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丹立刻露出一个很纠结的表情,小声说:“你要用药迷少主?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他心中暗暗叹息着:少主的毒术造诣还在他之上,小舒晚要是真用迷药,立刻就会被他发现的,计划保准泡汤。
看这丫头的样子,少主擅毒的事被他自己捂的死死的。也是,听少主的言论,似乎人为毒术颇为三教九流,不正派。他想藏着,我可不能给他捅出来。
就这样,方南丹完美的避开了得罪易沉澜的机会。
舒晚看方南丹摇头晃脑,唯恐避之不及,想了想,“好吧,那算了,我自己小心些,你快走吧。”她的内功比阿澜师兄强,注意一点应该可以做到不被他察觉。方南丹不愿意,那就别强人所难了。
方南丹点点头走出两步,又不放心的回头嘱咐一句,“内个……小舒晚,要是他因为我不听命令要罚我,你记得给我美言几句啊。”
“美美美,我保证帮你美,你赶紧啊,天亮之前一定给我送来。”
方南丹这才颇为放心的走了,他也不放心易沉澜一个人面对那些令人作呕的武林人士,舒晚这个办法,他虽然忐忑,却是真的很满意。
算了,去他的,不纠结了。方南丹在心中自我安慰着:就当是少夫人下的令,我方南丹也不算背主了。
……
舒晚急急忙忙的跟方南丹定完了计划,心情非常舒畅。易沉澜回来时,就见她在桌边坐着,对着自己几处穴位比划。
“晚晚,做什么呢?”易沉澜放下帘子,走过来坐在舒晚身边。
舒晚“嘿嘿”笑,像偷了腥的小狐狸:“练练功。阿澜师兄,你们怎么商议了这么久?快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有的忙活呢。”
易沉澜颔首,再次确认道:“方南丹来过了吗?他与你定好时间了?明天清晨,这里大约会留下二十余人,毒药剂量他得掌控好,你都与他说了么?”
“你有没有告诉他越早越好?我担心舒戚会对你出手。”
“说了说了,我都说了,”舒晚笑着看他,“你放心吧,我们都按你交代的定好了,万无一失。阿澜师兄你啊,你可真操心,别皱眉了,会长皱纹的。”
舒晚纤细的食指轻轻在易沉澜的眉心点了点。
眉间微凉的触感传来,易沉澜不由得微微一笑,又听她说“万无一失”,心中略略放心,眉目终于舒展了些,“我让方南丹带你去第十七暗门,他会留下陪你。最迟到晚上,我必定会去找你。”
“我知道啦,你已经说过好几遍了,我昨天做梦都梦见十七暗门了。”舒晚好笑不已,易沉澜做什么事都干脆利落,从来不会多说一句,一碰上她和方南丹却总忍不住叮嘱,看来是清楚他们两个是容易搞事情的人。
而他们俩还真的背着他偷偷把计划改了。
舒晚面上不显,把她和方南丹的计划藏的严严实实:“阿澜师兄,已经很晚了,你快休息吧。对了,你去睡床,我在这里趴一会就成。”
“那怎么行?”易沉澜轻笑,“别胡说了,快去睡觉。”
舒晚不肯,拉着易沉澜把他往床边推:“你睡吧你睡吧,明天你还有大事要做,休息不好怎么成?”
她半夜也有大事要做,睡在床上多不方便,还是让阿澜师兄睡在床上,她也好偷偷摸摸的出去,不容易被他察觉。
易沉澜见舒晚不由分说就把他往床上按,面色浮现一丝薄红,抓住她的手腕轻斥道:“晚晚,你……成何体统。”
“什么成何体统,你不要推辞了,快休息,”舒晚往床边的小凳上一坐,指指易沉澜的眼睛,“你看你,人.皮.面具都遮不住你眼下的青影。我就在这守着你,要是再不听话,就点你睡穴。”
易沉澜僵了好一会,他是真的无可奈何,舒晚像门神一样往床边一守,他若一动,她必定又要凑上来命令他休息。
他的自制力早就摇摇欲坠,她若再这样毫不设防的靠近,他很难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舒晚见易沉澜还在迟疑,微微侧着头笑了,放柔了声音说道:“就这一次,让我守你一次,好不好?”
易沉澜微怔,目光深邃地望着她。
不,你不止守了一次。
易沉澜深深地看着舒晚澄澈的双眸,灯烛的光芒为她染上一层暖融融的浅金色,那份干净与温柔紧紧牵住了他的心脏,直叫他肝脑涂地。
“好。”
他听见自己低声的答应,终于放纵自己沉沦在这无边温暖中。
就这一次,他对自己说,他太贪恋这被心爱之人珍视的滋味了。晚晚身边,是天地之间唯一的安心之所,可以让他不用伪装也不必防备,可以安全的闭上眼睛,放心地的进入黑暗之中。
因为光明一定会到来。
舒晚托着下巴望着易沉澜的睡颜,他应当是真的很累,不仅很快睡着了,并且睡得很沉。
这可不行,阿澜师兄警惕性可不太行,舒晚暗自严肃的考虑着,等以后还是应该让他培养一下,他们习武之人,可不能睡得太沉。
舒晚一边想,一边不错眼的注视着易沉澜的睡颜,无论看了多少次,她还是忍不住感慨:阿澜师兄,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这样一个又温柔又漂亮的大美人,受一点点伤她也要心疼的。
舒晚一直等到夜已过半,瞅准时机,小心的没有惊动易沉澜,她调动起全部内力,连一丝微风都没有带起,悄无声息地潜了出去。
……
易沉澜醒的很早,天刚蒙蒙亮起。他一睁眼,就看见趴在床边睡着的舒晚,小小的身影,还揣着个假肚子,让他没由来的涌上一股负罪感。
他怎么昨天就鬼使神差的答应了晚晚?让她守了自己一夜?
易沉澜微微抿唇,目光流露出疼惜之色,他轻轻地抚了下舒晚的小脸,动作温柔的将她抱到床上,盖好了被。
他很快出了门,舒晚等了半柱香时间,才小心地睁开一只眼睛,四处一瞄,放心地坐起身来。
她才回来半个时辰,一回来就直接像走之前那样趴在床边,并没有睡着。为怕被察觉,她还使了内功将呼吸变得绵长,现在看来,算是彻底通关了。
她一手从怀里掏出方南丹送来的□□,一手揉了揉脸——阿澜师兄刚才怎么突然摸她脸?
他人那么好,大概是觉得睡了床不好意思吧,要不然也不会把她抱到床上去了。
舒晚飞快的对着镜子换脸,心中暗暗叹息:他心里过意不去,就摸她脸?把她撩拨的心跳越来越快,左边脸明显比右边烫。
舒晚心里感慨着,飞快的将一切收拾妥当。
没一会方南丹就偷偷进来了,小声问道:“林从淮放哪了?我把他装扮成程婉,你快走吧。”
舒晚把之前自己用过的□□递给他,一指柜子压低声音,“那里呢,你注意点啊,别被人发现了。”
“行行行,你别管了,”方南丹后退几步,“我看看你,唔……还可以吧。虽然外形看着没啥问题,但你也别大意,千万别叫舒戚发现了。”
“我知道,”舒晚慢慢地掀起门帘一角,“外面没人,我先走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
雪夜山的主山门前,已经聚集了许多武林高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同样的为武林除害的正义表情,期待着这一场江湖共伐。
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舒戚还未下令出发,众人聚在一起在窃窃私语。
“当初舒大侠就不该发善心收养易沉澜,叫这贱种恩将仇报,养出这么一个白眼狼。”
“他被舒门主教养了十几年也不见有一丝向善的心,可见传承了易衡的骨血,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魔。实在该死。”
“这次抓住他,我看不必给他机会改过自新,一刀结果了便是,大家省心。”
“不错,早该杀了。”
……
易沉澜隐在一众人群中,耳边充斥着源源不绝的“杀”字,他漠然的听着这些令人作呕却又熟悉至极的话语,目光穿过无数相似的神色,直直地眺望雪夜山山顶。
巍峨的山顶,如同一把钝刀,不见血腥的刺破层云。
他蓦然想起那日方南丹问过的,顶殿牌匾上提的字。
——天下皆白。
易沉澜微微勾起唇角,神色薄凉,却露出一个几不可查的微笑。
天下皆白,唯我独黑。
那些人口口声声说的,那所谓比易衡掀起的还要大的江湖浩劫,他一定会双手奉上,绝不叫他们失望。
“老五?你……你想什么呢?”大师兄站在易沉澜旁边,犹豫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他还从来没见过自家师弟露出过如此冷漠的眼神。
仿佛他不是一个不起眼小门派中的无名小卒,而是一个无情嗜血的……杀戮者。
易沉澜微微侧头看他,“没什么。”
“哦、哦,”大师兄点点头,“没事就好。咦?林从淮这小子怎么还不来?这都快要出发了。这么大的事,要是迟到了我就扒了他的皮,代师父把他逐出门派去……”
易沉澜蹙眉,仔细地环视了四周,却说,“纪清合没来。”
“我说老六呢,你怎么说人家纪大侠?”大师兄瞪了易沉澜一眼,低声数落,“还直呼人家名字,怎么这么没礼貌?人家来不来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舒大侠肯定都是有安排的。”
大师兄无心之语,却让易沉澜的心一沉,不错,舒戚是有安排的,他将纪清合留在了大本营,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是一丘之貉,舒戚要办的、那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事,纪清合可以帮他。
易沉澜面无表情,心底却浮现出一丝焦灼,他虽然知道晚晚一向稳妥机灵,可是到底不在她身边,他忍不住满心的牵挂。
她会和方南丹成功的逃进雪夜山么……
晚晚,晚晚。
他一念着这个名字,内心的杀伐喋血才能渐渐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柔软的惦念。
“哎哎哎,来了来了,老六可算来了。”大师兄看见林从淮,终于松了口气,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易沉澜丝毫不关心林从淮来不来,连一个眼神都没分去。他暗自压抑着心中的忧虑,紧紧拧着眉,不着痕迹的看向舒戚,在心里默默盘算自己的计划。
“五师兄,我来了。”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清润的少年音,原来是林从淮在拱手问候。易沉澜的思绪被打断,他眉目微沉,神色阴鸷地瞥过去。
只一眼,他就僵住了。
随即,易沉澜的表情变的极其严厉。
作者有话要说: 天下皆白,唯我独黑——《诸子百家·墨》
Ps:我的人.皮.面.具全变成口口了,改一下T^T
再Ps:蟹蟹地雷小天使:一一呀、兰波与醉舟、月丰巴色 1个蟹蟹营养液小天使:芷芷 6瓶;余音袅袅 3瓶;柒谨凉染、吟游诗人妮娜 1瓶;感谢呀!
第52章 树杀之阵
大队人马一天下来足足确定了三十五个暗门, 每到一个暗门,就会留下几个人做埋伏。此时天色已暗,队伍也只剩下他们蜀门派三人, 以及舒戚和公梁争了。
舒晚此刻在心中第一百次叹气:唉……阿澜师兄已经整整一天没和她说话了。
在别人看来,易沉澜帮着公梁争推算山门的位置,自然没有空管旁的事情, 这是正常不过的。
但是舒晚很明白,他就是动了真火,而且十分严重。
就因为自己没有听他的话, 擅自把他的计划改了。
但是舒晚就想不明白,易沉澜怎么就能一眼认出她来?方南丹都说她扮的还不错, 就连大师兄这大半日下来也没瞧出端倪, 怎么阿澜师兄一眼就识破了?
话说回来, 就算识破了她的身份,自己可是来帮他的, 她武功这么高,肯定会对他有帮助。一起呆这么久了, 他应该知道她也是很靠谱的一个人,又不可能来捣乱,怎么这么生气?
舒晚脸上淡定, 内心困惑又懊恼,紧紧的跟在大家后面,她内功高, 冷不丁听见了舒戚和公梁争的窃窃私语:
“公梁先生,你推算出来的这些山门,可有把握么?我们是不是……太顺利了些?”
“舒兄放心吧,保证没错的, ”公梁争很笃定的说,“我是从传统的易经八卦,阴阳五行来推算,而云齐是根据天演之术,八门九星来推导,我们二人所用原理并不相同,却得出了同样的答案,必不会错的。而且我们今天运气不错,雪夜山只有一层薄雾,推演辨位都算方便。”
舒戚淡淡挑眉,“没想到云齐倒真有几分本事,我倒是小看了他。”
什么天演之术?什么八门九星?阿澜师兄说他看过几本关于机关术法的书,这个看起来神神道道的公梁争居然对他这么推崇?
不过不应该啊,舒晚对自己当时给雪夜山机关的描写印象颇深,关于雪夜山的机关阵法,她明明写的是“易衡死后,无人能闯”。
无人能闯,唯有易沉澜在其中活了下来,还摸透了其中规律,足见智慧。
而这个公梁争,是她没有写过的一个人。但就算他再厉害,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破了雪夜山山阵,三十六个暗门,怎么可能每一个都被他找到。
正当舒晚心里暗自疑惑的时候,前面易沉澜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看的却是公梁争:“公梁先生,还剩最后一处暗门,从后天八卦方位,从坎水之右,艮山之间,取阴爻下位,晚辈推测,大约是在那个位置。”他抬手指了指东北方向。
公梁争细细的测算了一番,抚须欣慰笑道:“不错不错,英雄所见略同,最后一处暗门确是在这个方位。”
最后一道暗门,按计划就是他们五个来守了。
易沉澜看着眼前树影摇曳的山林,遍山青绿全部被镀上一层墨色,在暗夜中形同孤魂野鬼。他微微勾起唇角,低声说:
“那我们过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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