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进了院子,美人们这才放心离开。
宋氏满脸堆笑,不由得想起当年她刚进王府的时候。
那会儿她心里很是有几分愁怨,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正室嫡女来着,虽然是嫡次女。
以她家里的门第,能进王府的确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可一想到妾这个字儿,她心里就不舒服。
直到看见了王爷。
两三年前……王爷比现在略稚嫩些,宋氏一见那张脸就自惭形秽,脑海里只有四个字儿:举世无双。
宋氏只记得那天晚上她心中小鹿乱跳,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妾是楚楚,楚楚动人的楚楚。”
王爷“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一腔热血错付啊……可娘娘却会看着她的眼睛诚恳地夸奖她的名字,还说会记住。
“你想什么呢?”旁边忽然有人问她。
“娘娘。”
哗的一声,众人都笑了起来,可笑完就是互相瞪视,头一瞥,谁也没理谁就这么走了。
这条路长着呢,看谁能笑到最后!
娘娘只有一个,娘娘的位置也只有一个!
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框,唐思然瞧着这一群善解人意,又会投其所好,还体贴入微的美人们,满意极了。
不过来门口等她的人只有十五个,还有五个没来。
可见已经有人清醒,开始观望了。
一开始大家做了那样的梦,都狂热得很,再加上从众效应,生怕自己落后,恨不得一个个都把心掏给她。
这才过了三天,就有冷静的人回归了正常。
这可不行。
不过没关系,从众嘛,下一步她得给些“奖励”,让这些人再回到她们这个和谐友爱的大家庭里。
竹兰去送卫嬷嬷还没回来,去门口接她的就是菊黄,刘嬷嬷是半路上才迎见的。
“菊黄,我看在门口等我的人只有十五个,剩下五个呢?”
菊黄心里跳了跳,这两天在娘娘身前伺候的就竹兰一个,竹兰也不可能跟她说什么娘娘不是什么生事儿的人,所以一听见这话,菊黄就觉得娘娘是不是不太满意了?
要敲打敲打这些妾?
不过王爷二十个妾呢,搁谁谁都受不了,倒也不能全怪在娘娘头上。
“奴婢记得有个苗族来的没到。”说话的是刘嬷嬷,“还有个陇右王家的没来。”
刘嬷嬷也是故意开头的,为的就是给菊黄开这个头。
菊黄见刘嬷嬷都说了,再说这么不是什么事儿,她道:“还有孟氏、方氏和胡氏,苗族来的那个姓希,不太舒服。”
这话说的不好,菊黄心里突突跳了两下,什么叫真病?难道其余的姨娘们都是装的不成?
可这话不能改口,万一解释不成,叫娘娘迁怒于人就不好了。
唐思然想了想,柔声道:“刘嬷嬷去看看希姨娘,别进去,就跟她说我身子也不好,你进去了怕给我过病气。问问她可有什么想吃的没有,若是难受就找太医,别自己撑着。”
刘嬷嬷应了声是,正要去,菊黄又道:“娘娘,希姨娘是信期到了。”
“咳。”唐思然一笑,道:“那这样,刘嬷嬷跟菊黄走一趟,拿些逍遥散去看她,看看她屋里热水,暖手炉什么的可预备齐全了没有?再问问她想吃什么,叫厨房去做。”
刘嬷嬷叹道:“娘娘真是体贴。”
“再告诉她,若是真的不舒服了,就去请太医来看看,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她不好意思,我陪她一起看太医。”
这下菊黄也变了脸色。
唐思然又道:“剩下那四个……也这么办吧,免得大张旗鼓的希氏不好意思,想来她们也能谅解,都是自家姐妹。”
既然不愿意走和谐轻松路线,那她也可以给她们专门开发一条宫斗路线。
三天就能冷静下来的都是异常聪明的人,异常聪明的人总是敏感多疑又要多想的。
总之大家各司其事,好好过日子。
“是。”两人应了声,一起出来,菊黄不由得心里叹了一声,娘娘还真是面面俱到,分水不漏。
王氏收到正院送来的逍遥散和王妃的关心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她下意识道:“妾不是这个时候信期。”
菊黄道:“娘娘知道,娘娘的意思是怕希氏为难,叫你们几个给她打打掩护,娘娘说了,若是真的不舒服了,请了太医,她也去号脉的。”
王氏低下头来,叹道:“妾知道了,娘娘……是真的体贴,麻烦您替妾谢谢娘娘,待妾信期过去,再去亲自道谢。”
娘娘看着柔柔弱弱的,一副病秧子的样子,是真的手段高超。
王爷给了她身边的太监,太监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这代表了王爷把她当一家人。
从宫里回来,刘妃娘娘赏了她那么多东西,尤其是那一套二十四块的玉佩,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承诺她,王爷身边的妾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四人,不然她不会把那玉佩发下来。
敬茶不过半天的功夫,她就拉拢了几乎所有的人,不过三两句挑拨,那些人就都跟飞蛾扑火一般冲上去了。
娘娘极会把握人心。
今儿王爷还专门陪她去回门。
唐家除了她那个已经死了的爹,给王爷提鞋都不配!
王氏长叹了一口气,这头一局,她已经输了。
娘娘是寸步不让。
“你去全嬷嬷那儿说一声,我这两日身子不适,不能伺候王爷了。”王氏道。
丫鬟一愣,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她家姨娘这不是好好的?
王氏心中一叹,娘娘说她到了信期,可不是暗示她离王爷远一些吗?
娘娘手段高超,她自愧不如。
她这一次是大意了,以后……需得小心谨慎,藏在人群里不声不响才是。
“我这两天不舒服,再者娘娘才进门,她是正室,我挂着牌子难道是要跟她争宠?”
这丫鬟是她从家里带来的,一听这话立即明白了,她叹道:“奴婢这就去,您……受苦了。”
王氏没精打采地歪在床上,五个人……娘娘一个都没放过。
她翻了个身,想起王爷成亲那天晚上她做过的梦。
这梦并不代表什么,王家的组训,就是只相信自己,不能怪力乱神。她母亲也跟她说过,梦是最信不得的。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会做这样的梦,归根结底是她想当皇后,她内心里是盼着王家重新站起来,不再被陛下打压。
她梦见王爷登基,是因为只有王爷登基,她才能更进一步。
她梦见娘娘死了,是因为只有娘娘死了,她才有机会当皇后,从而影响陛下,为王家谋福利的机会才越多。
至于为什么是难产……想必是她听说过的种种关于娘娘的消息,父亲死了,守孝三年,身子不好,身材瘦削等等。
还有三年,六年。
王氏的眼圈红了,她的祖爷爷,今年已经六十三了,祖爷爷从小教导她长大,她的内心深处其实是希望祖爷爷在闭眼之前,能看见王家复兴的希望。
不怕,王家给每个王爷身边都送了人,总有人能成功的!
可……王氏又想起皇帝并没有反对他每个儿子身边都有个王家的人,难道……王家在皇帝眼里已经不成气候了?
已经衰弱至此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氏:娘娘终于敲打我了,这个套路我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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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今天依旧是怀疑王爷有问题的一天
卫嬷嬷回到了梨华宫,刘妃正翘首以盼,见她进来,急忙叫宫女出去,问道:“如何?”
卫嬷嬷想了这一天的所见所闻,尤其是去了唐家看见的,叹道:“王妃着实可怜。”
刘妃拉着她叫她坐下,又推了推桌上的茶,“温温的,你先润润。”
卫嬷嬷喝了两杯,道:“奴婢从头开始讲吧。”
“王府的妾表面上看着很是恭敬,可奴婢总觉得她们憋着什么,叫人心生不安。”
刘妃点头道:“前头我挑了她不少错儿,怕是从公主那儿传出去的,她不是总去看婉娘?”
她眉毛一竖,“她们知道我对她不满,一个个的都想等她出错看笑话呢!你继续说。”
“娘娘眼光极好——”
刘妃不明就里看她一眼,这怎么又扯到眼光上了?
“王妃今儿带了您给的钗还有玉佩,一身搭配的特别出众,尤其是那只红宝石的金钗,特别压场子,叫唐家的人都看呆了。”
刘妃嘴角翘了起来,带着婆婆给的东西去娘家,那可不就是把她放在第一位了吗。
“不过……”卫嬷嬷一顿。
刘妃急道:“你这脾气,有话不能直说吗?”
“奴婢看她身上那套衣裳,像是四五年前上进的料子。”卫嬷嬷把这花样仔细一描述,刘妃叹了口气,道:“不错,我也记得,当初为了这料子,顾妃跟罗贵人差点打起来,后来陛下一怒之下,宫里所有人都不叫用了。”
“她的确是可怜。”刘妃叹道:“这料子想必是前头陛下赏给她父亲的,就为了这婚事。这都四年了,她母亲怎么也不想着给她置办点新的?”
卫嬷嬷道:“奴婢瞧见王妃的母亲了。”她一边说一边摇头,“不是个清醒的人,腰杆子也挺不直,一句话都没跟奴婢说,也没理竹兰,半点没问王妃过得好不好。”
刘妃叹气,道:“我想想她前儿进来那个样子,唉……”
“我给了她那么多好料子,王府里也不缺人手,若是想做早就做出来了,她穿着这衣服,想必也是想给她母亲一点面子,哪知道又被伤了呢?”
“王妃还有个弟弟,”卫嬷嬷皱着眉头,“应该是比王妃小了四五岁吧,不过长得人高马大,腰身至少有奴婢两个那么粗。”
刘妃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是守孝?”
“还有唐家的两位老爷,举止粗鲁,那些姑娘们举止轻浮,两位太太看着也不像是有规矩的人。”
“三代传家,唐家这才是第一代发迹。”
刘妃叹气,她已经完全把儿媳妇扒拉到她翅膀下头护着了。
“我原想着若是她家里人不好,她就不会多想,就能跟老六好好过日子,只是听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又有点难受。”
“前头的确是我迁怒于她了,陛下能选她给老六当王妃,证明她父亲的确是可造之才,若是她父亲还活着该多好?”
“她娘不靠谱,她在这世上一个人孤零零的该多可怜。”
“我得好好对她,不能叫她再伤心了,也不能叫人欺负她。”
“明儿再去库里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没有,中秋节的东西也该发下来了,再收拾收拾给她送去。”
“叫她不着急来宫里谢恩,好好歇两天,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卫嬷嬷应了声是下去,刘妃又想,前些日子仿佛在哪儿听过,说宫里的绣娘要退下去一批,要么给她再找两个绣娘?
得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才行,这人漂亮了,自然也就精神了,一精神身子才能好不是?
孟王府里,刘妃口中弱小可怜无助的王妃娘娘正吃晚饭。
跟秀色可餐的孟王爷一起。
孟王爷换了一身鹞冠紫的衣裳,衣领紧紧扣着,死死抵着他的喉结。
衣领上头还有细细一圈只有指甲缝那么宽的纯白色边。
从鹞冠紫过度到纯白,再从纯白到光滑紧绷的皮肤,每一个过度都极具跳跃性。
却都被他压住了。
贵气逼人。
唐思然这会儿觉得吃饭不说也挺好的了,因为无论说什么,都会削弱王爷身上神圣不可亲的气质。
还是神圣不可侵?
害,意思都一样。
待吃过了饭,王府的大总管李忠顺进来,手里捧着个小盒子,放在唐思然面前。
唐思然也没等王爷开口,她觉得王爷是个干脆利落的人,便也不装扭捏,直接打开了盒子。
上头是一张地契,端景大街的,就在她被换了的嫁妆铺子旁边。
下头是……
几张诗稿,几张被修改过的时文。
诗稿上的章是月觉散人的。
时文上修改的字体用的是标准的馆阁体,头一句就是“瑞瑾太妃殁,短讳三个月”。
“月觉散人是翰林院杨大学士的号。”孟王爷言简意赅的解释,“他做下一届主考官的呼声很大。”
至于短讳,这个唐思然知道,像皇帝的名号,先帝们的谥号,这都是长讳,是绝对不能出现在文章里的。
至于皇后太妃等等人,若是去了,虽然也有封号,但都是一阵子的,只是这个不是消息精通的上层人士,是肯定不知道的。
可这短讳也是要避的,一旦出现在考卷里,那就是十年寒窗苦读全部白费。
再看这人的馆阁体,标准至极,甚至还有了点自己的风格,没有十年的功夫成不了这样。
那什么样的人能日复一日写馆阁体呢?还能知道后宫一个太妃去了?
在皇帝面前伺候的学士,也就是皇帝的文字秘书。
“多谢王爷。”唐思然起来福了福身子。
孟王爷点了点头,道:“以后叫李忠顺拿给你。”
唐思然越看孟王爷越顺眼了,有了这东西,这铺子生意想不好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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