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一直在城里绕,路上很堵,御华府地处江城之心,那一片街区不仅是金融圈,也是商业圈,世界顶级豪奢品牌都在这片街区。
天空明晃晃的,林恩筱眼底空空的看着前方的一片车海。
她觉得闷热,身上有件薄衫,林恩筱手松开方向盘,开始扒自己的衣服,动作里带着焦躁,袖子却缠在手上,她狠的一拔,手却撞在了副驾驶搁的包上,一股刺痛从手背袭上心头,眼泪猛的冲出眼眶。
她胸口开始猛的起伏,呼吸粗重,她将衣服狠砸在包上,挂着满面的泪将车启动,车缓缓朝前挪动,低低的呜咽声从她喉咙里发出,眼睛模糊的看不清路,她伸手扯了纸巾,在眼睛上擦。
到一个路口,她利落的将车子调了个头,往相反的方向直驶出城,工作日都是往城里赶的,出城便通畅些。
驶离那一环又一环的水泥迷宫,车驶上一条通畅的大道直往西边而去,林恩筱将车开的很快,带着一种偏执、一种不理智。
情绪找不到出口,可是她发现开快车也还是没能找到出口,也许出了交通事故,心脏被撕碎,就能平复了。她紧握着方向盘,前路在她眼睛里像个仇人,原先空空的,现在蓄起了火,她用满含悲愁的眼睛看着源源不断的前方。
他为什么要这样待她。他为什么就不能待她好一点,哪怕只用她待他的百分之一。
天色不太好,时间随着车碾压过的路流逝,从愤怒,到悲伤,到木然,直到即使有车窗的阻隔,也听到了海浪的声音,林恩筱深深吸了一口气,胸口极大的起伏了一次。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一浪又一浪的,心平静了。
海岸线边有一片别墅区,其中一幢漂亮的房子属于她。
十八岁生日,爸爸给了她一笔钱,作为成人礼,她便在这里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车驶进院子,有一通电话进来,她拾起,握着手机,只看,看着那个名字,那两个字。
傅、荀,多么普通简单的字,却在她这里长长久久的大过了天,大过了地。
她将它撇进了包里,任它吼破口袋。
二楼,阳台上,林恩筱迎风而立,长发被风掀的在背后纠缠。光洁的额头顶着凉风,她脑袋闷痛,头侧有块头皮也隐隐作痛。
海水一浪一浪的撞击着岸边的岩石,天气不好,海水颜色深暗,带着一抹不显眼的蓝,这是江城最好的一片海岸线。
刚结婚那会儿,她鼓起勇气拉住永远处在百忙之中的男人,“荀哥哥,周末我们去海边玩一次可以吗?我想带你去看个东西,”
女孩明澈的眼睛看着西装深沉的英俊男人,而男人看了眼手机,“再说,我接电话,”然后他就握着手机出门了,傍晚他来了条信息,说出差了,再见面已经是三天以后。
有一天清晨,餐桌上,“荀哥哥,圣诞节你能休假吗,我想去海边。”
男人穿着整洁的白色衬衫,脸上干净清冷,他拿勺子的手顿住,而不用他开口,坐在对面的陈望告诉她,圣诞节邵城明仁广场开业,总裁会亲自去剪彩。
而邵城远在两千公里以外。
这幢房子,坐落海边,她美丽的家,她最爱的人她的丈夫却从未来过,甚至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被海风吹的透透的,林恩筱拖着冰凉的身体回到屋里。
她偶尔会过来一次,不过时常请人在打扫,到处都很干净。她站在衣帽间里,解开花边领口上的扣子,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裙子白色底,杏色花朵均匀散布,长到脚踝。
将裙子脱下,白皙的腰侧有两道红红的印子,是潘秀华给的,锁骨上暗红的一小块,是他给的。林恩筱紧闭上眼睛,唇抿在一起,眼角湿了。她深深的吸了下鼻子,睁了眼从镜子前走开。
结婚前她经常过来,在这里放了不少衣服,色彩明亮的居多,款式大胆独特的不少,以应付各种场合。她找了一套舒服的衣服进了浴室冲了个热水澡,回到房间好好的睡了一觉,再次睁开眼睛,天色已经浓的像墨汁了。
林恩筱睁着眼睛茫茫然看窗外,竟不知身在何处,海浪声撞进耳朵,一时间记忆回笼,那一堆乱如麻的烦愁便如海浪般袭上心头。
她摸到手机,仅有那么一通未接来电。
这个她奉若神明的男人,只有这么一点点的耐心,原来她就只值得他的一通电话。
一切都是她自己自轻自贱,自作自受了。
林恩筱自己做晚餐,自己吃,自己看书,看电视,到阳台上吹冷风,直到半夜。
11点他回家了吗?发现她不在了吗?
12点了,再晚也会回家的。
然而手机一直安安静静的躺在桌上,半夜依旧。
她睡不着,她在等一通电话,等一通叫她回家的电话,哪怕他一点也不哄她,只是叫她回家。
夜里又下起雨来,海浪击岸的声音也更猛烈了。据说人的理智会在夜里弱化,林恩筱伴着风雨声海浪声,彻底将自己哭成泪人。
她想起了结婚后的一件件一桩桩,他的脸突然变的模糊,她已经记不起他和她一起出现在太阳底下是什么样子了。
一整夜,林恩筱从狂风暴雨到茫茫然再到木呆呆。
她想的太多,想太多的后果是脑袋空空。
她不知道如果他又来了电话她要不要接,如果他一直不来电话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离婚?
难道真要离婚?
她嫁了这个她用了那样长久的日子来爱的男人,故事的结局却是离婚吗?
她使劲摇头,使劲摇头,忽而又停住,眼泪流了又干了,天空现出第一道晨光,她视线模糊起来,她总算停止思想,思绪混沌,失去意识。
她浑浑噩噩的直睡到中午,又木讷讷的一个人将时间消磨到晚上,她给姜娅打电话,海上有个游轮派对,她便去了。
嘴唇擦着最艳的口红,发尾做了卷,黑色无袖及膝连身裙将她姣好的身材雕琢的如雕塑般美妙,两条露在衣料外的胳膊细而长,从肩头到手指,肌骨娇细,肤色如玉般白腻。舞池中音乐炸响,彩灯射灯将整个空间变的虚幻缥缈,林恩筱随着姜娅摇动着身体,细腰柔软,挥舞着纤白的手臂,游轮停在海水深处随波荡漾。
“果果,你喝这么多酒,今晚不回家啦?”姜娅拉住台前一个劲儿对自己灌酒的林恩筱。
“一年,有365天,天天规矩,会累死人的!”林恩筱举了酒杯和姜娅碰了一个,一口饮尽。“我该好好的叛逆一回了,”她迷离的一笑,魅惑的红唇在梦幻的灯火中诱人的展开。
一张桌子上,有几个年轻男人,一直在盯着她们看,林恩筱注意到了,酒杯在她细白的手指上折射着好看的光,她将它砸下,在玻璃台上一声脆响。
高跟鞋踩过被彩灯映照的五彩斑斓的地面,林恩筱长发揉着细腰,她朝他们走了过去。
第13章
有个大胆的男人不及林恩筱走到地方便起了身,朝她走了来。
这种环境,对她这样一个烈焰红唇买醉的女人,对方不会绅士客气,他直抵在了她面前,眼光暧昧,“我看你很久了。”他说。
林恩筱站的有些晃荡,因为她穿着高跟鞋,也因为她想叛逆随性一回,她将自己扮的一副风尘样,她脑袋也随着身子轻轻晃荡,伴着舞池里的音乐声。
随着她的动作,滑到脸侧的长发快遮了她的半张脸,这暧昧的声音蹿进耳朵,她弯起红唇,灿烂一笑,抬手掀了一把头发,撩至头顶,露出了娇媚柔和的发迹线。
她抬眼,一双明澈的眸子看着人,有灯光晃过她的脸,晃过她用笔挑的长长的眼尾,她一挑眉,娇艳魅惑至极,“那你看我干什么?”
男人伸手拿了她的一缕长发,略倾身闻了一下,“小姐一个人来的吗?”
“如果我有男人你敢吗?”
“只要你点头。”
林恩筱哈哈的笑起来,她轻轻一甩头,将那缕被男人握着的头发抽走,林恩筱的声音本来清而甜,笑声更是独特,听起来自然而清脆。
那男人自作主张一把便推了她的肩膀,往舞池里带,另一边姜娅见她们去舞池了便放心的去找了自己的朋友,出来玩没有一段艳遇算什么玩,反正不过火就行。
酒劲一点点上头,林恩筱总算体会到了姜娅的快乐,她活的太过规矩,她学过舞蹈却从来没有跳过这种舞,她用了全部的时间去爱了一个人,却从未体会过爱情,她拒绝所有靠近她的男人,不管真情假意。
她探听傅荀的喜好,她活成他喜欢的样子,她从未尝试过将头发做成女孩们觉得有趣的颜色,她循规蹈矩,就盼着有一天能嫁给他,她要拿最好的自己配上他。
音乐从激烈变的缱绻,那男人朝她贴了上来。她抬起头来,手指撩起挡了眼的头发,看人。男人对她笑,眼底有一抹危险,原来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样,这种危险她当然认得,她从傅荀那里见的太多太多,看来他和别人也没有多么不同。
林恩筱在浓浓的音乐声中冷笑起来。
那男人随着音乐摇摆,朝她蹭了上来,手指触上她如玉的肩头,滑过胳膊,他略俯了身脸蹭在她耳朵边,在缱绻缠绵的音乐声里,他哑声说,“你好香。”
林恩筱心上猛的闯进一股酸,舞池里的灯光在她眼前晃出一圈圈的光晕,眼泪从心底直冲出来。
她的梦中情郎吻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对她说“你好香。”而今天他又在哪?为什么不管她了,为什么?
林恩筱一巴掌便结束了那男人的调情,“滚!”她骂他。
刚才还好好的,男人简直被打蒙,他没有用手捂脸颊,只舌头抵了抵脸,看着眼前容貌绝艳的女人傻眼,他朝她抵了上去,“你什么意思?”
“我叫你滚啊!”林恩筱突然吼出来,音乐还在响,跳舞的人都被这吼声惊了一下,林恩筱转身便走,长发在她的细腰上闪动,发尾是慵懒的卷度,发上的香气毫不吝啬的在空气中散开。
饮食男女,这一点小冲突,并不值得人关注,音乐继续响着,跳舞的继续跳舞,调情的继续调情,而舞池之外的宽阔空间里喝酒的人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场小冲突。
林恩筱走开,男人追了上去。如果是调情的一巴掌可以忍了,但这显然不是,男人恼了,追上去一把便握住了林恩筱的手腕,扯的她整个人一晃,长发在空中划着弧度撞在她如玉的肩膀上。林恩筱略踉跄了一步,站好。
她手腕上带着腕表,男人连表带腕一起捏住她。林恩筱转回脸,那男人一副没完的样子,显然不想就此别过。她使劲扬起了被握住的手,将腕上的表抵到了那男人眼前,“知道多少钱吗?”她问,明澈的眸子狠看着人。
那男人皱眉,林恩筱一把握了他的左手给抬了起来,那男人也带了只表,只是与她手上的相较起来要廉价的多,不会超过三十万。
两只表相对,林恩筱下巴略扬,却怪异的笑了,她启了红唇,“换你的十个不止。能碰我的男人送的,你能给个一样的么?”她看看自己的表又抬眼睛看人,眼尾画的长长的,古怪妖艳的样子咄咄逼人,又美又冷,魅惑又高傲的不可冒犯。
“矫情!”那男人甩下两个字走了,这一场到结束姜娅也没有发现,林恩筱庆幸,还好她没将自己真的灌醉。
林恩筱就是这样的人,无论何种情况她也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酒,从来喝到半醉半醒的临界点便止。
她拿了披肩一个人离开了,上了夹板。披肩很大,足够将她好好的裹住。
她手指握了鞋子细细的跟,脱了,撇在一边,瘦瘦的脚踩在夹板上,细嫩的脚趾露在披肩外,白的像葱段。
她抬头,仰着脸,如暴的长发柔软的散了一背,挺翘的鼻子为侧面的轮毂倍添精致,明澈的眸子看着高邈的天空,今晚有星星。她不知道今天实际上天气突然变的很好,如果她没有整天将自己木讷讷的耗在屋子里,她会发现今天的海水甚至像远海那样蓝。
“你还是这么利害。”一个男人的声音出现在身后,有些低哑。
林恩筱游荡苍穹的眸子略一凝,也只是短暂的两秒,她还是睁着明亮的双眼继续观察晴朗的夜空,旁若无人。
来人继续说,“我本来想在你收拾不了的情况下再冲出来英雄救美,结果,”
身边多坐了一个人,林恩筱知道是谁,她连脸也不侧一下。从余光里她看到他在脱外套。“你别脱,我不会穿的。”
对方倒也不执着,将掀开的外套往回一扣,“为什么不开心,还穿成这样出来玩。那个男人对你不好吗?”
林恩筱将眼睛俯了些,看幽暗的大海深处,继续旁若无人,她心安理得的拉紧暖和的披肩。
她不会回答这种问题。
半晌,她不理,那人叫她,“筱筱。”语气有些无可奈何。
“别这么叫我!”这两个字触的林恩筱猛的转过头去看着人,语气十分不客气。
“筱筱”通常只有那个男人才会这么叫她。呵,是她自己忘了,其实不止。
坐在林恩筱身边的男人很年轻,和她一样年轻,发型青春时髦,夹克外套敞开着,阳光帅气,他深深的看着她,“你能和别人调情,为什么跟我说句话都不行。”
林恩筱眼波在男人双眼间流动,她神色认真,语气认真,“因为我不喜欢你。”,林恩筱不再看他,起了身,单手抱住披肩,弯腰,手指勾过鞋子,白瘦的脚扎进镶嵌着红色的高跟鞋里很好看,她穿上就走,丝毫不管身旁的人。
“他一点也不适合你,难道到了现在你还不清楚?我都听说了,他对你并不好。这就是你要的吗?你真的幸福吗?”
“骆之辰!”林恩筱大吼出声,吼破了她一向清甜的嗓音,她愤怒,带着一种被人一语道破心事的狗急跳墙似愤怒。
骆之辰闭嘴,他只得闭嘴,从小到大,林恩筱什么脾气,他深知。她就是一朵带着利刺的玫瑰花,可以温柔可人,却也能将人扎出血。
他攥紧手指,看着林恩筱直直的离开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拐角。
浓黑的睫毛半盖住眼睛,耳边是风和海水激荡的声音,海风拂着他未合拢的衣摆。
*
林恩筱回到海边的房子时已经是半夜了,姜娅醉的厉害,她将这个醉鬼略收拾了一下,扔上床。
她再次掏出手机,它一直安安静静的,安静的让人恐惧。
他仍然没来过一通电话。
那个男人怎么可以对她如此的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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