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夏心里一紧,她家的门口的斜对面是供销社,杨代双来的时候也许有人见到了也说不一定。她稳住心神:“婶子你这不是说笑了吗?我跟你儿媳妇儿话都没说过一句呢,她怎么会到我家来?再说了,今天下午我奶奶生了病,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不信你去医院问医生或者去问问街坊邻居,今天下午医生来的时候她们都看见了呢。”
张天平他娘也不确定杨代双有没有来何夏家,她找过来不过是因为她们在别的地方都找不到杨代双而已。
而街上的街坊邻居都是祖祖辈辈就在镇上住的,大家都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唯一的变数就是何夏他们家了。
张天平她娘笑着道:“你奶奶生病了,是哪里疼啊?好点没啊?”
陆奶奶已经在床上躺下了,听到这话,陆奶奶在屋里适时地道:“夏啊,谁来了?快请来屋里坐。”
“大娘,我是天平她娘。”张天平的娘说这话便往屋里走。
陆奶奶从床上坐起来,张天平的娘坐到了陆奶奶的床沿上,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陆奶奶表露出精神不济的样子,张天平她娘便起身告辞了。
何夏把她送到门口,见她走远了才关上门。
张天平她娘回了家。她儿子跟她丈夫在院子里坐着。
见到她回来了,张天平阴沉着脸道:“那□□还没找到?”
张天平她娘嗯了一声:“天平,你今天做得确实过了点了。”
张天平一口浓痰吐到地上:“现在来说这话有什么用,当时我想弄,你不是没阻止吗?再说了,那□□是我老婆,我自己玩我老婆怎么就不行了?”
张天平的爹闻言看了一眼张天平,低头抽着旱烟不说话。张天平跟杨代双的事儿他是一点也不敢参与的,平时他跟杨代双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纵然他觉得杨代双可怜也没办法。
“是不是逃走了?”张天平的娘道。
“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怎么逃?没钱谁给她坐车?她肯定在什么地方躲着呢,她娘家也回不去,除了这里她还能去哪里,等着吧,明天早上她就得乖乖的给老子回来。回来了,老子非得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妇道。”张天平恶狠狠地说道。
张天平他娘很认同他的话,张天平他爹去觉得杨代双要是跑走了才好呢。
确定张天平她娘走远了,何夏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为防张天平他娘杀个回马枪,何夏一直没往东厢房去,等夜深了一些她才去打开东厢房的门。她还带了她的一身衣服。
杨代双的身材比何夏矮一些瘦一些,何夏的衣服她也能穿。
何夏没敢开灯,她带了手电筒,东厢房的窗帘一拉,手电筒的光就透不到院子里了。
“要不要上厕所?憋坏了吧?”
杨代双从下午到现在都还没有解手,确实憋得慌,听了何夏的话,她忙不迭的点头,何夏到外面去给她拿了尿桶,杨代双上厕所,痛的差点哭出声。
何夏看着不忍地撇开头。
到了半夜,杨代双果然如汪医生所说的发了烧,何夏伺候她吃了药,没多久她的烧便退了。
何夏又眯了一会儿就到了平时起来做包子的时间。
何夏做好了包子,留了一些出来,陆奶奶也起来了,等太阳一出来,她便抱着收音机坐在门口等着,十点多,汪医生便提着吊瓶来了。
陆奶奶跟李大婶等人说了话,便跟着汪医生进了屋子。
汪医生去东厢房给杨代双的伤口换了药,又给她吊了水,而后到陆奶奶的身边:“大娘,你最近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
陆奶奶道:“我身体挺好的,就是偶尔头有点疼。”
“那我帮你把把脉。”
陆奶奶朝汪医生伸开手,汪医生把了脉后对陆奶奶说道:“奶奶你是不是睡不好?你这头啊,就是因为你没睡好才疼的,以后要多注意睡眠。”
陆奶奶年纪大了,觉少不说还失眠,闻言她笑呵呵的点头。正好这个时候李大婶等人来看看陆奶奶,汪医生眉头皱了皱,对陆奶奶道:“奶奶,我给你输点葡萄糖吧,这东西是补充身体能量的,没病输了对身体也没什么副作用。”
葡萄糖对身体没什么损害这陆奶奶是知道的,去年他生病,陆征能也叫了医生回家去给她看病,那医生还建议她多吃葡萄糖补身体,一个月也可以打点葡萄糖针水。
陆奶奶见张天平他娘也在李大婶她们中间,便点了点头:“医生你输吧,没事儿。”
汪医生点点头,李大婶她们也到了跟前,汪医生给陆奶奶的手消了毒,从药箱里取出一瓶备用的葡萄糖给陆奶奶输了。
张天平他娘昨晚回家后越想越不对劲儿,还是觉得何夏家去请医生的时间太过于巧合了,正好是她儿媳妇儿跑走以后,但昨晚她来何夏家看确实没有什么异常。
今天早上她一直在家里等着,杨代双一直没有回来,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儿,于是便一直关注着何夏家,见医生过来了,张天平她娘忙不迭地提议来看陆奶奶。
这会儿见陆奶奶真的输了液,张天平她娘对何夏家的怀疑才彻底打消了下去。
张天平他娘怕花大价钱买来的媳妇儿丢了,赶紧去找去了,李大婶她们家里也各有各的事儿,呆了没多大会儿便走了。
她们走后汪医生赶紧把陆奶奶手上的吊瓶取了下来,又到东厢房去看杨代双,杨代双已经输完一瓶液了,这会儿血都回了快一管了,汪医生赶紧换了另外一瓶上去。
好在接下来一片顺利,何夏从车站回来的时候汪医生早就输完液走了。
第45章
杨代双在何夏家养了六天, 这六天里, 汪医生每天都来给她输液, 何夏家的伙食本来就好, 她跟着何夏家吃了几天, 身体也总算好了一些, 也能下地走了。
输液的药钱花了二十五块,这些钱是何夏帮着垫上的, 杨代双非要让何夏写借条,何夏拗不过她, 写了借条给她, 杨代双在不识字, 在借条上面按了手印。
“代双, 往后你打算怎么办?”
这几天, 杨代双一直在思考自己往后的日子应该怎么办。恨张家吗?她肯定恨的,以前没次被折磨后,杨代双都告诉自己终有一天一定会让张家付出代价。
她嫁到张家大半年, 日子都是靠着恨活下来的。在何夏家养伤的这几天是杨代双这一辈子过得最舒心的日子。
没有打骂, 没有虐待, 没有做不完的活儿,伺候不完的人,她过得惬意极了。
从张家跑出来的时候杨代双就已经做好了如果被抓回去就跟张家鱼死网破的打算。
被何夏家救了, 在何夏家过了这么好的几天日子, 杨代双不想死了。她这辈子得到的善意太少, 何夏家给她的善意融化了她冷硬的心。
这几天何夏跟杨代双反复谈心, 杨代双都听了进去了,杨代双觉得自己也许也是可以被别人爱的。
杨代双对何夏道:“姐,我听说现在外面很多地方都能自己做生意,那些自己做生意的店肯定也是要招人的,我只要一半的工资,那些老板肯定愿意让我帮她们干活。”
八十年代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管得严了,杨代双虽然没有身份证明也没关系,这时候对身份证这个事情差得不严,很多地方不用身份证也可以去上班的。
元宵节已经过了,现在已经是83年到二月底了,离杨代双杀张家全家到日子也越来越近了。何夏嘴上不说,心里却很着急。
听了杨代双要出去外面打工的话,何夏终于松了一口气:“我男人今天晚上就回来了,明天傍晚他才走,他们回来可能开货车,天黑了你就坐货车走,到时候谁也不知道。”
“好。”杨代双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她在何夏家养伤的这几天,张天平他们每天都在找她。
何夏在车站摆摊,而张天平每天早上一大早便会在车站里蹲着,等晚上最后一班车走了他才走,不止如此,张天平她娘每天都要去一趟杨代双的娘家,杨代双的娘家被张家找茬,对杨代双也恨得牙痒痒,据说每天都要去找她,就连夜里也会等在出镇上的路口。
夜里坐陆征能他们的车回来,这是最好的出走方式了。
陆征能果然在傍晚回了家,他是跟着小姑父一起开货车回来的,他们明天就要出车到东省去了,明天一早就得走,两人又都是顾家的人,这一合计就回了家。
回来之前他给车站打了电话,何夏知道他要开货车回来,这才有了之前跟杨代双说的话。
陆征能说他想吃酥肉,何夏下午便在肉铺买了两斤肥瘦相间的上好五花肉。
五花肉去皮切成长片,放葱姜料酒鸡蛋加入红薯淀粉抓匀上浆,锅里倒入宽油,将腌制好的五花肉放到油中炸到两面金黄后盛出。陆征能洗了手到了厨房,伸手抓了一片酥肉丢到嘴里:“这酥肉还是干的吃好吃。”
何夏看了他一眼,含笑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陆征能吃了一片又吃了一片,解了馋后才道:“那小媳妇儿怎么在咱们家?”
在陆征能回来以后,杨代双便躲到东厢房去了。
何夏道:“已经在咱们家住了一个礼拜了。”何夏将杨代双的事儿全都跟陆征能说了。
陆征能这辈子最看不惯的男人有两种,一种是不正干的,一种就是打老婆的。他原本就对张天平感官不好,现在听到他还因为性无能而虐待女人,眉头皱得都可以夹死苍蝇了。
“带她走我没意见。但那家人难道就这么放过了?”作为一个男人,陆征能自己都觉得张家那一家子该死。
何夏脸上露出一个无奈地表情:“倒是可以让代双去控告他们,但你也知道,现在咱们国家可还没有出台关于家暴这方面的法律。而且谁能保证在这期间张家不对代双打击报复?而且她娘家也靠不住,她身上又没有钱,打官司什么的哪哪儿不需要钱啊?”
“倒是也可以报警。但之前杨代双也不是没报过警,但管什么用?那些警察都是劝和不劝离,最多就是对张天平口头教育了一番,回来以后受苦的不还是代双?”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代双先出去打工赚钱,等她生活稳定了,手头也有钱了,就回来起诉张天平。以故意伤害罪跟虐待罪去起诉,汪医生已经答应到时候出示验伤报告了,到时候不怕奈何不了张天平。”
何夏特地了解过,故意伤害罪的出台就在82年至83年间,而反家暴法的第一次出台时间则要等到2016年,等到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至于虐待罪,何夏对这个了解得真不多,只是隐约知道有这么一个罪名,这个罪名一般都是对虐待家庭成员生效的,何夏还真不知道对夫妻能不能生效。
陆征能闻言点点头。何夏请过律师的事情陆征能是知道的,她懂一些法律知识陆征能不奇怪。
“今天我回来之前跟魏建见了一面,他跟我说现在工厂有生意了,但是忙不过来,想要招人,我明天把杨代双送到他那里去,他那里人多,张家知道了也不能把她怎么样。魏建的身份也护得住她。”
何夏大喜过望:“这样就最好了。”
何夏今天去菜地,李大婶家的地里种出了嫩生生的小白菜,因为太密必须要拔掉一些,于是她便给了何夏两把。
酥肉白菜汤味道就很棒。
除了酥肉白菜汤外,何夏还炒了一个土豆片。土豆片里放了韭菜,下饭极了。
陆征能已经一周没有吃到家里的饭菜了,他连续吃了两大碗速度才慢了下来,他吃得一本满足:“这才是吃饭,在单位吃的那就叫做填饱肚子。”
何夏夹了一筷子小白菜蘸辣椒:“你们在单位吃的都是什么?”
陆征能穿着肉给何夏报菜谱:“红萝卜炒白萝卜,白萝卜片炒白萝卜丝,水煮土豆片,水煮土豆丝,水煮白菜,白菜炒土豆,土豆炒白萝卜。有时候有把么几片肉,有时候没有肉也没有盐。反正就是吃饱能活着就行。”
陆征能对他们运输队的伙食都绝望了,他这辈子长这么大,就没吃过那么难吃的东西。
陆征能说完,陆奶奶跟何夏都心疼了。陆奶奶道:“这伙食也太差了,能不能吃饱啊?”
“那肯定是能的,管饱,就是不好吃。”
何夏给陆征能夹了一筷子肉:“我过两天去买点辣椒回来做一瓶辣椒酱给你带去吃吧。正好我娘前年做了豆豉,拿来跟辣椒一起做,到时候你带去单位吃,增个味道。”
何夏的手艺陆征能是相信的,他听到何夏说要做辣椒酱忙不迭地点头:“多做点,给师傅也带点。”
“那还用你说,我能把小姑父给忘了?”何夏白了陆征能一眼。
杨代双的座位离陆征能远远的,听见陆征能她们一家和谐的对话,杨代双心里羡慕极了。
她想,要是她也能有一个像何夏她们家一样幸福的家庭就好了。
吃完饭何夏没让陆征能洗碗,一家人在火塘边说话聊天,杨代双很识趣儿地回了东厢房。
她在东厢房里收拾东西,她传来何夏家的那一件衣服早就不能穿了,烂了不说还都是血,洗都洗不出来,这玩意儿是祸头子,早两天就被何夏拿来烧火了。这短时间她穿的一直都是何夏的衣裳,包括裤衩跟内衣。
何夏跟杨代双说过,让她走的时候把这些衣服带上。何夏给杨代双的衣服不多,从里到外的两身,连她穿着的是三身,这些衣服都是何夏在曾家时就有的。不舍得扔也一直没怎么穿,嫁给陆征能以后这些衣服也被她带上了。现在给杨代双正好。
杨代双十分珍惜地将这些衣服叠放整齐。她摸着这些衣服柔软地布料想,这一辈子,她一定要报答何夏的大恩。
因为陆征能明天要走,何夏夜里就没有发面。这一夜,两人照样抵死缠绵。
凌晨三点,陆征能便起来了,他收拾了几件要穿的衣裳,何夏被他的动静吵醒也跟着起来,两人亲吻了一会儿,何夏便到东厢房叫醒杨代双。
三点半,何小姑父开着车停在了何夏家的门口,陆征能赶紧跑出去跟何小姑父说了杨代双的事儿,何小姑父没什么意见。
在何夏跟陆征能的护送下,杨代双被送上了车,杨代双送到车上后便躺到了汽车后座底下,何小姑父手往后面一伸把车后座上面的辈子扯下来将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才挡好,张天平他娘便推开门出来了。
见到何夏家门口停着一辆车,她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她快步走上前年来:“小何啊,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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