鬼气森森的。
冯陈和何琪的脸一下子都有些不自然。
“哟!掌柜的这是吓我们呢。”夏东溪面不改色,笑嘻嘻地问,“若是不入户呢?”
“此前倒是也曾有过几个。”丽姬压低了声音,凑近夏东溪,“天明了一寻,他们,都在外面——”她伸长了一条手臂,直直地指着帐帘的外面,那一处,雕花镶玉的大门闪闪发亮。“外面……可不是什么好去处。”丽姬轻轻摇着头,收回手,十指尖尖,各个鲜红如血。
夏东溪看着她的指甲,问道:“掌柜的如此客气,还招待我们住处?”
“哎呀呀!公子这话说的。”丽姬花枝乱颤,“小女子开门揽客,做的是生意,奉上拳拳热心,不就是求公子们打赏一二么?”
“哦,收费的。”夏东溪恍然,“多少钱?”
“公子是爽快人,巧了,奴家也是!”丽姬坐正了,挥挥手,门外又走进一个托着托盘的婢女来,这次托盘里放的是一溜钥匙,每个后面还串了个木头的牌牌,牌牌上黑色小字写着甲字一号、甲字十号。
“各位都是贵宾,一人一间,奴家可是为各位备好了的,间间都是上房——”丽姬收起森森鬼气,就又是一副好客的老板娘模样,“就是这价位么,按老规矩,新人有新人的价,老人有老人的价。比如这位富态的爷,来我们这里是第三次了吧?一间夜是三百。这位姑娘,这是第二次来,算起来该是两百。这位公子……哟,这位公子生得很是俊俏么,还是第一次来,奴家给个优惠,一百即可。”她
嬉笑着看向夏东溪:“至于公子你嘛——来了可有不下十几次了,算不清,取个整吧,就一千一晚。”
冯陈被吓到了,结结巴巴问:“一……一千什么?”
“自然是积分啊。”丽姬含笑瞥他,“在这里的人,谁还没有些积分傍身啊,你说是不是?”
【弹幕】一千一晚上?东神在休息室里一下花了三千积分,我给他算算,他现下最多也就一千出头的积分,岂不是只能买一个晚上?
【弹幕】这可怎么办?难道明天必须通关?
【弹幕】这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呢!
夏东溪显然也有些意外,不过他反应很快,脸一变,立马换上了几分可怜兮兮:“掌柜的,就不能给个折扣吗?”
“倒也不是不可以。”丽姬再次凑过来。这一回,她伏低了身子,稍稍侧过头,薄衫被掀开了一条缝,脖颈的曲线蜿蜒,一路掩入领口内,她的红唇几乎贴到了夏东溪的耳朵边:“公子若是允奴家几日缠绵,便免了公子与夫人的房费如何?”
夏东溪:“……”
弹幕:“……”
第23章 夫唱妇随(一更)
寒光一闪。
丽姬的咽喉上多了一把刀。
刀锋下, 青色的血管突突起跳, 咽喉一起一伏, 雪白的肌肤上一片突起的细粒子滚过。丽姬瞪大了眼:“你……什么意思?”
夏东溪缓缓退后, 把自己的耳朵从丽姬的嘴唇下解救了出来, 这才开口:“自然是想请掌柜的自重。”
丽姬挑起了眉看他, 须臾, 忽然大笑:“公子求生欲未免也太强了些。”
一红帐人:“……”
“罢了罢了,奴家不过是一个玩笑, 公子也忒当真了。”丽姬媚笑着,抬起一根手指,抵在刀锋上, 试探着往外推,“公子既不愿,奴家怎么也勉强不了不是?”
刀锋一点点被推开。
一红帐人都松了一口气。
范鹏擦着汗, 悄声向冯陈抱怨:“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真的要对NPC动手了……”
那边, 夏东溪手中的刀已经消失不见,丽姬轻笑着坐正回自己的位置上:“就是公子这妻管严未免也太——”
一句话没说完, 忽然“啪”的一声巨响。
一只瓷盘被砸碎在桌角。
碎片四散。
漫天白瓷碎粒里,一只手穿出来,执着断出锋锐切口的一角瓷片, 又一次抵到了丽姬的咽喉处。
丽姬:“……”
“夫人这又是什么意思?”一晚上被人威胁两次,NPC也是会生气的,丽姬这一句问得就很有些不客气。
叶田田轻哼, 手一送,瓷片压得皮肉往下陷进了一层。
这……这是来真格的?
范鹏大惊:“等、等等等……啊!动……动动NPC?要……要出大事的啊!嫂子,嫂子你要不先缓缓,缓缓?”
叶田田不动也不说话,一双眼睛里黑雾翻腾。
这个样子像极了她上一场,想到她上一场接下来做的事,范鹏就更慌了。
“东……东神!”他只能又去找夏东溪,“你劝着点嫂子啊!”
夏东溪摇头:“我劝不了。”
“怎么会劝不了?”范鹏叫道,“她……她不是你女人吗?”
“唉——”夏东溪长长叹出口气,一脸“你也是男人,你该懂的”的无奈表情,“这种时候我如果出面,那瓷片很可能就划我喉咙这儿来了。”范鹏眼角余光瞥到叶田田
手里的碎瓷,打了个哆嗦。“另一位的指甲说不定也会抓到我脸上。”范鹏余光往下,看到了老板娘一手的鲜红,又打了个哆嗦。
两个哆嗦打完,范鹏才想起来这根本就不是重点。他崩溃道:“东神!总不成真让嫂子把NPC给杀了啊?”
“田田真要杀,就杀吧。”
“……”范鹏觉得自己要疯了,“她她她……你你你……”
“我陪她。”夏东溪手掌一翻,指缝里寒光闪动,又把刀握在了手里!
范鹏:“……”
疯子,这一对都是疯子!
丽姬的脸色终于变了。
刚刚夏东溪的刀在她喉咙口的时候,她能笑靥如花地泰然处之,是因为她确定他不会割下来,但是现在这个女人……她忽然发现自己一点把握也没有。
“你到底想怎么样?”丽姬咬着牙问道。
叶田田一对眼珠子黑沉沉的,还是既不动也不说话。
丽姬的头上开始冒汗。
“这位叶……姐姐?”一红帐男人都噤若寒蝉,何琪左看右看,也就只有自己还能说话,勉力开口道,“我……我们有话好好说,好不好?你……想要做什么?”
“道歉!”
“道歉?”何琪没想到自己试一试的问题能得到回应,赶紧追问,“道什么歉?”
“她说夏东溪的那句话不对!”
什么话?求生欲太强?……妻管严?妻管严!就是这一句后,叶田田突然变脸了!
何琪:“……”
同样想到了的众人:“……”
丽姬欲哭无泪。
撩男人被男人一刀架脖子上,夸他听老婆话,又被他老婆一利器再架脖子上,这什么世道啊!
不过,不就是道歉么?道!
丽姬当机立断:“我错了。”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儿,她做起来麻溜得很:“我不应该这样说他。对不起。”
“唔。”叶田田果然点头,但很快她又摇了摇,“不够诚意。”
丽姬:“……”
何琪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接话很迅速:“叶姐姐觉得怎么样才算有诚意?”
“她提高房费胁迫夏东溪!”
何琪不明白:“提高房费?”
“是我算错了——”丽姬赔笑,“若是从公子那边算,是有十来次,可若是按夫人算,却是头一次
。你们两位是一体的,原该取低的,一百……一百一天!”
叶田田冷哼:“便是从夏东溪那边算,也该是一百一天。”
“行行行——”丽姬偷偷往后仰头,“不管怎么样吧,都是一百。就一百,好不?”
“不好。”叶田田手里的瓷片跟着过去,又贴紧了丽姬的皮肤,“你这算是纠错,不算赔罪。”
丽姬:“……”
碎瓷的断口并不光滑,粗粝的边缘摩擦着肌肤,丽姬终于松口:“赔赔赔……是该赔。就赔夫人与公子一间上房如何?”
“唔……”叶田田极缓极缓地点头。她手一松,碎瓷片掉在地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她像是完全站不稳了,身子晃了两晃,往后软倒在夏东溪的怀里,一双眼睛也闭了起来。
“田田,田田!”夏东溪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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