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琼英狠狠地瞪了一眼何弘义:“什么我瞎说的,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夏夏离婚在家住, 花了咱们多少钱,别的不说, 就你跟着去东省哪次就花了不少。之后夏夏又折腾这个吃的,折腾那个吃的, 每天花多少钱?这不都是家里的钱吗?”
“夏夏现在是二婚, 家具都还在,都还是好的为什么又要费那个功夫再打?”这些话关琼英憋了好久了。
以前她肚子里没有怀孕,怕自己的意见说出来以后被彭文慧用她嫁进来还没怀过孕为由将话题转开。
现在她肚子里怀孕了,怀的还是何家第四代唯一的一个孩子,关琼英觉得这个家里怎么招都应该有个一席之地了。
何树国嘴边扬着的笑容逐渐消失, 何爷爷则放下了一直捧着的酒杯, 问关琼英:“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好呢?”
何爷爷在家里一般不发表自己的看法,但他只要一开口,何树国哪怕持有反对意见也不会再开口。
他今天这么问关琼英, 关琼英脸上一喜,她觉得何爷爷既然问了她, 那她肯定对何树国的话是不满意的。
在这一刻, 关琼英觉得自己得到了何家最高权威的认可, 她高高的扬起下巴:“爷爷,咱们家现在虽然还没分家,但小妹都是嫁出去的闺女了,她也一个多月两个月了,天天霍霍这霍霍那的,我觉得得交点材料费,别的不说,光咱们家的调料她就用了不少。”
“还有就是弘义跟她去那趟东省花的钱,弘义是家里的男丁,他花的那份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夏夏花出去的那份怎么也得还点吧?”
“弘义说加上车费她花了一百多,不说让她还全部,咋也得还个五六十吧,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何夏看着关琼英,她从来没发现关琼英是个这么斤斤计较的人。看着关琼英那理直气壮地神态,何夏忽然觉得她一点儿也不认识关琼英这个人。
或许上辈子她就真的没有了解过关琼英吧。也许在她回娘家后,关琼英也会这么斤斤计较的跟何弘义算这些账。
那她侄子经常给她送东西呢,关琼英怎么想?会不会气疯了?
何夏张张嘴,准备怼关琼英,何夏脾气是好,但是论吵架,何夏还没怕过谁,然而这个家里论怼人,轮不到何夏。
在她之前,彭文慧已经忍无可忍开始怼起关琼英了,她甚至鼓起了掌:“琼英你说得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按照你说的,泼出去的水用了娘家的东西用一分要还一份。”
“那按照你的逻辑,做人儿媳妇儿的嘛,肯定从婆家那边拿东西回家也是不行的。都是泼出去的水了,不想着婆家干惦记着娘家,那像话吗?”
“来,咱们算一笔账。咱也不从远了算,就算近处的。”
“自打你怀孕以后,每天你都要求要吃一个鸡蛋。咱们家鸡也不是不下蛋,看在你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我允许了,但是每天一个蛋一个礼拜里你至少有四天是不吃收起来的。”
“从你发现怀孕到现在,也有一个半月了吧,你看你一个礼拜存四个,六个礼拜得有二十四个,两斤多三斤了。”
“这些鸡蛋你又拿回你娘家了吧?这不是钱?我前段时间在村里收鸡蛋,一斤一毛八,你这得三毛多了啊。”
“再说夏夏做的包子,你也时不时的留一点给你娘家送去,还有咱们小卖部里的东西,你不也时不时的就拿点油盐酱醋点心零食的回去吗?这钱算下来也不少了。”
“你说说,你现在应该怎么办吧?”
关琼英没想到彭文慧会跟她算这一些,她张张嘴巴:“这怎么能一样,我是往娘家拿钱,又不是花娘家的钱。”
关琼英话说出口了,才觉得这话不对。
彭文慧在此时已经鼓起了掌:“你说得对,但问题是,我是你娘家吗?关琼英,你是我女儿吗?合着在你的心里,你无条件补贴娘家就是对的,我们何家这个做婆家的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就应该供着你补贴娘家是吧?”
“关琼英,你也就是嫁到我家来了,我也是对你太好了,但凡我对你不好一点,你今天也不敢站在这里和我说这种话。”
“你愿意补贴你娘家我管不着,但是从今往后,我何家的一分一毫你都别想动,要不然你试试。”
彭文慧指着关琼英的手在微微发抖。
何夏看彭文慧这样,有心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作为偏爱的那个,今晚争吵的□□,关琼英也被彭文慧怼了,何夏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何夏没说话,何弘超却有话说:“大哥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为什么娶这么个人回家。自打她进门,咱们家谁亏待她了?”
“有些话我以前都不稀得说。自打她进门,每次只要家里吃肉,我多吃点她就不开心,我多夹一个鸡腿她也不高兴。”
“我在家里不做事,她也不高兴,我哥只要多干点活儿她就明里暗里的拿话挤兑我。我为什么那么爱往我外婆家去,就是因为她。”
以前为了家庭的和谐,这些话何弘超从来不会说。上次关琼英干涉何夏的婚姻他就很不满,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这次关琼英真的过了。
这个时代已经不是母贫子贵的时代了,关琼英仗着有了孩子就想拿捏他家想做他家的主,那就太难了。
何树国跟彭文慧都没想到关琼英那么早就给何弘超使眼色看了。何夏则终于明白了上辈子为什么何弘超看不惯关琼英了。
何树国很少跟关琼英说话,毕竟老公公根儿媳妇儿咋也得避避嫌。以往关琼英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何树国都是跟彭文慧或者何弘义说的。
何树国这次也依然一样,他敲了敲烟斗,看着何弘义:“既然你媳妇儿这么想自己当家做主,那咱们就分家吧。”
“你弟弟和你妹子都没结婚,他们跟我们过。”这个年月并不像以前那样老人不死就不分家的了,也有许多人家在孩子结了婚就分家的。
以往何树国他们一直觉得孩子还小,没有他们的掌舵日子会过得艰难一些,就一直没分家。
现在到了这个时候,是不得不分家了。
何弘义不同意分家,但关琼英比他还激动:“我不同意,凭什么分家!”
关琼英她娘早就跟关琼英分析过了。
现在何树国在外面帮人做家具天天都在挣钱,彭文慧也还是壮年能干活儿,何弘超迟早是要结婚的,到时候分了家,何树国他们也是跟着老大生活的,到时候何树国他们不还是得帮着她?
关琼英她娘的话关琼英一直都是听的,一直以来她都听她娘的话装得温顺又乖巧,也只有在何弘超身上,关琼英才能暗戳戳的使点力气。
谁也没想到何夏会离婚回来,这让关琼英两年的忍耐全都落了空。
现在何树国要分家,关琼英一时间没了主意,她环视一周,见没有一个人是向着她的。就连刚刚以为会站在她这一边的何爷爷也没有说话。
关琼英当然也想自己当家做主,但她比谁都知道当家做主的艰难。别的不说,油盐酱醋茶哪样不是钱?更别说孩子出生以后没人带了。关琼英一跺脚,跑了。
谁也没有去追,餐桌上的菜还剩下大半,但谁也没有胃口了。
何夏道:“爹,娘,我嫂子说的其实挺对的,我都是第二次结婚了,那些陪嫁就不用了吧,之前的都还能用呢。”
何树国眼睛一瞪:“你是我闺女,你无论嫁几次你爹都给你出得起嫁妆。”
“正是因为二婚,你的嫁妆才更要体面,这样才不会让人看清你。你别瞧现在陆征能那小子看起来挺不错挺好的,但内里谁知道是怎么样?万一他将来要是变心了拿这个来欺负你了呢?”
“夏夏啊,嫁妆是一个女人的底气,就像你娘当初嫁给我,她就陪嫁了一袋粮食一块肉还有一匹布,我吃了她的粮食吃了她的肉还穿了她的布,你看这么些年我多尊敬你娘。”
何树国这句话,让严肃低迷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起来,就连何爷爷也笑了。
彭文慧假装瞪他:“哦,合着你这些年来让着我都是因为图我那点嫁妆啊?”
何树国得意地一挑眉:“那可不,你瞅瞅咱们那一拨前后结婚的,谁家娶媳妇儿不是往外给粮食给钱的?就我,不止娶了媳妇儿,还得了媳妇儿的陪嫁,当时村里的那些男人谁不羡慕我?”
彭文慧的娘家家底充实,彭文慧她爹更是有远见,早在大旱之前他就屯了不少粮和肉,等家里的女儿嫁人时各个都赔了粮和肉。布是彭文慧她娘自己织的,都是老土布,不值什么钱。在城里或许都不胡有人看,但在农村却有的是人爱。
因为彭文慧她的远见,彭文慧一共姊妹四个,各个嫁出去都没受什么委屈。也许是因为受她爹的影响,彭文慧有了孩子后,对女儿也总是比对儿子更加宠爱一些。
彭文慧跟何夏道:“你就听你爹的,甭管你嫂子说什么,你爹要给你打嫁妆,这是我们做爹娘的心意,跟别人不相干。”
彭文慧看了何弘义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自打关琼英说话开始,何弘义就一直没有说话。到了这时,何弘义终于道:“爹,娘,我同意分家。”
关琼英有多过分,今晚不过是她表现出来的十分之一,晚上睡觉,每天睡觉之前,关琼英总是要念叨一番家里做的事,谁怎么样怎么样,又说何夏跟超儿对她不尊重。
每次关琼英说,何弘义便沉默,他不是没有成算的人。比起关琼英,他对自家弟弟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比关琼英更明白,更了解。
何树国说分家,何弘义不意外,甚至早就有分家念头。他怕不分家,他们一家三兄妹会迟早因为关琼英的关系反目成仇。
何弘义后悔了吗?他肯定是后悔了的。
甚至往后,何弘义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关琼英继续生活下去,余生那么长,何弘义只要一想他要跟关琼英生活一辈子,他就觉得气都喘不过来。
“爹娘,我可以跟关琼英离婚吗?”何弘义低着头,不敢看父母。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当初关琼英是他坚持要娶的,现在说要离婚的也是他。
彭文慧跟何树国对视一眼,彭文慧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她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何弘义也知道不可能,低着头不说话。
何爷爷对何弘义道:“既然决定分家,那你们就住到我的那间房子里吧,我住回来。”
何弘义哑着声音道了一声好。
当天晚上,便托何弘超跟何夏一起把他们的东西搬了过去,把何爷爷为数不多的东西搬了回来。
他们从天黑一直搬到夜里十来点,搬最后一趟时何弘义留了何夏跟何弘超说话,说完话回来,何夏跟何弘超心情都不算好。
何弘超对何夏道:“姐,以后我娶媳妇儿,绝对不娶关琼英那种,跟她相处太累了。”心眼太小,做什么她都要计较。
何夏想起上辈子何弘超的媳妇儿,确实不是关琼英这个类型的女人,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爽朗的人。有点不会看人眼色,但为人确实是真的好。
何夏嗯了一声。何弘超又对何夏道:“姐,我觉得大哥可能很快就要离婚了。”
何弘义的性子宽厚,但他也轴,就像当初他非要娶关琼英一样,这次他要是真的打定主意要跟关琼英离婚,那他必定跟关琼英过不长久。
何夏又何尝不知?
何夏现在很愧疚,上辈子她哥跟关琼英并没有离婚,这辈子因为她离婚回家住,直接导致了她哥感情的破裂,何夏心里难过。
她想起上辈子那个蝴蝶翅膀的言论,整个人都不好了。
何弘超啧啧两声:“要是咱们嫂子是海芳姐就好了,姐你可能不知道,咱哥在海芳姐结婚的时候哭了一晚上。”
何夏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情,她斜乜了何弘超一眼:“你又不跟大哥住一个屋,你怎么知道的?”
何家房屋宽裕,从十岁开始,便各自有了各自的房间,何弘超的房间离何弘义的可有点远。
“我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发现的。”何弘超洋洋得意。
何夏沉默了一会儿,道:“这话别跟别人瞎说。”
“我知道,我又不傻。”何弘超道。
两人一路说着话回家,在家门口,何夏遇到了从娘家赶回来的关琼英。
关琼英跑回家去,她娘数落了她一大通后不顾她怀着孕,便将她又赶了回来。
关琼英走了那么久的路,又累又渴,见到何夏,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哼了一声。
反正也撕破脸了,何弘超直接道:“嫂子,在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家已经分家了,我大哥现在已经搬到池塘边了,你的东西也都搬了过去了,你还回来这干嘛?”
关琼英没想到何弘义这么不把她当回事儿,说分家就分家了也不跟她商量一句。又气又急之下,她转身就往池塘边的房子跑。
何弘义正在厨房规制东西,关琼英捡了根棍子就冲了上去,一棍子直接打到了何弘义的背上。
关琼英选的棍子又大又粗,打何弘义时又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直接将何弘义疼得背过了气。
好不容易缓过来,何弘义转头看向关琼英:“你又在发什么疯?”
关琼英红着眼,丢开棍子去挠何弘义,她的指甲又利又长,何弘义的脸直接就被挠了一个口子,血珠混着皮下油脂就那么冒了出来。
何弘义疼得厉害,推了关琼英一把:“你有病吧?有病你你娘家去治,在这里发什么疯。”
关琼英还是没说话,像疯了一样超关琼英扑了过去,何弘义没还手,但也没站着继续挨打,往边上让了一步,距离太短,关琼英没收住脚步,直接撞到了灶台上。
何夏跟何弘超怕关琼英跟何弘义打起来,走到院子里时正好见到这一幕。
都吓了一跳,关琼英捂着肚子叫出声。关琼英扑上去打何弘义的时候用了十足的力气,这会儿装在肚子上,灶台正好到人的小腹那个部位,这么狠裂的撞击力,孩子肯定就保不住了。
“哥,快送去镇医院。”
何弘义也顾不得身上疼了,抱着关琼英就往镇上跑。
何夏也赶紧回家找彭文慧,彭文慧已经睡下了,听了何夏的话,她骂了两声,赶紧拿了钱拿了东西跟着往镇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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