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她,是成为吸血鬼之后的她,而不是生在在九华殿内的安宁公主。
引她入塔的人,会是她想的那个人吗?
元庆深吸了一口气,无视了那金光闪闪的宝塔,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向着皇帝的寝宫而去。
灵魂状态她散发出柔和的白光,随着她前进的步伐,那聚集着的灰雾逐渐向四周扩散,待她走过,又重新恢复成被灰雾笼罩的模样。
元庆按照记忆来到了元诩的寝宫,出乎她的意料,这里被浓重的灰色雾气所笼罩,完全没有有人存在过的痕迹。
元庆只在这里停留了一瞬,她很清楚,假如元诩不在寝宫,那他能去的就只有一个地方。
潘嫂嫂的寝殿。
元庆绕回后宫,小跑着来到潘嫂嫂的寝宫。
潘嫂嫂不是元诩的正妻,只能算作是个小小的陪侍娘子,但元庆很清楚,她是皇兄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回想起她离开洛阳之时,潘嫂嫂身怀六甲,只是到最后也不知道她到底生了个小皇子还是小公主。
走到目的地,这里的灰色雾气果真如同她猜测的那样,没有外面的浓重。顺着小径走入,元庆走入宫殿,透过稀薄的灰雾,还能看到庭院内皇兄为潘嫂嫂亲手修建的秋千。
她快步走到寝殿,推开紧闭的大门,入眼的,就是一道纤弱的青年身形。
那青年一袭黄色龙袍,头发斜下,散开在背上。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看到的便是推门而入的元庆。
元诩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他伸出手,朝着元庆招了招,柔声呼唤道:“安宁。”
听到熟悉的呼唤,元庆泪水浸的眼眶,她回应道:“皇兄。”然后快步走向元诩,给了他一个拥抱。
埋头在少年的胸膛,元庆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
“您怎么会……”
宝塔镇灵,元诩在这塔中世界,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已经死去,灵魂被镇压在这塔中,可为什么,他还这样年轻,与她离开时候一模一样。
皇兄他,那么年轻就离开了人世吗?他是大魏的皇帝啊。
“安宁。”元诩揉了揉元庆的长发,“不哭了,我们的时间不多。”
“为什么?”元庆沉闷的声音从元诩的胸膛溢出。
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死了,为什么会被镇压在这塔中,为什么要千方百计的送她离开,是因为早就知道了结局不好吗?
“为什么?”元庆重复。
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元诩却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所有意思。
“不为什么。”他说,“我总有些想要守护的东西,可看现在,到头来我也只守护住了你。安宁。”
元庆搂着他的腰更紧几分。
“发生了什么……皇兄,发生了什么……”
元诩叹了口气:“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胡亥吗?”
“我知道,胡亥,胡亥,秦二世。”元庆回答。
“若只是一个没有干系的历史人物就好了。” 元诩揉了揉元庆的头发,手渐渐下落到元庆的脖颈,然后狠狠地钳制住元庆的后颈,“安宁啊,哥哥是不是曾告诉过你,我就是胡亥,胡亥就是我呢?”
他用的力气之大,仿佛要硬生生的将元庆的脖颈分为两段,脸上的表情也从温和转化为阴戾。
他的动作打开了记忆的枷锁,一点点过往逐渐从封闭的大脑中缓慢的浮现在元庆的大脑里。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得知海涅与金,这两个完全不同人格存在时,没有感到丝毫的惊讶,并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那是因为在东方,在她的家乡,在大魏的皇宫之中,她的皇兄也是如此。
元诩与胡亥。
这个胡亥当然不可能是历史上的秦二世,他是一个元诩自己虚构出来的人格。
被称呼为胡亥的人格自认为自己便是秦二世,他性格乖张暴戾,情绪阴晴不定,是元诩隐藏在暗处不为人知的秘密。
“居,然,你,也,在。”元庆涨红了脸,死死盯着眼前的胡亥。
那仍然是她记忆中元诩的面庞,此时却又如此的狰狞可怖。
“他死了,我自然也跟着他一起死了。”胡亥狞笑着,“我真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活着的希望留给你,那可是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留下来的宝贝。既然他这样疼爱你这个妹妹,不如一起留下来,就留在这座塔中陪着我们。”
“哦。”他笑得更加夸张,“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情。胡氏也在这里。她疯了,正在一个宫殿一个宫殿的寻找着我们,她快要找到这里了。”
从他话语之中元庆似乎看到一个身着华美宫装的疯女人,正用那长着长指甲的手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摇摇晃晃寻找着,嘶吼着。
她的身体突然炸开,化作无数的黑雾,在胡亥的身后重新组合。
那疯狂的男人没有丝毫的畏惧。
“这么多年没见,我们安宁变得好厉害呀。”他阴恻恻地提醒道,“你可千万不要忘记了,我就是元诩,元诩就是我。你杀了这个灵魂,他也一样会消失,他会给我陪葬的。”
元庆的愤怒随着他的话语渐渐平息,她收起了架在元诩脖子上的手。
“这才对。”胡亥笑容更加灿烂,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龙袍,“我们该换个地方,胡氏要找来了。”
元庆站定,没有丝毫离开的打算。
她戒备地看着胡亥:“现在的我可不怕胡灵修,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等她找来。”
“相信我。”胡亥上前一步,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害怕胡灵修的不是你,你也不是我,而是他。”
“你不是想知道,元诩是怎么死的吗?”
元庆的身体颤抖起来。
“所以还是乖乖听话和我离开这里,这样才能少一点麻烦,不是吗?”胡亥转身向殿外走去,“我可是最讨厌麻烦的。”
元庆迟疑的看着他的背影,少女时期为数不多几次与胡亥相处的经历告诉她,他已经渡过了那段癫狂期。
现在的他勉强可以信任。
其实就算他不可以信任,仍处于那无尽的疯狂之中,她也会跟上前去试探他。对她来说,现在只能从这个疯子口中得知一些关于过去的事情。
元庆跟着胡亥前往了另一处宫殿,宫殿靠近闪着金光的浮屠塔。
“现在这个时间,她还不敢接近这座塔。”胡亥随口提了一句。
“胡亥。”元庆站定,“我没心情说这些,我离开洛阳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还需要问吗?元诩死了,天下换人做主了。”
“你这哥哥死的也有够窝囊,居然被他的亲生母亲下毒毒死了。”
“胡亥!”
“干什么生气啊,我有必要骗你吗?”胡亥转身,面朝浮屠塔,“然后不知道怎的,我就被关在这座塔里了。”
“这么多年啊,这个哥哥确实也没办成个什么事儿,唯一能算作胆大的,就是算计到了我头上。结果啊,还是为了你,为了一个孕妇,到头来把命赔上,愚蠢至极。”
“他死了倒也没关系,可偏偏啊,连带我也死了,死的这么不明不白,我多冤枉啊。”
“你就不该出现。”元庆看着那道背影,即使是同样的身形,胡亥与元诩也是完全同的,他们一个像是挺拔的劲松,一个像是阴柔的柳。
“不该出现?”胡亥转头,“需要我的人是他,召唤我的人也是他,如今,利用完了,没有价值了,就是我不该出现。”
“安宁,你懂什么啊?”
“你和元诩的那个蠢货父亲,早早的死了不说,还给这年少的皇帝留下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
“穿尿布的皇帝要怎么治理国家啊?”
“我不想和你说这些。”元庆攥紧拳,“父亲是什么样我不记得,他死的那一年我不过三岁。他是个明君还是昏君,与我无关 ,但我的皇兄元诩,有治国之才能,是胡灵修把握朝权不放,任由外戚干政……”
“呵。”胡亥轻笑一声,“你确实不懂朝政。就算太后胡氏放权,元诩就真的能救大魏于水火之中吗?”
“安宁,你就是因为这样天真莽撞,才会被胡氏折磨成那个样子啊。”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明白吗?”
“为什么元诩要奋力一搏,他明明可以避其锋芒暗中发展,却非要与胡灵修正面对峙,引来来杀身之祸?还不是因为你蠢,蠢得无可救药。”
“为了保你出洛阳城,元诩忤逆自己的生母,触犯了胡灵修的底线,这才,被自己的母亲毒死了啊。”
“安宁,你问我为什么元诩会死?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罪魁祸首。”
“他甚至把活着的机会都留给了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刚刚考完试,立刻开始码字。
开始炸梗了,感受一大波脑洞炸裂吧!
第93章 塔中人(二)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胡亥停下了喋喋不休,他注视着元庆, 他缓步上前, 从上俯视着元庆。
“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他抬手撩起一缕长发, 用手指打圈玩耍。
元庆强忍着恶心, 打掉他的手:“我没心情和你打哑谜,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胡亥低头看着他的神色, 突然感觉到好笑,“你向我询问答案, 甚至都不愿意给出报酬啊。”
“安宁,你可真是傻得可爱呢。”他收回手。
“你想要什么?”
胡亥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指着那高塔:“看到那座塔了吗?”
这样的一座塔想忽视都很难。
元庆没好气道:“我没瞎。”说着,她抬头看向那座金光闪闪的塔。
塔与她在拍卖会上看到的玲珑塔一样,只是这这一座更加宏伟。
“这永宁寺浮屠塔, 高九层。”他眯着眼睛,视线定在塔的最高层, “我要第九层的那个东西。”
“对应的, 如果你能得到它, 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每一件, 事无巨细。”
元庆的目光移动到第九层,她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一下。
她抿了抿唇,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根据以往的经验,每每心脏剧烈跳动的时刻, 就一定会发生超乎想象的事情。
这是一种预警。
元庆警觉起来,她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胡亥。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变得谨慎不少,没以前那么莽撞了。”胡亥无所谓地耸肩,视线在九层塔停留了一瞬,面无表情的移开。
“那交易失败,你从我这里什么都得不到。”
他向宫殿外走去,随意地一挥手,元庆被灰色的雾包围。
她被拉扯进入一片黑色的空间,无知无觉,逐渐,一丝光亮出现,逐渐融化黑暗。
元庆睁开眼睛,她正躺在金的怀抱里。
这人睡觉一点都不老实,手臂和大腿都压在她身上,沉甸甸的。
元庆抬头看了一眼摆钟。
距离天黑还有一个小时。
平日里,海涅这个时候已经醒来,而现在,金还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她小心翼翼地挪开金的大腿和胳膊,手撑起身体,金嘟囔着,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重新拉回怀里。
“啊。”元庆短促的惊呼一声。
“去哪里啊?”金靠近她,轻轻咬她的耳朵。
酥麻麻的。
元庆回头瞪了他一眼,“装睡骗我?”
金闭着眼睛,抱着她扭了扭身体,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没有,我刚刚醒。”
元庆眉眼带笑,重新躺会自己的位置上。
先前的塔中经历,全然被当做一场梦,悄然遗忘。
虽然重新躺下,但她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金的手臂压在胸口,渐渐不老实起来。
元庆拍他一次,他安分一会儿,又开始乱动起来,再拍他一次,再安分一会儿,一会儿就又开始捣乱。
“金!”第三次,元庆忍无可忍,“不困就起来准备‘早餐’。”
提到早餐,金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天鹅的血液,胃里一阵翻腾,他立刻拉下脸来,“我不去。”说着转身,背对着元庆,“我没睡醒,我要继续睡觉。”
“呵。”元庆双手下移,掐着他的侧腰,多年同床共枕,她早就对这具身体了如指掌。平日里,海涅控制身体时候,她无意间碰到他的腰侧,都会察觉到长亲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之后,欢.好时候,她故意逗弄他,海涅就会乱了阵脚。
对付金也是一样的,捏他侧腰,一定会有用。
“喂。”金猛地从棺材里弹起,钳制着元庆的手腕,“不收拾你,尾巴要翘到的天上去了。”
“学得不错。”元庆昂起下巴,得意道,“还睡吗?”
金噎了一下,赌气似的重新躺下,双手环胸,“睡,当然睡,立刻马上就睡!”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
“呵。”元庆故技重施。
金又一次尖叫着弹起来。
“阿庆!你是魔鬼吗?”
“不,我是吸血鬼!”元庆指了指唇边吐出了两颗獠牙,“我饿了,要喝血。”
“去呗。”金嘟嘴,“我不去。我真的忍不了了,我宁愿饿着,也绝对,绝对不会再喝那个东西凑合了。”
元庆撇撇嘴,眼睛里的神色慢慢发生变化,她搭上金的手臂,“我有没有和你提起过,千万不要说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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