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是一个女人的底气,关琼英这么光溜溜的嫁到何家本就底气不足,再加上一直没怀孕,她以为她会像她们村子里那些小媳妇儿一样受婆家磋磨,但真正的嫁过来了,关琼英才知道自己想错了。她公公是个老实人,平时话不多,她婆婆虽然厉害,但却不难相处,两个弟妹也不爱作妖,对她这个嫂子也很尊敬,丈夫对自己也很爱护。
关琼英对现在的生活满足极了。唯一的一点遗憾就是她嫁给何弘义两年了,至今还没有孩子,她们夫妻都上医院检查过,说她身体不好,宫寒严重,给捡了中药调理身体,调理了两个月了,但一直都还没有喜讯。
何树国点点头,对何弘义道:“弘义,你明天跟你妹妹去一趟曾文越那里,当面锣对面鼓的把这事儿和曾文越掰扯清楚。当年咱们夏夏嫁给他的时候他还没到领证的年纪,约定好半年后去领证的,结果他自己跑南边折腾去了。我们好好的一个姑娘嫁给他,他凭什么作践?”不愧是父女,何树国和何夏想到一块儿去了。
“没领证但是办了酒席,那就是夫妻。”
何弘义点头。
何树国又看向彭文慧:“孩儿她娘,你去爹那里把这事儿和咱爹说一下,我去镇上探探底,看看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夏夏,你在家好好休息。”
何树国部署完完,何夏便回了自己没出嫁前住的房间。关琼英夫妻俩也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房间里就剩下了彭文慧和何树国两人。何树国憋着的那股气终于放了出来,他的拳头狠狠地锤在了床上。彭文慧在屋里转来转去:“都怪你,是你说的曾大顺是个厚道人,他老婆性子也软和,咱们闺女嫁过去肯定不受委屈。”
万安村和河畔村虽不是一个大队的,但他们都属于同一个镇,何树国以前是万安村的大队长,以往上镇上去开会时他和曾大顺也接触过几次,他真心觉得曾大顺为人不错,在两家要结亲的时候他们也多方打听过,曾家两口子都不错,曾文越那小子长得好,品行也好。曾文越那小子和何夏结婚后来过家里几次,是个好孩子。
谁能想到这一家三口是表面光鲜内里烂得流脓的人?
何树国没反驳彭文慧的话,只是抽烟的速度加快了几分,土烟呛人,何树国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彭文慧见他这样,将到嘴边的埋怨的话咽了回去。给他拿放在床边柜子上的大搪瓷缸。
何树国喝了一口水,对彭文慧道:“文慧啊,咱俩和善了一辈子,这一回啊,怕是要结一个死仇了。”
“在他们一家算计咱闺女的时候,咱们两家就是死仇了。”
何夏未出嫁前的房间不大,除了一张床外就是他爹给她打的一个衣柜和一个放在床头的桌子,何夏脱了鞋子上了床。
昨夜想得太多,她睡得并不好,这会儿到了娘家,有了处处为她打算的父母,她才真正的安心下来。她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何夏是被关琼英叫醒的。
何夏起来后到水缸边上洗了脸,堂屋的八仙桌上摆了一大桌菜,她爷爷坐在主位上,她父母分别坐在八仙桌的两边,关琼英在给一大家子人盛饭,何夏她盛好的饭摆在八仙桌上。
何爷爷年纪已经很大了,却眼不花耳不聋,他早在十年前就和何树国分了家,自己在村尾的水塘旁边盖了栋房子,每天钓钓鱼和同样上了年纪的老人们下下棋,日子过得优哉游哉的。
他虽自己出去单住了,但家里的事儿他还是管的,在何夏还在睡觉的时候,何爷爷就和家里人商量好了,明天一早何夏就和何弘义一起动身去找曾文越,与此同时,彭文慧带着他们村的兄弟姐妹往河畔村去,曾大顺那瘪犊子别想好过!
这个安排和何夏的想法并无出入,何夏答应得很干脆。
次日一早,何夏跟何弘义带着彭文慧婆媳连夜烙的葱油饼和水煮鸡蛋坐上了去县城火车站的班车。
第4章
河畔村的早晨静谧而安详,一道道炊烟从烟囱上袅袅升起。曾大顺早早的就起了,正坐在门槛边的凳子上抽烟。刘香桃在厨房里忙活,时不时地出来一趟,又喂鸡又喂鸭的忙得很,曾大顺皱着眉头。
“文越媳妇儿太不像话,说回家看一眼,咋到现在都不回来?”何夏能干,在嫁过来的这一年多里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曾大顺住的舒心得很,这何夏忽然回了家,看着自己媳妇儿那样忙活,曾大顺的心情忽然就不好了。
刘香桃白了他一眼,小声地道:“你可小点声吧,你儿子又不跟人家过。人家回娘家住两天还不行了?”
曾大顺生平是最不喜欢嫁了人的女人回娘家去的,刘香桃嫁给他这个多年,除了每年的七月半和大年初二,平时他都是不让回去的。何夏是新媳妇儿,平时也不会回家。昨天这不年不节的回去曾大顺本来就不欢喜,在娘家彻夜不归,这让曾大顺更为生气。
他呵斥刘香桃:“你懂个什么!她现在在外人眼里是个寡妇,说是回娘家,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回去,要是她上哪里去找野汉子了呢?你想让她给咱儿子戴绿帽子?”
何夏长得好看,在曾文越死的消息传回来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明里暗里跟他们两口子打探口风,问何夏什么时候改嫁。曾大顺两口子虽然敷衍了去,但他们心里总归是不舒坦的。
他们两口子生了四个孩子,只有曾文越这个儿子活了下来。曾文越死的消息传来的那一瞬间,曾大顺固然伤心难过,但他更多的在思考老了以后的日子怎么办,而他思考出来的方法便是将何夏留下来,给他们养老送终。
于是在何夏最伤心的那段时间里,他和刘香桃总是有意无意地在何夏面前提起曾文越对她的好。20岁的何夏和丈夫的感情正是最好的时候,都不用曾大顺他们说什么,何夏便主动提出来要给曾文越守着。
这一年多来,何夏这个儿媳妇儿做得确实是无可指摘,曾大顺偶尔也会有点愧疚,但这种愧疚只是一闪而过。
曾大顺的话让刘香桃一愣:“夏夏不是这种人吧? ”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能想得到二嫂会在外面偷人?”曾大顺口中的二嫂是他堂嫂,为人老实得很,但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背着丈夫在外面偷了人。当年事情暴露出来,他二嫂差点被他二哥打死。
刘香桃也紧张了起来,她儿子又没死,要是何夏真的耐不住寂寞和别人好了,那她儿子不就戴绿帽子了吗?那可不行。
“那怎么办?”
曾大顺吸了几口烟:“一会儿吃了早饭你就出去寻摸,一定要尽快找个人家不要的女儿回来给她养。女人嘛,有了孩子,人也就被拴住了。最好找那种才出生一两个月没断奶的那种。太大的可不行,不粘人了,和她就处不出感情了。”
刘香桃这个时候的脑子转得飞快:“我听着翠花说她有个娘家有个远房侄媳妇儿前几天生了第三个闺女,养不起想送人,我一会儿问问去。”
曾大顺眯着眼砸吧着烟点头。
吃了早饭,刘香桃忙忙叨叨地往外走,才刚刚打开院子门,就见到彭文慧和她的一众妯娌,她先是愣了一愣,随后立马扯出一个笑脸:“亲家母怎么来了?夏夏怎么没跟着回来?亲家大爷身体好些没?”
彭文慧见着刘香桃,憋在心里一天一夜的火总算有了发泄的地方,她咬着牙:“回回回,回你娘的回。刘香桃啊刘香桃,我真他娘的想把你们两口子的心挖出来看一下是不是黑的。”
刘香桃被彭文慧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搞懵了。任谁被这么骂着心情都不会好,刘香桃脸上的笑容也耷拉下来了:“亲家母你什么意思,平白无故的,你来我家骂我是什么意思?”
彭文慧呸了一声:“平白无故,好一个平白无故。”彭文慧恨不得冲上去将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的脸挠花,但她记着丈夫的叮嘱,在事情没有讲出来之前,她不能动手,因此她哪怕是恨毒了这个装模作样的刘春桃,这时候也不能动手:“河畔村的乡亲们都出来了,都出来看看这不要脸的一家子。”
彭文慧这一声吆喝将吃完早饭没啥事儿干的河畔村的村民吸引了过来。
刘香桃气得要死。到了这会儿了,她要是还不知道彭文慧是来找茬的她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了。她想了想,大概是彭文慧知道了她们两口这大半个月来让何夏一个人下地到最后晕倒的事儿了。
刘香桃根本没有往何家人知道他儿子还活着的那方面想。这事儿知道的人太少了,除了他们两口子外就只有她那个在镇上民政的表弟知道。为了给她明面上死去的儿子开单身证明,她们两口子可是给了她表弟一千来块钱呢,他表弟拿了那么多钱,为了她头顶上的那顶帽子他也不会把着事儿说出来。
刘香桃心定了,装作很委屈的样子:“亲家母你不要无理取闹。你去满村子问问,夏夏嫁到我们村子这一年多我是怎么对她的?现在又几个婆婆对儿媳妇儿对得那么好的?我把夏夏当成亲生女儿来看,你来这大闹一通是怎么个意思?前面半个月我们两口子确实有事儿忙,这才让夏夏累晕了.......”
刘香桃不提还好,她一提彭文慧就炸了,这时候她也听不进去刘香桃的废话了,嗷地一声就冲到了刘香桃跟前,称刘香桃还没反应过来,抓住她的头发就给了她两巴掌:“我家夏夏在娘家的时候天气热连地都不会下,田里的活儿都不会干,你们两口子真的是好得很啊。”
彭文慧打了刘香桃两巴掌,气出了一点了,她深吸一口气,对着来看热闹地众人道:“大家大概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要来这里闹事儿吧?那我就跟你们说道说道,大家不知道吧,刘香桃她儿子曾文越啊,没有死呢。只是在南边攀了高枝,那高枝家里有权有势还是个独生女,他儿子在那边入赘就不回来了。”
“她儿子不回来,曾大顺和刘香桃就曾文越那一个儿子,以后养老怎么办呢?于是这一对不要脸的人啊,就想出了一个办法,把这个消息瞒下来,再把我闺女留下来给他们两口子养老。你们听听,多不要脸。”
刘香桃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雪白,而河畔村的人听到了这个消息,顿时就激发了一波讨论的热潮。而他们看刘香桃的眼神也变得微妙了起来。
彭文慧给几个妯娌使了个眼神,几个妯娌立马接到她的消息,走上来拉偏架,彭文慧又打了刘香桃几巴掌:“你把我闺女当成亲闺女?当成亲闺女你他妈让我闺女守活寡?你他妈挺能耐啊?啊!你咋不守活寡呢?你家曾大顺年轻的时候不是和隔壁村的寡妇眉来眼去吗?你咋不把曾大顺让给那个寡妇,你自己在这里守着这份家业过呢?你咋还知道去找你娘家人来给你主持公道呢?”
曾大顺年轻的时候看上过一个寡妇的事儿并不是什么大秘密,那个寡妇后来改嫁到了彭文慧娘家的村子,每当她男人要打她,就会把曾大顺这个曾经的奸夫拉出来念叨念叨。
那是曾大顺着一辈子最丢脸的时候,这么多年过去了,村里人都快忘了这回事儿了,今天被彭文慧翻了出来,河畔村里知道内情的人们眼神就更加微妙了。
老娘们儿来找茬,老爷们儿是默认不出头的,曾大顺便一直在屋里躲着,听到他儿子没死的消息被彭文慧抖出来,曾大顺终于坐不住了,他立马往外走,刚走到院门,就听到彭文慧说起他年轻时候的那点风流事,曾大顺本就黑着的脸就更黑了,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彭文慧,眼中尽是阴鹫。
彭文慧会怕他才怪了。睁大眼睛瞪了回去。
曾大顺挪开眼,看了一眼被何家妯娌架着的刘香桃,道:“亲家母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话?我儿子当时是个什么情况,村里的大家伙儿可都是知道的,你这样红口白牙的怎么就污蔑人?”
“呸,曾大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以为买通正上民政局的人就没事了?实话告诉你吧曾大顺,你们贿赂的那个人已经被举报了,这会儿估摸着已经下监狱了。你们两口子作为行贿的人,下场也不会好。”
“嫂子们,把那黑心肝的老娘们放开,咱们去曾家,把我闺女的嫁妆搬回去。再把他家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何夏是何家两辈以来长得最好看的姑娘,乖巧机灵不说还很孝顺,何家这些个伯娘婶子就没有不喜欢她的。今早彭文慧找她们说了何夏被骗的事儿,谁不生气谁不恼?
何家妯娌几个放开刘香桃之前又暗自掐了她几把,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大家也不管刘香桃,几人撒丫子往里面冲,曾大顺想阻止也阻止不了,气得直跳脚。河畔村的人倒是想去帮忙,但涉及到这种事情谁也不敢沾手。就怕帮了忙到时候惹祸上身。
曾大顺两口子眼睁睁地看着彭文慧领着人将何夏的陪嫁取了出来,又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对自己家的东西打打砸砸,他媳妇儿去拦也没拦住,眼皮一翻。曾大顺就晕倒了。
再次醒来,他是坐在一辆小轿车里面,若是平时,他一定会好好的感受一翻坐小轿车的滋味儿,可现在他却什么也顾不得了,因为他的两边,坐着的都是带着大檐帽的公安。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好~~~
因为之前改了设定,如果有不合逻辑的地方,欢迎大家指出,谢谢大家~~~
第5章
何夏的家乡属H省高阳市德乾县,在德乾县县城就有一个火车站。他们县城这个火车站并不是大站,售票大厅只是一个并不大的棚子,买了票出了棚子就是火车站台,站台边上有几个卖茶叶蛋煮玉米这些食物的,也有卖水果的。
车还没来,何弘义四处走了走,不一会儿提着一袋东西回来递给何夏:“我看到那边有小孩儿来卖杨梅的,想着你爱吃,就给你买了点。”
H省温差比别的地方低一些,七月份杨梅才成熟,八月份是吃杨梅最好的时机,这会儿已经九月初了,这批杨梅大概是今年的最后一批杨梅了。
何夏打小就喜欢吃杨梅,每年的七月份,何弘义就会领着她和何弘超上山去摘,后来何夏嫁人了,每到吃杨梅的季节,何弘义总会给她梢一点去。等何弘义和关琼英两口子走了,何夏的年纪也大了,但她大侄子却依旧会给她送去一点杨梅。
在重生前,何夏刚刚吃完他大侄子送去的杨梅。
那时候的杨梅又红又大又甜,肉多核小,,但何夏却觉得失去了年轻时爱吃的味道。
没有经过培育的杨梅特别小,火红火红的也没有后世那种漂亮,捏一颗吃到嘴里酸得让人眯起了眼睛,然而最初的酸味过后留在嘴内的却是最极致的甜。
何夏递一把给何弘义,何弘义没有接,杨梅要下架了,价钱便比以前要贵很多,何弘义舍得给妹子买,却舍不得自己吃:“我不喜欢吃,酸得很,你自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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