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用纪葎吩咐,纪榕一阵风似的跑回了屋子,找到纪葎上次和自己出门买的东西,里面就有备着多余的牙刷。
这个年代的牙刷并不少见,质量算不上好,价格也便宜得很。
但秦招拿着牙刷的时候还是有点僵硬,就好像是第一次用到这东西一样。
纪榕站一旁看得心酸,不过瘪了瘪嘴把话吞了回去。
有些人,是不希望得到别人可怜的。
吃过了饭,纪葎锁好屋子,三个人走出门。
隔壁纪家也正在吃着早餐,纪老太依旧趾高气扬地教训着人,看起来昨天的事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
比如现在,老太太一眼转过来看到秦招,一口粥差点没呛到,现场表演了个晴转多云雷电交加,指着秦招的脸就要起身。
谁成想,才走了两步就被二儿子拦住了。
纪民是有意和纪葎创造关系的,怎么能让自己亲娘出来破坏,拉住纪红彩就是不松手。
纪老太愤愤地坐回位子,斜眼瞟着纪葎,嘴上就是不干不净地骂:“分家出去了你也还是纪家的人,拿着纪家的钱养着什么狗杂种,你要是有钱闲着没处花给你侄子不行啊?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了,上次那个贱人给你磕一下磕傻了?”
第四十一章
纪葎脚步顿了顿, 脸上的线条都绷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看了纪老太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
像纪老太这种理也说不清的人, 越是搭理她就蹦哒得越欢快。
纪榕的两只手,一只被秦招牵着,另一只被纪葎握在手里,整个人表情有些怪异。
看了看左边,秦招抿着唇拒人千里, 再看看右边,纪葎绷着脸满是严肃, 纪榕感觉自家不是开开心心进城的,倒像进山扫墓似的。
一家子严肃正经的表情,让纪榕差点憋不住眼睛都跟着颤了几颤。
因为身边的两个人都太安静了,纪榕不由自主地开始关注周围的动静, 小团子的眼神就像雷光波一样扫射,还是初晨,大地静谧。
走了一会儿,耳边听到有少女抱怨的声音传来, 声音有点耳熟, 纪榕竖耳偷偷听了一下。
面上的表情有些惊讶。
拐过一个弯迎面撞上肖萍, 她似乎正要去生长大队上工,身后魏先释紧紧跟随。
肖萍一见到纪榕,面上郁闷的表情一扫而空,招手一下就笑开了花。
肖萍直接冲到中间先不管不顾摸了一把纪榕的脸,滑嫩嫩的小脸像天生带有治愈功能,肖萍笑嘻嘻问,“榕榕好久不见, 最近过得还好吗?”
纪榕也没有探究刚刚听到的事情,笑着点点头,眼睛弯成小月牙:“榕榕最近好好的,姐姐看起来又漂亮了。”
肖萍摸了摸纪榕的额头,从魏先释的手上拿了一罐东西,二话不说塞纪榕怀里。
“榕榕嘴真甜,我这两天回了趟家,这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糖果,本来想拿过去给你们呢,路上就碰见了。”
纪榕愣了一下,有种自己每次和肖萍见面都在不要脸的拿对方东西的感觉,纪榕有些不好意思,也知道肖萍的为人,暗搓搓地打算下次也送点东西给肖萍。
肖萍转头看向了纪葎,表情有疑问。
“对了,纪三哥,我小叔叔上次不是给了你张名片吗,你没打电话给他?”
在肖萍的印象里,巴结她小叔的人数不胜数,纪葎还是第一个她小叔主动递名片的呢,没想到竟然这么久都没联系她小叔。
不过肖萍也没多想,简单把她小叔交代的事情和纪葎说了。
纪葎摇头,那张名片他早不记得丢哪去了。
“小叔叔好像有什么话跟你说,他又没有你联系方式,你回头打个电话给他?”
纪葎点头,“嗯。”
纪榕对自己爸爸这言简意赅的表达方式感到汗颜,不过想到自己一家要去城里,一天的时间都说不准回得来,简单和肖萍说明去处,挥手告别了。
当然,离开前还是没能逃掉肖萍的又一次占便宜。
纪榕对着肖萍潇洒离去的背影有点无语,自从她变成这么个小团子以后,好像总有人喜欢rua她脸摸她头,纪榕每次抗拒都被当成欲拒还迎。
次数一多,纪榕也干脆躺平任摸了。
想着想着,纪榕也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眼神都变得笑眯眯的,可不是软乎乎的么。
肖萍拿过来的是她从北京带回来的进口糖,味道甜得有些腻歪,纪榕舔了舔腮帮,眼神突然偷偷看了一边的秦招。
从罐子里拿出来一颗糖递给了他:“吃糖。”
秦招从纪榕手中接过糖,脸上的样子就像纪榕吃药时一样凝重。
不过在纪榕眼神的注视下还是慢慢舒展了眉头。
这是秦招第一次吃糖,嘴巴里的糖将所有的苦涩都掩盖起来了,秦招的舌头抵着牙齿,突然变得神色不明。
纪榕又递给纪葎一颗糖,见纪葎皱了皱眉头弯腰把糖吃进去,心里就像乐开了花,从里到外都是甜滋滋的。
从松花大队到城里,需要经过镇上转车,镇上有到城里的直通大巴车,虽然时间久远车辆破烂,但还是抵不住每次挤满了人。
纪葎干脆将纪榕抱了起来,紧紧护在怀里,让秦招紧紧跟着自己。
秦招明显也没见过这种状况,小小的一辆公交车,人却挤着满满当当,几乎是前胸贴后背,有些紧张地朝着纪葎的身边靠了靠。
等到确定车上再坐不下别人了,售票员才上车来一个个收钱。
这个年代的公共汽车票价很便宜,不过几分钱一个人,纪葎从口袋里摸出钱递给售票员。
售票员是个二十几岁的女人,穿着素雅的碎花裙,看到乖乖呆在纪葎怀里的纪榕时还笑着摸了摸纪榕的脑袋,给纪葎减掉一个人的票价。
公交车开动,到城里的路不怎么好走,有些坑坑洼洼,车辆一驶过全车的人就是前仆后仰,有些夸张一点的,直接挂到别人的身上去,但大多会一脸抱歉地赔罪,都是农村里的壮汉妇女,也没人在意这些小细节。
纪榕就呆在纪葎怀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窗外,心潮澎湃,不可避免地有了一种近城情怯的激动感。
七十年代的乡镇房子大多还是自建的平房,朝着城里的方向一路走过去才慢慢出现了高楼。
纪榕的脑袋随着车辆左右摇晃,时不时看着前排靠窗边的一个穿着西装表情严肃的大汉,眼睛里掩饰不住的好奇。
车上的声音有些嘈杂,毕竟人多伴随着的是声音也多,大家聊起天来压根没注意音量。
一片祥和中,前排的车位突然传来女人尖锐的叫声。
纪榕一直爬到纪葎的肩头上才看见那边发生了什么,是刚刚的售票员姐姐,她原本站在靠门边的,大概收费完挤不出去了,就靠在司机后面的椅子处,人太多了,大家都挤在一起,摇来晃去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身上的裙子裂开了。
看着售票员脸上怪异的神色,纪榕突然感觉也许不是那么简单。
这声尖叫没有引来什么,车辆继续行驶,纪榕扒拉在纪葎的头上就是不肯下来,眼睛盯着售票员那块。
突然,她看到有一只手用很快的速度摸了一把售票员的腰,然后收了回去。
因为是颠簸路段,很多人没把这种触碰当回事。
售票员却飞快地转回身,啪地一下给了自己身后的男人一巴掌,眼神羞愤且爆发怒火。
被售票员打的男人收起一脸的笑意,指着售票员骂道:“我艹,你她妈干嘛?”
售票员眼睛都红了,回骂了句:“流氓。”
原来,从车辆开始行驶没多久售票员就感觉有只手再摸自己后背,一开始没在意,以为只是别人不小心触碰到,谁成想那只手的主人越来越大胆,售票员也终于忍不住了。
站在男人身边的是一个壮硕的女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揪起男人的耳朵问道:“怎么回事,黄焕芝,你做什么了?”
黄焕芝眼神无辜,冲着自己的女人摆了摆手,“我没做什么啊!也不知道那女人瞎说什么?”
售票员手指指着男人:“你摸我的腰!”
壮硕的女人明显也是知道自己男人的毛病的,直接扭着男人的手抓了起来:“黄焕芝!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管不住这贱手。”
说话间就想直接把男人的手扭到身后去,表情也是恶狠狠的。
“不是,媳妇,我没碰她。”黄焕芝眼神闪烁,对着媳妇不敢做什么,只能看向售票员一脸警告:“你这女人胡说什么,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我媳妇这么好看,我会碰你?”
大概是黄焕芝的话触动了女人心里的某根弦,也或许是男人的眼神太真诚了,女人松开了手,突然怀疑自己的判断。
她的眼神转向售票员,在售货员裂开的裙子那里注视良久,一脸不善:“小姑娘,不会是你驴我男人吧!我刚刚就看你有点问题了,一个公交车的售票员,穿着这种裙子,还好巧不巧崩了线,被摸了也是活该吧!”
售票员怒了:“你说什么...”她穿裙子怎么了?
女人上下瞅了售票员一眼,突然嗤笑一声:“小姑娘年纪轻轻不知道检点,就知道讹人,小心我去你领导那里告发你。”
这话说完,周围的人看向售票员的眼神一下都有点怪异。
仿佛穿着漂亮裙子出门的售票员是做了什么罪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售货员都要哭出来了,眼神看着周围的人,“你们没人作证吗?”
售货员其实知道,黄焕芝不止摸了她一个人,但另外一个女人没有站出来的意思。
反而是在后座很远的位置,纪榕举起了手高声喊道:“我看到啦,那个大叔摸那个姐姐,我可以作证。”
小孩子的声音稚嫩,一下子就引起了全车人的注意。
售票员被夫妻两个说得步步后退,有些感激地看了纪榕一眼,没想到愿意站出来的竟然是个小孩子。
好不容易这事就过去了,却跳出来个小孩搅和事情,黄焕芝眼神瞪着纪榕:“你这小屁孩睁着眼睛说瞎话,是不是欠教育。”
纪葎把纪榕从肩上抱到怀里,看着黄焕芝:“有些人长着眼睛却不如小孩子。”
纪葎意有所指,眼神冷冷地看着那个男人,仿佛看着什么垃圾一样。
壮硕的女人已经给售票员定了罪,怎么可能打自己脸,也站出来维护黄焕芝,指着纪榕不屑道:“这么小的孩子,谁能说她没撒谎。”
她大概没想到,她的话出口没多久,坐在前排的一个男人也站了起来,男人穿着西装,面相凶狠,手腕上还有着刺青,看起来整个就是称霸街头的恶霸,他没有看任何人一眼,直接冷静道:“我也看到了。”
纪葎的眼神,在接触到大汉的时候有瞬间异样,脸上包含着不可置信。
这个人,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第四十二章
纪葎的脑袋里, 自动回忆起关于面前男人的一切,表情逐渐开始变化。
男人名叫程一勇,以前是出名的混混头子, 因为老爷子的提携,改邪归正后成了老爷子手下的得力干将。
上辈子,为了追回心爱的女人,纪葎尾随在时甜甜之后去了北京,因为没有时甜甜明确的联系方式, 对方的大学也禁止外人进入,纪葎只能暂时在北京安置了下来。
因为没有足够的文化和能力、关系, 他只能选择最基层的工作养活自己。
纪葎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时的窘迫...
而老爷子则是战争时期的大财主,纪葎人生的转变,都是从遇见老爷子开始的。
老爷子家祖上就是做生意的,到老爷子手里就剩下个空壳, 后来他力挽狂澜,名气也逐渐壮大,几乎走到哪都有人看他面子。
纪葎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到他的身边做了个保镖,和程一勇就是在那时认识的。
......
后来纪葎一步一个脚印重新开始学习, 报纸上刊登了许多他成功人士的信息, 但没人知道, 纪葎一开始是通过老爷子的赏识,才慢慢在北京站稳脚跟的。
而程一勇,则自始至终跟在老爷子身边,成了他最忠诚的影子。
纪葎的脑海里闪过疑惑,也是好奇程一勇出现在这个小乡镇的目的。
在纪葎的记忆里,老爷子可从来不涉及这些小地方的。
而程一勇,也不像是过来做生意的样子。
还是说...程一勇其实是过来找人的?
纪葎想到了上辈子听说的那个传闻, 表情凝重。
纪榕都明显感觉到纪葎身体的僵硬了。
纪榕在心里猜测着纪葎的异常,同时眼睛好奇地顺着纪葎的眼神望过去。
和另外一只眼睛对上,是那个大汉......
纪榕有些疑惑,莫非两人还是熟人?
但在纪榕的记忆里,并没有出现过这号人物。
纪榕摇了摇头,牙齿轻轻咬了一下嘴唇,面上瞬间纠结。
纪榕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年龄同化了,就像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时常黑人问号脸。
几个人沉默的时候,那对夫妇调整好心态又闹腾起来了,尤其是壮硕的女人,整个就像大炮似的,直接对着壮汉喷了起来:“你又是谁?你们三不会一伙的吧?合着是想来坑害我们夫妇?”
壮汉直接从椅子上站起身,他的身高比旁人高出半个头,气势逼人,也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道:“我们可以报警,让警察过来看看谁在乱说话。”
壮汉提起警察的时候表情自然,显然是经常和警察有交集的,对警察没有半点畏惧。
但车上的其他人却议论起来:“警察?没必要吧,这么小的事情?”
“就是啊!警察那么忙,哪里会管我们...”
坐这班车的大多都是些农村来的社员,平日里见到大队长都惶恐不已的,更别提带着手铐的警察了。
就连那个壮硕的女人,都有些被壮汉的话唬住了,不过她随即想到什么,眼神在壮汉和售票员之间来回扫视,鄙夷地笑了一声:“你和这女的不会有什么头尾的吧,我骂她关你什么事跳出来这样维护?”
车上的人一下看大汉的眼神也不对了,是啊,其他人都没说什么,这个男人为了售票员连警察都要找了。
纪榕眨着‘单纯’的大眼睛,疑惑地看向那个女人:“这位大妈,我一个小孩子都知道铲奸除恶,难道你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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