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是生活不够刺激,对你来说缺乏挑战,所以你要自虐吗?
宋楠楠倒在草地上,强烈的日光下,她整个人就跟奶油似的,叫热量给晒化了。她的声音也跟着融化:“没什么,就是在报社听了一耳朵当年打拐的事。我顺便借本书看看。”
林安看着许晨阳,认真地强调:“你可得好好感谢宋楠楠她妈,不然搞不好你现在还不晓得在哪个山沟沟里待着呢。”
许晨阳心有余悸,立刻信誓旦旦地保证:“从今天起,我保证每天都给阿姨送一只炖鸡。”
贺明吐槽:“卧槽,你当她妈是黄鼠狼还是狐狸精啊。”他转头看宋楠楠,就挺担心,“那人贩子会不会报复你跟你妈啊?不行,你以后跟着我吧。我让我爸妈再多配几个保镖。”
许晨阳都顾不上酸溜溜了,也跟着强调:“对,千万要小心,千日防贼最难。不行,以后你绝对不能一个人行动。我跟着你吧。”
小伙伴们统一了意见,没错,其他都是小事,这事儿可马虎不得,关系到宋楠楠她们一家人的生命安全呢。
狗屁的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这帮畜生就没人性。
“骨子里头就流着肮脏的血!”舒方圆义愤填膺,“你看他们村上的小孩,还拖着鼻涕呢,居然想着打核桃挣钱,就为了睡大学生。妈的,一身的黑血,都好不了。”
她说了几句话就吃不消,又跑到旁边去吐了。
呜呜呜,她为什么非要好奇看这本书。她明明没有宋楠楠的心理素质啊。
罪魁祸首宋楠楠同学完全跟个没事人一样,就这么躺在草地上,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许晨阳开口喊她:“先别睡了,喝点儿银耳汤吧。”
贺家阿姨炖的,银耳打碎了,炖的时候还加了红枣,口感酷似燕窝。
连刚才受了报告文学刺激,吃的面包都吐了的舒方圆喝了,也感觉肠胃舒服了好多。
宋楠楠睁开了眼睛,强烈的阳光照射下,她唇角泛起了似有若无的笑。因为太阳耀眼了,笑容被冲的好像都不存在了一样。
她的声音轻飘飘:“是啊,血也是脏的。”
从出生起就被痛恨诅咒的人。
一个下午的时间,尽管有看不见的凶手的潜在威胁,高中生们还是痛痛快快地逛遍了植物园。除了大叶绿萝凤凰木跟能敲下淀粉的董棕,他们还看到难得一见的龙舌兰开花盛况,真是不虚此行。
他们要出门的时候,碰上组队的小学生被老师带着游园。
年轻的老师指着旁边的垂柳道:“这是红柳,它的花语是赎罪。”
哇,现在的老师好时髦,居然还跟小孩说这个。
许晨阳挑高了眉毛想调侃,侧头却发现身旁的女生神色古怪。
少年不由得担心:“你怎么了?”
说实在的,今天的宋楠楠沉默的不可思议。
他原本以为她是因为最近考试外加宋晴的论文累到了,现在却感觉好像不仅如此。
宋楠楠笑了笑,声音轻飘飘的:“没有谁的出生是为了赎罪。”
这话没头没脑,真叫人满头雾水。
可是不等少年多想,宋楠楠已经换了副表情,开始压榨小伙伴:“作文啊,同学们,别忘了寒假作业的作文。”
哇!这个可怕的女人,真是破坏气氛的高手。
大家一边吐槽一边往门口走。
车子开到新小区大门外时,林安突然宣布:“下学期我就跟你们一块儿上学了。”
啊?好惊讶。他不是打算高一都住校来着吗?
“我妈的糕点店现在开始稍微有点儿盈利了。我爸收了笔账,凑合着可以出这边两居室的首付,我妈说她来还后面的贷款。”
哇哇哇,这自己开店当老板就是不一样啊,说话好硬气。说买房就买房。
贺明哈哈大笑:“我估计是昨天你妈去宿舍帮你收拾东西,看到住宿条件舍不得了。”
不管怎么说,买新房都是好事啊,意味着大家的生活蒸蒸日上。
大家约定好了,等林安家搬过来时,一定要吃顿大餐好好庆祝一下。
舒方圆跟何淑妍还有周伟住一期,位置更近些。车子先放下他们仨,然后继续往里面开。
宋楠楠还在批评贺明:“你这个绅士风度不到位哈,怎么就只有周伟一个人送呢。你应该下车,跟周伟一人送一个。”
贺明恍然大悟:“是哦,今天来不及了,下回吧。”
宋楠楠还想说什么,车子已经停到了她家楼前。她开门下车,都没来得及跟小伙伴们挥手道别,就听见“砰”的一声响,一本厚厚的书砸到车门上,立刻留下道印子。
卧槽,这擦痕,起码得大几百上千块钱没了。
宋家的房门开了,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妇女神情狼狈地被推了出来,嘴里头嚷嚷着:“哎,你别这样啊。这是厂里对你跟老宋高工多年工作业绩的肯定。当初你们援建祁省,做出的功绩……啊!”
可怜的工会主席被推了个踉跄,直接往后仰。
许晨阳人高腿长,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扶住了对方。
好险,要是热电厂工会主席这一跤真摔出了个三长两短来;搞不好宋家祖孙三代人的人生都得搭进去。
工会主席吓得魂飞魄散,瞧见宋楠楠跟看到终于能诉说委屈的对象一样:“哎哟,楠楠哎,你看看你外婆这个脾气。厂里头庆祝建厂五十周年,搞文化丛书,特地给你外公外婆安排了章节。我这好心好意上门送书,她就这样。”
“滚!有多远滚多远。”宋老太太脸色阴沉的可怕,“我跟老宋这辈子没做过任何对不起厂里对不起国家的事,你们喝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我们认了,别再恶心人了。我受够了,这辈子要说对不起,是你们对不起我们!”
工会主席灰溜溜,委屈得不行:“这怎么还怨上我了?我可真是风箱里头的老鼠,两头受气。”
宋楠楠没心思敷衍她,只请人挪脚:“好了,主席,就麻烦你白跑一趟了。”
别说宋家有段隐情,就是没有,作为机关老油条,宋楠楠也烦死了这种所谓的文化丛书。
每次炮制这些东西,办公室跟党办都要忙得人仰马翻。
也不知道领导脑袋究竟是被哪块门板夹的,非得以为手下职工哥哥热爱舞文弄墨,人人攒了一堆文章就愁没地方发表。
明明自己小时候写个作文都像要杀人。
职工不写,祸害的不就是他们这些办公室跟党办的人嘛,硬着头皮帮忙编。完了,整出来一堆东拼西凑的玩意头搞成丛书,除了浪费油墨纸张就没丁点儿意义。
搞不了业务,就爱吹嘘谁都看不到的文化。
热电厂连生产都停了,居然还有钱搞文化丛书。看来钱也是薛定谔的钱,领导要花的时候就能有。
今天宋楠楠没工夫吐槽这些。
不说她,许晨阳跟贺明都被宋老太太的脸色吓到了。
要怎么去形容呢,上了年纪的老人好像比死也就多了口气。她面色青白,眼袋都要挂到腮帮子上,双目猩红,脸上的皱纹像龟裂的大地。
她的世界何尝又不是龟裂成碎片了呢。
贺明小心翼翼地主动提议:“奶奶,您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他感觉老太太起码有一个礼拜没合眼了。
许晨阳也赶紧跑去找血压计,试图帮老人测血压。
老太太挥挥手,有气无力:“我没事,我靠靠就好。晴晴呢?”
贺明赶紧作答:“她跟我叔叔逛美术馆呢,说要找设计灵感。您让她回来?”
“回来?不用,让她好好松快松快吧。”
说到了女儿,老人脸上才总算是浮出点儿笑意,还有心思招呼客人了,“我今天不舒服,就不留你们了。下次来家里玩啊,奶奶给你们做好吃的。”
得,这话好假。
明明每次他们来宋家,在厨房里忙东忙西的人都只有宋楠楠。
不过老太太做东西也不咋样,没啥好期待。况且人家说这话,主要是表达个态度。
俩男生都挺担忧,许晨阳还压低声音问宋楠楠:“你行吗?”
他瞅着老太太怪不对劲的。要不行,他还是喊何淑妍她妈过来,有大人陪着说说话,说不定能好些。
宋楠楠摇头:“没事,你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给你们打电话。”
房门关上了,屋子恢复安静。就连从外头跑回来的小猫咪都识相的很,不吵不闹。宋楠楠往盆里倒了鸡蛋黄,喵星人吃得香香甜甜。
她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老太太就这么悄无声地盯着她。
宋楠楠没回头,苦笑着问:“其实我特别奇怪一件事,当初你为什么没掐死我?是怕我妈受刺激吗?”
他们从植物园回来,时候已经不早。
此刻夕阳已经坠入地平线之下,暮色苍茫。客厅窗帘半拉着,老人大半张脸都隐在阴影中,声音听着都不真切:“你又知道什么。”
“你以为我知道的和你以为我不知道的,我都知道。”宋楠楠伸手撸着猫。
猫咪真是这世界上最可爱的动物啊,尤其在冬天,简直就是燃烧的小火炉。
热度从她的掌心一路往上蹿,她感觉即便天寒地冻,都拥着小小的火光取暖。
老太太发出了轻轻的嗤声,好像打定主意不上钩一样。
宋楠楠也不理会她,只自顾自地说下去:“你跟老家人断了来往,孤儿寡母的,做到这般决然本来就不合常理。刚好我又在图书馆翻到了点儿资料,听当年追踪报道过这件大案的记者说了些细节。”
老太太终于变了脸色,声音猛地拔高:“他说了什么?他知道什么?”
“你不用激动,当年被拐的远远不止我妈。”
老太太气急败坏:“你胡说!你妈是去读研了,你妈在海城读研究生!”
宋楠楠苦笑:“我们都知道这是假的,何必呢。你现在想要瞒着我,事情只会更糟糕。不是有罪犯被放出来了吗。比起忏悔自己的罪孽,他恐怕更恨让他蹲大牢的人,认为他是被我妈害了。”
老人的胸口上下剧烈起伏,看着宋楠楠的目光像是看怪物。
与其说她是在看这个女孩,不如说她是透过对方在看一段她厌恶痛恨,不愿意触及的过往。
面前的少女身上流淌着她最亲近又最痛恨人的血液。
看,人是多么奇怪的一种生物。基因来自双方,怎么都没有办法切割掉。
老人久久的沉默,久到宋楠楠都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她才沙哑地发出了声音:“晴晴是准备出国的。”
宋晴要出国这件事,从大三下学期就已经定下来了。
法国算是比较早跟新中国建交的国家。改革开放之后,最早的几批公派留学生,目的地就有法国。
宋晴去法国,父母很放心。况且她不是孤身一人,她还有关系亲近的男友一块儿同行。
因为宋晴去学的是音乐,男友学的是数学,当时大家还打去说他们也是钱学森跟蒋英的组合。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即便宋晴出发去机场之前跟父母打了个电话之后,大半年的时间都没有消息再传递回来,宋家父母也没觉得奇怪。
那个年代老少边穷,有些地方一个乡镇都没有一台电话机,信号也糟糕的要命。
况且,他们这辈人都习惯于听从国家的安排。他们想当然地认为,女儿在国外也有大使馆照顾。如果有什么不妥,国家当然会通知他们。
用20多年后的眼光来看,这种想法有些匪夷所思。可在集体主义思想下生活的人,却认为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最起码,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宋家夫妻,完全没有想过还有什么意外会发生。
一直到开过年来的春天,有一位头发长的过分的年轻人找到了他们在祁省的住处,询问他们的女儿是否跟他们在一块。
夫妻俩这才惊觉,他们的女儿居然不在法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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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做错了什么
惊慌失措之下, 宋家夫妻首先想到的是赶紧联系女儿的男友。
直到此时他们才发现半年前准女婿给他们写的信,确切点儿讲应该是写给宋晴的信,大意为双方应该开诚布公, 好好谈谈, 关于他们的未来。
信寄到了热电厂,却始终没有到达宋家人的手上。
老太太说到这件事的时候,难掩愤怒:“需要人做事的时候,老黄牛永远被赶到前头。只要干活就好, 其他的, 谁当你是一回事。”
如果半年多前,信就到达他们手上, 他们也不至于在女儿失踪这么久之后都一无所知。
宋楠楠在心中叹了口气,她倒是有点儿明白为什么热电厂当初会如此冷处理那封信。
除了习惯性的形式主义官僚主义漫不经心的作风之外,可能也跟1983年的国际局势有关。
80年代中法关系的确处于蜜月期, 但1983年法国曾经发生过一起震惊世界的著名间谍案, 也就是电影《蝴蝶君》的原型。
宋楠楠曾经看过另外一部著名电影《黑炮事件》,工程师为寻找一枚丢失的黑炮棋子而被当成间谍破坏分子闹出一场大误会的故事。大概能够了解当时的社会大环境政治意识形态。
宋晴的父亲是高级工程师,属于掌握核心技术的那一拨人。这样的人才, 他们用着也提防着,大概担心他会叛变,出卖热电厂的重要机密吧。
这个时候,厂里的领导应该不希望这样的人才与国外有过多的牵扯。
反正不管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 阴差阳错的, 等到宋家夫妻确定女儿失踪,已经是1984年快要夏天的事了。
人海茫茫, 过去了这么久,想要找一个能跑会动的姑娘, 真是千难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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