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睡。”
安想的确是困了,既然他不走也不强求,闭住眼又深沉睡去。
液体嘀嗒嘀嗒顺着管子流入她的身体, 裴以舟缓缓握住安想的手, 很冰冷。他皱皱眉, 起身找出暖宝宝垫在下面, 又紧紧握住那只手。
安想的手掌过于娇小柔软了些, 手指没骨头似的, 软如面团, 裴以舟抓紧就不想松开。
以前他总不理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在别的富家子弟忙于谈情说爱时, 裴以舟把所有精力投入到工作里,遇到安想后,他发现工作不在变得重要,更多的是想和她见面,哪怕听听声音也好。
想看她笑,听她说话,只要在他身边,那就是幸福的。
裴以舟睫毛低垂,身体逼近,轻柔的吻小心翼翼点缀在安想额头。
第一袋液体输完,裴以舟给换上新药,听到敲门声,眼底快速划过不满,但还是走了出去。
门外,裴景林神色局促。
裴以舟眼底酝着冷气。
“那个、安……安想怎么样了?爸爸就是想给你们多创造点机会,没其他意思。”
“哦,那要多谢你了,她生病了,发着高烧。”
裴以舟不愠不怒,偏生让人感觉到压迫。
裴景林缩动着脑袋,心虚到极点。
“所以你是背着我妈偷偷回来的?”
裴景林轻轻点头。
“宴会结束后回法国,我已经给你们订好了机票。”裴以舟话里话外都是嫌弃,对父亲没有丝毫情感在里面。
他自知理亏,也不敢再说进去看看,缩起脑袋离开裴家。
目送着裴景林离开的背影,裴以舟闭上双眸轻轻按压了一下额头,正要进去,一道视线逼近。裴以舟脚步骤停,扭头对上安子墨深沉的眉目。
“我妈病了?”
裴以舟缄默几秒,没有否认:“医生说是扁桃体发炎,估计是之前落下的病根。”
听到这话,安子墨立马想起他住院时安想不眠不休照顾他的时候。
要说心情不复杂那是假的,小家伙咬咬唇,径自绕开裴以舟进了屋。
安想侧身浅睡,表情安静。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会儿,踢掉鞋子爬上床,紧紧靠在安想身边。
“你这样会打扰到你妈妈的。”
“不会。”安子墨说,“两个人挨在一起暖和。”
“……”
安子墨挑衅地看着他:“医生说感冒出汗就能好。”说着,小胳膊直接搂住安想,脸蛋在她背上贴贴。
裴以舟:“……”
有一说一挺酸的,要他也是明媒正娶的老公,哪轮得到这个兔崽子?
不过,他马上就是明媒正娶的老公了!想到将要到来的宴会,裴以舟瞬间眉目舒展,也不再计较安子墨这点微不足道的挑衅。
安子墨这个土方法有点用,安想很快退去高烧,除了胸口还有点不舒服外,一切恢复如常。
转眼宴会开始,安想五点就被人拉起准备。
先是按摩SPA,接着是美容做头发,一上午时间就这样过去。她被这群人折腾得昏昏沉沉,中午也没什么胃口吃饭,裴以舟怕她身体吃不消,还是命厨房准备了清淡的面粥。
简单的午餐之后,到了造型时间。
造型师拿来的礼服出自法国某设计大师的手笔,除去价格不谈,他鲜少亲自设计作品,可想而知当安想穿着礼服出现在会场时会引起多大轰动。
除了礼服,旁边还放有血眼之泪,安想一眼认出这是上次裴以舟花了一亿拍来的东西。想到这玩意要挂在她脖子上,安想觉得自己的脑袋也开始跟着升值。
“好了,安夫人可以起身了。”
“安……夫人?”安想眉头直跳。
造型师相视一笑,“您是裴先生的太太,要是再称呼小姐不太好。”
“……”现在的确有这么一层关系。
造型师小心将珠宝为之戴上,满目惊艳地看向镜子。
设计大师亲手制成的礼服处处彰显着小细节,红裙渐变着流光,不显老,反而将她骨子里那股妩媚如数显露。收腰露肩,裙摆长及脚踝,显得腰细腿长,肩膀线条不是一般的精致漂亮。
她脖子上的血眼之泪多少有点重量,红宝石中的血珠在阳光下微微摇曳。
造型师对着安想那漂亮的锁骨吞咽口唾沫,突然感觉这血眼之泪没有安夫人的锁骨好看……
他们又小心翼翼将目光移到她脸上。
安想今天的妆容也非常讲究,大气,精致,五官被妆容衬得更迷人,盘起的长发让她摆脱先前的少女感,不言不笑时竟也有大家风范。
——总之就是好看!
叩叩叩。
“估计是裴先生。”造型助理说着过去开门。
安想扭头看去。
裴以舟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色西装,宽肩窄腰,长腿结实,五官清隽又禁欲。他的眼底映着一抹红,领结下的喉结在上下攒动,盯着她的双眸骤然炽热似红。
空气隐隐变得焦灼起来,造型师们面面相觑,识相离开将空间留给两个人。
安想还是有些紧张的,也不敢抓裙角,就那样定定站在原地看着他。
哒哒哒。
脚步逼近。
裴以舟身上喷了香水,不浓郁,清淡冷冽一如他的气质。
“我给你穿鞋。”
“哎?”安想一愣,很快回神,“不用,我自己……”
说话间裴以舟已把她带到沙发上,身形半跪,姿势好比骑士。
他低睫垂眉,抓起安想的一只脚。
安想脚也小,足弓弧度优美,五指圆润如玉,此时正被那双大手托着。
她能感受到男人掌心的滚烫,烧灼到心尖。安想心跳加快,不由自主蜷缩起脚尖,脖颈泛上粉意,直接窜到耳根。
裴以舟像是没觉察到她的害羞一样,神色自然将高跟鞋套上去,接着是另外一只,动作一如既往地优雅。
“好了。”裴以舟放下她的脚,抬起头,“饿吗?”
面对安想时,他的表情是松动的,温和的,没一点攻击性。
安想揉着扁平的肚子,摇头。
转而问:“你饿了?”
他饿了,不过并不是想吃饭。
裴以舟灼灼的目光停留在她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水蜜桃的香气萦绕鼻尖,不断蛊惑心神,令欲望高涨。
他狠狠咬住舌尖,疼痛令理智回归,眉目又恢复原来的淡然自定。
“不饿。”
安想陷入沉默,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总觉得自己的身份还是有些尴尬,今天这场宴会完全是为了给孩子证名而搭办的。至于她和裴以舟……除了那夜,也没有太亲密。
朋友吗?也不算。
情人?也不应该。
安想的心底骤然升出一丝怪异,一缕不适。
“裴先生,其实你大可直接把墨墨认回去。”
裴以舟睫毛轻颤,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漂亮的绒盒,他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
“可是我更愿意把想想认回来。”男人垂落的睫毛长而卷翘,唇瓣一张一合,吐露的字迹低沉又清晰。
“……???”
安想呆住。
裴以舟面色如常,抓起她的手,眉目诚恳,动作轻柔地将那枚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
“待会见。”裴以舟温柔摩挲着戒指,起身离开。
空荡的房间里,安想心跳如鼓。
满脑子只剩下那句“把想想认回来”。
裴以舟是什么意思?
追求她吗?
不对。
安想怔怔盯着戒指。
她、她好像迷迷糊糊就直接和人结婚了啊!!!!!
安想抚着狂跳不已的心脏,脑袋又开始晕,估计是惊讶过度造成的体温升高。
她回过头,镜中的女人满目错愕,脸蛋飞红。
安想愣住,她刚才……一直这样脸红红的对着裴以舟?
宴会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开始,门外已有车辆聚集。
裴以舟怕她紧张,便让安子墨进来陪着。小家伙穿着燕尾服,头发特别打理过,静静坐在沙发上更像是贵族小王子。
可是贵族小王子一点也不想搭理安想,歪歪扭扭靠着沙发,手捧平板寻着眼下适合发展的新产品。
“墨墨,你说裴先生是不是喜欢我?”
安想也没个说话的,此刻只得和儿子交心。她一脸苦恼,显然还沉浸在之前的状态里没出来。
安子墨眼梢一扬,垂下:“他是见色起意。”
“……?”
“老色批。”安子墨低骂,心情不好,脚尖不轻不重踹了下面前的矮桌。
距离宴会开始还剩下不到半小时,宾客接连到访。
安想深吸口气,暂时放下那些胡乱的情绪,起身走到安子墨跟前,“墨墨要和妈妈一起出去吗?”
安子墨刚准备拉住她,助理便进来,“安夫人待会儿要和先生露脸,小少爷就先让我们照顾吧。”
安想喔了声,慢慢把手缩回。
望着安想离去的背影,独坐在沙发上的安子墨目光沉沉,不爽到极点。
他感觉……母亲的注意力此后就要被抢走了。
等她以后让裴以舟过门,生了可爱的二胎,会不会就……不再把他当宝宝了?
这个骤然升起的念头让本就缺乏安全感的安子墨感到不适,焦虑,更多的是没由来的慌张。
第74章 074
别墅明灭着数盏浅灯, 伴随着轻缓柔和的交响乐,来往宾客低声攀谈在一起。今天接待宾客的是裴景林与盛淑,这对夫妻早早抛弃家业游山玩水, 今天出现在这里几乎可以确定是为了一件大事。
宾客们接受邀请时仍揣有怀疑,如今看到夫妻二人, 那点怀疑跟着消弭于心底。
“能嫁到裴家,那姑娘真是享了八辈子福。”
“是啊,谁不知道裴以舟冷热不进, 啧, 转眼儿子都有了。”
“也难怪他不和我们玩儿……”
富家哥们站在角落窃窃私语,纷纷开始揣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入裴以舟的眼。说话间,不少人的注意力被门口吸引。
来的是江城安家。
为首的是当家的安禾源与妻子邰兰宜, 身旁携着安彦泽与其他几位安家兄妹。
看到这一家, 不少人的目光都变幻莫测起来。
21世纪后,吸血鬼因猎人的原因而迅速减少, 不少纯血家族天性尊贵傲慢,看不起人类更厌恶混血,一旦与人类诞下子嗣便采取手段将之消灭。久而久之,纯血走向灭亡。
时至今日, 江城只剩下两大纯血之族, 一个是裴家, 一个是安家。裴安两家明面是合作关系,背地里却互相嫌弃,谁也瞧不起谁。裴家觉得安家古板, 安家又嫌弃裴家抛弃血族礼数。
谁都知道安家过于在乎血统, 因为男多女少便生出于裴家联姻的想法, 主意自然打了裴以舟身上。这位当家年轻英俊, 气质不凡,若与安家结合将诞下最纯正的血族。
然而。
裴以舟今天要公布那位神秘的另一半,并且还有了儿子。
不少人都觉得安家现在气坏了,就想现在看他们笑话。
被数双视线环绕正中的安禾源姿态从容,径自走到裴景林跟前,伸出手语气熟稔:“好久不见了,老裴。”
裴景林双手插兜,眼皮子懒散耷拉着,看都不看他那只手:“唔,也就一百来年吧。”
安禾源知道裴景林打小受宠,养得乖张又矫情,本来以为几位哥哥死后会成熟点,未曾想还是这个德行。他嫌弃收回手,又看向盛淑。
“不知道裴以舟的另一半是哪家的姑娘。”
盛淑对这家没好感,今儿在这儿完全是被迫营业。她脸上挂着职业性的优雅假笑,淡淡回答:“普通人家。”
普通、人、家。
夫妻俩抓住重点,脸色古怪。
“裴以舟的另一半……是人类?”
“咋?不行啊?”那副表情让裴景林不爽,语气跟着变得凶戾起来。
他虽然好几百岁,可是不老,加上被养得娇气,凶时更显骄横。
安禾源比裴景林大十几岁,小时候没少被他打,现在见他目露凶光,表情瞬变,不禁后退缩开两人距离。
“景林,你去看看裴宸他们。”盛淑怕丈夫闹事,急忙找借口支开。
他听话,屁颠屁颠的走了。
“不好意思,我丈夫不太懂事,希望安董不要介意。”
盛淑得体大方,但夫妻俩知道她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再说……谁他妈当太太太太爷爷了还不懂事!闹那???
“宝珠,你要不要也去找裴宸哥哥玩儿?”
叫宝珠的女孩乖巧站立在邰兰益旁侧。她看起来十六七出头,就算不说话,也能感受到气质里流露出的娇纵。
看到这位小姑娘,盛淑不自觉想起十年前的一次安家宴会,无意撞见的小女孩。很小,大冬天只穿着一条单薄的裙子,脸蛋藏在头发下面,露出的一双眼怯生生的。
——好像也是安家的女儿。
“说起来,怎么不见安董把女儿带来。”盛淑隐约记得两人是有个大女儿的,可是一直没露过面。
听到这话,夫妻两脸色大变。
他们视安想为耻辱,从小到大把她关着,几年前安想因过敏而成为植物人,医生说能活着全凭一口气。身为血族身患残疾就已经够为羞耻,没想到还对血液过敏,他们感觉脸面丢尽。索性外面也不知道这个女儿的信息,于是一直瞒着。
邰兰宜笑说:“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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