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着的“韩巴”动了动,将压在身下的胳膊抽出来。金富源瞄见他连着手腕的掌上五指全乎,瞳孔骤缩,混道多年的本能使然让他感觉这事不对,他拽着江易转身就跑,可事不遂人愿,刚跑到外室,地窖的大门被人砰一声关上,几个保镖手里拿着钢管沿台阶下来。
前后的路都被堵死,彻底成了瓮中之鳖。
吊顶灯泡亮起来,灯光黄幽幽的,室内依然十分昏暗。
地上的“韩巴”爬起来,他摘掉油腻的假发,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保镖推着霍璋从内室走出来,手里拖麻袋一样提着半死不活的韩巴。
韩巴身上衣服全不见了,皮肤没一处是好的,血迹干涸、再流、再干涸,在身上结了厚厚一层硬痂,离远了看不像活人,只是团血色的东西。
霍璋脸上依旧戴着一副温和的假面,笑得斯文极了。
金富源戴着口罩,自觉霍璋认不出来,但只要对上那男人的的眼,就觉得自己被看穿了一样无所遁形。他此刻心里明白过来,早前一切的顺利只不过是霍璋诱他深入的局,但凭他的脑子一时想不出来今晚计划的纰漏到底出在哪里。
“夜里加班辛苦了。”霍璋示意保镖把韩巴丢出去,“我招待他这么久也浪费了不少精力,你们想带他回去说一声就行,何必大费周章呢。”
韩巴伏在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金富源咧嘴一笑:“好啊,既然这样,让我把韩巴带走吧。”
霍璋两手交叠放在腿上,好整以暇:“可以是可以,嘴硬的人我不喜欢,还你就是,但作为报偿,你们要留下来陪我喝杯茶。”
金富源眼里精光四射:“你要觉得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寂寞早说啊,也好叫我收拾好东西再过来,这匆匆忙忙的什么都没带,留下来也太打扰了。”
“不打扰。”霍璋笑了笑,“我很愿意招待乌姨的朋友。”
几个保镖把前后的路堵得死死的,目的不言而喻,是怎么都要把他和江易留下来了。
金富源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能不能脱困全看个人本事,他环顾四周,眼睛瞄到墙边装酒的架子,计上心头。他趁保镖没防备奔上前去一脚踹翻酒架,酒瓶碎了满地,高浓度的白酒瞬时流满了整个地窖。
金富源手里攥着一瓶酒,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按着举到脸前。他戴着口罩,说话声闷闷的:“霍二,你真以为我来这就没一点准备?我话撂这,韩巴今晚我也不要了,要么你放我俩走,要么咱一起死在这。”
地窖每日通风,有足够的氧气令酒精燃烧,一旦高温令酒精蒸发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霍璋活到今天这个地位,足够惜命,哪怕金富源点燃酒精保镖也能保护他,困死在这的几率并不大,但他依然不会以身涉险。
——有更好的底牌,谁会拿自己赌命呢?
金富源咽了口吐沫,手里攥着那打火机越发紧了。
灯光的影子映得霍璋俊美的脸颊泛黄,他微笑道:“好,我放你走。”
金富源挡在江易前边:“你先走。”
江易没动。
金富源气急败坏,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调骂:“你他妈傻愣着干嘛?要不是九爷吩咐,老子真想把你留下来当垫背的。”
江易抬眸,对上远处的霍璋,男人似笑非笑,正用种审视的目光度量他。
按约定,他将金富源诱进霍宅,霍璋瓮中捉鳖。金富源是跟了于水生多年的心腹,于水生做的脏事许多都由他经手,他知道的比韩巴只多不少,小东山的秘密从韩巴嘴里问不出来,可以换个人折腾,而江易这些年没少被金富源打压,也能借此出口恶气,怎么看这都是件再双赢不过的事。
江易明白霍璋的意思,此时他站在金富源背后,出其不意抢掉他手中的打火机是最好的法子,但江易脑海中蓦然闪过刚才在外抽烟时金富源的那句话。
——“如果这次的事办不成,九爷打算绑了她跟霍璋做交易,换巴子出来。”
金富源的话很大程度上代表了于水生的意思。韩巴现在出不来了,如果金富源再栽到霍璋手里,于水生多半要狗急跳墙,拿赵云今开刀在情理之中。如果金富源逃出去了,于水生依然可能拿赵云今开刀,但心腹没落在霍璋手里,至少还有回旋的余地。
如果于水生真的绑了赵云今,以霍璋的为人,江易不认为他会拿韩巴换人。
此刻不管怎么考虑,让金富源逃出生天都是最好的选择,电光火石之间,江易脑子冒出、划掉又冒出许许多多念头。他在短暂的几秒时间中清理择选,最后留下他认为最可靠,但要付出代价最大的一个选项。
他装作没读懂霍璋的意思,转身冲出地窖。
金富源举着打火机勒令霍璋的人退后,眼里杀机暗动,某一瞬间发狠想直接点火把霍璋烧死在这,但他身上也溅了酒,一个不好容易把自己也烧了,况且点火需要时间,霍璋现在让他走是出于自身安全还可控,若是真的危及生命,他的保镖会拼死上来抢打火机也不一定。
金富源不敢赌,他和霍璋同样惜命。
他一步步退出地窖,将手里的酒瓶炸碎在门口,用打火机点燃酒精隔出一道火线,而后转头没命似的狂奔。
扑灭火线费了点功夫,保镖冲出去的时候金富源已经不见踪影了。
原本好好的算计却因为江易突然的反水而失败,霍璋眉头紧蹙着。
保镖请示他的意思:“霍先生,韩巴怎么办?”
霍璋垂眼看向自己的没有知觉的腿,眼里尽是冷光:“我没准死,他就得好好活着。”
……
搜寻金富源和江易的工作一直持续到深夜,直到庭院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寂下去,江易才从垃圾桶里钻出来。
——他离开后没有逃走,而是在宅子里的某处潜伏着,这连霍璋都没想到。
江易撬开门锁返回地窖,站在笼子前。
韩巴听见声音,费力地睁开眼,经过这些天的残酷折磨,他进气已经不多了。江易摘下口罩,垂死之人看到了得救的希望,挣扎着爬到铁栏前,伸出那双没有手指的胳膊去勾江易的裤腿。
江易蹲下:“小东山的事你告诉霍璋了吗?”
韩巴死命摇头,缺了舌的嘴里呜呜不清,但依稀能辨出他说的是——“没有,救我。”
“是九爷让我来的。”江易将手伸进笼子,安抚般轻轻地触摸着他的后脑,“他说你做得很好。”
韩巴指了指笼子上的铁锁,示意他打开,冷不防脖颈一凉。
他低眼去看,发现江易不知什么时候、又是怎样在他毫无察觉下将一根铁丝套在了他的脖子上。韩巴意识到不对,刚想逃走,后脑的头发却被揪住。他整个人受一股巨力趋势一百八十度旋转过来,江易将剩余的铁丝缠在手上,绕过肩膀,背身拉扯。
韩巴的后脑重重撞在栏杆上,他被勒得满脸涨紫,口吐白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拿那没手的胳膊去抠绞缠在脖子上的铁丝。
江易攥紧铁丝,手掌被勒出一道清晰的血痕。
他面容冷峻,声音同样冷酷:“但有些事做得太好会挡了别人的路。”
“所以,得请你去死一死。”
*
凌晨。
霍璋坐在书房,盯着实时监控。
此时被金富源切断的安保系统已经全然恢复,十几个摄像头每个死角都不放过,将庭院内的画面一一照出。
霍璋一动不动在桌前坐了一个小时,不知在思索什么。
左上角的摄像头忽然闪过一抹黑色,霍璋放大镜头,只见一个黑衣黑帽的人影飞速跑到院墙角落的榆树下。
身后的保镖见此情景连忙掏出对讲机要院子的人去追,霍璋转身用指纹打开椅子后的保险柜,从里面掏出一把长柄猎.枪,保镖将他推到窗边,在他身下垫了两个软垫使得高度适中。霍璋架好枪时,那人已经爬到了榆树的高枝上,他按动扳机,朝枝繁叶茂的树间开了一枪。
树叶扑簌扑簌响,几秒后,一个重物“砰”得落到了围墙外面。
保镖不用他说,转身朝外跑去。
十分钟后,他回来报告:“墙外的人已经跑了,但在墙底下发现了一滩血迹。”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设置发表时间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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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霍明泽醉酒晕车, 在归途的车上吐得一塌糊涂。
赵云今没有半点良善之心这事,除了江易没多少人领会得透彻。霍明泽呕吐前嚷嚷着难受要停车,可她置若罔闻, 不仅没有丝毫停车的意思,反而一脚油门踩到底, 反正霍明泽在后座有安全带拴着, 上身直挺, 不会被呕吐物噎着。
霍明泽强忍到她停车,解开安全带冲下去就吐。
赵云今锁上车门,倚在车上看他。
“这是哪儿?”
“我家。”
霍明泽干呕后嗓子沙沙的:“带我来你家干什么?”
“忘记你爸当年说过的话了?”赵云今淡然地说, “我把你这幅样子带回家, 你那心狠手辣的爹不得弄死我。”
她说完进屋,霍明泽不想跟她有牵扯了,迈动沉重的双腿要去外面找车, 可他四肢被酒精麻痹得不协调了,加上夜里天黑迷瞪瞪找不着方向, 绕来绕去竟然走到了房门口。赵云今坐在客厅, 霍明泽口干,鬼使神差过去倒了杯水。
他晕晕乎乎的, 屁股挨上沙发就不想起来了,赵云今烧水煮茶:“为什么不告诉霍璋?”
霍明泽反应半天才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 他木怔怔盯着手里的杯子:“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霍璋撒谎,只是当时赵云今示意他不要出声, 他本能就照做了。
赵云今转头望向他, 笑了笑:“你会告诉他吗?”
她身上有股清幽的香气,暖融融扑进霍明泽鼻子里。他别过脸,断绝了那香味的侵袭:“别想勾引我, 我不吃你这套了。”
赵云今没再说话,手下熟练地洗茶。
霍明泽坐在陌生的沙发上有些不自在,比陌生环境更令他不自在的是赵云今平静的态度,他问:“为什么要进大哥的书房?”
“明泽,如果霍璋算计你,把你作为他夺取家产的筹码,你还会把他当大哥吗?”
“他不会这么做。”霍明泽满嘴酒气,头又开始犯晕。
赵云今递过来一杯醒酒茶,没有人接,霍明泽倚着沙发背睡过去了。
霍璋的酒后劲十足,赵云今叫不醒他,只好从他衣兜取出手机,随手扯过他的手指解锁,给薛美辰发了一个今晚不回的消息。
她发完短信后上楼抱下药箱,脱掉鞋袜给自己的脚掌上药。
伤口已经半愈合了,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蹭得袜子和鞋底都是血迹,她拿湿巾擦净,涂上碘酒后随便用绷带缠了缠。
霍明泽胃里还有积液,睡得很不安稳,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嘴里喃喃说着听不清的梦话。
赵云今没去管他,打开电视放了一部老电影看,寂静的屋子被人声一盖,顿时不那么冷清了。
夜深邃无边,凌晨时刮起一阵大风,吹得门檐上的风铃发出哗哗清脆的声音。
电影上演至温情的一幕,赵云今的目光却不在那。
她坐在地毯上,茶几面上摆着一张白纸,她拿笔一个一个默下晚上在霍璋电脑里看到的名字。五月一日小东山的值班人员不少,一串下来三十多个,乍一看没什么不对劲,但有几个名字格外眼熟。赵云今揉了揉眉心,提笔圈出了乌志和韩巴两个名字,又对照回松川的名单,圈出了孙玉斗。
乌志残废、孙玉斗入狱、韩巴被霍璋整得生不如死都是短短几个月内发生的事,直觉告诉她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联系,但她一时还无法捋顺。
防盗铁门忽然发出一阵巨响,有东西砸到了上面,赵云今分神瞥了一眼,只当是风吹的,没有起身。
狂风肆虐得更加剧烈了,看起来是要下雨的前奏,空气中充满潮湿的水汽,叫这个狂风肆虐的夜晚格外清透。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撞倒了堆积的杂物,乒乒乓乓一阵乱响。
横空猛地炸起一道惊雷,把正在酣睡的霍明泽炸醒了,他坐起身来,搓了搓惺忪的睡眼。
……
江易爬进院子,走到屋前体力耗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撞在门上。
门檐的灯亮起,赵云今拉开门。
江易浑身是血,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狂风呼啸,但大半都被他挡住没能吹到赵云今身上,他平日挺拔的身躯斜斜弯着,像被风吹折了一样。
门口光线不好,赵云今没能第一时间看到他身上的血,只是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她蹙眉,还未开口,江易越过她肩膀看见酒醒的霍明泽从沙发上露出一个头。他的衣服刚才在沙发上蹭乱了,衣领歪歪的只遮住半个锁骨,在这夜深人静的凌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难不让人多想。
“……打扰了。”江易面无表情。
他转身朝外走,却因为失血过多,四肢无力,顺着台阶滚到砖石地上。
赵云今走到院子,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江易脸上的血渍,他衣服全湿,摸上去黏黏腻腻的。
霍明泽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站在她身后,看见赵云今手上的血吓了一跳,本能掏手机报警,江易还剩最后一丝力气,伸手扼住赵云今的手腕。
霍明泽那点酒意此刻基本吓醒了,跌跌撞撞跑进屋子找手机。
赵云今慢悠悠起身,跟在他身后进去,霍明泽刚拨出一个1,听见那女人在身后叫他:“明泽。”
他刚一回头,直接被赵云今用电视柜上的花瓶砸晕了过去。
*
静言诊所。
孟静汶睡得正熟,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诊所夜里十一点就歇业了,以前也常有人深夜来看病,但这种情况她都拒绝出诊,一是因为夜里的急诊多半不是小诊所能治的,开了也白开,最后还是要转到医院,二是因为她一个女人守诊所,万一来人不善,安全得不到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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