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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就没见过这么傻逼的人。”新来的体育老师严林跟丁棉棉一般年纪,是刚毕了业搞gap year(间隔年)的小年轻。他倒了杯水,一屁股跳上办公桌坐着,说,“还好陈樾你牛逼,她拽得二五八万,还不是一个个鞠躬道歉了。呵呵,傻逼了吧。”
陈樾没说话,倒了杯水给孟昀。
午休结束铃响了,孟昀说:“严林,你去音乐教室吧。学生们都在,累了一中午,你带他们休息会儿,讲讲闲话。”
严林立刻跳下桌,敬了个礼:“正好!去跟他们培养感情!”
人一走,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孟昀和陈樾。
孟昀说:“李桐想要个活泼的,这个够活泼了。”
陈樾淡笑:“一路开车回来,我已经知道他前女友的二姑妈是干什么了的。”
孟昀问:“小茉怎么会录视频的?”
陈樾说:“没录,骗他们的。”
陈樾当时接了严林过来,见操场上孟昀跟人吵架,一过去便让小茉开手机录像,教她说全程都录了。
孟昀大笑,打了他一下:“看不出你这么坏的?这么损的招你都想得出来!”
陈樾认真看她,问:“坏吗?”
孟昀心头一痒,趴在桌上和他对视,小声说:“不坏的。特别好。”说完眼皮一垂,问,“我是不是很凶啊……”
陈樾:“嗯?”
孟昀说:“刚才。”
陈樾抿唇笑,低声:“很可爱。”
“胡说!”
“真的。”他弯唇,有些腼腆。
很可爱,尤其是护在他身前,说信不信我撕了你的时候。
“切。”孟昀还不满意,“现在觉得可爱,以后就会说我凶,还有脾气不好,又娇气。”
“我不觉得。”陈樾说。
“刚谈恋爱,你当然不觉得了。以后就会给我减分的。”
陈樾意识到这似乎是她心里一个疙瘩,一个死结,于是很认真地说:“我很早就知道你脾气不好,急躁,会骂人,还娇气。我都知道的。”
孟昀瞪圆了眼睛:“诶你说什么呢?”她一巴掌狠狠打在他手背上,霎时红了一片。
“……”陈樾慢慢道,“我话还没讲完,意思是,不会再减分了。”
“哼。谁知道真的假的?”她话这么说,伸手把他被打的手背摸摸揉揉了一下。
陈樾从背包里拿出一袋山竹,说,“刚在路上看到有人卖山竹,很新鲜,给你买了点。”
孟昀扒拉开塑料袋,山竹个儿大又饱满,蒂把新鲜翠绿。她又往桌上一趴,说:“不想剥,手疼的。”
陈樾拿了矿泉水瓶,去室外洗了手,回来给她剥山竹。他一手握住山竹,一手捏住蒂把一扯,果蒂落下,再一挤,厚厚的山竹壳裂成两瓣,白色的果肉全露出来。孟昀觉得,好像什么事情到他手里都变得很简单。
剥好的果子递过来,她低头就咬,干干净净不沾手。酸甜又清凉,美味极了。孟昀说:“在乡下最大的好处就是蔬菜水果都太新鲜了。”
电风扇在头顶呼呼转着,室外知了鸣叫。
孟昀趴在桌上一边吃果肉,一边看陈樾剥山竹,紫红色的汁液沾了他的手,她说:“刚才那帮人太恶心了。”
陈樾平淡地说:“慈善这块,缺口太大了,没资格去挑三拣四。”
他把剥好的山竹递给孟昀。孟昀接过,说:“你自己也吃啊。我只是受不了他们那种嘴脸。”
“嘴不嘴脸的,不管他们。”陈樾说,“你猜这个山竹里边有几瓣?”
孟昀掂了掂,说:“五瓣!”
陈樾说:“六瓣。”
孟昀说:“我就猜五瓣。我们赌点什么,你输了就给我洗鞋子!”
陈樾看她:“你输了呢?”
孟昀说:“任君处置。你要什么?”
陈樾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要的。”
孟昀瞪他。
陈樾于是说:“输了就亲我一下。”
孟昀说:“就这个啊。”
陈樾说:“就这个。”
孟昀说:“好。开吧。”
陈樾捏开山竹,孟昀凑上去数:“一、二、三、四、五……六。你居然猜对了?”
陈樾把果肉递给她,怕在办公室影响不好,说:“先欠着。”
孟昀低笑:“回去补上。”
午休铃刚响没一会儿,学生们还没从宿舍过来。办公室窗明几净,外头阳光热烈,两人都笑得无声。
孟昀又拿了一个,说:“这次我猜六瓣,绝对不会错。”
陈樾看一眼,说:“八瓣。”
孟昀:“怎么可能那么多?”
陈樾拿手背蹭蹭鼻子,眼里含了笑意,说:“我就要猜八瓣。”
孟昀说:“那你等着给我洗鞋子吧。”
山竹剥开,居然真有八瓣,孟昀纳闷:“你怎么又猜对了?”陈樾剥了果肉递到她嘴边,她嘴唇软软的,贴着他的手指将山竹含进去。孟昀忽然醒悟:“一定有鬼。”
陈樾低下了头,手掌遮住笑意。
“你告诉我。”她拉着他手摇啊摇,陈樾只好说:“山竹屁股这有朵花,这个花几瓣,果肉就几瓣。”
孟昀拿眼尾瞪他。陈樾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想笑又得忍着,躲又躲不开她目光,说:“早知道不告诉你了。”
孟昀打他的手,说:“你出老千,你赔!”
这时,上课铃响了。
陈樾把最后一团果肉递给她,站起身,说:“好,赔给你。”
他迅速瞥一眼窗外,趁着没有人影,拿食指在她额前眉间画了朵四瓣的小花儿。孟昀一愣,心里软塌塌的来不及反应,他拎上背包跑走了。
门框外是阳光灿白的夏天,学生们的身影风一样闪过。她摸摸眉间,好像那里真的留了一朵山竹花儿。
第34章 chapter 34
chapter 34
上课铃响, 初三(1)班的学生涌进音乐教室。人刚坐满,一个活泼的男生就笑哈哈发问:“孟老师,你那天又发飙喽?”
小明星的事情已过去好些天, 可毕竟引起过巨大风波, 每次给新班级上课,同学们都要提一回。孟昀说:“发什么飙?我是在讲道理。”
“你还打人了。”
孟昀说:“她先打的我, 我不还手啊?谁打你们, 你们也得还手, 知道吗?”
“孟老师,我们准备下去帮你咧, 操场上别的男生跑去了, 樾哥也去了,就没下楼。”
孟昀一愣, 原来当时学生们在她身后要护她。
“她比你壮一圈, 都没讨到便宜, 孟老师你厉害呢嘛!”
哄堂大笑。
孟昀拿黑板擦拍拍黑板:“好了,别讲闲话了,都给我规矩上课啊。”
初三的学生比低年级的懂事些,吵闹声很快消弭下去, 孟昀在黑板上抄写《瑶族舞曲》的简谱。其他班都学过了,那天李桐录的视频放到网上居然火了, 五十多万个赞,账号吸了十万粉丝, 把李桐吓一大跳。孟昀倒没太在意。
她正写谱子,身后有人发问:“孟老师, 你很有钱吗?”
孟昀一愣, 回身见全班同学注视着她。
她意识到, 那经纪人骂的话不说伤到他们,也至少让他们困惑了。只是此刻他们很平静,仿佛置身事外。她收了粉笔走到钢琴边,思考一下,说:“我也有很多没有的东西。”
“没有什么?”
“你看,你们那么开心快乐,坦荡豁达,我就没有啊。”孟昀说,“我特别俗气的,什么都想要,很贪心,最好一把抱住一大堆东西,结果什么都得不到。就像那个秃秃的山顶。”她指了下窗外,“那个经纪人啊,比我就更不如了。你们以后书读出来了,可别学她那样子。不然我拿巴掌扇你们。”
学生们有的笑了,但气氛依然低沉。
孟昀见状,语调轻松地说:“都抬起头来,我跟那个经纪人,谁漂亮?”
学生们立刻:“当然孟老师,漂亮一万倍。”
“知道为什么我漂亮吗?”孟昀手摸胸口,“因为我心灵美。”
“……”全班一阵哇啦啦的“呕吐”声,同学们无语疯了,也笑疯了,东倒西歪地捶胸口捂肚子,各种呕吐状,爆笑成一团。
孟昀也笑,等笑闹声落了一阵儿,说:“有时候啊,这个社会对成功的狭隘定义,绑架了很多人。你看,大家都说,你要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最好是花梨木,还不能是没用又讨厌的桉树。可我想当一只蘑菇呀,我好好长,就是超级好吃的菌儿对不对?”
大家就笑了。
有人喊:“孟老师,菌儿就是菌儿,不是蘑菇!”
“意思到了就行,别为难我一个外地人。”她拍拍手,说,“好了上课吧。我们今天学的是四声部合唱。”
孟昀掀开琴盖,学生早学会了简谱,加上钢琴伴奏,很顺利唱了出来:“拉咪咪拉来——哆西来哆西啦嗦咪——”
高年级的学生感情充沛,将这曲子唱得百转千回,民族风的曲调里蕴含着来自大山的无限深情。孟昀听着,听到了每个人的疑惑、哀伤、憧憬和向往。
好的音乐会像一双手一束光,激荡出困境者心中斗志,牵引他们奋力奔向前方。她被感动了,也知他们亦被自己感动着。她忽就透彻地懂得了陈樾说的希望是什么意思。她想,如果能给这些学生一些希望一丝力量,她的志愿者之行就不算亏对他们了。
孟昀回到办公室,严林刚好上完体育课回来。年轻人满身蒸腾的热气,一屁股坐在孟昀前边的办公椅里,一身汗味。他浑身湿透了,拎着衣领不停地扇。小竹小菊看了他好几眼,运动型的男孩总是养眼些的。
丁棉棉拆开一包纸巾丢给他,说:“擦擦汗吧。”又给他倒了杯水,道,“你也太能出汗了,再上一节体育课,要变成鱼干。”
严林一手擦着汗,一手拿起水杯,笑说:“我要变成鱼干了,你再给我泡回来呗。”
丁棉棉就一团纸砸他脸上。
这两人都是外向的性格,很合得来,又是一个城市的,几天就混熟了,成天有说有笑。
孟昀对外人的事情一贯没看法,小竹却说:“又打情骂俏了?”
丁棉棉只当没听见,不搭理她。
恰巧李桐进来找孟昀,说国内很火的综艺节目《再出发吧》看到了那期合唱短视频,他们刚好有期节目计划来云南录制,想来清林镇中学做做公益,顺道拍摄大山里的合唱团。
孟昀说:“我听学校安排,一切配合你们。”
到了下一周,李桐给了孟昀《再出发吧》的行程表,拍摄时间在六月中上旬,摄制组在清林只有一天的行程,包括采访校长、公办教师,带学生上体育课,学生跟嘉宾明星比赛,这些项目由学校老师负责,孟昀只管带学生合唱就行。
下午放学后,陈樾照例来学校门口接她。自那次小明星事件后,同事对他俩关系有所猜测,两人不主动说,但也不遮掩了。
孟昀出校门时,陈樾已在门口等她。她春风满面地跑过去,扶着他肩膀跨坐上摩托车后座。陈樾启动了车,问:“今天学生很听话?”
“你怎么知道?”
“笑得那么开心。”
“那也可能是因为见到了你呀。”
陈樾就弯了唇。
“不过你说对了。”孟昀搂紧他的腰,说,“学生跟我越来越好。他们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们。”
陈樾说:“非得让别人先喜欢你。”
“我就要!”孟昀说完,颇有不满,“你就没有先喜欢我。”
陈樾没吭声,以为她要生气。但她很快自己一笑,说:“没关系,我们是一起喜欢的。”
今天有市集,陈樾载着孟昀去买些她喜欢吃的回去做晚饭。集市仍在小巷里,青石板两旁随地摆满小花布摊,人来人往,陈樾推着摩托车,孟昀懒得走,骑在摩托上荡脚丫,心情很不错了,干脆趴在摩托上,托着腮看货物从眼前流过。
陈樾见状,说:“手杵稳了,别磕到下巴。”
“哦。那个是什么?”孟昀指,“也是菌子吗?我没吃过。”
陈樾停了脚步,放下摩托车支架。
路边坐了位老人,拿芭蕉叶铺地做摊位,摆了不少菌子,有一丛形状好似珊瑚又似小灵芝又似松塔,黑黢黢的镶着白边。
“是干巴菌。五月底了,差不多要上市了。”
陈樾蹲下挑了一大朵,问了价格。老人口齿不清,跟他比划。他没有还价,点了头。老人拿秤杆子称了斤两,摸索个皱巴巴的塑料袋给装上,递给陈樾。
陈樾给了他两百块。
孟昀趴在摩托上,一下坐起身:“这么点儿,这么贵呀?”
陈樾说:“已经很便宜了。这菌子少,没法人工栽培,都是进山采的。在城里一斤要五六百,雨水少的年份更贵。”
陈樾推了摩托继续往前走,孟昀说:“它长得奇奇怪怪,不过有点诡异的好看。挺漂亮的。要是长得丑,我都不想吃它。”
陈樾只是含笑,又买了小黄鱼跟西红柿。
孟昀骑在摩托上,忽见严林和丁棉棉进了一家米线店,她正想着要不要打个招呼,见那两人挨得很近,丁棉棉几乎贴在严林身上。严林的手扶在她腰上,往下一滑,落到她屁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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