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贵妃也急忙上前请罪,“皇上喜怒!这都是女儿家们之间的小打小闹,是臣妾失职,没教育好她们,臣妾回去会好好教导。”
嘉胤帝冷哼:“小打小闹?”
颜妤也冷笑了一声,细作之事,在帝王眼里,就是天大的事。现在没有证据证明颜嫣与细作有关,加之她又事先告知是丢了东西,否则,岂止一脚?
别人不知道她赠了玉牌给颜嫣,但父皇是知道的,这对母女怕是皆以为堂堂一国天子,是不会理这些女儿家的琐碎小事。
却不知道,在这宫里,她有什么话,都是跟父皇唠的,就连她十三岁来初潮,不敢跟身边的嬷嬷说,哭唧唧着跑去找父皇的。
自从母后去世后,父皇百忙之中仍旧肩负起她与颜禛的教导之责,自然很受她这份信赖。
父皇见到玉牌,又听了墨瑆的禀报,便心里有数了。
虽然不能直接证明颜嫣就与邑国细作有关系,却也能再次提醒他:裘贵妃是邑国人。
裘贵妃与颜嫣完全被帝王之怒给震懵了,类似这样的把戏,上演过不止一次了,每一回颜妤都会心软或者稀里糊涂的就过去了,根本不会等到皇帝出面。
外头如何评价颜妤,是不会有人敢作死,特地到皇帝与颜妤面前去嚼舌根,所以她们的伎俩从来未被识破过。
谁知,今日颜妤完全不入套,居然直接去找皇帝了!
裘贵妃生怕嘉胤帝情急下旨罚得更重,急忙上前去拉他,“皇上,嫣儿知错了!臣妾这就让她回去面壁思过。”
嘉胤帝冷哼一声,刚要出声,就听到流萤喊了一声:“公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颜妤晕了过去了。
晕之前,颜妤恨恨地看了一眼裘贵妃与颜嫣,她好气啊,她身子太不争气了,居然这个时候晕!
裘贵妃精致的脸上,狠戾阴冷之色一闪而过。
“都愣着做什么?!宣太医!”见颜妤晕了,嘉胤帝又急又怒。
嘉胤帝已经顾不上颜嫣,裘贵妃急忙趁乱派人送颜嫣回宫,她也跟着进了重华宫。
*
颜妤灵魂飘在了灵堂的上空。
看见重华宫里,灵幡伫立,缟帷四垂。
一众宫妃、宫人,身着缟素丧衣,跪在她的水晶棺柩,一片哀殇,特别是那恸哭得死去活来的裘贵妃,一声又一声的喊着她的名字,却一滴眼泪都未见。
颜妤看着这一幕,笑出了眼泪来,太讽刺了!
“娇娇!娇娇!”
颜妤听到了那醇厚而熟悉的嗓音,心下一暖,缓缓睁开了双眼。
“梦魇了?!怎么哭得这般伤心……”嘉胤帝嗓音温和,宠溺地替她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
又是做这个梦。
一旁的裘贵妃,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上前拉了拉她的手,“颐宁,怎么病了?太难受了吧,告诉母妃,你可还有哪儿不适?”
裘贵妃身上一袭异香,幽幽飘进了她的鼻息间,她瞬间身舒体泰了起来,再也不似前几日那般倦怠和难受。
颜妤一阵冷笑,果然是如此!
怪不得,从前,每次她病的时候,裘贵妃一近身照顾,她就很快好转。
怪不得,她只轻轻一着凉就大病!
怪不得,她时常觉得昏昏沉沉,身子不爽利!
原来是裘贵妃动了手脚!她身上那股异香,就是解药吧!只要近身照顾颜妤就能让她身体好转,以往她和她父皇都觉得裘莲为了照顾她,是用了真心的。
没想到,居然是拿她的身子,作为她裘莲邀宠的手段,好可恶啊!
那日在靖安侯府,她落了水,就高热,她便怀疑秀莺了。
一直到现在,她才确认,秀莺是裘贵妃的人,裘贵妃不止一次给她下毒了!
今日,她若向前世那样,走到雨里扶颜嫣一把,怕是又会大病一场,裘贵妃又能趁机以侍疾博得她父皇的恩宠。
她母后去世多年,她曾经很感激裘贵妃对她和颜禛这般关怀备至、衣不解带,所以,将裘贵妃视若亲母。
想当初,她和她父皇都感念裘贵妃功不可没,让她从一个贵人,一路扶摇直上,直至今日,位同副后!
颜禛三番四次跟她说,裘贵妃狼子野心,信不得。
她不信!还怪颜禛不孝,最后,她与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离了心,反而与裘贵妃的儿女更亲近!
气得颜禛见了她都没给过一个好脸色!
也就她傻乎乎,给这裘莲母女当了垫脚石,还以为她们对她是真心的好!
当初,她与裘贵妃母子有多亲密,如今,就有多讽刺。
上辈子,就是裘贵妃给她与宇文邧搭的线,就是她怂恿她和亲嫁给宇文邧有多好,就连那封诬告墨瑆通敌的假信,也是裘贵妃给她的!
想想,颜妤都呕气得心口直疼。
此刻,看着依旧惺惺作态的裘贵妃,颜妤冷笑着抽回了手,嗓音带着倦怠与厌恶。
“裘贵妃有心了。只是,本公主一品嫡长公主的封号,不是你一个二品妃嫔可以直呼的,还请贵妃莫忘了祖制礼规。”
即便是贵妃,那也只是个妾,怎配与她这个尊贵的嫡公主相提并论!
还想借她从父皇身上邀宠?做梦!
如今,裘莲她的一双儿女,在朝野名望颇高,她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裘莲与宇文邧有勾结,还动她不得,但来日方长。
她一定会找到证据,总有一天,她亲手撕开裘莲的假面具,让她不得好死!
好在,今日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起码提醒了父皇,又在一众诰命夫人面前揭露了颜嫣的伪装
裘贵妃愣了愣,随后,像没听到颜妤说的话似的,轻轻收回手,姿容依旧端的是雍容华贵、容色照人。只是,锦袖之下的指甲暗暗掐进了手心。
嘉胤帝神色晦暗不明地看着裘贵妃,她不是一向将裘贵妃视若亲母么?
想到今日发生的种种,见多了后宫倾轧手段的嘉胤帝,脸色不由得沉冷了下来。
裘贵妃心头咯噔了一下,急忙转话题,“虽然方才太医诊断公主已没有大碍,但大婚在即,公主可要好好将养,好做个美嫁娘。”
“说起来,臣妾还未恭贺圣上喜得佳婿呢!”裘贵妃面上笑吟吟,暗地里却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靖安侯,可是她给三公主颜嫣物色的佳婿!
靖安侯乃人中龙凤,生的一副好相貌,又有经世之才与神威之名!放眼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来!
更别提,他背后还是偌大的将门世家墨家!
原先见他武功尽废,想要观望一些时日,没想到,居然让颜妤捷足先登了!
提到了墨瑆,想到那人光风霁月的模样,颜妤神色不由自主地缓和了许多。
皇帝见状,神色也缓和了。
裘贵妃暗松了一口气,眉头微蹙,偏带着几分妩媚,道:“公主体弱,靖安侯那般清冷的人,怕是不是个懂得嘘寒问暖的人?”
嘉胤帝闻言,眉心紧蹙,传言靖安侯寡情寡欲,他是国之栋梁,却未必是一个好丈夫。当初这个赐婚,也不知是对是错。
颜妤冷眼扫了一眼裘贵妃,上辈子,她在墨瑆平定动荡后,将这佳婿赐婚给了自己的女儿了吧?
如今得不到,就上赶着上眼药?
颜妤:“靖安侯看着是清冷,对女儿是极好的,昨日,他还手把还教女儿练字了呢!”
瞬间,整个重华宫都是皇帝那爽朗的笑声,他那神情,就像是听说书先生讲了一个令人捧腹的趣闻后的反应。
颜妤娇哼了一声,气鼓鼓地扭了扭脑袋,“父皇!您还笑!儿臣说的是真的!真练了三个时辰!”
嘉胤帝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好好好,父皇不笑了,娇娇开心就成。”
颜妤有多怕读书写字,他这个当父亲的,比谁都清楚,让她练一炷香时间都为难,何况三个时辰?
她怎么开心,就怎么来好了!
“靖安侯性子沉稳,你性子活泼,嫁了以后,不必拘着,有父皇给你撑腰。”
颜妤:“……”
她真没拘着,她恨不得即刻扑倒墨瑆,就地生十个八个娃,彻底将两家关系死死拧在一起。
想到昨夜,靖安侯府里众人那一道道鄙夷的眼神,就像刀子一般,一刀一刀往她身上割,她就头皮发麻……
作者有话要说: 啊,忽然发现这章我侯爷一直没机会露脸!
第9章 七尾凤钗
靖安侯府。
墨瑆负手而立,盯着那日被刺客砍在雕纹廊柱上的刻痕,若有所思。
经过查证,那日刺客都是邑国派来的暗卫,却是两拨人马。
一拨人看起来是要来刺杀他的,实则想要趁乱杀掉秀莺。
另一拨人,同样声东击西,也是喊着要杀他,目标则是颜妤,每一刀都是往死里砍,刀刀想要颜妤的小命。
若颜妤在靖安侯府出事,皇上必定大怒,而迁怒靖安侯府,一箭双雕。
偏偏又在刺客身上放了玉牌,以为是混淆视听,实则画蛇添足,反而露出了破绽。
在刺客身上放置玉牌以嫁祸颐宁公主的手段,可谓极其幼稚。
颐宁公主是什么人?她想要救牢里的人,直接开口要人,用不着这般周折,只怪背后之人太贪心。
“可是有可疑之处?”墨瑆身后响起了一道苍老的嗓音。
墨瑆回头一看,墨老太君正拄着拐杖向他走来,他急忙过去扶了扶。
“嗯,那侍女身份恐怕不简单,已命人连夜将她转移去了京畿处的重牢了。”
秀莺居然熬得住刑狱里的十八道酷刑,这不是一般宫女能有的毅力。既然对方想她死,他偏偏不让她死,总有一天能撬出点信息来。
“另一拨人,是想离间公主与侯府关系,又或者想要公主的命,嫁祸侯府?”墨老太君一语中的。
墨瑆点点头。
墨老太君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嫡长孙,威严的语调中带着心疼,“又毒发了?”
“嗯。”
墨瑆轻轻地应着。
墨老太君沉默了一会,一阵凉风吹动了墨老太君鬓边的几缕银发,垂暮之年的身姿挺得直直的,隐约可见当年的铿锵之风。
一会,她才叹了叹气:“难为你了,孩子。”
自从三年前那场战役,墨瑆中了宇文邧的毒计,重伤昏迷数月,伤愈后,经太医诊断,他武功已废,再也不能上战场了。
从此,世人皆道昔日一代战神陨落了。
伊始,墨家上下皆难以接受这么一个天之骄子从此成为一个废人,那一段日子,整个靖安侯府人人情绪低落,日子过得黯淡无光。
后来,墨老太君发现了不对劲。
第一个不对劲的地方是墨瑆一点都不着急身体机能复健训练!
要知道,对于一个武将来说,不能上战场,这是一件比死还要难受的事,更何况,墨瑆自小意志坚强、百折不摧,本来就不是一个轻易认命的主,若真废了武功,怎么可能毫无复健的动作。
第二个不对劲的是文绣郡主,儿子成了废人,她却难掩开心。若是平日,估计都哭晕好几回了。
一日,墨老太君想找墨瑆谈谈,撞见他毒发,才知道得知,墨瑆中毒了,中的还不只是一种毒。一个下毒人是宇文邧,另一个下毒人,居然是他的亲生母亲,柔弱善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绣郡主!
两种都是抑制内力的毒,一中和,就变成了新的毒:热毒。
墨瑆知道母亲的动机,所以一直装作不知道。
墨家一门忠烈,他的祖父、父亲,分别在二十年前、六年前战死沙场,近些年,叔伯也死伤多人,文绣郡主日日为三个在前线的儿子担惊受怕。
后来墨瑆重伤昏迷多月,险些丧命,文绣郡主几乎哭瞎双眼,不想承受丧夫又丧子的痛苦,再加上,靖安侯府门庭日渐壮大,容易招皇帝忌惮,便出此下策了。
得知真相的墨老太君,险些气晕了,直暗骂文绣郡主目光短浅,她自以为那抑制儿子内力的药过些日子就会消失,不会给墨瑆造成伤害,却不知给儿子造成了多大的痛苦。
墨瑆明白母亲的苦心。
所以,一直隐瞒着。
墨老太君气得好长一段时间,最后却也装作不知,一起隐瞒。
边境有他的两个弟弟驻守,他国不敢随意冒犯,已经不需要他也镇守在边陲。再加之,京都被异国布了不少的暗桩与细作,他正好借此机会,留在京都蛰伏着,以清除各国在大瑨的暗藏势力。
因此,皇帝将他安排在京畿处,这位置,不高不低,三品武官,却最便宜他行事。
现在,靖安侯府里的血污已经清洗,血腥味也已消散,但依旧能看到前夜的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
墨老太君看着这个吃了这么多苦头的嫡长孙子,心疼不已。
若非他的母亲,他会一直在外行兵打仗,尚公主这桩婚事,岂会落到他的头上?
今日靖安侯府的种种风波,又岂会发生?
若是娶的是贤良淑德的公主便也罢,可以知冷知热,墨瑆也能过得舒心一些,谁知,尚的是这么一位不着调的公主。
见祖母面色越来越难看,墨瑆低声安抚。
“祖母,小事。这点疼痛,孙儿未放在眼里。”
“罢了,回去吧。”
墨老太君无声地叹了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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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坤宫内。
裘贵妃从重华宫回到她的寝宫,一见到颜嫣,一巴掌就往她脸上甩了过去。
“蠢货!”
刚被嘉胤帝踹了一脚的颜嫣,现在又被母妃刮一巴掌,她委屈得直哭。
“母妃,儿臣错了。”
“本宫给你暗卫,不是给你这般用的!可知你坏了本宫的大计!你以为用一个玉牌,就能离间颜妤与靖安侯?”
颜嫣:“那靖安侯不是一般人,女儿是想着预防万一,万一任务失败,这个玉牌便能将嫌疑转移到颜妤身上……”
“你想得太简单了!”
她确实想得太简单了。
颜妤从来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样精致难得的玉牌,压根没放眼里,颜嫣开口想要,颜妤看都不看,随手就给她了,甚至连送的是什么东西,都没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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