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看不到你的生平,但就我所知道的这些,就足够你去下阿鼻地狱了。”
阿鼻地狱是整个地狱中最恐怖的地狱,但怎么说呢,下这个地狱真的太慢了。十六觉得被罚下阿鼻地狱的全部人中,至少有一半人都还处于往下掉的阶段,没个千把年还掉不进这个地狱里面。
所以她也非常认真道:“下阿鼻地狱太麻烦了,所以还是算了。”
累:“……”
“而一周剩下的那一天,你自己去等活地狱领罚吧。等活地狱的十六处小地狱,除了因虐|待动物而入的不喜处之外,你都要去走一遭了。”
累略微垂下眼睫,轻轻说了一声:“好。”表情没有不甘,也没有畏惧。
他甚至还有心情去宽慰他的父母:“父亲,母亲。这都是我应得的,你们不用太在意。”
累的父亲叹了口气,但目光又带了点欣慰,伸出手揉了揉累的头发:“我知道,累长大了。”
在经历了死亡之后,终于成长了。
……
十六给累安排的工作是和他的父母一起的,而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粘在父母身边的累对于这个安排感到十分开心。不过在一周的最后一天,也就是累去等活地狱受罚的时候,他并没有叫上自己的父母,而是独自一人去的。
他的目的地是等活地狱的瓮熟处。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大锅炖亡者的地方。
然后累就恰好遇到了正毫不留情把阎魔大王推下锅的鬼灯。
他眨了一下眼睛,看着面前黑发独角的地狱狱卒,脸上浮现了一丝讶异:“酸浆……”
他怎么在这儿?难道说,他其实是地狱的鬼?
鬼灯那么敏锐的感知能力,自然察觉到了有人在盯着他看,在确认锅里的阎魔大王一时半会儿爬不上来之后,便转身走到了累的面前。
一个异世之人,好像叫累。
地狱里什么时候、多了哪些异世之人、他们又要去做什么,这些资料十六都有一一记录下来,然后送到鬼灯这里来的。所以尽管这里面不一定每个人鬼灯都接触过,但至少所有异世之人他都认识。
鬼灯问累:“有什么事吗?”
累摇了摇头,此时,他脸上的讶异也已经不见了:“没有。只是有点惊讶于会在这里看见你罢了。”
鬼灯:“……”
“哦?”
辅佐官大人张口吐出一个简单的音节来,尾音微微上扬,似乎是带着几分疑惑不解的情绪:“我以为,这应该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累:“……你不是酸浆吗?”
“酸浆啊。”
鬼灯已经大概在心里猜测到了原因会是什么,冷笑一声:“不,我是鬼灯。”
“不过对于你口中的那个酸浆,我倒是有点兴趣。”
鬼灯将自己一直拎着的狼牙棒竖直放下,狼牙棒的前段因为他的力气深深陷进了木板之中,使其可以直立在台上。然后他自己双手抱臂,身上的阴影和低气压几乎都要实质化出来,连不远处本来在锅里大声叫唤着的阎魔大王都没忍住放低了声音,生怕又惹到了这个任性又霸道的辅佐官。
……真的好惨,明明他才是上司啊。
阎魔大王想哭。
而冷酷无情的辅佐官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盯着累道:“我的时间不是很多。”
“所以抓紧时间跟我说说看,你口中的酸浆都做了什么。”
累:“……?”
好吧,那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累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如实告诉了鬼灯。
鬼灯听完之后,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愈发冷峻了。
他自己总结了一下累所说的,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十六夜用他的脸给别人送白泽画的花。
呵。
鬼灯很是礼貌地向道了谢,并态度相当诚恳的向累推荐了这一处小地狱中那口最热最烫,效果最好最出众的锅。
鬼灯说:“你可以去那口锅里试试,亡者用了都哭着说好。”
累:“……”
累总觉得鬼灯这个感谢方式真的有点别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谢谢,我知道了。”
而发现了十六背着他用他的脸在异世界坑蒙拐骗的鬼灯,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去找十六算账。他只是如往常一样,待在阎魔大王的身边辅佐他完成了今日的全部任务。
然后,他才向阎魔大王告辞离开。
离开之前,鬼灯一个电话过去,让十六不得不留在办公厅加班。而鬼灯自己则是去了她和那些异世之人住的庭院,然后站在连通世界的符纸门下。
这扇连通了异世界的符纸门的事情,鬼灯是知道的。在卖药郎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他向他询问过相关的情况。而支撑起这扇门的十六夜,也曾为此给他上交过一份相关的资料。
鬼灯知道十六的规矩,老实说,他一直觉得十六针对这些异世之人定下的规矩还可以再严苛一些,地狱又不是做慈善的地方。总之这些姑且不提,素来重视规矩的鬼灯还是老老实实在一边放置的笔记本上登记了属于自己的名字,然后合上笔盖,单手提着狼牙棒就走进了打开的通道。
然后轻轻松松就走进了那个本该将不是那个世界的人都阻拦在外的符纸门。
鬼灯将狼牙棒抗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环视了一圈异世界的风景。
嘛,就让他看看,十六夜背着他在这个世界都做了些什么吧。
*****
与此同时,还在地狱加班的十六,忽然觉得自己背后一凉,还有点儿想要打喷嚏。
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并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一句:该不会是有人在背后偷偷骂……赞美她吧?
第30章 金鱼爱好者
对于异世界,鬼灯虽然从十六给的资料中了解了个大概,对鱼之呼吸也挺感兴趣的,但也没有太多的研究。毕竟在他看来,作为地狱阎魔大王的辅佐官,他只要管好阎魔大王以及地狱里面的事情就好了,也根本没兴趣插手别的世界的事情。
前提是没有人用他的外表在异世界坑蒙拐骗,还取名叫酸浆。
鬼灯的名字来源于他死后附在他身上的鬼火,以及他生前被那些村民称呼为的“丁”,取名鬼才阎魔大王就利用“鬼火丁”,给他取了个新名字叫做“鬼灯”。但“鬼灯”一词同时也是一种植物的别名。而那个植物就是酸浆,也俗称灯笼草。
换句话说,十六在这个世界不仅用了他的外貌,还用了他的名字。听累的描述估计连性格都是模仿了他的。
嗯,胆子挺大的。
对此,鬼灯其实并没有特别生气。
他只是非常心平气和的拿着狼牙棒行走在异世界的夜幕下,一边走一边非常心平气和的思考着,既然十六夜桑都用了他的名字他的外表他的性格在外面行事了,那么他在这个世界如果一不小心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被别人误会了,也根本不、能、怪、他、吧?
老实说,鬼灯根本没有找十六质问此事的想法。
相比起没什么意义的质问,黑心又恶趣味的辅佐官大人还是更喜欢利用自己的方便之处给十六在异世界挖一些坑,坑到就是赚到。
而到那时候,吃了亏的十六夜甚至都不能找他诘问。毕竟他也只是一时兴起去异世界走了一趟而已,谁又知道她在异世界的伪装刚好就和他一模一样呢?
唔,顺便还可以了解一下鱼之呼吸。
鬼灯淡淡的想着。
他对异世界的人鬼势力在地图上的分布并不算太了解,但数千年积累的经验让他还是有这个眼力,看出哪些地方是值得一去的。
就比如此时他面前的这个池塘,非常适合养鱼。所以鬼灯一看到它就走不动了。
夜色将满池清水染成了看不透深浅的深邃墨色,而月光又为其洒上银白的粼粼波光。仿佛是盛着一池的星空,晚风一吹,便是群星闪耀。
鬼灯走到池塘的边上,心想,可惜了。
可惜这么好的池子,没有养鱼,反倒是养了不少人类的尸骸。
那静谧的星空之下,是无数人类的骸骨。池水掩盖了血腥残忍的真相,而装饰以美丽的水光。
池塘的边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陶制的水壶。晚风轻柔,连树梢的叶子都难以被吹下,但那个水壶却摇晃了起来。
鬼灯稍稍抬起眸,平淡的目光从池塘移到了水壶上。
在他的注视下,水壶里慢慢钻出来一个长得奇形怪状的人——不,按照这个世界的说话,应该是鬼。
原本属于眼睛的地方长了两张嘴,前额和嘴唇的部位则各有一只眼睛,眼瞳的部位分别刻上了“上弦”和“伍”。而这个鬼的五官都如此诡异了,他的身体竟还能更恶心一些。长长的连接着水壶的躯体,躯体的两侧长着很多只婴儿般的小手,看上去就像是某种多足虫一样。
虽然一来就直面了异世界的审美负巅峰,但鬼灯依旧十分淡定。他只是在想,这个世界的鬼都挺有个性的,不过还好十六夜桑不长这个样子,否则她现在大概不在阎魔厅办公,而是在猎奇展览馆被人围观吧。
水壶里钻出来的鬼盯着他,粘腻的目光像是某种粘稠的液体一样,让鬼灯感到有一点不适。但那个鬼却是十分开心的笑着:“嘻嘻嘻,瞧瞧我看见了什么,一份可以送给那位大人的礼物!”
或许是因为激动和高兴,那个鬼全身上下的手都在不停摇晃着,他说:“让我想想,你是叫酸浆,对吧?初次见面,我叫玉壶。”
“是一个艺术家。”
鬼灯:“艺术家?”
“没错没错。”玉壶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嘻嘻笑了,“不过不用着急,等一会儿你就能看到我的艺术作品了。”
“因为——我打算把你做成一个完美的艺术品,然后献给那位大人!”
“嘻嘻嘻,你该感到荣幸的!”
鬼灯面无表情:“哦。”
对面的鬼没有因为惊慌恐惧而感激涕零,这令玉壶感到有一丝诧异和不爽,他忍不住又问他:“你不高兴吗?为什么都没有什么表示?”
鬼灯:“啊,请不要在意。我对艺术没什么太多的了解。”
他家的围墙上虽然有着大师的杰作,但鬼灯还是觉得那不够有张力。相比较精美的浮世绘,他还是喜欢更加艳丽的色彩以及夸张的表现手段,最好再多一点诡谲——毕竟这才是地狱该拥有的样子嘛。
“不过如果你想要表示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些。”
鬼灯说着,举起了自己的狼牙棒,然后毫不留情的直接砸到了根本来不及反应的玉壶脑袋上。狼牙棒上锋利的尖刺一下子就将他划得头破血流。
而鬼灯就像是没看到一样,抬起来又重重地往他脑袋上砸,就在那里一下一下的敲着玉壶的脑袋,一边敲还一边问:“这样的表示可以吗?大艺术家。”
被狼牙棒敲懵了的玉壶:“……”
玉壶终于回过神来。下一秒,他的身影从鬼灯的面前消失不见了,而挥舞下来的狼牙棒就这么砸碎了陶制的水壶,哗啦啦碎成一堆碎片。
不远处的草丛里又出现了一个模样类似的水壶,玉壶的身影冒了出来,五官错乱的脸上是勉强可以判断愤怒的情绪。
“你竟然打碎了我的壶……我一定要让你吃足了苦头!你这个脑子里都是肌肉根本不懂艺术的猴子!!”
鬼灯轻啧一声,在玉壶还想着继续骂下去的时候,直接将手中的狼牙棒扔了出去,又砸碎一个水壶。
玉壶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可鬼灯动手的速度实在是太快,每一次玉壶一转移到别的水壶中去的时候,就会被鬼灯毫不留情的砸碎。
玉壶的心情姑且不提,鬼灯在砸水壶的过程中忽然想到了一种游戏,叫做打地鼠。如果玉壶下了地狱,以后地狱的盂兰盆节就一定有他一个摊位,名字就叫做打水壶好了。
不知道鬼灯连他下了地狱之后做什么都想好了的玉壶最后还是学聪明了,再次出现的时候也是在距离鬼灯比较远的池塘对面。
刚好鬼灯也对打地鼠这个游戏有点厌烦了。
池塘对面的玉壶看着那个黑发独角神色冷峻的鬼,被屡次冒犯的愤怒在他心底膨胀,他甚至不愿意多话,手上举起一个水壶,就直接使用了他的血鬼术:“鱼杀·千针万刺!”
鬼灯掂了掂手中的狼牙棒,估算着大概用多少的力度可以把池塘对面的鬼直接砸到水壶里。然后就看见玉壶手中的水壶冒出了几串泡泡,紧接着便是几只胖胖的嘴巴圆滚滚眼睛也圆滚滚的金鱼,摇着尾巴游曳在空气中。
鬼灯:“……”
鬼灯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狼牙棒。
咳,金鱼,有点可爱。
鬼灯若有所思,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鱼之呼吸吗?
然后,这些模样看着可爱的金鱼鼓起了嘴,朝他喷出了一堆密密麻麻的尖锐针刺。那铺天盖地的气势,似乎不把他扎成刺猬就就不罢休。
玉壶在对岸冷笑:“这下我看你还往哪儿躲!”
鬼灯淡淡睨了他一眼,然后就把注意力放在了金鱼上。至于那些针刺,全被他拿着那个看似笨重的狼牙棒给拦了下来了。
玉壶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他的血鬼术,连鬼杀队拿着灵巧轻便的刀的猎鬼人都少有人能躲过!更别说是一个拿着如此迟钝而笨重的武器的、名不经传的鬼!
玉壶在想什么,鬼灯并不在意。他只是看了看手中被他拿着一根的针刺,对其锋利度非常满意,然后就更喜欢这些金鱼了。
长得可爱杀伤力还强,多适合养在地狱啊,有事没事就把那些亡者扎成刺猬。老实说,鬼灯都有点儿想把玉壶杀了,然后弄到地狱里来了。
不过,虽然这并不是他的世界,可鬼灯的习惯还是让他不会插手——至少不会杀死生者。不管他是人类还是鬼,是善还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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