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和方太太恳求安凌墨留下容辰,说容辰的作用不光是给安浅秋教导琴艺,还兼给安然练舞和表演时进行伴奏。
大约容辰失陷在风尘之地七年,沾染了不少风尘之气,后来虽然竭力更改收敛,但幼小时养成的气质很难说改就改,多多少少还是会流露出一些。
别的人,如梁小峰,纪蕴,问凝这些,虽然也有看不惯容辰的时候,但怜他身世不幸,并不会表露出来。
只有安凌墨,尽管叫人去查访过容辰的来历,明知是良家子弟,他还是凭着直觉,总觉得容辰的来历可疑,对容辰十分厌恶,执意要把容辰打发了。
经过安然和方太太的苦求苦劝,安凌墨只答应让容辰再留几个月,等把方太太已经答允进行歌舞表演的聚会邀请履行完了,就把容辰打发了。
安凌墨这么决定,方太太自然没有异议,如果安然都不进行歌舞表演了,还把容辰留在府里干什么?只是安然想要留下容辰,却找不到借口,十分郁闷。
安然和方太太算了算他们接下的聚会邀约,每月两场,场次已经排到明年四月间去了。到明年四月之后,安然就会结束他在贵妇圈子里的歌舞表演。
在那之后呢?安然要怎么留住容辰?怎么继续他的歌舞演艺?是时候,该好生想想,怎么拓展他的歌舞演艺之路了。
倒是不再练琴的安浅秋,这四年样貌出落得越发娇艳秀丽了;她练了琴,通晓了音律,音乐陶冶人的情操,使她形成了优雅闲适的气质;她又跟安然练了一些不难的舞蹈基础动作,这些基础动作十分有助于形体塑造,使得她的身体更显得凹凸有致婀娜多姿;再加上她也时常旁听梁小峰的讲课,博杂的见闻,同样开阔了她的眼界和心胸,使得她形成了种超过年龄的通透和成熟,可这通透和成熟又越发地惹人怜惜。
可以说,这四年,安浅秋笔直地行进在通往绝色尤物的大道上,可是,谁也没有想这么多,只觉得安浅秋越长越好看了。
这四年,方太太偶尔也会带着安浅秋参加一些贵妇圈子的聚会,就算在安然的光芒掩盖之下,她那国色天香的容颜,娉娉婷婷的体态,也令她在贵妇圈子里渐渐传出了名声。
大家都说,安大人家里养出了粉雕玉砌般的一对儿女,方太太自然收获了贵妇圈子里许多人的羡慕赞叹,极大地满足了她的攀比心。
这四年间,除了发生了这些跟安然相关的事情之外,还发生了一件安然觉得跟他不相干的事,那就是一力扶持熙宗皇帝半百登基的睿亲王,不知什么原因,暴毙而亡,洛城百姓流出各种传说。
原本的世子降等袭爵,封号未变,仍是睿王,只是从亲王,降等成了嗣王。原本的亲王小世子李子实,升级成了嗣王世子。
但是,原本已经给李子实定下的亲事,因为老睿王之死,需要服丧三年而被搁置拖延了下来。
老睿王一死,睿王府的实力顿时一退千里。老睿王的爵位可以承袭,财产可以继承,可是老睿王的官职和势力无法继承,现睿王跟熙宗皇帝是叔侄关系,隔了一代,怎么也比不上亲兄弟的关系铁,睿王再怎么努力支撑,尽管不算败落,其势力也不复老睿王在世时的风光无限了。
自从在一品香酒楼,李子实给了安然当头棒喝之后,安然就没有再见过李子实。容辰虽然是经李子实之手送到安然身边来的,但容辰的态度明显是偏向于安然的。
一直以来,李子实并没有透过容辰跟安然联系过,安然也就渐渐的,不再关注提防李子实了,只当随着自己长大,李子实大约已经对他不感兴趣了。
然而,就在安然对李子实渐渐放下心防之时,李子实这个名字,又猛不丁地出现了。
这一日,阿辰避开了其他人,趁着午饭之后,约了安然在练功房里会面,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说:“姑娘,世子殿下叫人给我传了话,叫我去见他。”
“世子殿下?”安然迷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李子实?”他顿时就紧张了起来,问:“他说什么了?”安然毫不怀疑阿辰会去见李子实,因为阿辰的命运一直捏在李子实手里。
四年前,李子实用李代桃僵之法,把阿辰送到安然身边,安然和阿辰都猜测,李子实会替阿辰在教坊司那边消籍善后,这样,阿辰就完全自由了。然而,他们委实低估了李子实的手段。
这四年,李子实并没有出面替阿辰消籍,而是什么都没有做。并且因为阿辰久不露面,有人怀疑阿辰是不是死了的时候,李子实还玩笑着反驳:“你们在说阿辰呀?他在我府里过得好好的,什么时候死了?”
就连阿辰的师父苹娘也笑着出面辟谣:“阿辰在王府呆得好好的,那孩子只是性子孤怪,不大喜欢出门罢了。”
其实,阿辰四年不在教坊司露面,连岁考课考都没参加,单凭李子实和师父两个人的话,很难确定阿辰的生死。
但是阿辰的亲人都死光了,他为人孤僻,比较亲近的授艺师父也在王府,教坊司里并没有真正关心阿辰死活的人,大家不过一时想起,随口问问罢了。
至于教坊司方面,只要李子实承认阿辰还活在王府就足够了,阿辰到不到教坊司来参加技艺考核无关紧要。
鉴于阿辰一直没有消籍,一直“活”在睿王府,因此,阿辰理论上,还是隶属教坊司,李子实给阿辰的,不过是个假良籍,假身份,他随时可以把阿辰打回原形!
这种情况下,李子实叫人带话让阿辰去见他,阿辰绝对不敢不去,安然十分理解阿辰的处境,并不会责怪阿辰。
阿辰道:“殿下好像听到了姑娘已经不再接受贵夫人的聚会邀约的风声,把我叫去问了姑娘的近况。”
“然后呢?他说什么了没有?”安然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李子实费尽心思在他身边塞了个阿辰,绝对不会对他放任不管,说不定李子实一直都关注着他的行动,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可是,李子实果真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对他已经没有非份之想,只想助他成为一代歌舞大家?
阿辰略低着头,道:“殿下说,明年便是太乐署五年大考之期,殿下……希望姑娘能去参加。”
教坊司毕竟是教导乐伎们技艺的机构,每年一小考,各项技艺分门别类地进行考较,三年一中考,在教坊司内进行,然后便由太乐署出面,主持进行五年大考。
太乐署的五年大考,并不单单针对教坊司的乐伎们,而是对洛城的所有官伎私伎和艺人们的技艺大考较,也是一场官伎和私伎,以及良籍艺人们的技艺大比拼。
安然问道:“他想叫我去考花榜?”
作者有话要说:
怂作者:下面,有请小安安的好兄弟,好竹马,铁哥们纪蕴先生出场,大家欢迎~~~~
纪蕴(萎样地):我不想做他的好兄弟,好竹马,铁哥们,我想……
怂作者:打住!
纪蕴(颓废地):其实我想说,我的亲人都死了,我爱的人不爱我,活着真没意思,我想死。
怂作者:不好意思,你活到终场了。你在小安安的每一个人生关键点,都发挥了关键性作用。
纪蕴(崩溃地):求求你,请让我死!
第46章 娱乐圈里的科举
第46章:娱乐圈里的科举
作者:天际驱驰
五年一次的太乐署技艺大考较, 是洛城盛事。
教坊司做为官伎一方,自然会派出选拔出来的出色乐伎参加考核。私伎一方,由瓦肆各家戏班乐社联合各大青楼勾栏的老鸨, 进行私下商议角逐后再派出参考人选。
良籍艺人一方人数十分稀少, 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想参加五年大考的, 可自行前往太乐署报名,由太乐署的掌固们略加考核, 只要技艺不是很差,都会允准参考。
因为良籍艺人的参考,其作用主要是提高太乐署大艺考的档次。有了良籍平民艺人的参加,才不会让民众们认为这场大艺考,只是低贱的伎子们之间进行的技艺比试。
考官评审方面, 由太常寺派一名官吏做为总监考,监督考核的公正公平, 其他的考官,一半由太乐署官吏担任,另一半由教坊司和瓦肆青楼里在各项技艺中有杰出声望的名宿耄老之人担当,同时还会随机邀请一两个洛城里的风流名士前来助阵, 一同评考。
因考官构成比较复杂, 就算有人想赂贿考官,或是考官有心帮谁,一般作用有限,因此, 太乐署的五年大考还算是比较公平公正。
这个时代的评审考核, 具体章程比较粗糙简单:就是让参加考核的乐伎和艺人,依次上台进行表演, 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演砸了活该倒霉,不可以重来。
然后由考官们给出评价,评价分为一二三等和不入流,评为一等的,考官就给三朵花,二等给两花,三等给一花,不入流则无花。再然后把所有考官给的花加起来,就是该艺人的得花数。
这场五年才举行一次的技艺大考较,既是一场考试,也是一场比拼,最终会不分技艺项目,角逐比拼出前四名,第一名,称之为花魁,第二名叫花冠,第三名叫花鼎,第四名叫花盛。魁冠鼎盛,此四人合称花榜四绝。
除了四绝之外,还会考较品评出各项技艺的分项头名,这个分项头名叫善才。
四绝和善才汇总成一个名册,这名册便叫花榜。花榜五年一榜,也比照科举榜单,以天干地支来命名。像明年元和十一年为壬寅年,这个榜单就叫壬寅花榜。
花榜会呈报皇帝御览。皇帝如果兴致好,还会把四绝和善才们召进宫献艺一番,看得高兴了,随手打赏,就算皇帝心情不好,也会有微薄的官家赏赐,是对乐伎和艺人们精湛技艺的肯定和表彰。
上榜的乐伎们顿时就会身价百倍,甚至有年老色衰的乐伎,侪身花榜之后,又重新获得骚客雅士们的追捧,再次门庭若市。毕竟,乐伎们跟娼-妓是不同的,卖艺才是主业。主业搞好了,有没有副业就不重要了。
上榜良籍艺人也有很大机会被皇帝赏赐个太乐署供奉的出身。对于良籍平民来说,供奉拿的那点俸禄不算什么,关键是供奉是官身。
供奉虽然不入流,没有品阶,但好歹是官身,从平民到官身,尤如鲤鱼跃龙门,也算是挤进了仕途。
尽管太乐署供奉基本上没什么升迁的可能,但既然是官身了,相应的,就拥有了家族免征赋税徭役,见县官不跪,不得随意用刑等等特权。
因此,良籍艺人还是非常渴望得到官身,鱼跃龙门。何况供奉还有进宫近身服侍天家的机会,机会蕴含着无限可能。
因为有这些看得见的好处,官伎、私伎和良籍艺人们都非常愿意参加五年大考,都希望能够名入花榜,脱颖而出。所以,太乐署五年大考,又被称为考花榜。
太乐署的五年大考,会持续进行三天,地点在教坊司。因为教坊司各项娱乐设施齐全,各项技艺需要用到的器物也齐全,场地宽敞,酒水食物准备周全,瓦肆和各大青楼都不能与之相比。
五年大考这么一件难得的赏心盛事,是一件公开的盛事,欢迎洛城民众前往观赏。当然,前往教坊司观赏考核,少不得会有些花销,喝盏高价茶,租条板凳坐之类的是基本花销,欣赏喜欢欣赏某人的表演,出手打赏,再多的银子也嫌不够花。
人都有从众心理,只要有几个人带头打赏叫好,彼此的情绪相互感染,现场观众头脑一热,立即就有许多人跟风打赏,没多少人还能保持冷静,银钱便像水一样流进教坊司。
能参加五年大考的乐伎艺人,都是洛城里各个项目里最拔尖的几人,三天时间,就把洛城所有最拔尖乐伎艺人的技艺欣赏个遍,绝对是一场不折不扣的视听盛宴,大家就算花销一些银钱,也觉值得。
用“三日赏尽洛城花”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因此,但凡洛城人,只要银钱上比较宽裕的人家,不分男女老少,都对五年大考趋之若鹜。甚至还有许多外地人,算着考花榜的时间,特意跑来观赏的。那几天,洛城里各大客栈人满为患,盛况空前。
三天时间,教坊司可以赚个盆满钵满,太乐署能分到提成上供,各个参加考核的乐伎都能分到缠头红利,皆大欢喜。
可以说,一场五年大考举办下来,上榜的,没上榜的,太乐署,教坊司,各大青楼,瓦肆,参考乐伎和艺人,洛城民众,太常寺官吏等等,大家各取所需,多方共赢。
安然穿越过来四年了,从阿辰那里已经把考花榜的情况了解得相当详细了,在安然看来,考花榜,就是这个时代演艺界和娱乐圈的科举考试,在一派花团锦绣,乐声悠扬的表象下,竞争激烈残酷,比真正的科举考试不遑多让。
阿辰说道:“殿下说,姑娘已经躲在家里练了四年舞蹈,那两支舞,姑娘也应该跳腻了,明年五月,姑娘就虚岁十五了,已是束发之龄,不是小孩子了,是时候,该走出家门了。殿下说,他提醒一声,姑娘如果确定要参加五年大考,现在就得准备新舞了。”
大考的时间都选在五月间这个不冷不热的月份进行。安然的生辰在九月间,明年五月考花榜期间,安然还差四个月才满十五。
从阿辰这些话里,安然知道,李子实果然随时关注着自己,甚至有可能混进贵妇圈子的聚会里偷看过自己跳舞,只是一直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罢了。
其实,安然一直在考虑怎么拓展演艺路子,他有考虑过去考花榜,可是,他的户籍捏在方太太手里,报名就是个问题,家人们的态度,更是个大问题。
方太太再怎么宠溺他,也不会容许他一个官宦子弟抛头露面去考花榜,安凌墨更是会骂他个狗血淋头,指不定又会操起家法打下来,甚至最支持他跳舞的桂太君都会出面反对。
因为安然再是以良籍艺人的身份参加,在方安两府来说,官宦人家必须要维持官宦人家的体面,不能向平民看齐。
在贵妇圈子里表演,安然的表演被定义为“方太太带儿子来圈子里秀才艺”,跟其他贵妇带着儿女在圈子里表演书画弹琴茶艺针指等等这些秀才艺行为,是一个性质,这种性质的歌舞表演,当然无伤大雅。
虽然安然的歌舞表演其实带有明显的演艺意味,可大家都不说破,彼此配合默契地捏着鼻子哄眼睛。
可是,如果安然去考花榜,就失去了“秀才艺”这层遮羞布,考花榜的行为就是向乐伎靠拢。
明明是官宦子弟,却像乐伎一样,展示自己的歌舞才艺,供人评头论足,取悦考官和观众,还会收取打赏缠头,这行径,这性质,跟乐伎卖艺谋生,有什么区别?这脸,方安两府丢不起。
安然根本不敢跟方太太提起要拿户籍去报考花榜的事,方太太再怎么宠溺疼爱他,方安两府的颜面也是万万丢不得的。
李子实建议安然去考花榜,可以说是跟安然想到一块儿去了。然而,想一块儿有什么用?安然根本连名都报不上。而错过这一次,要等五年。
安然苦笑道:“你替我回殿下一声,劳他费神提醒,可我参加不了。”
阿辰道:“殿下说,只要姑娘想参加,就只管准备新舞,只是怎么瞒下家里人,需要姑娘自己想办法,还有就是考核当日,需要姑娘自行想办法出府,其他的事,都不用姑娘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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