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快要到正殿的大门,易沉澜脸上的笑意愈发加深,可细究之下却并不是愉悦的意味。
快到地方,方南丹加快了他的喋喋不休:“还有少主,阴楚楚精通雪山招,人傲的很。不过你不要气馁,再怎么说,你是最有学雪山招的资格的,我看他们敢不给你学!他们要是敢对你有一点不敬,或者谁抽疯了与你动手,我就先毒倒一片,直到他们服气。”
“所以……所以……”方南丹一连说了两个“所以”,眼看着再吞吞吐吐就没机会了,他赶紧把顾虑全说了,“所以少主,你就是再生气,也不要下毒把人都搞死……我知道你毒术厉害,想把他们都阴一遍也不在话下,可是雪夜山的传承不能断,如果他们真有什么难听的话或者不敬之举,就让我来解决,你也显得有面子。”
“多谢,”易沉澜偏头,对方南丹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不过你不必帮我。”
他的眼神慢慢暗了下去,一丝光也透不出,“让我自己来。”
……
诛光殿。
偌大的殿宇内燃着万盏明灯,强烈的光线将每一个人的表情映的清清楚楚。殿堂主座上坐着一个白衣男子,他闭着眼睛,脸色有些苍白。一头柔顺的长发披散着,单手支着头,默默听着下面的人七嘴八舌的争论。
“要我说,什么少主不少主?我们雪夜山多少年没有少主,怎么突然来了个人,说是当年那小孩,就让顾山主退位让贤?凭什么呀。再说,他上来就打伤了顾山主,是我们雪夜山的敌人,不找回场子,难消我心头之恨!”
说话的男人个头不高,嗓门挺大。也不知他是有什么信仰,梳着两个麻花辫,脸上涂了□□,一张一合的那嘴唇极红。
“戴红,你说的挺有道理,这天上突然掉下来个人,就想爬在我们头上,呵,他也配?”一个身材圆滚的妇人说道,“我苗凤花第一个不服,不过话说回来,‘顾山主’是哪位?我们记得雪夜山一直都是没有山主的,不都是代山主么?难道我老婆子人老了,记性不好,忘了什么时候推举了山主这等大事?哼,就算是有,那也是本护法和挥风使不稀罕,不然怎么能轮到一个长老来暂代山主之位?”
名叫戴红的娘娘腔被呛得正要跳脚,他身边一个瘦高的老头一把拦住他,抚了抚胡须,“戴红堂主别急躁,苗夫人向来嘴快,我们都是知道的。你虽然这么打扮,但毕竟是一个大男人,还跟女人计较么?”
戴红看了眼主座上的顾月寒,见他还是闭目深思,便阴测测的瞪了一眼苗凤花,没说话。
“要不是方南丹那老家伙力保,不仅让他带着他那个小美人进来,还给她治伤让小孟去服侍……”角落里一个肌肉虬结的中年大叔沉沉冷笑,“老子早就想那男人撕碎了,不知道那方南丹抽什么风,他那被驴踢过的脑子,成天没有一件正事。”
“牛谷山你少耍嘴皮子,”说话的还是苗凤花,“想收拾那劳什子少主你去啊,你站在这骂方南丹有什么用?说白了你就是怕他那手毒。什么也不敢做,只敢在这里跟我们叫嚣。”
“行了,都别吵了。”
牛谷山眼神一冷,脸上的肌肉抽动几下,刚往前踏出一步,就被一道柔媚的女声打断了。他瞥了一眼那边,停在了原地。
从大殿前面的阴影里走出一个年轻女人,她刚才一直靠在柱子上,半个身子隐在阴影里,不怎么惹人注意,此刻一出来,殿堂内顿时多了一道亮眼的身影。
这女人一身如火的红装,长的妩媚动人,一双流波的桃花眼仿佛含着情,顾盼间好似妖物一般勾人,“你们武艺不见精进,一张张嘴倒是一如既往的聒噪。这件事情有这么难解决么?让你们这样争论不休。”
“方南丹毕竟是挥风使,他的话还有几分分量。既然他说那个男人是老山主之子,我们就一起验一验。若真的是,就留他性命好好送下山去,让他从哪来回哪去;若不是,那便杀了,这有什么好吵的。”
戴红身边的瘦高老头摇摇头,不赞同的看着阴楚楚,“阴丫头,老头子我活了这么久,什么都经历过了。当年看着少主出生长大,他身上既没胎记印痕,也无异常特征,根本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容貌也早就不可考,这要怎么验?”
“怎么验?”阴楚楚掩唇笑道,“秦凰叔真的有趣,怎么验还不简单么。我们说是就是,我们说不是就不是咯。”
她话音刚落,主座上的顾月寒终于出声了:“好了。”
他抚着胸口,缓缓的站起身来,一双清冷的眼睛带着审视的意味望着前方的大门,“他到了。”
顾月寒话音刚落,众人皆转头面向诛光殿的大门。
下一刻,易沉澜敛着一身寒气,仿佛一位下凡的清傲仙君,带着孤高漠然的气息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一瞬间,鸦雀无声。
易沉澜的衣袂略翻,步履从容的踏进大殿中。他这一声轻微的足音带着踏定乾坤的意味,众人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易沉澜坦然的迎着所有人微妙的目光,慢慢地走进大殿的中央。
第56章 征服雪山
戴红第一个出声, 他眯着眼睛打量,“你是易沉澜?”
易沉澜没有理会他,他的目光无声的落在前方顾月寒的身上。顾月寒察觉到了, 眼中带着一丝敌意,也冷冷地回望着他。
“你居然敢不回答我的话?”戴红被人无视了,立刻气急, 麻花辫一甩,立刻上几两步用手指着易沉澜,“你听不见我……啊!!”
易沉澜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毫不留情的向上一折,只听“咔嚓”一声, 戴红的手腕竟被他一瞬之间生生折断了。
“啊!啊!”戴红痛的嗷嗷直叫, 猛然抬眼看向易沉澜, 目光里满是仇恨的情绪,“你是哪来的小杂种, 敢断老子的手,今天我就要你死的难看!”
戴红没断的那只手曲成爪, 恶狠狠地向易沉澜的心口抓去。他见易沉澜一袭青衫温润清冷,神色淡漠透出几分君子如玉的气质,打心眼里瞧不起, 只当自己刚才大意,不该指着他说话。这下一出手,却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易沉澜半步都没退, 并起修长的两指直直刺向戴红的掌心,他手指瞧着干净匀直没什么杀伤力,实则带着一股暴烈的内力,戴红顿时只觉自己的半条手臂都麻了。
易沉澜出手如电, 根本没有给戴红反应的机会,瞬间推开他的手掌,指尖如灵蛇般翻回来,精准地落在戴红的檀中。
戴红大怒:“你竟敢——”
他话音未落,忽然停了下来,不可抑制的吐出一口鲜血,愤怒又惊恐的指着易沉澜,嘴唇剧烈颤抖,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易沉澜并住的两指在戴红的胸口点了点,轻声道:“再敢狂言,点你石关死穴。”
戴红不可置信的后退两步,一脸茫然间只听苗凤花哈哈大笑:“戴姑娘,原来你的死穴是石关穴啊,你捂得严严实实这么多年,怎么上来就被人道破了?哈哈哈哈哈……你一个练缩骨功遁地术的大耗子,学什么近身作战?你打人何时打的过?还是逃跑最适合你。檀中虽然不是死穴,但吃这一下,我看至少损你三年修为。”
苗凤花兀自开心,见戴红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她笑的更幸灾乐祸,饶有兴趣的打量易沉澜,“烈阳真经,果真不凡啊。老婆子很想知道,舒戚怎么舍得把烈阳真经给你练?虽说传给谁是他乐意,但总不至于传给你。据我看来,他可没这么善。”
一提这个,易沉澜冷峻的面部线条柔和了些,坦荡回道:“烈阳真经,乃师妹所传。”
“啧啧啧,师妹情深义重啊,”苗凤花摇头感慨,鄙夷的看着戴红,“戴姑娘,你靠边站站吧,一出手就在外人面前丢这么大人,不知道的以为我们雪夜山都是你这货色呢。”
戴红含怒瞪过去,他虽然很生气,但是又有点怂,刚才吃的亏太大让他不敢再贸然出手。他僵在原地半天,不着痕迹的向秦凰瞥去。
秦凰摸了摸胡子,干咳了一声,只是打量易沉澜,笑而不语,看着亲切极了。
牛谷山见戴红一出手便败了,秦凰观望,苗凤花仗着自己地位高搅局不出手,他坐不住了。
牛谷山脚步沉沉的走上来,轻蔑的看着易沉澜这不速之客,毫不客气:“喂,我们雪夜山不欢迎外人,擅闯者死。我不管你是怎么哄骗了方南丹这老东西,别以为自己真有什么能耐,你骗不了我。”
他好整以暇的笑了笑,“你现在若是识时务,跪下来求我,我兴许一高兴就能留你个全尸。”
一旁的方南丹拳头一紧,正想破口大骂,嘴巴微张却又顿住了。他看了一眼毫无波动的易沉澜,想想刚才他说过的要“自己解决”,只好抿抿嘴,不吭声。
易沉澜沉静地望着牛谷山,既不表态也不出手,只是那周身的气场,让牛谷山很微妙的觉得自己看起来像是没能耐的叫嚣,总感觉被压了一头。
转瞬之间,牛谷山便被这易沉澜的安静激怒,他大叫一声,一双铁拳虎虎生风对着易沉澜的面门袭来,这一击毫不留情,力道雄浑,砸碎头骨不在话下。
易沉澜旋身避过,以他为轴,绕着他滑了半圈,他身姿飘逸,直叫牛谷山这一拳仿佛打在了棉花上。
牛谷山立刻回击,他使双拳,力道仿若山崩之势兜头砸来,兼之左右手齐出,将易沉澜的防守空间变得更加逼仄。
然而他信心满满,却在将要打中易沉澜时扑了空。只见易沉澜仰面一避,灵巧的一旋将自己翻身出去,借力在他肩膀一拍,竟腾空跃起落在了他的身后。
“你有种别一直躲,接上我一拳,我算你是条好汉!”易沉澜防守的密不透风,牛谷山击不中他,气急败坏的立刻举起双拳还要再打,却不等出招,只觉眼前略有模糊,不由得身形一晃,甩了甩头。
“来啊!你——”
他再次挑衅,这回却话也没说完整,甚至连双拳都有些提不起力。
苗凤花眯着眼睛,叹为观止的抚掌道:“老牛,你还是下去吧,你中毒了。再战下去你只能任人宰割,没用的。不管这人是不是老山主之子,他可不是善茬。你向来最怕毒了,还不跪下求人家要解药?”
不等牛谷山反应,易沉澜已冷声道:“别求我,我不会给你解。想活命去求方南丹。”
“原来你也是个用下三滥手段的……”
“我身上还有空青,”易沉澜打断他的话,“想试试么?”
牛谷山闭了嘴,脸色铁青——他当然非常不想试,当年内战最激烈的时候,方南丹用空青毒杀了多少人,那些人的惨状到现在他还记忆犹新。
看这牛谷山吃瘪,方南丹倒是乐坏了,什么也没干倒白捡个大便宜,牛谷山要低头求自己了,这下他非得好好搓一搓他的锐气不可!
方南丹偷偷瞄了眼易沉澜,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之色。他那颗多年不曾使用的大脑让他根本瞧不出易沉澜的任何异常,被他连挫两人的气势激动的心潮澎湃,暗暗心道:“少主不愧是少主,所做所为只能用两个字形容,男人。”
方南丹兀自激动,但是在场的其他人坐不住了——易沉澜上来连败两人,出手实在太过……精准。他既知道戴红从不示人的死穴,又知道牛谷山畏毒,下手毫不迟疑,一出招即是致命,叫人败的彻底。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易沉澜接连拿下雪夜山两位堂主,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阴楚楚回头看了一眼顾月寒,见他神色并无起伏,一脸淡漠地看着下方情景。她笑了笑,收回目光,抄着手等着后续。
秦凰扬了扬眉,在场的三位堂主已落败两人,身为最后一位堂主,他细细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对着苗凤花意有所指地说:“不管怎么说,倒是颇有当年山主的风范。”
苗凤花哈哈一笑,“秦老头,你少转移话题。要是怕输就直接说,你本来就最没用,谁也不会笑话你。再说了,咱们山主从皮到骨都毒的透透的,浑身上下无孔不入,心都是铁打的。这小子可不是,我看他的阴狠都流于表面,怀中还有一丝柔肠。”
秦凰淡淡笑了,“山主没你说的那般铁石心肠,若这样说,他倒是更像了。”
他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的,显得无害又慈祥,秦凰注视着易沉澜,笑吟吟的抚了抚胡须,无名指不经意的微微一抬。
秦凰默了三息,见易沉澜还无动作,终于摇头叹息:“像又如何?还是可惜了。”
听他这么说,方南丹立刻就回过味来了:“秦凰你个老不死!你特么是不是动暗器了?我去你大爷的!你忘了你最好的兄弟是怎么死的?就是被你这一手误杀的!你……你当年不是把手指头撅了吗?!你不是在山主衣冠冢前发誓再不动这破烂玩意?!我特么就不该相信你!”
他骂完,见秦凰那一副笑而不语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说的没错。
顿时方南丹吓得脸都白了,心中大呼“完了完了”,急急的看着易沉澜,差点没跪下:“少主,这老不死刚才对你动了暗器,是他当年名震天下的‘缠丝’,比发丝还细,入体时难以察觉,这玩意可在经脉中游走,最终……最终抱成一团,能将心脉搅碎……”
方南丹说不下去了,易沉澜已经毫无防备中了招,“缠丝”根本无可解。都怪他,被这么多年忌荤食素一心向善的老不死给蒙住了,再加上他自毁手指,他还真以为这老东西转了性,居然忘了提醒易沉澜提防他!
少主要死了,他多年来的盼头也没有了!他没把这些人毒死,还不是为了给少主留点人手?既然这样,干脆他也大开杀戒,今天谁也别活了!
易沉澜微微扬手,正正拦住要往前冲的方南丹,“别动。”
他摊开手掌,掌心上赫然躺着三根软软的银丝,长达两寸,细如牛毛。
一见此景,整个殿堂内忽然安静极了,连呼吸声也听不见。
最终还是极擅幸灾乐祸的苗凤花的哈哈大笑打破了沉默:“秦凰你这个老东西,看家本领都拿出来了。你不是把手指头撅折了吗?怎么还能发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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