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总是希望他能沉稳一点,后来果真如愿了……
姜常清嘴里溢出苦笑。
纪老太发起怒来可是半点不饶人的,看着姜常清不依不饶地骂:“又是装聋作哑,你以前唱戏的时候不是很多话说嘛,现在一天天摆出这副死人脸想给谁看?”
纪红彩瞪着眼睛,冷笑了两声,声音都变得凉凉的:“呵,你以为你还是少爷呢?老娘劝你认清自己地位,该做什么东西就做什么东西,不要太把自己当人看,以后你要是还敢乱说话,老娘拿农药弄死你。”
姜常清只是张了张嘴,又把话吞了回去,眼神里闪过难堪,但很快被他掩盖了起来。
纪青团就在一边站着,听到纪红彩说的话,心里疑惑,转过头看着冯月红,“妈妈?”
冯月红连忙一把捂住了纪青团的嘴巴,冲她比划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家公和家婆。
纪红彩得意地看着姜常清一眼,心里的怒火总算平息了,嘲笑地呵了一声,也不管其他人的脸色,直接走近屋子,砰地一声关上门。
而留在原地的人,互相看了一眼,两个儿子跟姜常清说了句:“爹,快进去睡吧!”
然后就各自散开了。
纪进喜今晚也是醒了,跟着自己爸妈在那听所谓的奶奶发火,心里替爷爷不值,要不是害怕站出来说话被奶奶牵连,她肯定得说点什么。
纪进喜看着牵着自己手的李迩疑惑地问道:“妈妈,爷爷为什么会入赘啊?”
从很早以前,纪进喜就知道了自己家和别人家的不同,即使从爸妈那里知道了答案,心里对这件事充满了疑惑。
别人家都是跟着爷爷姓的,她家是奶奶,别人家爷爷是一家之主,她们家是奶奶,每次别人问起来,纪进喜都得跟人家解释一大通,自己都不耐烦了。
李迩愣了一下,摇摇头:“妈妈也不知道。”
把女儿哄去睡了觉,李迩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丈夫纪民坐在床上等着她。
李迩摸了摸胸口:“我这一颗心总觉得哪里七上八下的。”
纪民笑了一下,搂过媳妇的腰,贴近了道:“是不是被娘今天的举动吓到了?”
李迩摇摇头。
纪民心里庆幸道:“娘活了大半辈子都是这个性子了,改也改不了,还好将来是大哥给她养老。”
李迩嗯嗯两声,看向丈夫:“对了,你在镇上找铺子的事情找得怎么样?”
说起这个,纪民也有些垂头丧气,“还是那样,好的租金贵我们租不起,便宜的地段不好不适合做生意……”
李迩抓住纪民的手,面上有担忧的神色:“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有个地段不错的,租金贵一点没关系,我们咬咬牙还付得起的,我总觉得我们还是尽快搬去镇上好。”
纪民心里不以为意,但还是哄着媳妇,“好,我哪天去看看,你先赶紧睡,明天还得早起去黑市上卖东西呢……”
李迩看了看纪民,乖乖地躺下了,今天也是累了,大半夜起床又那么多事,李迩很快就睡着了。
李迩睡着以后,纪民睁开眼睛,看着头顶厚厚的蚊帐,想到了自己的三弟。
纪民的心里总还带着点期盼,隐隐有种念头告诉他,三弟是绝对不能错过的机会,这就是他迟迟没有下定决心在镇上租铺子回到镇上生活的原因。
想着这一切的时候,脑海里又浮现出李迩的神情,媳妇的担忧……
这一次,他该听自己媳妇的吗?
-
纪榕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没有亮,至少,纪葎是还睡着的。
纪榕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等到视线清明,透过蚊帐朦胧地看到窗边有个小小的背影。
纪榕吓了一跳,一股脑地爬起来,发现本该睡在纪葎另一边的秦招不见了踪影。
所以窗边的身影...其实是秦招?
纪榕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点点挪到纪葎脚边的位置,跨过他慢慢地下了床。
秦招的表情有点怪怪的,连纪榕凑到身边也没有发现,纪榕伸出手在秦招面前挥了挥。
眼神注意到了秦招手上拿着的东西,是几件纪葎在百货商店买的衣服。
秦招好像格外珍惜这些衣服,每次都叠得整整齐齐的。
秦招终于回过神了,纪榕眼睁睁地看着秦招眼睛瞳孔瞬间猛缩,他朝后退了一步。
等到看清了纪榕的脸,才缓慢地又走了回来。
纪榕观察着秦招强装镇定的表情,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好想笑...
努力憋住笑,纪榕看了纪葎一眼,也不敢出声,就用唇语问着秦招:“你不睡觉干嘛呀?”
小团子嘴巴一张一合,咬字十分清晰,秦招很难装作听不懂,默了一下,低头看着手上。
纪榕睁着好奇的眼睛,歪头看了秦招一会儿,心领神会:“你是在想明天要穿哪件衣服吗?”
秦招愣了一下,犹疑着点了点头。
谁能想到,这么冷漠的秦招,会因为明天要认亲纠结穿什么衣服而睡不着觉,纪榕觉得好笑。
但是在揣摩了一下秦招的内心后,纪榕突然笑不出来。
“我觉得你穿什么都好看,不过大人们肯定更喜欢红色。”
纪榕认认真真地替秦招挑选着衣服。
纪葎买的那些衣服里,有纪榕挑的一件红色线衣,是再简约不过的图案,纪榕一见到就觉得和秦招特别合适。
秦招犹豫了一下,眼神略有丝丝嫌弃地看着这鲜艳的红,在纪榕亮晶晶的眼神下,把其他衣服都收了起来。
两个小孩的深夜交谈,纪葎并不知情,早上起床把家里的事情忙活完,纪葎找了个布袋把绑好了腿的野兔装了进去。
临出门的时候方慧送来了昨晚特意留下来的猪腿肉。
纪葎皱了下眉头,显然没想到昨晚那一顿还有剩下,眼神疑惑地望向方慧。
方慧笑了笑:“上次看到高家那小子了,琢磨着你这抓了野猪不得弄些去给他家也尝尝鲜,就把这后腿肉给你留下来了。”
第五十七章
不管怎么说, 纪葎最后还是拿上了那块猪腿肉,这年头谁家做亲戚要是有块猪肉,那是相当体面的了。
纪葎自己倒是不在乎这些名声, 但总不能让榕榕的外祖家丢了面子吧!
纪葎的心里还是感恩高家两兄弟,也知道上次卖鱼那件事是自己占便宜了。
柏青生产大队,地里。
打从纪葎走进村道开始,就引起了生产队社员的注意,也是纪葎上次来的时间巧, 刚好是别人都回家的时间,所以没多少人注意到他。
距离村道很近的一块田里, 有个大妈先抬头看见了纪葎。
要说纪葎和别人有什么区别呢?
大概就是光着膀子的糙老爷们和年轻的帅小伙,走在路上干净爽利的纪葎绝对更引起人注意。
大妈咦了一声,冲着身边的人询问:“那边走过的男人是谁家亲戚吗?长得可真俊!”
身边的人也抬起头,顺着纪葎走的方向望过去, “瞧他走路的那个方向,包大婶,那是你家亲戚不?”
柏青生产大队的房子分布比较散,基本上各家各户的房子朝向都不太相同。
恰好包盼珍人在这边, 那人也就顺口问了。
这时, 人群里传出来另外一个声音, 带着点诧异的疑问:“哎哟,这是高芙她男人吧?”
人群瞬间沉默,包盼珍猛地一抬头,眼神里浮现出异样的情绪。
远远地看过去,来人可不就是纪葎嘛。
包盼珍停下手里的活计,跟自己这边的记分员打了个招呼,就朝着纪葎的方向走去了。
包盼珍走后,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番,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口。
那人谴责的眼神看了一眼说出高芙名字的小媳妇:“女婿就女婿,你提高芙干嘛,没得包大婶听了又该难过了。”
小媳妇伸手拍了一把嘴巴,笑嘻嘻地回了一句:“这不是嘴上没把门,一下就给忘了嘛。”
大妈也不好再说什么,叹了口气,“那你以后可得注意些了,村子里谁不知道,为着高芙那事,包大婶当初可是险些哭瞎了眼。”
旁边另外的大妈眼睛一直望向那边,许久才抹了抹眼睛,说了句:“我这老花眼,还真是盼珍那女婿啊?这许多年都没什么变化的?他手里牵着的是盼珍的外孙女吧!瞧着长得真像她妈。”
小媳妇抿着嘴笑了一下:“是呢,高芙当初可是我们生产大队的头朵花呢...”
大妈的眼神一撇,注意到了另外一边牵着小纪榕手的男孩,眼神疑惑:“不过那另外一边的男娃娃是谁啊?看着得有个七八岁了吧!”
大妈也算是看着高芙长大的了,跟高家做了多年邻居,知道高芙夫家的一些情况。
不过对于那小男娃,也还是第一次见。
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均是摇了摇头。
“这...我们也没见过呀,改天我问问包大婶去。”
这边社员们的聊天没人知道,另外一边,纪榕远远地看着包盼珍走过来,冲着对方笑眯了眼,喊了一句:“外婆~”
包盼珍本来因为社员们提到的高芙名字,这一路虽然方向明确地走着,但她的心情是十分压抑沉重的。
猛地听到外孙女甜甜的叫声,缓过神来,强撑着换上笑脸:“哎。”
包盼珍走到纪榕面前,伸手就想要抱起她。
不过被纪葎拦住了。
纪葎看着包盼珍,也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早逝的妻子,一时心情复杂。
纪葎对着张了张嘴,似乎在酝酿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叫了一声:“妈。”
这个称呼,本来应该是熟悉的,但对重生而来纪葎来说,却是陌生得可怕。
包盼珍还维持着那个抱人的动作,愣了一下。
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和女婿联系过,想到闺女在纪家过的日子,想到纪葎迎娶新妻的模样。
包盼珍的心里,也未尝没有埋怨过这个女婿。
她一度以为两家的关系会随着闺女的入土而断了联系,虽然心里挂念着小小的纪榕,但想到纪家那个恶婆娘说过的话。
包盼珍是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再和纪家有任何牵扯的。
看着纪葎和从前没什么变化的样貌,唤着从前的尊称,包盼珍恍惚间还以为后面的事没发生过呢。
随着被扯动的袖子,包盼珍回过神来,看着纪葎点点头,应了一句:“嗯。”
纪葎看向了包盼珍被自己拦住的手,尴尬地笑了一下,解释道:“榕榕现在有些胖,您还是别抱她了,免得累着您。”
而纪榕,抬眼瞪了老爸一眼,鼓起嘴巴气哼哼。
又说她胖!
纪榕捏了捏自己的肉,明明就瘦得很!
不过看了眼外婆瘦弱的身躯,纪榕把话吞回了喉咙里,低下头,吧唧着嘴。
算了,纪葎说她胖就胖吧!
但包盼珍这个亲外婆听到纪葎说的话却不乐意了,看着小纪榕,瞬间也忘了自己对纪葎还有气的事情,埋怨道:“榕榕这皮包骨头的,哪里胖?”
纪榕抽了抽眼睛,其实、倒也没有外婆说的那么夸张。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外婆总以为我吃不饱?
包盼珍到底也是正经的乡下婆子,手上那是能拿锄头的力气,怎么可能抱不起纪榕,两只手只是轻轻一托,纪榕就到了她怀里了。
包盼珍低头看了秦招一眼,问纪葎:“你今天是过来干嘛!”
包盼珍还不知道纪葎现在压根没去挣工分呢。
她想着农忙还没过去,正是各大生产大队争产量的时候,纪葎这时候怎么会过来呢?
现在到底还在外面,纪葎并没有把秦招的事情直接说出来,而是拿起了另外一个借口,拎着手上的布袋给包盼珍看:“抓了只野猪,送点猪肉过来给您尝尝味。”
纪葎这话就很耐人寻味了,包盼珍看着那袋子里的东西,表情惊疑。
上上下下打量而来纪葎一番,包盼珍问道:“你抓的?”
纪葎愣了一下,斜眼看着秦招,硬着脖子点点头。
这要是说秦招抓的,包盼珍难道会信吗?
纪葎哭笑不得,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占小孩的功劳。
但即使纪葎承认了抓野猪的人是自己,包盼珍的眼神也依旧存在着怀疑。
包盼珍知道女婿以前是当兵的,也丝毫不质疑他的本事。
只是野猪这种动物,她们生产大队也碰到过,好几个大男人加起来都不是野猪的对手呢。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走回了家,包盼珍拿出钥匙打开门,让纪葎和秦招进来,把门又给合上了。
走到屋子里拿出水杯给几个人倒了水,才招呼大家进到里屋去坐。
这日头,再过一会儿就得晒人了,还是屋里凉快。
等到周围都安静下来,纪葎才指着秦招对包盼珍介绍:“妈,这是秦招,我新收养的儿子。”
对于纪葎收养了一个小男孩的事情,包盼珍其实是有听小儿子讲过的,她并不了解过程,也只当是乡下人那样随口认门亲罢了。
直到纪葎带着秦招过来柏青大队这边,看见了纪葎的表情,包盼珍才隐隐觉得不对劲。
纪葎收养这小男孩的事,莫不是认真的?
包盼珍斜斜地望着纪葎,试探的语气问道:“你不再婚了?”
像她们农村这种地方,哪家不求个男娃娃传宗接代的。
包盼珍清楚得很,像纪葎这种又年轻又有能力并且还没有儿子的,结婚就是分分钟的事。
可他现在不想着结婚生儿子,反而领养了一个。
包盼珍就很难不多想了。
这不是帮别人养大儿子吗?
包盼珍有些不赞同。
包盼珍想到了小儿子之前说起的那个女知青,她那个时候恨纪葎,巴不得对方的婚姻没有好下场,孤苦无依。
谁能想到这事就那么准呢...
她也并没有要求女婿一定要终生不婚,只是在偶尔想到小纪榕的时候,心里总归心疼自己孙女,希望女婿再婚的时间可以再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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