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就露出一口花白的牙,然后飞进隔壁厕所间。
次数多了,桑渴也就慢慢认识了他。
起初桑渴想要拒绝,但是他每次直接将水杯直接扔她怀里,刚想拒绝时他人已经跑没影了。
而今桑渴无意识地回头——
没成想视线会交汇,桑渴愣了一瞬,猛地将头转过去。
心跳声有些乱。
乱成一锅粥。
因为那年初三的裴行端也是在后门那里,朝她的方向看...
*
傍晚放学,桑渴没走而是选择留在班里上晚自习。
那道物理大题她磨了整整两堂课,还有不久前为了排解涌入脑海乱七八糟的心思。
班里人越来越少,几乎就只剩下一两个。
天黑得很快,桑渴想一会去书店,兴许能赶上书店关门前看一看阚婆,结果她收拾完书包,在教室了零落稀稀拉拉的头颅中跨出教室门,结果刚出来就被一个人堵住。
“姐姐下午好。”
“你刚才是在看我吗?”声音洪亮,眉眼落拓。
刚才,好远的刚才。
少年神出鬼没,依然是那身惹眼的紫金色球衣,上面印着:LAKERS 24,那属于科比。
桑渴看着他,少年有极其惹目的招风耳,狭长的凤眼。
不相似。
一点儿都不相似。
除了...他们说话的语气。
桑渴沉默的打量着他,抿唇不说话。
这股非常异样的念头已经占据了她脑海近一整个下午。
见桑渴抱着书一声不吭,柏明宇笑着又朝她挨近了半步。
结果他刚想伸出手帮她拿书分担一些重量,可桑渴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令她畏惧惶恐的事,猛地推开了他。
隔着一道布料的骨肉接触,少年人愣住了,桑渴也愣住了。
许是推人的力道有些重,柏明宇眼底划过一丝茫然,紧接着举起双手,示意赔罪,摸了摸鼻子并主动后退了半步。
“抱歉。”
“我没有恶意。”
桑渴推完他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也有些不自在。
她心觉烦躁,不想看见他,想也没想直接选择绕过他离开。
可是少年却不依不饶,像是跟屁虫,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他以为掩饰的很好,但是被路灯拉长的身影还有脚步声骗不了人。
再往前就快要出校门了,桑渴终于忍无可忍,她猛地停步。
结果那人也停步。
柏明宇见她停下来,眼睛冒光,忽然从身后窜到她跟前去:“姐姐肚子饿不饿,我们去吃豆花吧。”
可还不等桑渴拒绝,少年人直接敛下眉,语气隐隐透着不快:“我饿了。”
我,饿,了。
口吻生硬,不容置喙。
这样的做派,活生生像极了某个人。
桑渴知道她此时此刻应该做的是果断拒绝,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他。
‘他们’已经好久没见过面了。
距离上次,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少年见她居然同意,有些克制不住的激动,“姐姐,我给你带路。”
“知道吗,你刚来那天我也刚来,因为我刚被劝退回家,要求呆满一个月再回来。”
“我一来就见着了你。”
“我也知道,你比我大两岁。”
...
少年是个话痨,这或许是跟少年时期的裴行端有所区别的地方。
但是桑渴就是吃错了药般的,着了迷地想跟一个男孩子说说话。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一个倾听者了。
*
豆花店就在马路边,不大不小的招牌。
由于室内客满,他们俩被安排坐在了店外,街道霓虹璀璨,烟火气十足。
惠利书店就在不远处,桑渴依稀能看见书店的翩飞窗帘。
少年刚才一时兴起说了好多话,现在舌头有些发干,现在盘腿坐着对桑渴笑。
坐近了桑渴才注意到,他有耳洞,且上面是一枚银色的耳环。
离经叛道。
桑渴套着校服,而他穿着露膀子的球衣。
“姐姐,你介意我叫你姐姐吗?”
发觉桑渴一直在看他,少年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
桑渴见他这样,将视线收回,喝了一口免费的清水,摇了摇头,不介意。
柏明宇腼腆地笑了笑,盯着桌面上的纹理,佝偻着脊背,视线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像是多动症的猴子。
*
豆腐脑儿没一会儿就被端上了桌,两碗。
红褐□□人的打卤覆盖着乳白色的豆腐块儿,上面是几根香菜末,点缀品。
她不吃香菜的其实。
但没几个人知道。
桑渴想努力把这顿当成一次正常的同学之间吃饭,但是她一闻见香菜的味道,就会下意识联想起,她曾经被逼着吃了三碗米饭的事。
也正是因为那一次的经历,她才开始厌恶香菜。
柏明宇没有察觉桑渴的异样,他指了指桑渴手边上的陈醋,意思不言而喻。
桑渴面无表情刚刚挖了一勺,还没将东西送进嘴里,看见了他的动作,手腕停顿了一秒钟。
她拿起那瓶醋要递给他,结果少年不接。
柏明宇刚才话说多了,大约是嗓子金贵,干脆做起了唇语。
眉眼特别嚣张,嘴唇天生的上扬,一只手拿着勺子,一只手搭在桌沿下边。
唇瓣启合,一字一顿,说的是:
我,要,你。
给,我,倒。
桑渴愣愣地看着他。
他在说什么?
小婊/子吗。
“我不是。”
桑渴托举着醋瓶,盯着少年人,突然茫然又执拗地说道。
“...?”
“我不是小婊/子!”她的眼眶开始泛红,声音也慢慢撕裂起来:“我不是,我不是!”
控诉嚎啕间只听见啪嗒一声,玻璃制的醋瓶坠落在桌面,一股刺鼻的酸味骤然扑面而来——
柏明宇大脑宕机了一秒钟,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接着他来不及多想,慌忙要将桑渴拉起来。
因为暗沉沉的醋液正顺着桌面蜿蜒,就快要浸漫上她棉白色校服的衣袖。
黑乎乎的,要把她染脏。
他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绝美男三。下章老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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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偏执着迷
“我不是小婊/子, 我不是..不是....”
桑渴浑身都在颤抖,她不停反驳,想要洗刷掉那个人贴在她身上的卑污标签。
本能用手捂住脸, 这么多天积压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悉数爆发。
事情发生的太快,柏明宇压根就无法消化那三个极具侮辱性的字眼。好端端的, 她为什么突然之间变成了这样?
周围是大呼小叫跑过来收拾桌面的店员, 摔碎了料瓶叫嚷着要他们赔钱。
暮色沉沉,心跳乱颤, 一团乱麻。
柏明宇的脸色不好,有些不知所措, 他无从得知桑渴的过去,亦接近不了现在的她内心半分。
并且令他觉得茫然的是, 为什么自己会因为这个人而慌了阵脚?
不过是一个认识了不到两周的人, 还是一个插班生, 一个大了他两岁的普通女生。
但是弥漫上他心尖的却是几近失控的心疼,还有想要不断靠近她了解她的欲望。
归根结底, 要怪只能怪罪于无解的荷尔蒙信息素, 以及黏磁一般的吸引力。
她身上的气质过于特别了。
这种被圈制住的念头一旦出现会像野火般无尽燎原, 柏明宇潜意识知道这样不对, 但就是忍不住。
少年人的唇瓣有些干,他慢慢一点点靠近桑渴,想去安抚她, 不料少年人刚伸出一只手, 路对岸直直冲过来的人一拳头挥在毫无防备的他的下颚!
拳头到肉的声音,闷响。
变故来的太快,周围已经有人爆发惊呼。
柏明宇平白无故挨了这一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少年人的血性是一瞬间被激起的, 眼底恼火迸发,他回身一脚踹向那个不速之客,跟他缠扭起来。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敢动他。
柏明宇不如那人高,但是仗在衣服松快,不过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似乎并不恋战,柏明宇挥拳反击,抓着他的衣领,可是那人——
“你要搞几个?你说啊,你他妈要搞几个?那死人医生不够你玩的,你还要搞他?”青年人破碎的、蛮戾的、近乎在咆哮地在问话。
问谁?
问身后的桑渴。
“那我呢,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啊?!你说话啊!”
柏明宇呆愣地,一脸撼色地看向桑渴。
手被来历不明的野蛮人挣脱掉。
裴行端这几天吃斋念佛,什么样的苦日子没过过,趁着空档想来学校看看她,结果呢?结果撞上她跟小白脸一起出来吃饭!
“你除了骗我,除了勾三搭四你还会做什么?!啊?!”
一张劣迹斑斑的嘴巴总是比脑子行动要快。
桑渴本就在哭,她近乎呆滞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裴行端,看他强行抓自己的手,看他破口大骂。
可是那些话说完的瞬间裴行端就后悔了。
他后知后觉,质问完直接木在了桑渴跟前,呼吸一滞。
紧接着当场甩了自个一个耳光,狠狠地,没留一丁点儿余地。
柏明宇唇角边还粘着血,挨了一拳,跟那个突然跳出来的疯子扭打完,尚且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个看上去不比他大多少的青年人就又一巴掌甩向他自己。
震惊之余他不禁想这人是疯子么?
是疯子。
那人身上还穿着游乐场的公仔服,整个人臃肿至极,狼狈但遮不住的野蛮。
他在说些什么?桑渴跟他是什么关系?有桑渴什么事儿?!!
饶是柏明宇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信,桑渴跟这个人认识,而且不只认识,他们...渊源匪浅。
少年神色僵硬地站在一边,亲眼目睹着一场闹剧。
垂在身侧的手,食指几乎快要被大拇指掰断。
*
裴行端看着身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难受压抑了很多天很多天的桑渴,他慌了。
彻彻底底地慌了。
不是说不见她么,不是说不来烦她么,那你又在他妈的做些什么?
他视线凌乱,看看桑渴的手,手被他掐红了,再看看她的眼睛,她哭过。
冲动是恶鬼,欲望是猛兽,道歉和愧疚永远来不及。
“对,对不起...桑渴。”
“我混蛋,我,我就是一畜生,你别跟我计较,啊。”尾音波动得厉害。
裴行端的眼眶明显红了,说着说着,要去牵桑渴的手。
毫无疑问,手被甩开。
裴行端上身微微颤抖,脖颈处全是汗。
手被桑渴甩开了,他就恬不知耻地再把手缩回去,当成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主动退离了半步,抹了抹脸再度无所谓地冲她笑,强作镇定:“对不起啊桑渴,我出门没吃药,嘴快,说了不好听的话。”
“你别见怪啊。”
“你,我..我....”
他语无伦次。
最后他抹了抹脸,看她像是什么触不及的易碎品。
对她说:“我走,不出现,不找你。”
“你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我再也不管你了,我也不逼你,啊...?桑渴。”
“走,我这就走。”
他胡乱地说,抱起被扔在地上的灰熊服脑袋,抿唇转身就要走。
但是这一回,桑渴叫住了他。
“裴行端。”
裴行端。
裴行端。
裴行端。
周遭一下子就变得寂灭了。什么嘈乱声,人声统统都远去了。
裴行端喘息着,脚步颤了颤。
他不敢回头看那张脸。
那是无知年岁里,他深更半夜,梦遗的对象...
那样喜欢的,却又不能表露好感的小丫头...也是他一口一口脏话污蔑,卑劣行径堆砌起来的,永远在他生命中,衣襟带花,漂漂亮亮的女孩儿。
他招惹不起,他得不到。
女孩子叫住了他,耳畔有风声,挠着耳廓泛痒。
混杂着晚间凉意婆娑的缱绻路灯光,裴行端恍然间觉得像是回到了幼年。
“裴..裴行端...你等...”
等一等小渴!我追不上你呀!
一裤腿烂泥巴的小女孩追着他,从街东头追到街尾。
盲目却又无上热忱。
像是忠诚的信徒,追逐着什么心目中活生生的太阳。
可是心脏的闷痛感将他拉回此间现实,传入耳中的依然是那句他听了无数遍的话,梦境中,怀里,身下。
决绝到不给丝毫机会的话。
桑渴哭着对他说:“你放过我吧。”
放过她?
呵...
裴行端觉得通身的力气都快要泄光了。
他狠狠吸了吸鼻子,背对着桑渴,足足过了好一会儿,他说,好啊!
下一秒他霍然转身,从兜里套出贴身携带的短刀,直直冲向桑渴,强行要把刀递给她。
眼尾是一段红,但含着满心满眼的笑意。
“你过来,一刀子捅死我。”
“这样,我保证就不缠着你了。”
“来啊!”他吼道。
桑渴看着那把锋利的,伴随了他多年的再也熟悉不过的刀子,她先是愣住,紧接着呜咽不肯要,只一个劲儿要推开他。
金属制的锋利物件泛着冷光,划破肌理的过程压根不用切身体验,锋芒毕露的时候已经能自觉联想起那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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