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欢喜女菩萨和梅二先生是纯洁的医患关系,她这个人穷凶极恶,但对治好过自己病的名医还是很给面子的,近几次梅二坚称不善妇科,她也不恼,只是有些遗憾。
这边大欢喜女菩萨找余蔓和阿飞的麻烦,那边梅二先生眼观鼻鼻观心,回房关门。他拒绝为大欢喜女菩萨诊治,能够做到面不改色,那是因为他所言非虚。大欢喜女菩萨是个非常可怕的人,能不招惹自然是不招惹。
“你跟我走,我就放过她。”大欢喜女菩萨冲阿飞勾勾手指。
否则就做掉女人,抢男人?余蔓飞快眨眼,很意外自己会遇到这种身份互换的,强取豪夺戏码。
阿飞面色冷冷的,对大欢喜女菩萨的威胁十分不屑。
“小东西,看你能野到几时。”大欢喜女菩萨笑嘻嘻地念叨了一句,随后给自己的男宠群递了个眼神,也不知是对谁说的,“你,杀了那个女人。”
男宠群里走出来一个男人,衣衫颜色俗艳,脸上还涂了脂粉,神情木讷。
这人竟然是游龙生!余蔓差点惊掉了眼珠。自那日在兴云庄他失意而去,已过去大半个月了,想不到他竟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
游龙生拔出长剑,很迟钝的样子,他似乎已经不认识余蔓和阿飞了,也许,是不想认吧。
余蔓捏了下阿飞的手,悄声说出一个“走”字,结果被大欢喜女菩萨看穿意图。
别看大欢喜女菩萨身材笨重,实际上她轻功极佳,随随便便就闪到余蔓和阿飞面前,拦住他们的去路。
“别让那女人碍事,赶紧杀掉。”大欢喜女菩萨对游龙生吩咐。
话音未落,整个人从地上弹起来,扑向阿飞。
...................
游龙生按照吩咐来杀余蔓,在余蔓、阿飞对阵大欢喜女菩萨的混战中穿梭,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
终于,大欢喜女菩萨不耐烦了。
“废物。”她骂了一句,嫌游龙生半天杀不死余蔓,还碍手碍脚的,便伸手抓住游龙生,粗鲁地往身后一扔。
然后,暂时放下阿飞,亲自对付余蔓,欲置其于死地。
余蔓和阿飞受大欢喜女菩萨压制,处于下风,始终找不到突破。阿飞的剑刚被大欢喜女菩萨咬断嚼碎,现在又调转矛头冲着余蔓来了,可以说是让二人的处境雪上加霜。
就在余蔓一边辛苦抵抗,一边寻找逃跑路径之时,忽闻一声细微的皮肉破开的闷响,紧接着眼前青光一闪,只见大欢喜女菩萨胸前透出一节剑身,而此时,游龙生就站在她身后。
游龙生一剑将大欢喜女菩萨刺得对穿,脸上有愤恨,不过更多的是快意,哪怕他得手后,马上便被大欢喜女菩萨一掌拍飞,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飞出老远,软泥一样摔在地上,也不忘咧嘴大笑。
随后,大欢喜女菩萨轰然倒下,经过阿飞的补刀,很快咽下最后一口气,带着不甘与恼怒死去。
那群男宠惊慌失措,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顷刻间,作鸟兽散。
游龙生躺在地上,满身尘土,他受了极重的内伤,口鼻不停地流血,时不时还要形状恐怖地痉挛一下。
那日他失魂落魄地离开兴云庄,不久,被路过的大欢喜女菩萨看中,被掳走后受尽屈辱。至此,噩梦终于醒了,他也要死了。
他原本是想活的,奈何机会难得,他舍不得放弃,奈何今天他见到一个人,又想死了。
余蔓来到他身边,僵立在那儿,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蹲下,怀着复杂的心情,试图给游龙生检查伤势。
游龙生用力睁大眼睛死死盯着余蔓,一开口就把余蔓吓了一跳。
“你......扔掉了我给你的剑。”
“林仙儿,你负我。”
说完,脖子梗了一下,再无声息。
游龙生死了,眼中神采泯灭,但双眼还圆睁着,没有合上。余蔓几次伸手,都没能覆上去,最后还是阿飞,一把抹平让死者瞑目。
脑海中回荡着游龙生临死前的那两句话,余蔓心里很不是滋味,喃喃道:“是我的错?”
向游龙生索要鱼肠剑的是林仙儿,但收下鱼肠剑的人是她,丢弃的也是她。
“不是。”阿飞将她打横抱起,大步离开。
“那些坏事不是我做的。”余蔓对着一团空气,认真地说。
那些坏事不是她做的,但是做坏事的记忆都在她脑子里,她能切割掉林仙儿的名字,切割不掉林仙儿的记忆。
她会为林仙儿的所作所为作呕反胃,也会为游龙生的死悲痛难过。那么,她该如何洗白这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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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两年过去了。
余蔓没回广林镇,也没搬家,她和阿飞游走江湖行侠仗义,其中最有名也是最轰动的义举就是,剿灭了以百晓生为首的梅花盗团伙。
已经很久没有人把余蔓和林仙儿放在一起比较了,众所周知余蔓余姑娘是武林高手,江湖女侠。
在这过程中,余蔓逐步摆脱阴影,林仙儿的记忆正在离她远去。
一日,天空突然下起小雨。
余蔓和阿飞走在街上,随便挑了一家小酒馆进去避雨,没想到竟遇见一位故人。
李寻欢看上去比两年前更加憔悴病弱,两鬓花白的不成样子。见到余蔓和阿飞,他凄苦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邀请二人同桌。
余蔓和阿飞入座,问老板要了两份卤面。
李寻欢看着余蔓,想起他们上次分别时,她对他的劝告,不禁苦笑。
“早知今日,当初......唉。”
余蔓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去年上半年,龙啸云失踪,听说是因为构陷李寻欢失败,还牵扯了不少阴私,兴云庄一夜没落。
卤面蒸在笼屉里,很快就盛盘上桌了。
余蔓接过阿飞递给她的筷子,随口问道:“铁叔叔呢?”
“传甲回关外看家去了。”
余蔓点点头,开始吃面。她把大半卤面拨给阿飞,自己剩下的几口就吃掉了。
“余姑娘,你可有......去过兴云庄?”李寻欢的语气有些犹豫。
此地距兴云庄只有一条街的距离,他这么问,其实是想麻烦余姑娘走一趟,进去看看里面缺什么,诗音母子的吃穿用度是否有困难。
大哥走得匆忙,什么都没安排,诗音把庄子里的下人遣散得七七八八,时不时还要卖家具周转。
“没有。”余蔓放下筷子,“不过我前阵子见过龙夫人,她去千福寺上香,还有龙小云。”
李寻欢眼纹加深,“小云考上秀才了。”
余蔓一愣,这件事倒是第一次听说。上次见龙小云,他和以前判若两人,跟个小老头似的,沉得比他娘还像一潭死水。不过她对这小鬼有偏见,觉得他百分百是装得。
这时,一根青菜送到嘴边,余蔓想也没想就吃掉了。
“他要走仕途?”
龙小云这妖孽考科举,考不上的概率很小。他入朝为官,十年后还不得搅得天下大乱。
李寻欢欲言又止,因为......的第二根青菜出现了。
余蔓眯眼盯住面前的这根青菜,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她承认,她是剩了几根青菜几条卤面,但她真的不想吃了。
阿飞有些无奈,把青菜放入口中,一下下吃得很仔细。整个过程,余蔓就托脸,笑眯眯地看着他。
李寻欢深吸一口气,起身去结账,每一步走得很沉重。
他原本还有话要说,可现在,他什么都不想说了。
第70章 我吃盘花生米
大漠苦寒, 黄沙漫漫。
余蔓一人一马跋涉在初秋的原野上,她来蒙古寻人, 漠南漠北寻了一年有余, 仍无所获,也是愁人。
行了数日,脚下土地潮湿,草木渐多,余蔓见前面有一间茅屋,茅屋外羊群攒动, 便想过去讨口热食。
约莫五六岁年纪的小男孩, 浓眉大眼虎头虎脑,拿着一副小弓箭在茅屋前玩耍, 牧羊犬跟在一旁蹦蹦跳跳。他发现有生人靠近,停下拉弓的动作, 呆呆地看着余蔓。
余蔓对他笑笑,“孩子, 你家大人在吗?”
男孩只是点头, 并未言语,模样憨厚得很。
余蔓朝茅屋看了一眼, 向男孩说明来意。男孩转身跑进屋,过了一会儿,拿出一根带骨的熟羊肉交给余蔓。
道了谢, 余蔓接过羊肉, 席地坐下吃起来。这羊肉烹煮的时候大概只放了盐, 腥膻味很重,不过对于余蔓来说,没什么好挑剔的,有口热食吃就很好了。
男孩也不玩耍了,在余蔓身边坐下,托着脸看她。
余蔓笑了笑,引他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大人在家却不露面,有些奇怪,但没什么好好奇的。她就这孩子说说话,教他传达一下自己的谢意吧。
“郭靖。”
闻言,余蔓脸色一变,愣了愣,肉也顾不上吃了,爬起来急问那男孩,“你娘可是李萍?”
男孩反应稍显迟钝,呆呆片刻才露出惊讶的表情,点了下头。
余蔓大喜,拉起郭靖快步走向茅屋,“你娘在里面?我去见她。”
她北上寻人,辗转蒙古各地,寻得就是李萍和郭靖母子。
郭靖扯住她,认真地说:“娘病了,别去打扰她。”
余蔓一听,顿时敛了面上的喜色,神情变得凝重。方才郭靖进屋,应该是跟大人禀告了一下,她隐约听见说话的是个女人,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好像很虚弱。
她冲进茅屋,看到床上一脸病容的女人,不禁失声唤道:“郭大嫂。”
上一次被人称作“郭大嫂”,还是五年前,李萍缓缓睁开眼,艰难地打量来人。
她大吃一惊,一度以为自己病昏了头,眼也花了,“惜、惜弱妹子?”
来人竟是故乡秀才家的女儿,也是与她素来亲厚的同村妹妹,包惜弱。
李萍一把抓住余蔓的手,激动地叨念,“你可来了,你可来了......”
激动之下,表述有误,李萍从未奢望过哪位同乡故人会寻到这里救助他们母子,她想表达的其实是,可算有个能托负的人来了。
李萍心性坚强,丈夫惨死,自己流落苦寒之地,生下儿子独自抚养,经历如此悲惨,却极少见她哭泣。今日与余蔓重聚,竟痛哭不止。
她与儿子相依为命,熬了两三年,日子才稍稍好过一些。可是好景不长,身子骨一向强健的她,不争气地病倒了。
近来,她病得更重了,又时常梦见死去的郭啸天,愈发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她担心自己死后,年幼的儿子生计无着活不大,终日惶惶不安。
余蔓心酸,也跟着落下泪来。她投胎到牛家村的私塾先生家,名为包惜弱,幼年丧母,少年丧父,同村的郭啸天夫妇和杨铁心怜她孤苦,对她多有照拂。
因杨铁心对她有意,李萍前来说合,余蔓觉得不好意思,便躲出去了。说是出门游历,实则是找了个山旮旯闭关练功,三年后,余蔓返回牛家村,才知道郭杨两家在她离开后不久就出事了。
杨铁心还未娶妻,而余蔓作为包惜弱,连兔子都没救过,更别说人了,所以她也无法推断现实是否像书中所写的那样,悲剧背后有隐情。
明面上,郭杨两家房后挖出数具尸体,官府下令缉杀反贼,就地处死郭杨二人,将郭啸天之妻李萍流放。
余蔓循着流放的路径,一路北上寻找,到了河北境内线索断了。无奈之下,她只得把原着的剧情当头绪,硬着头皮进入蒙古寻觅。
“靖儿。”李萍把儿子招至跟前,“这是包家姨母,爹娘的朋友。”
异乡遇同乡,就像见到亲人一样,何况她们原本就非常要好。
郭靖叫了声“姨母”,就要跪下磕头,余蔓连忙将他扶起,感慨几句“都长这么大了”云云。
李萍支开郭靖,紧握着余蔓的手,央求余蔓在她死后带郭靖回乡,随便给条活路就行。
“惜弱妹子,只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郭家留......”
“郭大嫂。”余蔓加重语气打断李萍,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她,“别说丧气话,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回临安。”
她为李萍把脉,得出的结论很不乐观。
李萍服下余蔓给她的养心补气的药丸,再次请求余蔓照顾郭靖,然后合眼睡去。
第二天,郭靖醒得早,一咕噜爬起来自己穿好衣服,出去侍弄牛羊。
余蔓见状,也躺不住了,起来生火熬食。布袋里的粮食见底了,她便想着等一会儿吃完早饭,去附近的集市买些粮食。
“惜弱妹子......”李萍在卧室里咳嗽。
余蔓跑进去看她,李萍指着脚下的柜子,说:“你有空的话,去集市帮我把那几条毛毡换成粮食。”
编织织物也是生活来源之一,这段时间她只要有一点精神,就在病榻上织毛毡。
余蔓想说毛毡留着,粮食她拿钱买就是了,可转念一想,这里实物实用,买粮食的话,她手里那点钱未必比这几条毛毡好用,于是点头应下。
数了数一共五条毛毡,余蔓叠整齐打好包裹。
“靖儿去放羊,你不用管他。”李萍又道。
余蔓一愣,由衷赞道:“咱们靖儿真厉害。”
吃过早饭,余蔓见李萍半合着眼昏昏沉沉,便没去打扰她,提了装有毛毡的包裹和郭靖一道出门。
郭靖打开羊圈,等羊出门的空档,给余蔓指了集市的方向,描述大致位置。
“三十里?”余蔓失声惊呼。
离这儿最近的集市竟有三十里那么远,往返就是六十里,骑马也得大半天的时间,不早点走,恐怕回来时天都黑了。
郭靖送了余蔓一段路,然后两人分开,一个去往肥美的草地,一个奔向遥远的集市。
....................
午后,余蔓顺利换到粮食,快马加鞭往回赶。
茅屋外聚集了大队人马,旗幡当空舞动,也不知是哪一部族的兵众。羊群在圈里,郭靖应该已经回来了。
余蔓将腰侧的刀摘下拿在手中,放慢速度驱马小跑,从另一个方向靠近茅屋。
那队人马似乎整装准备离开,有人注意到余蔓,不过没有任何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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