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淮看着那眼花缭乱的陪葬品单子,不禁自言自语道:“先皇后的棺木,怎么就遭了白蚁啃噬?”
容晞刚要离开书房,听到慕淮这句话,停住了步子。
她微有些讶然,转身走向了慕淮的身侧,低声问道:“夫君…是在查妾身父亲当年的案子吗?”
慕淮颔首,眉目却是愈沉,他将那账簿放于案上,声音也冷了几分,道:“这事属实蹊跷,近日孤也派人询问过你父亲之前的同僚,知你父亲绝非是这般不谨慎的人。”
容晞心中一暖。
她又怎会不觉,当年容炳失职之事过于蹊跷,可那时的她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女孩,老家又在洪都,在汴京也没什么亲眷,自是对此无能为力。
她垂眸,对慕淮道:“父亲当年不只督造过妼贞皇后的陵墓,之前还督造过先帝其他太妃的陵墓,陵墓土地潮湿,是容易遭白蚁啃噬。但妾身记得,父亲一般会命人在棺木上事先涂上一层特质的漆,也会在埋棺的土壤中布置好有水银的毒带,这些法子都能防住白蚁。”
先皇后的棺材自是与平民不同,上面镶缀了各种珍宝,父亲被流放的缘由也是因着那棺木被白蚁啃得七零八落,差点伤及先皇后的遗体。
慕淮对容晞知道如何防白蚁的法子感到诧异。
他不禁问:“你那时年岁尚小,又是个丫头,先皇后的棺木被毁后,你父亲便被流放了。这之前,他竟是同你一个丫头讲起了公事?”
容晞颔首,回道:“爹爹并不同妾身拘着这些,妾身娘亲去世的早,爹只纳了个妾室并没有续弦,姨娘性子立不住,祖母年岁又大,妾身自小就管着家中诸事。所以爹爹并不因着妾身是个女孩就只让妾身习些女工女红,他有时独酌,便经常同妾身谈起他任太常寺卿的琐事。”
慕淮唇角微勾,仍是难以置信,又问:“恁小的个丫头,就开始管府宅之事?”
容晞见慕淮不信,也不欲多解释,只重重地点了点头,做为了回应。
慕淮笑意愈深,原本他同这女人的缘分伊始,便是顺福看中了她的能力,将她从录事那处掉到了他身侧伺候。
终归是自己因着她性子软,有些小觑了她。
槛窗之外,帘雨疏疏。
慕淮望向窗外雨景,觉汴京雨季仍是未过。
又想起容晞适才同他讲的一番话。
他想开棺动陵,看看妼贞皇后的陪葬之物有无阙漏。
可挪动先祖陵墓之事是大不敬,绝对不可擅行。
慕淮看着连绵不绝的春雨,心中已有了主意。
******
入夜后,慕淮难得没有将时辰过多地耗在书房。
而是决意陪着那黏人精安睡,便在沐浴后早早熄灭了烛火,准备今夜也早些睡下。
可谁知刚要将那女人拥进怀里,容晞竟是躲闪了下,想要避开他的碰触。
慕淮微有些不悦,蹙眉问道:“怎么回事,平日不是要孤抱着你,才肯阖目?”
容晞将后脑勺对着男人,声如蚊讷地细声道:“…妾身今夜…不想让夫君抱着睡了,想自己一个人睡……”
慕淮自是不会纵着她这个请求,他长臂一伸,动作颇为强硬地便将那缩成一团的娇软女人抱在了怀里。
女人想要挣扎,却顾念着肚里的孩子,扭了扭身子,终是不敢再轻举妄动。
慕淮泄愤似地轻轻咬了下她软小的耳垂,语气微沉地问:“同孤说说,又生出什么小心思了,嗯?”
容晞的耳垂被咬了后,身上的异样感更甚,她微缩了下颈脖。
双颊亦如被火灼了似得,蔓上了绯红。
见她不答话,慕淮又要咬她耳垂。
容晞终是受不住,微微用手推了推男人的身子,赧然地答道:“夫君若抱着妾身,妾身怀着身孕,体质与之前不同,亦想……”
真是太羞了,她说不出口。
话没说完,容晞还是噤住了声。
慕淮自是不懂她这话是何意,只觉得女人心中的弯弯绕绕真多,话都不同他好好明说。
容晞这时接着道:“所以夫君清楚了罢…还是松开妾身独睡罢……”
见女人要从他怀里钻出去,慕淮用虬劲结实的臂膀锢住了她,思忖片刻后,终是明白了她的话意。
这几个月,他未能好好餍足。
这个磨人精亦是。
他已经许久都没好好喂过她了。
第43章 玩火自焚
慕淮容貌虽然生得清隽雅致,却因着习武, 有副健魄且阳刚的身材。
稍带着占-有式地拥着她时,臂膀结实又有力,总让她生出慕强的心思。
近日入睡前,容晞被他熟悉的体温缠|裹,再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和均匀的呼吸声。
他身上的种种,俱都让她想起之前二人共享敦伦的旖|旎画面。
极乐之时,慕淮漆黑深邃的眸子总带着深深的沉沦, 亦总是附在她耳畔低哑地讲着诱哄之语。
容晞知道, 慕淮之前没有过女人,起先他身上蛮力大,又因为自己同他行这事多少不大情愿, 却又拒绝不得,在其中获得不了什么乐子。
次数多了后, 慕淮也不再那么凶蛮,知道他温柔些,她亦能配合些, 久而久之, 她竟也能从中寻兴。
容晞安慰自己,这事也怨不得她。
慕淮生得英俊,她又是个正常女人, 都是年轻气盛,没有这种想法才叫奇怪。
可是双颊却仍如晚霞般,蔓着绯红。
慕淮见女人仍在躲闪,确认了适才的想法, 心中却是冉起了兴味,她笑意愈深,附在女人耳侧低声问道:“要孤喂你吗?”
容晞的耳朵很痒,便又缩了缩脖子,细声赧然地回道:“…妾身一直记着太医的叮嘱…月份还未做稳之前…不可。不劳夫君了,妾身能忍的住。”
慕淮抿唇,未再言语,只将女人的柔荑攥入掌中,渐渐与她十指相扣。
容晞闭上了双目,强迫着让自己睡下,可慕淮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她瞪大了双眼……
不经时,慕淮下地将灯台中的烛火点燃,亦寻了块帨巾为女人耐心擦拭。
窗外细雨霏霏,容晞那双精致的桃花美目中,亦是泪水涟涟。
慕淮并没有用多少功夫,可她的脑子里,却绽燃了数次的烟火。
嘭、嘭、嘭。
到现在,容晞还觉得眼前的诸景不甚明晰,到处都虚闪着白影。
慕淮看了眼床上娇弱无力的女人,他面色隐忍且不大好看。
见她这副祸水模样,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适才做的一切,原是在玩火自焚。
稍一失了理智,就会伤到她。
慕淮低首亲了下女人的眉心,随意披上了氅衣竟是走出了寝殿。
外面的侍从们挺拔地驻守在外,见太子竟是于深夜出殿,均都感到诧异。
却在请安后低下了头首,不敢多询问一句。
春日雨夜,外面阵阵的清风冷冽微湿。
慕淮在东宫的重檐下站了良久,方将所有的邪祟心思压下,身上带着清寒之气,归至了殿内。
暖黄的烛火下,那个娇小的女人温温软软地缩在了衾被中,就像是只餍足的小懒猫。
慕淮无奈摇首,将娇人儿再度拥进怀里后,低声问道:“如何,孤可有喂饱你?”
女人精致挺翘的鼻尖微红,嗓子仍透着哭腔,软软地应了声:“嗯……”
慕淮见女人虽闭着目,但眼缝中仍溢出了簇簇清泪,不禁暗慨。
这个磨人精真是个泪水做的娇娃娃,甜蜜又多汁,都快把这床给淹了。
他嗓音低哑醇厚,听上去很有磁性,语气稍带着命令,又道:“等孩子生下来后,都得给孤还回来,听见没有?”
容晞意识有些迷离,只乖顺地点了点头,回道:“嗯,妾身都会还给夫君的……”
慕淮无奈,用指骨分明的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发顶,却觉这女人是在梦呓,应该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思及此,他语气稍和,终是低声道:“真乖,睡下罢。”
******
翟卓的正室夫人早些年被朝廷封了诰命,身份不仅是尚书夫人,还是大齐的命妇。
这日汴京难得放晴,翟夫人便带着自己所出的两位嫡女,入宫去向皇后请安。
翟诗音的头发养护了一段时日,终于恢复了往昔的柔顺秀丽,翟夫人在汴京为她遍寻了生发和美容的方子,什么吃食能让皮肤更白皙,就吃什么。
娇养了这么久后,现下的翟诗音又恢复了乌发雪肤的美丽模样。
翟夫人一直让大女儿端的是清雅淑丽,且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美人架子,翟诗音自幼练舞,身量自是高挑玲珑,亦有双纤长的美腿。
她不像让自己大女儿的眉目间生出跟那些贱妾似的媚态。
她引以为傲的大女儿,就算不能嫁予太子,母仪天下,却也注定是要做勋爵人家正室的。
皇后端坐在凤椅处,让宫女为坐在两侧的翟家女眷看茶。
她面上敷着厚厚的粉,却难掩衰败之容,声音平静道:“皇上如今,怕是没有那个意图再让诗音嫁予太子了。前阵子本宫同皇上提了此事,看皇上的意思,是想为太子重新在世家女中择妃。”
言罢,翟夫人轻声叹了口气。
翟诗音强自镇定,但面容紧绷着,全没有平日的随和温柔。
翟诗画却一直用那双杏眼悄悄打量着娘亲和长姐的神情,嘴角暗自噙着笑意。
翟夫人自那日听到了翟诗音同容良娣争执之事,便有了心理准备,她恭敬地对皇后道:“如今这事态,那便让音儿绝了嫁进东宫的念头罢。满汴京的王侯公爵这么多,音儿嫁到哪儿去,都是为人正室,至少能过上富贵清闲的日子。”
话虽这么说着,但翟夫人却仍觉得惋惜。
毕竟这么老些年,她费尽了心血,一直是将翟诗音按照那个位置上的贵人培养着。
如今因着那个容良娣,却是功亏一篑,竹篮打水一场空。
翟诗音想起慕淮凉薄冰冷的眼神,和对她的残忍态度,心中极为不甘。
这几月她养着头发,心中的好胜心却是愈强,亦想狠狠地将容晞那个贱妾踩在脚下,再同她竞个高低。
她想征服慕淮这个孤傲的男人。
翟诗音有时揽镜自怜,看着自己美好的身体和白皙的皮肤,愈发觉得自己本也不差什么。
那个女人虽然比她生得美,却怀着身孕,又不能满足他,慕淮为何还要这么宠着她,连个侍婢都不纳?
翟诗音抬眼,语气幽幽道:“娘娘,就真没别的法子了吗?”
翟夫人见翟诗音这般,终是在皇后面前斥责她道:“事到如今,你怎么还对此事生妄心,那太子既是不喜欢你,你就不能矜持些?”
翟诗画听到翟夫人如此训斥自己的长姐,险些笑出声来,却及时用帕子掩住了嘴。
翟诗音自是觉出了妹妹在看笑话,侧过头首冷睨了她一眼,声音微沉道:“你少在这处幸灾乐祸。”
翟诗画听罢,不屑地微抬了蛾眉。
皇后将二姐妹的行举看在眼中,轻啜了口茶水,对翟诗音又道:“太子纵是性冷,却也是个年纪尚轻的男子,音儿虽不及那民间良娣貌美,却也是京中有名的美人。”
翟夫人不懂皇后为何突然讲这番话,便不解地问:“娘娘这话是何意?”
皇后又问翟诗音:“诗音,你愿意再搏一次吗?若不愿意,本宫再为你择好人家。”
论权势和相貌,放眼整个汴京,没有哪个男子能比得上慕淮,她当然是想再搏一次。
更遑论,她真的很想搞死容氏那个贱女人。
翟诗音重重地点头,对皇后恳切道:“我心悦于太子,自是拼上一切都想嫁予他的。”
皇后亦颔首,语气沉静道:“嗯,既是下定了决心,便要豁得出去,你今日回府好好休息,本宫会寻法子,让你能有接近太子的机会。”
翟诗音回府后,翟夫人便按皇后的指引,从甜水巷请了位高人指点。
皇后的意图是,让翟诗音不必再端贤淑的架子,说她自有与容氏不同的清丽美人之姿。
如今最大的问题,便是连接近太子的机会都没有。
总得先接触上他,再做下一步的筹划。
那容氏女是民间来的野女子,没受过正经的教养,想必从不会顾及礼义廉耻。
太子或许就是喜欢她身上这一点。
与京中的世家贵女不同,那容氏女或许更放得开。
翟诗音亦觉皇后的分析甚有道理。
她就不信,她放下身段后,慕淮会不落她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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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汴京依旧被春雨侵扰,慕淮坐在政事堂中批着近日堆积的折子。
他性子仍是孤僻,待臣子走后,也不喜旁人打扰,喜欢独自处理政务。
雨声如珠玉落盘,慕淮听到这动静,便掀眸看了看堂外的雨帘。
觉雨势过大,便决意在政事堂中再待片刻,稍晚些归东宫。
他凭着前世记忆,对各地送来的奏折多少有些印象。
就是那些地方官呈上来的请安折子神烦,来来回回就那几个套话,他前世身为帝王,自是也不能对这些置之不理。
也得挨个注红,回一句:朕安。
慕淮蹙着墨黑的锋眉,将那些请安折子整理在一处,挑紧要的折子,准备明日呈给庄帝,向他汇报近几日的政务。
他闭目揉了揉眉心,稍做休息时,却嗅到了一阵清冽的茶香,其中还夹着几丝女子的脂粉香。
再度睁目时,便见书案上,已被人放了盏热茶。
一个戴着幞头的太监低着头首,用尖细且稍显女气的嗓音道:“殿下……请用些清茶。”
慕淮语气冷肃,单抬一眉,不悦地问:“孤并未唤人呈茶水,为何擅自进来?”
他冷冷地扫过那太监的面容,定睛一瞧,眉宇又紧了几分。
那太监竟是那翟家大女,翟诗音。
翟诗音立即跪地,恭敬道:“殿下…殿下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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