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何进的激动,纪葎就无所谓多了,淡漠的脸上连一丝变化都没有。
进了派出所,绕到何进的部门,很快就找到了刘爱国。
彼时,刘爱国正在为案子焦头烂额,一见到纪葎,身体陡然一松。
“葎哥,你来啦。”刘爱国的眉头紧蹙,表情里满是纠结,“葎哥,秦大山拒不承认绑架一事,声称只是在和孩子叙旧,就连小秦招被打断腿的事情,他也矢口否认。”
第一百五十三章
当听到刘爱国的话,纪榕的眼睛陡然睁大,她不明白,这种证据确凿的事情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余地?
还什么跟小孩叙旧?你家叙旧叙到地窖里去的呀?
纪榕的表情里满是义愤填膺,难得为一个人的死皮赖脸而感到恶心至极。
相比较起来,纪葎和秦招两个人的态度就平静太多了,尤其是秦招这个货真价实的受害者,在听到那些话时,他只是垂眸了一瞬,随后抬头,不愠不怒。
几个人的表情刘爱国尽收眼底,他长叹了口气,“秦大山在被抓起来,多次要求要见小秦招一面,我们本来不想搭理他的,只是这人的执着程度完全让人难以想象。”
就在刘爱国越来越重的语气里,秦招默默说了一句,“我见。”
刘爱国还没反应过来,兀自喋喋不休说不停,“这要不是我职务在身不能打人,我可非得给他来个大脑瓜子,太气人了。”
纪榕听到了秦招的话,不可置信地挪到的秦招的身边,伸手揪住了他的袖口拽了拽,意思不言而喻。
纪榕只当秦大山是个危险的疯子,她可不想秦招跟疯狗交涉,万一又被咬了找谁赔去?
纪葎同样低头看了秦招一眼。
秦招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他不想做的事情谁也逼迫不了,同理,他想做的事情即便是纪葎也没法阻止。
刘爱国动作一顿,“你想见他?”
虽然葎哥家这孩子才八岁,但刘爱国可从来不敢把人当真正的八岁男孩来对待。
原因无他,就是这份沉寂淡定,也不是刘爱国能比得上的。
秦招微微侧过身瞥了纪榕一眼,然后郑重其事的点头,不带半分犹豫。
按说,刘爱国会去找纪葎,本来的想法也是希望两人见一面,最好早点把罪定下来,而不是由着秦家的人整天来所里哭闹。
可是当秦招真的这么爽快同意的时候,刘爱国又有些犹豫。
“行,那我安排你们见面,小秦招,你可一定要记住,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理会,就算他威胁你,你也千万要冷静下来,回头告诉我就行。”
刘爱国努力安抚着秦招的情绪,然后就发现,秦招这小子,特么冷静过头了。
再看看其他几人,刘爱国发现,原来只有自己才是最不淡定的。
刘爱国:“...”
坐在了看守所的探视室里,纪榕在一次看到了差点成为她噩梦的人——秦大山。
彼时的秦大山已经完全看不出在秦家时候的强势模样,胡子拉碴眼神浑浊,但不变的是身上依旧透着一股狠劲。
在抓捕秦大山的时候,纪葎的出手曾导致了秦大山的断手断脚,进了看守所后,许副队有安排专门的人帮他处理过伤。
现在的秦大山走路就是一瘸一拐的,连带着手也抖得厉害,尤其是当看到了纪葎以后,他更是瞬间哆嗦了几下。
秦大山眼神扫过其他人道:“你们其他人都出去,我只要见秦招。”
刘爱国不客气道:“你以为牢房是你家呀,还由着你想见谁就见谁?”
秦大山瞬间梗着脖子不说话了,看他的表情,似乎是打算一直这样。
纪榕在一旁看着,突感恼怒,走过去拉起秦招的手,“秦招,我们走,不和他说话。”
秦招冷眼瞥了秦大山一眼,又回过头正视纪榕的眼睛,“好。”
秦大山本来以为秦招就是威胁两句,但单真的看到秦招转着轮椅移动时,原本的镇定被打消了。
秦大山咬咬牙,“秦招,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关于你亲生父母的事情吗?”
秦招动作一顿,轻轻低头,长长的睫毛掩住眼珠,让人看不清他表情里的思绪。
良久,秦招吐出几个字,“我不在乎。”
秦大山呵呵笑了一声,显然不信,“那你为什么会乖乖地跟着我走呢?”
纪榕震惊了,包括纪葎也瞬间将眼神转移到了秦大山的身上,那眼睛里面,仿佛有着厚重连绵的雪山,又似乎结着海底万年的冰。
秦大山得意的表情瞬时一顿,犹疑着抬头望了纪葎一眼,打了个冷颤。
秦招沉默了,纪榕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抓着秦招的手里,肌肉在一点点绷紧。
原来,秦招也想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纪榕从前不知道,只当把秦招带出了秦家就是拽出了火山,哪里能想到还会牵扯到这么多事情。
纪榕轻轻拍了拍秦招的手,冁然一笑。
那笑里带着安慰,一下就让把心室紊乱的秦招冷静了下来,他张开口,“你想说?”
秦招的反应和秦大山预想中的大大不同,他怔住了。
但是时间由不得他考虑,秦大山急促地命令道:“你让他们把我放了,我只是在把答案告诉你不是吗?我好歹做了你几年父亲,怎么连和孩子说个话的权利都没有?”
被关起来的这些天,秦大山受够了牢房的味道,受够了这种不自由,尤其是身上的伤,秦大山吃不了饭,只能靠人喂。
但都是作奸犯科的人,谁又是好心的呢,不把秦大山的饭碗一起吃了就已经是仁慈了。
很多时候,秦大山甚至只能用嘴巴去拱吃的,就跟喂在猪圈里的猪一样,甚至还要被人耻笑。
天知道,秦大山等秦招过来等了多久,每一天都掐着日子算,直到听到了探访的消息,他才松了口气。
只要秦招还想知道答案,他就能镇定自若。
想到这些,秦大山逐渐冷静不下来了,他扭曲了事实道:“我从来就没有拐卖,你们凭什么抓我?”
刘爱国就在一旁站着,本来是为了警戒秦大山不要乱说话的,却在听到了秦大山脚边厚颜无耻的话后,手指忍不住捏成拳头,咔嚓作响。
从刘爱国和纪葎的相处中就可以知道,他其实是个很随和的人,崇拜纪葎,所以不能让别人羞辱他。
秦招现在是纪葎的儿子,那也等于是他的半个儿子,还有小纪榕,本来被人拐卖是多么害怕的一件事呢,现在凶手却还在这里威胁他们。
刘爱国暴怒,一直一拍桌子,“你闭嘴。”
但秦大山却不怕刘爱国,他依旧道:“秦招,想知道答案你就去告诉警察,告诉那个许副官,我只是在和你玩游戏!”
秦大山可不相信刘爱国,这人明显和纪葎是一伙的,万一合起来诓骗自己呢...
纪榕暗暗瞥了眼秦招的脸色,扭着脑袋摇来转去,又投到了秦大山的身上。
秦大山是崩溃了吧?是绝望了吧?但他却还不知道错,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
纪榕的唇角不由得弯了起来,是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是直接面对着她的秦大山才能够看到的笑容。
秦大山急迫地后退两步,他的确是被纪榕的眼神吓到了,稍后又自我嘲讽一笑,只当自己是在看守所待久了,竟然连个小屁孩都怂了。
秦招:“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你先告诉我。”
秦大山:“不行,你以为我是傻的吗?我把筹码说出来了你要是不去办怎么办,你这个有多鬼灵精难道我会不知道?”
秦大山已经冷静下来,知道怎么让条件更加有利于自己,他道:“你现在,马上去,否则后果你自己担负。”
一直闷不吭声只用低气压望着秦大山的纪葎听到了这一番话,忍不住勾唇一笑,“看来这筹码是你唯一的救命稻草。”
秦大山今天的话,可以说是给纪葎解惑了,让纪葎明白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
纪葎的眼神不屑往秦大山的身上去,他只道:“莫非你以为这件事情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秦大山心里一慌,迅速抬头疑惑道:“你什么意思?”
纪葎:“你说呢?”
作为一个从小被卖到松花大队的人,秦招想找自己的父母,想问清楚情况,这种事情本来无可厚非。
可耻的是他的养父母却把这件事情当做是一个筹码,用这件事情利用秦招,勾着秦招往前走。
但是他们忽略了一件事情,就是秦招会倦。
当一件事情苦苦寻求不到答案,放下了,就没有负担了。
在上辈子,纪葎见过无数的人,什么样的贪婪没有见过,就比如只是跟老爷子扯着一点血缘关系就像蚂蟥一样拼命吸血的人,秦大山还远远不够呢。
纪葎不打算再浪费时间,眼神转移到刘爱国的身上,“人也见过了,话你也听了,相信答案你也有了。”
这句话是在和刘爱国说,但何尝不是在和秦招说呢,秦招低垂下眉眼,放在膝盖上的手一点点收紧。
纪榕心疼秦招,但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自己没办法替秦招找到父母,也没办法体会秦招的痛苦,她只能抓住纪葎的裤腿,沉默着将冷静的时间留给秦招。
走出了探监室,刘爱国在后头交代了自己同事几句话,很快就跟着走了出来。
刘爱国是没想到呀,一个小小的秦招身世竟然那么复杂,打眼一瞅秦大山的那些表情,都知道事情一定不简单。
但一来秦招被带到松花大队的时间太久了,他就算帮忙找也不一定会有结果,二来就算加上一单秦招的被拐卖案,顶多也就把秦大山关久一点而已,他叹了口气,走过去想摸摸秦招的头。
当然,后来那双大手只能落到了纪榕的头上。
纪榕知道刘爱国为她们家做了多少事情,笑着抬着脑袋望向刘爱国,“刘叔叔,谢谢你。”
良久,秦招揪紧了手慢慢松开了,恢复了从前的表情,只说了一句,“我不要找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纪葎则侧过头看向秦招,眼神里满是理智,“还有一个人知道。”
秦大山做的事情,就算能把别人都瞒得死死的,但自己的媳妇却怎么也会知道一些。
纪葎刚刚在里面和秦大山说的话,就是这意思。
秦大山嘴硬撬不出来,他媳妇却未必有他那么固执。
纪葎勾唇,渐渐露出一个冷然的笑。
刘爱国打了个哆嗦,只知道有人又要遭殃了。
刘爱国对他葎哥口中的人十分好奇,但是看看他此时的眼神,还是没敢问。
当然,有人缩起就有人奋起,比如纪榕,直接拽了拽纪葎的裤腿问道:“爸爸,谁呀?”
秦招瞬间明白了纪葎口中的人,眼神忽暗忽明,没有说话。
纪榕看着两人打哑谜似的表情,原地跺了跺脚,从鼻孔哼出气来。
刘爱国乐呵呵地摸着纪榕的脑袋,再看向纪葎嘿嘿一笑,“葎哥,我把手上的东西处理完,请你去吃饭?”
纪葎直接摇头,“我还得去柏青大队。”
刘爱国一愣,随即回过神,“去榕榕的外婆家是吧?”
纪葎点了点头,轻嗯了声。
从派出所出来,纪葎没有耽搁,直接雇了辆去大队的牛车,带着纪榕她们晃晃荡荡上路了。
镇上到柏青大队的距离不算远,在中午前,他们抵达了柏青大队,彼时,大队的生产社员们已经下工,纪葎一行倒没引起太大注意。
高家的人正围坐在一起吃饭,听到敲门的声音,包盼珍抬头一望,询问式的语气问向高方强,“你弟弟回来了?”
高方强咬着筷子的动作一顿,“没吧,他不是说要考到下午吗?”
王秋英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边嚼着饭粒边猜测道:“说不定他逃考回来了呢。”
高方强眼神一瞪,“你逃考还差不多。”
自从家里上次讨论过高方俊报考的大学事情,还有读大学的费用,王秋英说起话来是越发阴阳怪气,时不时就像针似的戳人家两句。
高方强也发现了,自己弟弟在和大嫂说话的时候越来越沉默,有些时候一见到她就落荒而逃了。
在这件事情没有引发之前,高方强一家的氛围可以说是生产社里的楷模,包盼珍和王秋英的婆媳之道,也是村里很多媳妇子羡慕的,现在的情况是高方强都觉得愧对这两个字。
高方强知道王秋英的意思,她始终觉得自己读书少没花到家里多少钱却还要帮忙供弟弟上大学,天底下哪里捡来的便宜事。
可她不知道高方强是自己放弃了机会的,高方强自知没有读书的才能,早早就辍学了的。
高考宣布恢复之后,跟他一样年纪有儿有女的人里面也有人去参加高考,包盼珍也问过他的意思,高方强都没有犹豫就拒绝了。
包盼珍冷眼看着两夫妻互相埋怨,站起身慢慢挪着脚步走过去开门了。
当见到门外的人时,包盼珍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你们怎么来了?”
包盼珍一把搂过纪榕,“哎哟,外婆的乖孙,可想死外婆了。”
纪榕嘻嘻笑着,“榕榕也想外婆啦。”
松开纪榕后,包盼珍便将小团子转来转去到处检查一番,虽然上次小儿子已经去看过,并且在回来之后把只有秦招受伤的事情都和包盼珍说了,但自己没看上一眼,包盼珍总是不放心的。
确认纪榕身上连一指甲盖伤口都没有之后,包盼珍松了口气,将眼神转移到了秦招的身上。
包盼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从里面冲出来的高正阳给打断了。
高正阳的表情十分夸张,大叫了一声扑到了秦招的腿上,“新表弟,你腿怎么样了?”
秦招表情动作均是一僵,伸手转了转轮椅意图离远些,当然,因为高正阳的重量而没能实现。
这个时候,高方强也收起了对媳妇复杂的情绪,从屋里走了出来,对着纪葎笑道:“妹夫过来啦,今天怎么有空?”
王秋英只要一想到丈夫的态度,心里就好大的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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