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谈话当中的人也才都看矮桌上的食盒,层层叠叠的巧克力摆了几层,每一层的巧克力颜色形态皆不一样,但看得出,每一种都极为精致,且两个食盒装的还不是一类。
这边,颜色偏深,形状更像饼干,也是层层叠叠形态各异,做工十分精致。
十月秋凉,林恩筱内着一条米色连身裙,外面是一件黑白撞色薄披风,光滑的手臂伸出,挑了个形似树莓的巧克力放入口中,香浓润滑。
这种巧克力是江城的私人订制,京城的不是这个味儿。
大概是生活条件太过优越,对于食物她一向没有太大的贪恋,却唯独喜欢甜食,又钟爱巧克力。
没找着预订巧克力的主人,几个人笑闹是不是谁的追求者,朝四处看。
这所庭院会所,档次不错,但人也很多,不过客人与客人间还是有足够的私人空间,夜幕下灌木花草间灯火耀眼,热闹非凡。
林恩筱又挑了颗放进嘴巴,手机在一旁响起,侧脸看了眼,一股喜悦泛上眼底,她握着手机从舒适的矮椅上起身,急急忙忙进了花园。
这个电话得全心全意的接听。
她从京城回来是因为一档节目,江城卫视筹划的一档全新的访谈类节目,她回来有一个多月了,节目组已经筹备的差不多,就快要开拍,这些天她每天看很多资料,今晚应姜娅的约,出来小小放松。
团队对她非常有信心,每每尽是鼓励,而越是这样,她却越害怕自己经验浅薄,是他们看错了人,找错了对象。
她惶恐不安的全力以赴着为此做准备。
花园里小径幽深,安静,舒适。小小的一块巧克力早已化尽,她清了清嗓,郑重接通电话,“喂,方老师,”
是一位京城的老前辈,她白天打电话,对方在为节目作准备,匆匆挂了她的电话,说是下来聊。
她在京城工作时认识了不少人,这位行业中的老前辈是在一次宴会上认识的,人很善良,愿意为态度虔诚的年轻人解惑,林恩筱便是其中一个。
林恩筱说了一些自己发现的疑惑,和将要面对的工作的担忧,对方却没有与她就此谈论下去,而是改换了话题,和她聊起了天,聊起了她自己的事,聊她访问过的人,再聊到她第一次做访谈节目发生的糗事,和她收到过的来自于观众的信,有骂她的,有鼓励她的,有表白的。
这个老前辈毫不避讳的讲这些事,林恩筱握着手机一路沿着花园中的小路往深处去,天聊的很快乐,十分轻松,却受益良多,像看了一本好书,作者不会直接为你解惑任何事,阅者却能从她面对生活的所思所想中找到自己要的答案。
接完电话,林恩筱很感激,她站在夜幕中,会心一笑,抬头看看,苍穹浩渺,竟有一轮明月挂在天空,周围闪着无数的星子。
将要面对的那道厚厚的高墙,在这浩大之下似乎变矮了变小了,变的和蔼可亲了。嘴角自然扬起,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一阵风过,她才垂下头,回头,是一条昏暗的小路,两旁是灌木丛。
她走的太远了。
花园里灯光幽暗,草丛里有虫鸣,林恩筱原路返回。
高跟鞋敲出清脆声响。
一条岔道她随便选了一边,将信将疑走了一段,确信走错,她笑了下,回头,视线被罩住,她撞上了什么,是一个男人结实的胸膛。
一片冷凉的布料滑过脸颊,她在往后歪斜,腰后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托住,一道冷沉的声音灌入耳朵,“走丢了吗。”头上一道温热气息。
在混乱中抬眼,入目是男人修长的颈脖,干净的衬衫领口和凸显的喉结,一股浅淡香气蹿入鼻腔,唤醒了某个久远的记忆。
第30章
“筱筱。”男人开口, 林恩筱看着人,久违的称呼,毫无准备的遇见。
她睫毛快速闪动, 手指抵着面前的胸膛, 退了开。唇上闪过一抹礼貌的笑意, 她抬眼扫了下人,开口,“好久不见。”
傅荀的手僵直在半空, 怀里的一道香气从鼻息间抽离。有发丝滑过西装扫过手背, 他眸光微闪, 凝结,目光随着跟前的人的移动而移动,女人说话嘴唇翕张,有一星白齿闪过。
他落下了顿在半空的手, 手指收紧,握起来,指腹还残留着刚才的触感。手指落在腿边轻轻摩挲着, “好久不见。”他回她。
声音冷而沉。
林恩筱退开,是生理性的警惕, 因为和这个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他也是对她不管不顾的动手动脚。
然而现在的他,她退了, 他并不上前,只绅士的立在夜幕里,他背后灌木丛里有灯光出来,黑色西装左肩被染成了金边。
一年多了,都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她在心里暗笑自己的这种过激反映。
小插曲结束, 林恩筱淡然回来,淡淡的看着眼前的人。
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从前她想要看这个人一眼,就非得费上九牛二虎之力不可。而现在没有任何见面的意义了,倒还在这儿遇上了。
真是造化弄人。
林恩筱看人,一双眼睛明澈通透,干干净净的,不带一点额外的情愫,“我还有事,失陪了。”她微微弯唇,是一个规矩礼貌的笑意,略点了下头,便错肩走开,也并不需要对方的客气回答。
高跟鞋轻响,“再见。”她听见他说。
夜里有风,头发浮动,她略侧了脸,余光里男人黑深深的在那头,不知在干什么,她回头,大步离开。
再见?
她轻摇了下头,男人总是粗糙的,而她一向用词严谨,她不会对他说“再见”。
这么久了,他也过的挺好,一回来就听姜娅说了他的事,其实在新闻上也有看到过,他过的真的很好,那才是他的生活,毫无牵绊,直直的心无旁骛,走的更远。
好在,她也很好,大家都挺好。
林恩筱回到姜娅身边,没待多大一会就回了。
她没有回万通山,因为万通山太热闹,热闹的她根本不太能专心做事,家里多了一对儿小侄儿,双胞胎,半岁,全家人整天为他们着魔。
车驶向城西,海边,很喜欢这里,有海浪声相伴,既不寂寞,也不被打扰。
将自己洗漱干净,她坐到书房,头仰靠在椅背上,湿发从椅背上垂下,发尾带着卷度,带棕色的头发成了漆黑的颜色。
她闭着眼睛,回味夜里的那一通电话,回味这通电话对她产生的影响,思考接下来她最应该去做的事。
好一会儿,她直起头来,湿润的头发顺在脸侧,黑发白肤,干净通透。
她从桌角搬出先前未看完的书。
节目的首期受访嘉宾是一位文学大师,其几年前因获得文学界的巨奖而倍受关注,但其人极其低调,住在乡村,深居简出,因为出了名的性格内敛,他几乎没有接受过正式的采访。
近期又因某部文学作品的片段被拍成了电影创造了国内票房记录而再次受到巨大关注。
他们的节目也并非要借名人之光,受访者也不皆是社会名人,但受访之人都会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有一个与寻常人不同的人生,或有大家未见识过的生活方式,创造了叫人惊叹的奇迹,做到了常人所无法企及之事。
节目名称《传奇记录》。
想要真诚的访问一个人,连对他基本的了解都不够,谈何真诚。
大师姓石,林恩筱以往看过他的一些书,但还太少,她坐在灯下,翻开一本先前看了一半的书,手边是一本笔记本,她边看边抄录,加深一些特别之处的记忆。
从书中去寻找作者的蛛丝马迹,了解他的所思所想,了解他所崇尚,所鄙夷。她要从他的身上探索出来一个不寻常的传奇故事来,将一个制造传奇之人的生活真实的展现出来,让大众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人,原来还有这样的生活,原来还有这样不可思议的故事。
夜深,人静,夜虫浅鸣,海浪声声,书偶尔翻一页,看到精彩之处用笔勾画一下,笔记本上记录一下,时间很快到了深夜。
夜里睡的晚,清晨便起的晚,林恩筱吃完早餐出门散步已近11点。
她穿着一身颜色清新的运动服,长发高高的束在脑后,马尾丰盈微卷,脚踏运动鞋沿着家门口的道路散步。
“哎呀,小心点小心点,这个花瓶可贵着呢,”
“轻着点儿轻着点儿啊,”
“小吴愣着干什么,你帮着点儿去啊,”
“太太您别担心,他们是专业的。”
路边停着几辆货车,一个富态的女人站在路边对着一群人下达指令,晃眼间见林恩筱走过来,“哟,是林小姐啊,散步啊?”
“嗯,”林恩筱看这大阵势,“周太太您这是?”
“啊,我们要搬新家了,”周太太裂嘴一笑,朝林恩筱走近了两步。
林恩筱笑了笑,“恭喜恭喜,”
林恩筱双手交握在身前,周太太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谢谢,谢谢。我们搬的不远,就4期那边,我喜欢这片儿,我可舍不得搬走。你去4期看过吗,各方面也都挺不错的。”
拍着拍着就不客气的握上了她的手,像极了妇人间的日常聊天,“以后恐怕就难得见面了,你不知道我可喜欢看到你咧,手机里还有你的表情包呢。第一次发现你当了主持人我是欢喜的不得了呢,哎,你那新节目什么时候才能播呀,到时候我一定天天守着看的。”
上一次遇见,这位热情的太太就拉着她的手讲了足足一个小时,该叙旧、该谈新都已经聊的干干净净的了。
“你要是有空一定来我家里玩啊,以前都留过电话的,要常联系啊。”
“好的好的。”林恩筱对人笑眼弯弯。
这是和她离得最近的邻居,也是最热情的邻居,极其热情。几年前,这家人刚搬来的时候,她正好住在这边,隔三差五的还送些他们自己做的饼干什么的上门。
对方还看着她,热情洋溢,像是要攀谈,人家都要搬走了,邻居一场,好像应该再闲聊两句,“周太太您这房子是空置还是?”
“这么好的房子哪能空置,卖了。说实话,要不是,”她转脸看了看房子,却又停住,“4期也挺好的,我们老周喜欢就算了。不过这个新房主刘女士也是个不错的人,肯定也是个好相处的邻居,要是她见到你啊一定也会认出你,像我一样喜欢你,”
林恩筱被这一顿狠夸,有些难为情,又和人白话了好一阵才离开,用脑用眼过度,在海边走上一圈,再合适不过。
走红极其意外,当初她只是单纯的选择了喜欢的工作,就做了,并认真做好。还好,现实中也没有太多人认出她来,也不算十分麻烦。
路边有条长椅,正好被树遮住,她坐下,斑驳的阳光洒在身上,海风轻轻拂着丰盈的头发,耳朵后有一缕没有束住,在雪白的颈脖上轻扫。
天气不错,海天一色,蓝的耀眼,海浪声沉稳而浑厚,清新的空气吸入鼻腔,嘴角是甜蜜的弧度。
好一会儿她才回家继续工作,两本书看了三天。
第二本书看完,她合上,心情怪怪的,被故事里太过于真实又太过于祥细的悲剧连累的心情沉重。
楼下门铃声响起,她下了楼,妈妈偶尔会过来一趟,自己过来不了,有时会差人送点儿她亲自做的饭菜。
门打开,却是一张陌生面孔站在门前。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的是一套规矩的豆绿色套装,左胸口衣兜上是某家政公司的名字。她一脸阳光的笑容,手里托着一个讲究的篮子,篮子上是一层透明的盖子,一篮子巧克力甜点,从包装到造型,应该是自家手工做的。
“林小姐,您好,我是隔壁邻居家的,我们新搬来,这是主人家差我带来的见面礼,以后请多关照。”
林恩筱看着人略诧异。周太太也才搬走几天,没想到新主人这么快就入住。“谢谢,谢谢,”林恩筱弯唇,双手接过篮子,“替我谢谢刘女士。”
周太太说过房主刘女士人不错,还真是不错。
而送东西的女人一听刘女士却愣了一下,篮子脱手,倒还是点了头,“我们就是住在这边的这一家,”她指了指房子的方向,“不打扰您了。”笑了笑,正要走却又回头,“您是不是那位主持人。比电视上还要漂亮!”女人客客气气的一脸的羞怯,走了。
转身豆绿色的衣角被风掀的一扬。
林恩筱目送人走远,抿了抿唇,嘴角轻轻扬了一扬。眼睛垂下看了眼篮子,巧克力甜点,新鲜诱人的样子。
她关了门。
包装盖的规矩,香味却掩盖不住,一股浓烈的香味不断蹿进鼻腔,勾起食欲。
林恩筱将篮子拎了放在桌上,她探着身子凑近,鼻子轻轻一嗅,纯纯的浓香味。
不仅香,做的也漂亮,“这个刘女士一定是个讲究人。”林恩筱笑了一下,揭开那层透明的盖子,享用美食。
第二天林恩筱进了一趟城,因为节目组已经订下了对石老师的访问时间,因此开了个小会,会开完,她从电视台出来,回了趟万通山,因为家里出了点事。
是梁薇的事。
两个孩子在楼下有人带,梁薇坐在林恩筱的房间,二人秘密聊天。
“到底怎么啦?”林恩筱被梁薇搞的紧张。
“我怀疑你哥哥在外面有人了。”
林恩筱有一瞬晃神,大概是最近书看的太多,她抬手揉了下鬓角。“是怀疑,还是已经有证据?”她问。
梁薇睫毛颤了颤,抬眼看林恩筱,面上涌现苦涩,“果果,你相信女人有直觉吗?”
“如果他敢干这种事家里饶不了他的!但是会不会是你胡思乱想了?你知道的,像你现在的情况,身体疲劳,又整天只待在家里,会不会是产后忧郁症什么的,哥哥不是一直都对你很好吗?”
随着林恩筱的话,梁薇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却是笑了一下,笑容苦苦的,她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来说话,“果果,如果是你,你宁愿你的男人对你不好,但他对所有人都不好,还是希望他对所有人都和蔼可亲?”话毕梁薇才发现失言了,林恩筱当初离婚正是因为傅荀生性凉薄,是个捂不热的石头。
梁薇顿了一下,握了林恩筱的手,“果果,你哥他对谁都好,什么人他都能说上几句话,什么女人都觉得他好说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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