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致揉了下腹部对唐小诗扯了扯嘴角笑道:“没事。”看到她手腕被武奉扯得红了一圈,心疼双眉深拧,“武奉,是男人就别拿一个娘子做挡箭牌。”
武奉阴冷瞪着他,瞥了眼被扯着满眼含泪的人,松开了手。
唐小诗感觉双臂几乎都不是自己的,阿兰和阿芝这会儿也从下人那里挣脱赶过来。
武奉和秦致再次交手,十几招后,秦致一个大意被武奉伤了一掌,武奉紧接一拳打去。唐小诗不知道这一瞬间怎么了,竟然毫无意识地冲了过去要为秦致挡下那沉重的一拳。
拳风迎面袭来,她紧闭眼睛,竟然没有一丝害怕,只等着如锤的重拳打在脸上。也正是这一瞬,她感到有人抱着她的头,耳边是沉重的闷哼。
没有拳风,没有疼痛。
她张开眼,是一个温暖结实的胸’膛。
她愣怔的抬头,迎着秦致低垂的眸子,他眼中一丝顽皮的笑:“哪有伸脸给别人打的。”
还有心情开玩笑?
“秦六兄,你……”
“没事。”
武奉见此冲上前,准备再次拽走唐小诗,忽然身后响起一声苍老而有力的怒斥:“都住手!”
原本混战的前院,慢慢停了下来。
武母一双如鹰似隼的目光在前院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唐小诗和秦致身上。
刚刚听完柳氏的话,她简直不敢相信。姚苕竟然与别的男人勾勾搭搭不清不楚,现在看到搂着姚苕的男人,她确信无疑。
“我武家容不下这等毫无廉耻的娘子,让她走!”
“母亲。”武奉急忙开口。
武母再次怒斥:“让她走!”
秦致瞥了眼武奉后朝武母微微欠身,低声道:“姚妹妹,我们走吧!”
“嗯!”
见唐小诗走到宅门前,武奉终是不舍,忽然开口对下人命令:“拦下!”
下人听令立即堵在了宅门口。
武奉也紧跟朝这边来,如果再被纠缠上,他们肯定走不掉。
秦致迅猛地打开拦路仆人,冲出一个缺口,拉着唐小诗三步并作两步奔出武宅,拦腰抱起翻身上马,同乘一马扬鞭飞奔离开。
武奉追到门前,看到远去的一骑两人,反手给身边守门的仆人一掌:“废物!”仆人哪里受的住他盛怒之下一掌,一头栽在地上。
“备马!”喝命。
武母怒吼:“不准去,你敢去,就别回来了!”
武奉拳头紧了紧,原本因为刚刚动手而撕裂的伤口,此时血溢出更甚,白绢被鲜血浸透。
“闹出这样的事情,已经到这种地步,你还有何理由护她?”
武奉望着街道人马消失的方向,愤怒、悲痛交织。
“到我院中来!”武母留下一句,转身离开。
*
马匹奔跑了一段路程后,慢了下来,街道上的行人纷纷朝他们看去,指着唐小诗低声议论。
秦致侧头看着她脸颊上青紫的伤,满眼心疼。
“还疼吗?”
唐小诗以为他是问她左臂,轻轻地活动了下,刚刚摔伤那么重怎么可能不疼,不过现在已经缓过来,相较来说没那么锥心了。估计已经青紫肿胀许高了。
“好多了。”回头见武家的人没有追来,她便要下马。
秦致明白她是介意彼此这般动作亲’昵,翻身跳下马:“你坐着吧,我牵着。”
“我……我不习惯骑马,还是让我也下去走吧。”
“你身上有伤,距离姚宅还有段距离呢,你走不了那么远。”
唐小诗不再坚持,姚苕的身子太弱,这么热的天,真的走到姚宅百分百会中暑,还是莫要受这份罪了,也不给别人添麻烦。
秦致朝街道四周扫了眼,见到有一个卖帷帽的摊位,过去买了一顶给唐小诗:“戴上吧。”
她瞥了眼四周朝她脸打量的行人,接过帷帽道了谢。抬手戴上时候,牵扯左臂,一阵撕扯般疼,她换了右臂。
“前面有医馆,先看看手臂伤,可别伤筋动骨,延误医治。”
“没事,伤筋动骨不会这般的,只是皮肉伤,咱们别耽误时间,我想早点回姚宅。”
秦致见她刚刚动作的确不像是伤筋动骨,知她心中迫切,不再坚持。
“你怎么过来了?”她好奇地问。
“我见到它了。”将怀中的锦盒递给她。
“凭这个,你就到武宅找武奉打架了?是不是太冲动了?”她打开,里面的珍珠穗子都完好无损。
“姚妹妹大概是没仔细瞧,锦盒后侧的缎面上有血迹。”
唐小诗将锦盒翻转,缎面绣着的牡丹花上果然有一滴暗红,不仔细瞧都瞧不出来。
他说:“昨日你刚收的礼,今日就送还,而且不是让身边亲近之人,而是让武宅一个小妾,我便生疑。拿到锦盒时瞧见上面有血迹,猜想你是出事了,所以就鲁莽的带人闯了武宅。”
唐小诗笑了下:“这可不是我的血。”
“无论是不是你的,但是在你的东西上有血,你必然是出了事的。刚刚与武校尉动手才发现他身上和手上都有伤,应该是他的血。也幸而他有伤,否则我都不能够带你离开武宅了。”
“你伤的如何?他下手那么重。”唐小诗关心反问。
“没事,习武时哪天不受这么点伤。”
“我都没有听大兄和二兄说过你会功夫。”
“二郎也没说过?”秦致皱皱眉,笑着调侃,“二郎肯定嫉妒我。”
唐小诗瞧他得意模样,故意笑他:“二兄才不会嫉妒你,你别自恋了。”
他傻笑两声:“他不嫉妒,他羡慕。”
“你可真自恋。”
一人骑马一人牵马来到姚家所在的街坊,秦致心中惆怅,不知道待会要怎么和姚家长辈解释今天的事情。
无论如何,他私闯武家将姚妹妹抢出来这都是无礼之举,也损害了姚妹妹的名誉。可他当时就是那么强烈的想要带她离开,即便是现在他也不后悔自己当时那么鲁莽冲动,但担忧在所难免。
他抬头朝马背上的人看了眼,她沉静着微微垂首,似乎在沉思什么事。
两人沉默不语,一直到姚家府宅门前,他搀扶唐小诗下马,转身去敲门。
开门的老仆与他相熟,热情笑道:“秦六郎过来了,今个巧的很,大郎君和二郎君都在府上。”
朝旁边女子瞧了眼,透过黑纱看清帷帽下的脸,惊叫声:“娘子?娘子怎得……”朝两人看了眼,一脸疑问,终是没有问出口,立即叫个小厮去上房通报。
唐小诗走到后堂门前,姚母已经迎了过来,见到二人一起也意外。
“阿娘。”唐小诗取下帷帽,激动地扑倒姚母的肩头,抱着姚母,声音哽咽,“女儿想你了。”这一举动让姚母惊得愣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
“苕儿,你……你的脸是不是受伤了?”刚刚女儿扑过来太突然,她眼前就那么闪了下,似乎瞧见女儿的脸有些不对,没有瞧清楚。
“阿娘,女儿不要回武家了,女儿真的不能再回武家了。”
“怎么回事?”姚母一听知道出了大事,否则素来懂事贤惠的女儿不会说出不回夫家的话。
姚母将女儿从肩头上扶开,瞧见女儿半边脸青紫肿胀,心疼的当即眼泪就溢了出来。
“这……这得多疼啊!”手颤颤地想要抚女儿的脸,又怕碰到伤处弄疼女儿,颤抖半天不敢落下。
“怎么回事?是武郎所为?是不是他?”姚母老泪纵横。
“阿娘,我们进堂内说。”她伸手帮姚母揩泪,扶她走进后堂。
姚母眼睛都没从她脸上移开,泪止不住的流。伤看上去这么吓人,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才能伤成这样,若是下手再重点,自己女儿这张脸就毁了。
越想女儿被打的那可怕一幕越伤心,泪流得越凶。
秦致心中忐忑也跟了进去,琢磨待回要怎么解释昨日和今日之事。
听到姚苕回来,两位兄长和嫂嫂也都过来后堂,见到妹妹脸上的伤,众人均满眼心疼,两位嫂嫂忍不住也跟着泪光闪闪。
当听到小妹的伤是武奉亲手打的,皆是震惊,姚大郎和姚二郎当即气得跳了起来。
“武奉那厮竟然对你动手?”
唐小诗点了点头:“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以前苕儿忍着他,以为他会改,没想到他次次变本加厉。这次若非是苕儿拼死反抗,苕儿不知道要被伤成什么模样,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阿娘和兄长嫂嫂们了。”
说着眼泪竟然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唐小诗清醒地感觉到这情感和情绪不是她的,身体里似乎有个人在支配。
她想这大概就是姚苕残留的本能意识,就如在武宅她冲上前去为秦致挡拳一般。
这一年来姚苕被武奉打过那么多次,内心深处不可能不悲痛不怨恨,所以这副身体才会不受她控制泪水涟涟。
“简直衣冠禽兽,妹妹别伤心,大兄必帮你讨回公道。”
“还有二兄,我们姚家的女儿怎么能够让武家如此欺辱!”两位兄长义愤填膺起身就要去武家。
第9章 节妇吟-9
秦致立即拦住二人,神色难堪地道:“这里面还有一些事情,两位兄长不如一起听完再去。”
刚刚姚苕只是说了昨日武奉伤她之事,却没有说出前因,更没有说今日他带人去武宅抢人之事。
姚二郎着急气愤:“什么事也没有苕儿被欺’辱之事严重。”
姚母知晓次子性子与事容易冲动,喊住他:“先听六郎把话说完,你们心里也有个把握。”
母亲开口,姚二郎也只好忍下性急,重新坐回原位。
秦致朝唐小诗看了眼,愁上眉尖,此事他思量了半天,至今还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毕竟自己的所为太过荒唐。但是这事情也是瞒不得,更不该瞒的。
他咬咬牙硬着头皮将昨日桃花馆中送姚苕珍珠,今日武奉将锦盒退还以及他带人去武宅抢人的事情都一五一十陈述。目光一直打量众人的神色反应。
事情说完,众人均一脸震惊地望着他,让他心中更加忐忑不安。
犹豫下,他起身朝姚母和姚家两位郎君深深作揖:“是秦致失礼,今日更是鲁莽冲动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还……还损了姚妹妹名声,秦致在此赔罪,要骂要罚秦致都甘愿。”
唐小诗瞥了眼母亲和兄长,他们虽然眉头深锁,一脸的愁苦无奈,但看得出并没有因此而恼怒秦致。
她顺势替秦致解释:“阿娘,大兄二兄,今日幸而是秦六兄赶来,若不是他及时过来,苕儿还不知道要被武奉关到什么时候,不知道要被怎么欺’凌’虐’待,你们没瞧见武奉动手时候的模样,想把苕儿生吞活剥了。”
姚母见看着女儿脸上的伤,又瞥了眼她不灵便的左臂,怎会想象不到女儿受的苦。
以前女儿回来委屈地哭,她只以为是因子嗣的问题被武家人言语重伤,原来不仅仅如此,女儿还受着身体的摧残。
“都是阿娘疏忽。”她自责的将女儿搂在怀中,如果能够再多点关心,或者是暗中派人去武宅打听,也能早些知道真相,不会让女儿受这么多罪。
姚大郎和姚二郎听母亲这么说,也自觉有愧,每次妹妹回来总是掩面长泣,他们竟然没有朝这上面想。
姚二郎道:“六郎何须要赔罪,若是我早知道武奉如此对苕儿,决计会拎刀冲到武宅去砍了武奉那恶棍。”
姚大郎关切问他:“武奉是禁卫,一身功夫,你可有受伤?”
“没有。”秦致拱手道,“多谢姚大兄关心。”
两人都将关注点落在秦致送姚苕见面礼被武奉误会,直到闹出今日的事情,姚母却把关注点落在了秦致送姚苕的东西是一对珍珠上。
珍珠是何寓意秦致不可能不知道,他是对自己女儿有意。女儿既然接受了这样特殊的见面礼,不是对秦致完全无心。
上次女儿从道观回来路上提到要和武奉和离,想必是心中早就有别的打算,所以对于秦致的好意她没有推辞。
心中几分复杂,看着女儿模样,有些话此时也不方便多说。
姚大郎和姚二郎听完此事前因后果,对秦致所为并不怪怨,在他们看来武奉对妹妹动手并不因为秦致送的那个锦盒,而是武奉生性暴戾,否则遇到这样的事情,一个男人不该一句话不问,一个字不听妻子说就下这么重的手。
更何况自己妹妹什么性情他们从小疼到大怎么会不清楚?武奉对苕儿的伤害也不是只有这一次,他已经养成习惯了。
越想来干人对武奉的怒气越是有增无减,坚决要去找武奉解决此事。
秦致想随他们过去,又怕事情闹得更难堪,便留下来。
此时吩咐下人去请的大夫也过来了,为唐小诗检查医治伤势。所幸都只是皮外伤,但也伤得不轻。
随后姚母让大夫给秦致检查,他虽然习武之人,但武奉的拳脚也重,若是伤着总是麻烦事。
傍晚时,唐小诗和姚母在后院的凉亭内说话,仆妇过来禀报两位郎君从武家回来。正说着姚大郎、姚二郎以及秦致走来。
进亭姚二郎就把武奉骂了一通。
唐小诗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顺利,武奉此人偏执,她跟着秦致离开武家,武奉心中的怒火恐怕能把武宅给烧了,武母的性子更不会有一句好话。
“大兄二兄对不起,让你们为我的事情奔波受气。”若武奉是个正常人,她绝不想劳累家里人,但是武奉就是个疯子、神经病。她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甚至动不动就暴’力,她只能求助家人。
“说什么傻话,我们是兄长,你受了委屈,我们不帮你谁帮谁?”
姚大郎也劝慰她:“以后不许有这样的想法。”
唐小诗点点头。
现实中她没有兄弟姐妹,也素来羡慕有兄长的朋友,有疼你爱你的兄长,原来真的这般的幸福。
姚母询问武家是什么说法。
姚二郎一口气饮了大半杯凉茶,仍没有压下怒火,气呼呼的道:“武奉没说什么,倒是武家大娘子出口伤人不说,还坚决要武奉……休了苕儿,简直岂有此理!”
他担忧妹妹听到这话会委屈难过,立即安慰:“妹妹别担心,有二哥在,绝不会让武家这般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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