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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40
四分五十九秒, 四分五十八秒……
【弹幕】东神，选“是”！选“是”！
【弹幕】是个屁！不知道隐藏关卡最是神鬼莫测么？万一撞到个超级难度的，不是死得莫名其妙吗？
【弹幕】可隐藏关卡里有好东西啊，闯关过了的话, 拿到神装都是有可能的。
【弹幕】也未必。上次我还看到有人拿到张“制卡卡”的，投入产出不是一定成正比的。
【弹幕】就是就是，这一关已经过了, 过了就行，去担那个风险干什么？我站“否”！东神, 选“否”！
军营里的六个人人人都是目光一滞，他们每个人的面前都升起了一幅别人看不见的页面。飘在空中的界面上, 一个“是”、一个“否”, 像是两个张大了嘴的恶魔, 一个在笑他们的贪婪，一个在笑他们的懦弱。
范鹏忽然抬起手, 用掌心狠狠地摩擦自己的脸，直搓得那脸光看着就觉得热气腾腾的，他的人也比刚刚更清醒了几分, 四下看看，第一个开口：“我们这算是正式通关了！”
夏东溪和叶田田不说话。坐在地上的三个愣愣地看他。
“都发什么呆啊？我第一天就说了么, 有东神在, 大家伙一定都会没事的。这不，六个人来，六个人回去！多好的事！”范鹏哈哈笑道, “聚了几天，也是时候告别了。别怪我胖子怂啊，我先知会大家一声，下一步考验我就不参加了。”
何琪呆愣愣地转着目光，在范鹏和空气中各停留了一瞬。
冯陈醉得更厉害，他之前连“填空正确”的提示也没有听到，现在满脸都是懵的。
高育良一直紧绷的脸松了下来，他摘下眼镜擦了擦，又戴回去：“我也不继续啦。这一关过去，我又可以回我那小窝里舒舒服服地躺上个三五天。后面的，恕老头子不奉陪啦。”
范鹏看冯陈还在发呆，重重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小子哎！也不知道你试炼关是怎么闯过来的，多半也是和这次一样，遇到贵人了。嘿，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说的不是我，是东神。你还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关吧？我告诉你，他用一块玉——”他摊开一只手：“喏，比我手掌还小上
那么一圈的一块玉，用刀子掏了个洞，做出夜光杯，倒满了酒，扔了颗葡萄进去，就又做出了葡萄美酒。不过东神啊，你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些的，说实话，我也是没弄明白。不会都是凑巧吧？要不您给我们说说？”
五分钟的倒计时既是给个人思考决定的时间，也是话别的时间。夏东溪瞥了眼界面，过去了不到三十秒，剩下的时间解释一下，倒也足够。只不过做事的时候做就做了，这要说出个一二三四、前因后果的，还要回过头去再理一遍，既耗时间又费精神。夏东溪直接拒绝：“懒得说。”
“哎哎，东神你怎么又这样？”控诉归控诉，范鹏早有准备，他脸一转朝向叶田田，讨好道，“那个——东嫂啊，大家伙好歹也处了那么些天，你说是吧？要不，您给我们说说？”
范鹏其实不是很有把握，没想到叶田田一点客套也没有，开口就切入了主题：“先说玉吧。我们待的那座楼的大门，雕了花镶了玉，你们应该都还记得。”
一群人一起点头。
“门上的雕花很精致，是那种出自名家高手的精致，无论是构图配色还是工艺，都是顶尖的。门上镶嵌的玉石也是顶尖的，种类都是最稀有的，成色都是最好的。做那扇门的是位高手，所有玉石都镶嵌在最合适的地方，乍一眼看上去，富丽堂皇，贵气逼人。可正因为他是高手，这件事就更奇怪。因为如果那扇门不镶玉，只保留雕花，会是件能流传千古的巅峰之作，艺术价值远比现在的要高。打个比方，现在这扇门，就像一个美人镶了颗金牙，还老咧着嘴让人看一样。”
“呃……东嫂你这比喻！”范鹏一阵恶寒，“所以你和东神两个就怀疑上那门了？”
“那天碎了的玻璃杯是六个。冯陈曾经说过，门上面有一整排的大块玉石。我和夏东溪去看过，六块、一模一样、尺寸够一只杯子，撬下来后，发现四四方方有厚度成块状。这个世界里不可能出现这么巧合的事情。”
“这就是夜光杯的由来了。那葡萄呢？丢颗葡萄就当是葡萄酒了，这真是我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
“葡萄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叶田田说。
“……啊
？”
“还记得丽姬日志里提到夜光杯的时候是怎么写的吗？”没有人答话，叶田田自己接了下去，“‘西域迢迢，往来耗时几载，若干年经营，不过得之一二，均为稀物。其一夜光杯，可为一用。’这段话里面有几个信息：夜光杯在大深不常见，夜光杯是西域来的，西域去一趟需要几年的时间，另外藏在暗里的还有一个问题：其一是夜光杯，其二是什么？”
“葡萄酒？”何琪的酒醒了一大半，反应也快了。
“是，葡萄酒，丽姬藏在房里的那些。日志里的话很明显，葡萄酒需要从西域运过来，在当时的大深，这样东西很稀有。从此可以推断，葡萄这样东西，在当时的大深，是没有的。”
“如果有的话，葡萄酒这样东西就可以自己做，不需要千里迢迢从西域运回来。叶姐姐，是不是这个意思？”
“是。”
“那我明白了——葡萄这样东西既然是不该存在的，那它的出现必然有它的理由，它就一定是和我们的通关有或多或少的关系。”何琪分析道，“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试验出怎么使用它，‘葡萄美酒’根本就不是指葡萄酒，很可能只需要做到葡萄加酒就好，或许是榨汁拌在酒里，或许是其他什么别的办法，东神那一下，是刚刚好。”
“是凑巧也并不完全是。”叶田田说到这里，想起了小令将军，话音缓了一缓，“因为小令将军是那样的人，所以夏东溪才能用出这样不拘小节的方法。”
“呼——”范鹏长长呼出一口气，“这里面原来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东嫂你这一说，我才算是彻底搞清楚了。哈，哈！我就说，遇到你们，是运气啊运气。”哈哈笑了几声，他又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冯陈的肩上：“学着点！哎，这种本事估计想学也学不会。不过小老弟啊，不管你接下去是选‘是’还是选‘否’，大家都是要分别了，下次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老哥哥有几句话要教给你：防着点人、多长点心，像这种关卡还没有通过就喝得人事不省的事儿，下次除非再遇到东神，可不要再做了！”
高育良和何琪一起笑起来。
“行了，五分钟也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了。也不说后
会有期了，只道一声安。东神，东嫂，一路顺利！高老，妹子，小兄弟，保重！”范鹏挥挥手，光影一闪，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何琪和冯陈都选择不继续，他们和高育良一起，向夏东溪两人道别后，各自按下了自己界面上的按钮。
沙尘打着卷滚过，空荡荡的军营里只剩下夏东溪和叶田田。
倒计时也进入到最后的一分钟。
秒钟的数字闪了几闪，忽然一只手出现，“啪”一下，按在“是”的按钮上。
【弹幕】哇靠！这不是应该由东神来决定的么？东嫂抢那么快做什么？
【弹幕】她是根本就不知道隐藏关卡代表什么吧？气死我了，总觉得东神迟早要死在她手上！
【弹幕】瞎说什么？你们没发现吗？选项确定的那一瞬间，东神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啊！这说明什么？说明东神一直在犹豫，但他心底里其实是想继续往下走的。你们不觉得这很甜吗？一个明明想继续却怕另一个会受伤害，另一个明明很害怕却愿意为你按下那个“是”。嘤嘤嘤，这一对CP我磕了！
【弹幕】楼上只有一点说得不对，东嫂哪里害怕了，她明明很淡然好哇。不过这对CP，我也爱了。爱了爱了！
又起风了，风很大，无数沙粒在空中飞舞，连月色也被完全遮挡。
直播间里灰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弹幕】这又怎么了？东神和东嫂呢？
【弹幕】哇靠！死人！
夏东溪和叶田田站在大街上，面前是排了一个方阵的尸体——他们，又回来了！
这还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站到这条街上。
近距离看，尸体们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宁静。他们所有人仰高了头，视线所向，是一块高挂的牌匾，风沙侵蚀，已经看不清上面的字迹，只有纵横交错的斑驳裂纹。街前街后街对面原本是都笼罩在尘雾里的，现在也显露出来，无数屋宇一间贴着一间，斜挑的檐角上，有的还挂着铜铃，只是铃舌朽烂，只余圆晃晃的铃身，在风中无声地摇晃。
“这里曾经是大深最繁华的街道。”叶田田轻声说。
战火肆虐过后，就只剩下一片凋敝。
夏东溪低头，他的手里，令将军送的匕首还在。他沉
默着，一步向前，忽然伸手往最近的一具尸体探去。
“簌簌”，结成块的泥沙成团地往下掉。
【弹幕】！！！
【弹幕】上次这些人不还都是虚影吗？
夏东溪和叶田田两个却都是一脸平静，眼前的一切像是早就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夏东溪匕首出鞘，刷刷两刀，绑缚着尸体的绳索断裂，木棍“啪”的一声掉在地下，尸体歪倒下来，夏东溪伸手托住了，缓缓放倒在地下。
叶田田蹲下，把尸身凌乱的衣襟理好，拾起一边掉落的青色小帽，轻轻地盖在他的脸上。
风似乎停了。
月色如水。
两个人影在尸堆里穿行，渐渐的，站立的尸体越来越少，他们被木棍架着维持那个姿势站了无数年，现在，终于可以躺下来了。
丽姬静静地睡在地下。
夏东溪看着叶田田缓缓合上她的眼睑，默默地鞠了三个躬，反身推开大门。
楼里和他们离开时一样，插在高台上的蜡烛依旧闪着火光。夏东溪和叶田田并肩走上高台。木架子依旧在，架子上他们之前挂上去的字幅却消失了。
夏东溪望着木架横杆上的挂钩：“田田——”
“我们还剩一张答题纸。”叶田田会意，“我去写。”
叶田田回红帐里取纸磨墨，夏东溪就在木架下席地坐了下来。随身带回来的小布袋抖开，里面滚出几块玉石，夏东溪把其中掏过洞的一个摆一边，拿起另一块，专心雕起来。匕首在他手里上下，很快，第二块玉石也有了杯子的雏形。
【弹幕】看不懂了，东神东嫂在做什么？
【弹幕】有发布通关任务吗？我好像没听到啊！东嫂去写字了，都没任务她怎么知道该写什么？
【弹幕】东神也奇奇怪怪的。夜光杯的任务不是已经完成了么，怎么又开始弄第二个？看这架势，是想做出一整套啊？
六块玉石雕刻需要不少时间，等夏东溪一套完成，叶田田已经在边上等了一阵子。她默默地推了一个红漆的盒子过来，夏东溪就一个一个地把雕好的玉石放进去。全程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却在盒盖盖上的那一瞬间默契地一起站起身。
高台正中令将军曾经射断过的彩绸仍在，叶田田执起
绸带尾部，在红漆盒子的六个面上都绕了一圈，最后在正上方打上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她写的那幅字是用细绳束成一卷的，夏东溪举高叉子，把它挂上木架，叉钩轻轻一带绳结，那幅字滚动着展了开来。
黑墨写就的大字一个一个出现。
——山。
——河。
——安。
——好。
“哗——”空气里有什么东西涌动，忽然间，整座楼亮堂了起来。
手臂粗的巨烛在青铜的壁灯上灼灼，大红的灯笼挂满天际，高台上有彩衣飘飘，高台下有侍者来去。丽姬正从二层下来，巧笑嫣然。厅堂的一隅，雕花镶玉的木门大开，这一次，再没有沉沉的狂风黄沙，只有人群络绎不绝。
夏东溪和叶田田走出门。
满街繁华。
屋宇一座叠着一座，有风过，带来鲜花的香气，孩子们嬉笑着跑过，檐角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忽有喧哗，有少年骑着马来，少女们娇笑着向他抛去花枝，他忽然羞赧，催马跑起来。
黑色的骏马嗒嗒，从夏东溪的身边跑过。
夏东溪追出几步：“令将军！”
少年勒马回头，剑眉朗目、俊逸风流，却不是小令将军。夏东溪停在当地，那少年向他笑了一笑，转身离去，几起几落间，消失在视线里。
夏东溪的眼睛有些黯淡：“不是他——”
叶田田站在他的身侧，握住了他的手：“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多看看这里。”她牵着夏东溪缓缓一起转过三百六十度：“你看，这里很好……很好。这是他守护的山河安好，我们替他看到了。”
“滴——”这一次的电子音似乎也比以前柔软了许多：
【恭喜通过隐藏关卡考验。】
【恭喜获得隐藏关卡特别奖励：徐夫人匕首。】
【恭喜获得通关奖励积分：一千。】
【您即将被传送至您的休息室。】
电子音顿了一下，又说出了下一句：
【下一关您的考题已经确定。由于您通过了隐藏关卡考验，您现在拥有提前知道下一关考题的权利，请问您是否行使您的权利？】
夏东溪微讶。
“是。”他按下选择键。
【下一关考题：你以为在你身边的这些都是你的兄弟，但其实，有一个不是。
你的任务是，活着走到终点，而他的任务是，阻止你们所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忽然觉得欠小令将军一个山河安好。虽然，他自己没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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