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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的触感非常奇怪，并不像是撞到了棺材盖。土里面有东西，是硬的，但又不像是木材的那种硬，用力了，还会有把什么东西挤开的感觉……
好像还真的把什么东西给捅破了！
夏东溪霍然抬手，他那块木头片片的下面，有一丝粘稠的、色泽并不鲜艳的、带着股奇怪腐臭味道的液体缓缓流出来。液体的流速并不快，只渗出了一点就在泥地里停滞。
夏东溪托着木板，小心地拨动那一片，一下，两下……
灰扑扑的土泥一点点散开，忽然，露出了一点白，在那片白里，赫然——
有一只眼睛瞪着他！
眼珠子直愣愣的一动不动，火光映在里面，一点神采也没有。
是死人……
死不瞑目的死人。
木头片片的第一下插在了这个死人的脸上，惨白的皮肤被戳破，血肉翻起，露出一片近乎黑色的诡异暗红。浑浊的液体还在渗出，空气里，奇怪的味道越来越浓郁，像是一堆臭掉了的鸡蛋被压在一起，又像是锅里放久了发了霉的肉汤被掀开了盖子，飘飘散散无处不在。
夏东溪撩起手臂，挡了挡鼻子，适应了一阵子又挖起来。
土里面的死人渐渐露出上半身——他的身上是意料之中的纯白色的长袍，特殊的衣料让那片白没有被黑泥玷染，在暗夜里，亮得刺眼，衣服上绣纹重重、从颈间一路蜿蜒向下，腰上一根细长的绦子，和夏东溪他们两个身上绑着的那根一模一样，绦子上系着一块玉佩，也和夏东溪他们两个身上的那块外形一样。
“二皇子？”叶
田田蹲到死尸边，“直接埋的……连棺材也没有配一副？”
夏东溪换了个位置，开始铲死人下半身的土：“按常理，这种情况应该有两个可能：一、这边的习俗就是这样；二、谋杀抛尸。”
“嗒嗒嗒”的，有小石子从一边滚落，在地上转着圈一路撞到一边的竹篮缓缓停下。
“用不用棺材这件事，没有挖过别的坟，不清楚，但一国皇子葬在乱葬岗，明显不是正常的习俗——第一个可能不成立。刚刚还有人来烧纸祭拜过——第二个可能也不成立。”夏东溪抬起肩膀，抹了一下头上的汗，“那么就很有可能是并不怎么常见的第三种情况，尤其是在这种封建社会里……”
“停！”夏东溪的话还没有说完，叶田田忽然大声打断他。
夏东溪的手应声停下。
叶田田蹲在地下，挪动脚步平移，踩着土堆的外沿向里——
那一处泥土的缝隙里，有不正常的青白色露出，叶田田徒手拨了拨土，那片青白色便扩开了些——是人的肌肤。发黑的筋脉血管在皮肤下僵硬成诡异的线条，再往前，四团圆滚滚的关节突起在肌肤外，叶田田又拨了两下，四根关节前，露出指骨，那骨头弯曲着向下，似乎正紧紧地攥着什么东西。
夏东溪也蹲下来，“哗哗哗”两下抹过，那只手里的东西显露出来——
竟然是另一只手！
同样青白色的肌肤，同样用力的蜷曲，两只手互相交握着，因着同样的用力过度，指节都以一个诡异的力度膨出着，肌肤因此被绷紧成同样的纤薄状。
可那不是同一个人的手……没有人的右手和左手能握成这样的角度！
【弹幕】卧槽！两个人？
坟堆里会是两个人，也出乎了叶田田和夏东溪的意料。两个人手下不由地都加快了动作。土块被不断地拨开，土里面的人渐渐露出全貌。
两个死人长着一样的面容，两套同样雪白的衣衫在幽幽烛火下，蒙上同样一层闪闪而动的红光。两个死人并排着，身体紧贴，一个人的右手紧紧牵住了另一个人的左手。两双眼睛瞪起一样的角度，直直望向天空。
【弹幕】哇靠！不是吧？一共才十个人，一死死两个？
【弹幕
】一个是二皇子，另一个是谁啊？
弹幕里议论纷纷，坟地里，夏东溪和叶田田默默无声。他们两个人默契地一起抹开死人身上的烂泥，翻起眼前两具尸体的衣饰细看。
从头到脚，又把身体翻过一个个儿，看过了后背，到最后，连鞋子都脱了下来，翻看过了鞋底和鞋内。
一模一样……没有区别，也没有数字。
“刚刚钦天监正的数字在内衣上。”夏东溪手下不停，直接揭开了死人的衣襟，一层外衫剥下来，他递给叶田田，径直又开始解内衣的带子。
“呼啦”一声，有风过，解了一半的内衣随风而起，飘飘白色绸衣落在一边，露出了死人的胸膛。
【弹幕】数字，数字！
叶田田微微让开一个角度，火焰的红光从她身侧照过去——
死人惨白一片的胸膛上，左边心脏的位置，赫然有个纹身，纯黑色的染剂，密密绘了水波荡漾扁舟一叶，在那叶小舟里，两个小人相对而坐，小人的中间，是一个繁纹的中文数字，画的是“五”。
“五号。”叶田田说。夏东溪点头，转身揭开了另一个死人的衣襟。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图案，这次，两个小人的中间，绘的是一个中文的“六”。
***
“你说那两个人到死都把手握在一起？”驿馆的书房内，一堆人围坐，骷髅妹瞪大了眼，声音很大，“我没有说错吧，骨科……一定是骨科！”
“你是说死的另一个是大皇子？”胡大胖子对之前被科普的“骨科”记忆深刻，张嘴就冒出了一个惊人的说法。
骷髅妹被噎了一下：“那不是那时候还不知道这里的人都长一个样么！反正……那个，我的意思你们都懂的啊，我是说，这两个人应该就是我在御花园里面遇到的那两个！”
“御花园里那两个？你爱他，他爱你，但他还有个更爱的……三角关系的那两个？”李可在一边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对，“我怎么觉得这剧情走向越来越诡异啊？我们来捋一捋啊……东神和东嫂两个出去，遇到的是四号，从那个四号的行为里，我们基本可以锁定他是钦天监正，从这位钦天监正的话里，我们又可以确定一件事——他把一件要人命的秘密
说给了二皇子听，直接导致了二皇子的死亡。可这是件秘密啊，杀二皇子的人无论是去灭口的还是担心二皇子知道那个秘密后做出些什么他先下手为强，都应该是偷偷摸摸的……怎么会连带着一杀杀两个呢？”
“也许他去的时候，正好这两个人在一起？”胡大胖子说。
“不会。”李可摇头，“杀一个皇子已经是件冒险的事了吧？再杀一个臣子，还是莫名其妙顺带着的，这秘密得是有多大啊？值得这个人这样铤而走险？”
“都杀皇子了，再杀一个臣子没什么的吧？”骷髅妹不同意李可的说法，“你们看啊，这两个人都好到在心口纹一样的图案了，一个知道了秘密告诉另一个，是很有可能的。是吧？既然杀了一个，为了免除后患，干脆把另一个也给杀了，不是很正常的吗？”
“不是这样。”叶田田忽然开口。
“东嫂？”
“如果这个秘密不能为外人知，那第一个死的应该是钦天监正。”
书房里一下子没人说话了。
隔了好久，李可犹豫着开口：“可那个钦天监正说的话，很明显，二皇子确实是因为听到了什么而死的啊？”
“不一定是因为他听到了什么秘密而死，还有一个可能是因为他听到秘密后做了什么事而死。”叶田田应道。
这句话有点绕，李可消化了一下：“的确也有这个可能。”他想了想，又问：“东嫂你为什么会往这个方向想？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是。”叶田田回答。“那两个人的死因很特殊——他们两个人，都是一击毙命，伤口，都在这个位置。”她抬起手，横掌在自己的咽喉前比了一下，“刀伤。”
“刀……”李可茫然，“很特别吗？”
“这把刀不一样。”叶田田的手还横在自己的脖子前面，她挑起一根手指，比划了一下刀伤起始的位置，“这里很浅。”又比划了一下刀伤结束的位置：“这里也很浅。”收回手指，整只手掌停在那里，她又说：“只有这中间的部分，是极深的，割进了肉里，切断了气管。”
李可：“……”
“武器的事我也不是很懂。”叶田田并不是因为周围人一个个都一脸懵逼而解释，她只是
在述说一个事实，“这是夏东溪说的，他说，这把杀人的刀，和普通的刀不一样，它是弯的。”
“弯刀！”骷髅妹记得很清楚，那天在城门口，她开玩笑让夏东溪去看的时候，她自己也是观察过的，“大将军身上那把是弯刀！”
“是弯刀就是大将军了？”胡大胖子质疑，“这地方，有弯刀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不。”叶田田声音不大，语气却很肯定，“这地方，用弯刀的只有大将军一个。”她细细罗列：“我们进来那天，抓我们的那队兵士，曾经拿刀架过我们的脖子，他们手里的刀，是直的；宫里面的守卫，每个人都装备有远近两种武器，身后背的是弓箭，腰畔挂的是刀，那刀，也是直的；现在守在我们门外的那些，你们可以去看看，他们手臂上有箭弩，身上也带刀，那刀，依然是直的。”
胡大胖子张口结舌，半天吐出一句：“那也不能证明一定就是大将军。”
“如果是别的关卡，我会考虑是不是还有其他用弯刀的人我们没有发现。”叶田田淡淡的，“但这一关，不会。”
“为什么？”
“因为这一关的难点在对应和辨认上。”叶田田侃侃道，“对应，我们已经知道，是数字和人的对应；辨认，是把每个人的身份搞清楚、是把他们各自在整个事件中担任的角色搞清楚。目前我们遇到的最大的困难是‘一样’——对面的十个人，长得一样、说话声音也一样，但一个关卡，必然是预留通关可能的。这个‘可能’，在于‘区分’；能用来区分的，一个是个性，另一个是特征。我们分辨钦天监正是凭他的个性，分辨刀公公是凭他八字型盘扣的这个特征，而大将军，他的一大特征是‘弯刀’。”一口气说到这里，叶田田缓了一下：“在这里，我们没有见过其他任何一个用弯刀的人，说明，这个特征是独有的，是能和人物对应起来的。大将军不是所有时候都一定带着弯刀，但带上弯刀的一定是大将军。”
“这地方有没有用剑的？”骷髅妹忽然开问。
叶田田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没有。”
“那就是说，皇帝身边那位侍卫的剑，在这里也是独一无二的
。”骷髅妹举一反三了一把，很是兴奋，不过很快，她就想起了另一个问题，“如果这‘弯刀’是大将军独有的，他怎么会用这样武器去杀人？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全天下，这事是我做的么？”
“也许是因为这事是他做的，却不是他自己想做的。”
骷髅妹懵了：“什么意思？”
“难道是……”李可在一边想到了一个可能，惊得说话都结巴了起来，“是、是别人命令他做的？这个地方，能命令他的那个人……是、是皇帝？”
“你是说，皇帝杀自己的儿子？”骷髅妹也同样震惊，“为什么啊？不可能的吧……”
“不，很可能。”叶田田开口，“一国皇子身死，如果是被暗杀的，你们觉得这个都城里应该是个什么场面？”
“戒严，全城搜捕……”李可说了两样就明白过来叶田田的意思，“太平静了！这里的人该干什么还是在干什么，就像这个皇子的死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是。可二皇子的死并不是秘密，钦天监正知道，刀公公也知道——”叶田田想起刀公公的神情，补充道，“那位公公过来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是纯粹告知的语气，他甚至连一丝丝的戚容都没有。”
“这倒是能解释为什么一国皇子身死，连副棺材都没有，直接抛尸乱葬岗……他这是被皇帝处死的啊！”李可脑子里各种宫廷权谋剧转了一圈，实在是没找到皇帝杀儿子杀得这么敷衍了事的，急道，“可这是为什么啊？”
叶田田摇摇头，把从坟地里带回来的盒子往前推了推，打开盒盖，取出里面的画纸，摊平了放到桌面上。
“签……竹签？”胡大胖子看了一眼，“江油好像说他在观星楼里……”
“这个这个！”骷髅妹忽然在一边激动地打断了胡大胖子的话，“这个东西——”
她大声道：“我看到过！”
第71章 第三个死人
“你看到过？”夏东溪的视线落到骷髅妹的身上, “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不不。确切的说，我见到过的是这幅画上画的东西。”骷髅妹指着画里竹签模样的东西说, “我去观星楼的时候，在那里的桌子上面见到过！不过我看到的时候, 不是四根，是两根！”她在画上中线两边各指了指：“和这两边的都很像，两根，一根‘一’、一根‘二’, 头上也都是涂的红色！”她想了想：“不过不是这样并排摆的，是分开来，分别装在两个盒子里的。”
“两根……不是四根？”李可对着纸上画的竹签子研究了一下，“这东西看起来……有点像我们的世界里，那种庙里面求签用的竹子做的条条。这个……”他一脸的困惑：“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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