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醒了?身体可有大碍?”声音有些沙哑,许是受了惊吓后又夜宿外头引起的。
他说了句“无事”一声,偏头看向别处,不想与她对视,好像这样就能将心里的那些悸动一一拔除。
只是在看到身上被包扎过的痕迹后,心里又是另一番的滋味。你心心念念的想要逮着证据弄死她,而她却不记仇的在危难中仍然不离不弃。
温淑琳见他不想理会自己,也不多说,撑起身子站了起来,拍了拍裙摆处的泥土。
季林钟也跟着站起来,只是站的时候脚一着力,吃痛一声,整个人往旁边一歪,好像受伤了。
温淑琳立刻扶住他,目光落在他的腿上,是肯定不是疑问,“伤了?”
季林钟有些尴尬的点点头,面上还是强撑着。
温淑琳叹了口气,看看他们二人一身的狼狈,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如今一个瘸子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在遇上黑衣杀手怕是要双双交代了吧!
“我扶你。”温淑琳主动将他手搭在肩膀上。
季林钟也知此刻不是矫情的时候,顺势靠在她身上,两个人这才一瘸一拐的寻了个方向外森林外头走去。
而此时追杀的两个黑衣人拦下了马车后,在空无一人的车里没有寻到想要的东西,又兵分两路,一人继续往去京城的官道追去,一人则颠转过来反向寻找,誓要找到二人。
再说这边的温淑琳与季林钟,一路走了许久,从清晨到下午,好不容易在山上看到一户人家,那家中却只有个瞎眼的老太太,说的话还是方言。
三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半天也没说通,老太太不认识她们,又听不懂她们说话,就是不愿放他们二人进院子歇脚。
季林钟的腿现下无法长途跋涉,二人只好苦兮兮的坐在这户人家的外头,看看这家是否还有其他人回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时值傍晚时,一个身强体壮的年轻汉子身上背着弓箭,提着两只兔子回来了,从穿着打扮轻易能看出是个猎户。
温淑琳连忙扶起季林钟站了起来。
猎户也是老远就看到了他们,“二位?在我家门口坐着做什?”
“这位小哥,我们路上遭遇贼人,不幸落难。如今脚上又带着伤,所以想借小哥住处落脚修整一番。”季林钟说完,又看了看院子里的瞎眼老太太,“刚才与家中老太太搭话,老太太似乎不懂官话,我们也不好贸然进去,是以在外等候。”
猎户打量了他们一身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又看了看男人身上的伤口,暗道是赶路遇到了劫财的。
“原来如此,”又看了一眼他身旁的温淑琳,头上挽的是妇人发髻,便道:“你们夫妇随我来吧。”
温淑琳一听想说大哥你误会了,我们看起来哪像夫妇了,刚要开口便被季林钟给拉住,季林钟抢在她前头说了句“多谢”。
温淑琳扶着他,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季林钟借此机会小声埋在温淑琳耳边解释于她听,“外头肯定还有人在寻我们,扮做夫妻也许更方便躲过。”
说话的热气熏的她耳朵麻麻的,温淑琳偏开头想了想,红着脸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猎户姓曹,叫曹大勇,家中除了瞎眼的老太太,还有一老父亲在外做农活。
他将二人领到一间屋子后,便自告奋勇的替季林钟看起伤来。猎户常年在山上打猎,身上受伤多是自己处理了,对于季林钟的摔伤倒还是有些法子的。
先是替他正了骨,又寻了几块破木板固定已做支撑固定,红肿之处还需敷药才可消除,只是他家中却是没有,还需下山进城去买。今日天色已黑,只能等明日了。
温淑琳趁着这个机会,在另一处梳洗了一番,换了身瞎眼老太太的衣裳,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个农家妇人,只是那俏丽的模样却硬生生的出卖了她。
“多谢曹大哥肯收留我们,今日我们夫妇二人落难,身上无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根簪子是身上残留不多的物件了,多少能值些银钱,还请曹大哥收下,不要嫌弃才好。”
除了马车上丢了的包袱行礼,温淑琳身上还藏的有大把的银票,可她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自然不会将之主动拿出,何况她才不信季林钟身上没藏钱。
曹大勇是个耿直的汉子,觉得无功不受禄,当即推拒起来,“我又没帮上什么,季大嫂就不要客气了。”
还是季林钟在一旁劝到,“曹兄弟还是收下吧,我们夫妇二人还有其余事情相求。”
温淑琳白了他一眼,虽说东西本就该送的,可见他也跟着这般豪爽,心里却不安逸了,果然不是自己的东西一点都不心疼。
季林钟见她那副翻白眼气呼呼的样子,心中一阵好笑,调侃起来,“娘子放心,等去了京城,相公在给你补上。”
温淑琳瞬间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仿佛在骂,你算哪门子相公?啊呸!
曹大勇却道二人是真的夫妇,直夸,“季大哥与嫂子真是恩爱。”
季林钟态度十分自然的接道:“承蒙夸奖,在下惭愧,娘子嫁给我,没享上福,还遇上这种事,是我本就没照顾好她。”
温淑琳脸上勉强陪演道,“相公多虑了,夫妻本是同林鸟,自(大)然(难)要(临)有(头)难(各)同(自)当(飞)。”
等到曹大勇一走,温淑琳的脸又立刻垮了下来,趁着他受了伤,可劲的挖苦,“看不出小叔还挺会演戏,我竟不知什么时候的小叔才是真实的。”
季林钟还沉浸在他叫相公的那句话时,一听她如此说,也不生气,反而调侃起来,“嫂嫂好像没刚见时那般怕我了。”
温淑琳这才想起了之前那些不好的回忆,这些日子的相处,这人面上看上去好说话了些,好相处了些,可本质上还是杀神,她怎么就差点给忘了。
“胡……胡说什么!”温淑琳眼睛看向别处,小声嘀咕,“我又没做亏心事,我怕你做甚?”
一想到昨晚她差点拿匕首捅死他,温淑琳突然有种的感觉,心下发慌哪还敢与他对视。
“是吗?”季林钟见她那心虚的样子,有些后悔刚重生归来时太冲动了,掐了她两次脖子,让她如今都还对他有惧意。
温淑琳还不知他全然误会了,以为他又在怀疑自己,寻了个借口就出了门暂且先避开。
季林钟看着她借口离开的样子,轻笑一声。逃避只能是短暂的!毕竟两人现在在外伪装的是一对夫妻,到了晚间,温淑琳还是得老老实实的回房,除非她想睡屋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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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农家的晚饭到底是不如自己家来的香, 虽说曹大勇还专门做了兔子肉来招待他们,但到底手艺太差,加上温淑琳也不爱吃兔肉, 是以她只随意吃了些。
一席五人, 晚间在外务农的曹老爹也回来了, 见家中来了客人, 倒是有几分稀奇,便问了他们几句, 是做什么的,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
季林钟全程答的滴水不漏,说是去京城探亲,路上遭遇贼人杀人越货, 好不容易逃掉的。
曹老爹听完感叹了两句如今世道不安稳,又转头与曹大勇说起了其他。
“大勇, 今日我在山上做活时,听人说城里招工修缮城墙,要些个力气大的,你明日去看看有机会能招上, 赚几个子回来是几个。”
曹大勇答得爽快, “好嘞,爹,我明日要送季大哥她们进城,正好顺道去瞧瞧。”
季林钟听完, 心中立刻起了个打算, “曹兄弟,我这有一差事, 比去修缮城墙轻松些,银钱更多些,不知曹兄弟愿意不愿意。”
曹老爹一听两眼发光,“钱多活轻?还有这种好事?”
季林钟说道:“我想请曹兄弟送我夫妇二人入京,中途的车马费,食宿全由我们包了,包括曹兄弟回来的路费。”
温淑琳想了想他的腿,也猜到这人是想找个马夫代替他,便也在一旁帮腔,“相公腿脚不便,若要等修整好在入京,家中亲戚怕是急了。我们夫妇人生地不熟的,除了曹兄弟也不敢信其他人。”
曹大勇却有些犹豫,长这般大还未出过远门,若他走了,家中二老又要怎么办?
温淑琳见他面露犹豫,从手上褪下一根银镯子放到桌面上,“这个可以当做定金,曹兄弟放心,我们夫妇都不是食言的人。”
曹老爹一见那银镯子立刻拿起,借着烛光看了起来,嘴里也跟着劝起来,“大勇啊!你就陪两位贵人跑一趟,说不定等回来聘礼都够了。”
“咱家之前穷,没有姑娘愿意嫁过来,等这趟回来什么都有了,你小子还怕娶不上媳妇儿?”
一米八高的汉子,被亲爹骤然提起此事,黝黑的脸上泛起不起眼的红晕,见亲爹都发话了便点头同意了。
用过晚饭,曹大勇因着临时答应了要送他们入京,便慌忙火急的去收拾行李。
温淑琳则是扶着季林钟回了房,这间客房收拾的很干净,看得出来主人家经常打扫,只可惜久无人住,到底有股子霉味在里面。
季林钟靠在床头,看着有些疲惫,却撑着下巴坐在桌前发呆的温淑琳,“嫂嫂不打算歇下?”
温淑琳看了看床,虽然能睡得下两人,但是睡下后就没多宽敞了,心里很想,但嘴上却是拒绝的:“我……我还是趴桌上将就一晚上吧!”
季林钟看着她只觉得好笑,“嫂嫂莫不是在怕我?我身上还带着伤呢,且放宽心吧,嫂嫂。”
温淑琳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况且她身上还藏着一把匕首,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吹灭油灯,脱鞋上床,温淑琳利落的从他身上翻过,在靠墙处躺下,两人中间还隔了一小段距离。
黑暗中,温淑琳闭着眼睛慢慢酝酿着睡意,听着对方陌生的呼吸声,却半天无法入眠,翻来覆去想寻个舒服的姿势又束手束脚。
季林钟也不知该说她是没心没肺好,还是太放心自己,这样在床上动来动去的,若他腿没受伤,怕是会以为她在勾他。
“嫂嫂睡不着?”
“啊?”温淑琳愣了一下,又“嗯”了一声。
“为何睡不着?”
“我……我在想昨日被追杀一事,幸好阿旭没有与我们同行。”温淑琳无比庆幸,不然现在情况还不知会是什么样?
刚这般想过,脑子里又突然警铃大作,温淑琳冒出了一个古怪的想法,若是季林钟早就知道有人截杀,才故意与阿旭分开同行,偏偏又带上自己,那莫不是想借别人之手做掉自己?
温淑琳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震惊了,瞬间觉得身旁躺着的是个怪物,整个人往墙壁缩了缩,心里很慌,吓得战战兢兢的,全身开始冒起鸡皮疙瘩,恨不得立刻爬起来转身就走。
黑暗里,季林钟看不清她脸上的震惊与惊恐,还平静的问道:“那嫂嫂就不好奇他们冲着什么来的?”
温淑琳吞咽了一口唾沫,心中溢满了紧张之感,心想着肯定是冲着你来的,然而你还计划着想拉我垫背,却不敢如实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好奇,但是猜不到”。
季林钟在共患难后,却有了跟她摊牌的意思,“这些黑衣人都是冲着我来的,若是没猜错应该是与陈家有关。”
温淑琳听到的第一个反应却是想捂住耳朵,常言道知道的越多活的越短,她真的不想知道季林钟与哪些人有瓜葛。
季林钟却道她是被震惊住了,听着她有些杂乱的呼吸声,问道:“嫂嫂是否想问,陈家与我们本是姻亲,怎会如此行事?”
温淑琳压抑着自己,顺着他“嗯”了一声,恨自己怎的不早些睡过去。
越是害怕,心里越是紧张,偏偏此时季林钟翻了个身,侧身看向她,语气中颇有些歉意,“大哥之事,以往是我误会嫂嫂了。”至少今世季家之事没有一样是与嫂嫂有关的。
之前一直不肯承认温淑琳是无辜的,带着温淑琳走陆路,便是想最后在验证一次心中的怀疑,事实证明那些黑衣人连温淑琳都要动手,可见她们本就不是一伙。何况之前的迹象,已经证明了温陈两家毫不相识,若真要说牵连,那也是谢志清与陈家公子有些瓜葛。
季林钟虽没有明明白白的道歉,但言语中多少是含了一点歉意的。
听他这么一说,温淑琳此时感动的想流泪,不为别人,只为自己这些日子活的战战兢兢,只为这些日子的做小伏低,只为这些日子的谨言慎行。
不管如何,季林钟现下拔除了对她的怀疑,那是不是便代表只要没有发现她是重生的,以后都不会对她再下黑手?
不知不觉的,温淑琳已经泪流满面,这大概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喜悦。
“嫂嫂怎的不说话?”季林钟见她半天不开口,几乎要以为她睡着了。
温淑琳擦了擦眼泪,有些哽咽,“小叔,信我便好。”
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哭音,季林钟神色陡然一紧,这是第一次,他被她的眼泪给弄的不知所措,遥想上一世的嫂嫂在临死之前的大哭大闹,他心里是半点感觉都没有,而这世,听着她这样压抑着声音,委屈的流泪,他只觉得世界要崩塌了。
最终,他低下了高傲的头颅,轻叹了一句,“嫂嫂,对不起。”
对不起受上一世的影响一见面便伤了你,对不起这些日子对你的怀疑,以及最后这次让你冒着生命危险的同行。
温淑琳不知道他心中的感叹,轻轻唤了一声,“小叔。”
“嗯。”季林钟却有些紧张了,怕她说出一些恨他,质问他一开始为什么不信任她,要伤害她的话。
温淑琳说的十分委屈,“我只想三年后平安归家。”
从今以后抛开上一世的仇恨,她可以好好的生活,可以对以后有了期待,可以做崭新的自己。
季林钟心里却冒出一丝不舍,他知道在没有借口留下她,只能答了一句“好”。
他与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若是温淑琳没有嫁给他大哥,必会与另一人举案齐眉。而如今不过是绕了一圈,又回原点。
而他自己也有自己的理想与抱负,大哥之死牵涉到当官的,以平民身份去斗胜算不大,只有等到金榜题名后,再去查清,才是唯一的办法。
见他答应,温淑琳心中的提心吊胆一下子去了不少,这几日心潮起伏,心情忽上忽下,陡然一下子这样放松了,她只觉得困意袭来,便缓缓睡了过去。
季林钟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心中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突然很期待着去往京城以后的生活,忧的是她迟早要离开。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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