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大事的话题总是沉重的,所有人都沉默着。
“我还小的时候,曾被选作二皇子的伴读,在宫里与众位皇子一同被太傅教导。但是因为顽皮,经常被太傅罚。”
听到这里的时候,连笙眼神斜过去看了眼文先生。他现在有正当的理由来怀疑,都是因为他爹这样,所以他才也老是被罚的。
他正疑惑着自家爹为何突然回忆起从前,就听到连战继续说道:“那时候,虽然我是二皇子的伴读,但是我与太子的关系更好。因为我并不捧着二皇子,也不懂事,有时候还会和二皇子打架,所以二皇子看我不顺眼,经常诬陷我,让我被罚,有时候还会挨家法。因为我太皮,没有人信我是被冤枉的,只有太子每次都会站出来,说相信我。”
连笙有点可怜他爹了。长这么大,除了比武场外,他爹还没用家法揍过他呢。虽然每次都是委托文先生用文来罚他就是了。但是一对比,还是他爹惨。
“后来,我哥死在了战场上,家里就把我接走了。从那之后,直至过了六七年,我才重新见到了太子。之前我一直在西北,却也听说过太子的名声。聪慧,一点就透,并且君子端方,儒雅如松,太傅对其赞不绝口。
“见到太子之前我从不知道这种形容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可见到太子之后我知道了,那些夸赞的词就应该安在他的身上,每一个词仿佛都与他贴合的很。可惜,太子后来死在了手足构陷的阴谋中,死在了亲生父亲的放任之下。”
连战眼睛看着沉默不言的李一帆,慢慢道,“太子出事之前我在西北,未见到他最后一面,可我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见到太子少年时期的样子。”
李一帆面无表情的抬起眼睛,看向连战。
“当初你和连笙两个人见面之后,我派去保护他的手下回了消息给我。当时我还在想着连笙这个蠢货,居然随随便便就入了别人的圈套,等回来之后我一定要好好的骂他一顿。但没想到他带回来的人居然是你。”
连战的语气中满是感慨:“你和太子长得真的非常的相像。”
当初在世子府的时候,李一帆有通过妆容上的变化来掩盖自己的样貌。加上世子也是皇家人,所以生的庶女长相与皇家相似点也无人猜测什么。
而再之后,他穿男装,以本来面目出现在西北军中。明明长得神似太子,却无能分辨到他的身份,李一帆想着那只有一个可能了。
“将军替我扫尾了,是吗?所以我才能在西北军中安然度日。”
点点头,又摇摇头,连战说道:“我们这西北荒凉之地,见过少年时期太子的,除了我已死去的家人之外,便只有我一个人了,其他人又怎么认得出?而且你应该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不然也不会刻意的去掩盖自己的一些事情了。”
“至于京城中的那些皇孙贵族,谁又愿意来这样偏远荒凉的地方呢?就更无人认出你了。”
李一帆笑笑:“还是要多谢将军收留之情。”
连战看着他,就仿佛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我从未想过太子有留下血脉。久国若是有当初的太子来坐,恐怕不会陷入如今的境地,我也不必在多年之前便让军户发展生产,努力做到自给自足。”
“你很聪慧,每次文先生向我夸赞你的时候,我便会想起当初被太傅夸奖的太子。当初我刚刚接手西北军的时候,曾与他促膝长谈过一次。太子问我将来如何,我说只希望能够接好父亲的担子保卫西北一片平安。当时太子与我说,他只愿这天下海晏河清。民有食吃,有地耕,有衣蔽体。”
“现在这天下千疮百孔,皇长孙殿下,您愿意继承您父亲前太子的遗愿,实现这天下海晏河清吗?您愿意抗起这个担子,让生民有食吃,有地耕,有衣蔽体吗?”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71章 暴君23
李一帆躺在屋顶之上, 双臂枕在脑后,看着面前弯弯的月亮。
不一会儿,旁边传来瓦片被踩动的声音, 然后悉悉嗦嗦一阵响,有人躺在了他旁边。
连笙的声音响了起来:“兄弟,啊呸,一帆,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是皇长孙?!”
李一帆哼笑一下:“那天在王子的帐篷里面我不是就说了吗?我是前太子的遗腹子,和王子有血缘关系,他是我弟弟呀,都这么直白的把身世告诉你了, 你怎么能不信呢?”
“当时那种情况, 我以为你是随便编的话来糊弄他的, 怎么可能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吗!”连笙抱怨道,“而且你说说,这都是你第几次骗我了?!
“最开始的时候你和我说你是未及笄的女孩子,要被家里人拿去卖给一个富家老头子做小妾, 跑出来要找定情的东哥, 我一时心软就把你带上了。后来发现你是个男孩子,你和我说你是一个商人的儿子, 父母双亡, 家才被叔叔侵占, 还只能扮作女孩子生存。”
“我信了这个说法这么久,谁晓得这说法居然也是假的?!而且, 一般人谁想别人的身份哪里会往皇长孙这种天家的身份上去想啊!”
连笙这是又委屈又尴尬又愤怒,因为他没有想到, 就这么一个身份问题,他居然被李一帆糊弄了两次!这次要不是他父亲亲口说出来,恐怕他还当做是假的呢!
想到气头上,连笙猛地拍了一下手下的瓦片,发出一阵噼里啪啦摩擦碎裂的声音:“你说说你这样对得起你兄弟我吗?!”
“对得起啊。”李一帆非常理所当然的说道。
原本还想着能听听原本自己的兄弟,现在的皇长孙殿下给自己道个歉,结果却听到这个话,连笙撑起身子来,怒气冲冲的看着他:“你!”
“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谁会知道前太子居然还有个遗腹子呢?便是将军也没有想到啊。我就算和你说了,你不把我当骗子赶出去,也会把我当脑子有问题的人翻白眼不理的。再说了,知道这个身份只会给你带来危险,所以何必告诉你呢?”
这个理由说得有理有据,让人信服的很,然而连笙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
今天白天,在连战的作战室里面听到连战亲口称呼李一帆为皇长孙殿下的时候,说李一帆的亲生父亲是前太子的时候,连笙整个人都懵了,震惊得无法说话。
他第一次知道前太子的时候,是永城公主从这里出发去匈奴的时候。当时他听到父亲和母亲说,若是太子还在,必定不会让自己的姊妹受这种苦。
大点后,他想要把文先生批改的全错的题藏起来,不小心翻到了一个被放在书架最深处的小箱子。
他当时正是皮的时候,看见什么带锁的,就想知道里面藏了些什么,又觉得这地方用来藏他的错题是甚好的,因此毫不犹豫的翘了锁,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
结果东西让他大失所望,只是一幅题字。
他当时就把那幅字又卷了起来和本子塞回去,一起藏回到原来的地方。
结果第二天,他干的事情就被连战发现了。
最后当然是一顿罚发完了之后,他捂着红肿的屁股都不敢坐下,被勒令站在桌子旁边,看着连战办公。
之后他就听连战和他说,那幅字是他已为已经故去的好友送他的。好友写的字总是温润中透着股凌厉,字如其人。但因为故去的早,字留的少,所以他也只有这一副,因此嘱咐连笙不可再打开这个箱子。
连笙也不可能再打开这个箱子了,毕竟里面就是一幅字,他又不懂字,根本就不会碰。而且他也学会了,错题不能够藏起来,要就直接撕了,或者泡水里搓烂,这样更能够毁尸灭迹。
可是在听到父亲对那幅字的评价的时候,连笙当时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小时候的记忆,把字的提名和当时太子的名讳对上了。
他想着,能被父亲夸赞如此的人,必然是个非常厉害的人,说不定真的如父亲所说,那人在的话永城公主就不会香消玉殒了。
而现在,被他隐隐中敬佩的人,的儿子,居然就在他旁边躺着,还和他称兄道弟三年之久!
连笙长叹口气,学着李一帆的姿势重新躺了下去:“哎呀,反正你们都是为我好,那就为我好吧。不过一帆你真的答应了我爹,那样的话以后你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
“岂不是会更加辛苦?文先生说有好多好多要给你看的东西,那你不是每天都要秉烛夜读去学?还有啊,以后要从咱们西北回到京城中去,路途那么远,起义军那么多,你不是要费脑子想好多好多的办法?哎,想想就好累啊。”
听着连笙替他累,李一帆笑了一下:“既然你这么说,那你替我动脑子好不好?”
连笙立马惊恐的猛摇头:“我才不要!我最讨厌动脑子了,我宁愿练一天的武也不想看一会书!你要这么对我的话我会死的!”
李一帆看他一眼,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咱们一起学习这么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每次文先生提问我的时候,我就脑袋疼。”
李一帆慢悠悠的说道:“可我听说,世子府的那位嫡小姐平时有请女先生来教读书,吟诗作赋那可都是在京城有名的,多少高门贵女都学不来的呢!都在传啊,说那位李小姐最喜欢的就是有学识的人,是能够与她一起谈诗作赋的人呢!”
连笙刚刚开始还笑呵呵的听着,觉得自己的未婚妻这么厉害真的是太好了。可听到最后,刚想笑呵呵的点点头的脑袋就停住了。
李小姐喜欢有学识的人……
而他一读书就脑袋疼……
沉默了一下,想着记忆里面那个温柔贵气的身影连笙底气不足的说道:“我、我也是读了这么多年书的人啊,我也是有学识的啊!”
说完之后仿佛求证一般的去看李一帆,却见到李一帆一脸严肃的状态点点头,深沉的说道:“没错,咱们连家的小公子也是从小便饱读四书五经的,必定能够拿下那李小姐。”
连笙被他这么一说,信心大受鼓舞,当即坐起身来,指着面前的弯月便开始吟诗作赋:“天地逍遥我自独,思念飘洒至京都;世子府中有我妻,一同抬头看月形。”
他说完之后,咂摸咂摸一下,感觉自己的这首诗非常的棒,浅显易懂又朗朗上口,还按照文先生说的,押了韵!
天啊,这简直是他作诗的人生当中最高光的时刻了!
李一帆看着他那即便是在夜色当中也能见到的闪闪发亮的眼神,想了想他刚刚做的诗,最终还是按捺住想要抽搐的嘴角,把手从脑后抽了出来捧场的鼓了鼓掌,非常真诚的看着他道:“好诗,好诗。”
得到了李一帆的夸奖,连笙胸脯挺得更高了,觉得自己离一代文豪只有一小步的距离。
于是第二天把自己的成名大作拿给文先生看的未来一代文豪,连笙大诗人,便被罚顶着书面壁,并且背诵一百首诗词。
下课之后,李一帆当做没有看到连笙那幽怨的目光,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他要去作战室找连战。
自从那一天匈奴的先锋部队被打跑之后,后续的大部队在第二天赶了上来,重新对他们发起了攻城战。
以往的时候,人高马大的匈奴军攻城总是暴力突破。他们也瞧不起更瘦一点的西北军,每回总要打得遍地鲜血,直到一方惨败,才结束。
然而这一回,据探子们传回来的纸条,以及之前李一帆做的事和余副将那边打听到的消息,再结合现在匈奴队伍尽管来了至少两千精兵却一点都不凌厉的攻势来看,匈奴真的内讧了。
余副将说,当时他被抓是为了保护另外一个士兵不被发现,然而不慎暴露,之后所有人都被抓了。
那时匈奴的领军大将想要把他留起来,当做秘密武器,等到之后再拿出来威胁连战以获取更多的利益。
可是他的一名络腮胡副将非常反对。络腮胡想要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拿去威胁连战换条件,以减少士兵的损伤。
但这位副将的意见被领军大将驳回,大将认为狼卫已经在了西北城中,先锋部队只需要等待狼卫开门进去便可,拿了余副将这么一副大牌根本毫无用处,反而会激起西北军的仇视,之后难以行动。
大将用权威来压制,络腮胡愤愤不平。他当时忍下了,却在领命带先锋部队走的时候,直接偷偷把余副将也带走了,这才出现了昨天李一帆他们进城前看到的场面。
李一帆想着,难怪当初他和连笙的事情进行得那么顺利。
而且现在既然说动了王子,那王子肯定也会出一份力。这次部队中的人本就心不齐,王子若再在其中掺和一脚,想来更是会让这这各有站队的领队们互相提防敌对,让底下的普通兵们糊里糊涂的送命。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已经把城中的奸细以及狼卫藏身查的差不多的连战只能说太好了,正正好如了他们的意。
因此每次双方在进行厮杀的时候,连战都派最厉害的兵,用最狠的方式将那些人杀了。不光杀,还要大放厥词骂一骂,用外力来激化一下。
不出所料,这些士兵的惨死更加激化了匈奴几位将领之间的矛盾。
他们各自心疼着己方士兵的伤亡,原先只是暗搓搓现在变明着的指责对方不派多些士兵出去,就这样指责来指责去,这场战斗变成了西北军单方面的屠杀。
西北军在伤亡甚少的情况下,直接将死了快三分之二的匈奴兵赶了回去。
李一帆和连战两个人站在城墙上,看着匈奴兵从来时的气势汹汹豪言壮志,变成了灰溜溜的撤军逃跑。
他眯起眼睛,想着这权势真是让人心动。上面的为了夺权,根本不管下面的死活,难怪那老皇帝沾了权利后就再也不想下来,甚至把可能威胁到的人杀了。
“将军,”李一帆手抬起,忽然扭过身体指向身后,“我必定会站在那最高的位置,结束现在这混乱政权的局面。从此以后,中央集权,统一调配,再不会出现如匈奴一般争权到让人无辜送命的情况出现。”
连战扭头看他。
十七岁的少年半边脸在阳光的照耀下,面色沉毅。语气中的那股自信仿佛要喷薄而出,让他不由想起了当初与他促膝长谈的太子,他也是这样的神情。
他原本想要拍拍李一帆肩膀的,手最终停顿一下,向下撤收了回来,说道:“臣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匈奴兵退去之后,李一帆一边让连战将一些不是特别重要,但是又显出诚意的匈奴暗桩告诉那边的王子殿下,好让王子殿下与暗桩联系,将原本就在夺权的匈奴政权搅得风浪更大一些,让匈奴无心在插足他们这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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