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扬冲城楼上打了个手势,很快就又下来两个筐,“薛神医请吧。”
薛青河二话不说,抬腿就往筐里走,上了城墙之后,立刻就有几把钢刀架了在他的脖子上。
“不许动,敢乱动就砍你的脑袋。”
薛青河对此很是淡定,用眼神示意旁边的小枸杞不要慌。这是战时,甘州城这样的防备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此时的程府,萧长恭和小七正是安顿在这儿。风五一听有人手持令牌自称薛青河,还报出了小七的名字,就知道八成是正主到了。
当下赶紧骑马奔去城门口确认。
只不过,一见到薛青河,风五还不由脱口而出,“薛神医,你怎么胖成这样了?”
薛青河一脸没好气,“别废话,将军怎么样了?”
“请跟我来。”
一路过了七道关卡,薛青河又匆匆地洗了身上的灰尘,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脸上蒙了白布,这才终于见到了躺在床上的……小七。
“怎么回事?”
风五一躬到地,“小七伤得比较重,将军说请您先给他看看,请您务必救下小七,风五在此拜谢。”
说到最后一句,风五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丝哽咽。
医者仁心,既然萧长恭都不急,薛青河先看看小七也没什么,“无妨,待老夫看看。”
小七的身体很热,身上刀剑、箭伤遍布。但好在伤口清理的不错,再看屋里的陈设也是非常简单,之前往来的人,也是口戴白布。
看来经过给萧长恭治伤之后,萧府人已经知道清洗伤口、避免感染的重要性了。
只不过,最大的那条伤口一直没有愈合,若不是小七身体强壮,怕是等不到薛青河了。
但,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让你死。
薛青河看向风五,“取针线来,记住,针线都要先用沸水烫过。”
“还有,把我那小徒弟洗涮干净了送进来,我需要他给我打下手。”
风五虽然困惑针线的作用,但薛青河在安排治病事实时,是极有威严的,不亚于萧长恭发号军令的时候。
因此风五还是很快的准备好了薛青河要的东西和人。
小枸杞一进门,就觉得师父与平时很不同,光是背影都透着一股子严肃的劲儿,不由让他想到了薛青河给人缝针时的样子。
曾经有个人在割杂草时,不慎划伤了自己的腿,好长一条口子,血怎么也止不住。
当时,就是薛青河用针线把皮肤缝上,那人才得保住性命的。
自己也是因为那时刚好在旁边,临危不惧帮了薛青河,才得已让他收自己为徒。名字也从狗蛋改成了枸杞。
“小枸杞,还记得那天缝针的事吧,今天要做一样的事。”
小枸杞点点头,“放心吧师父,我不会手抖的。”那天小枸杞帮忙时,薛青河就一直嘱咐他,千万不能手抖。
薛青河点点头,“好。这就开始。”
伤口张开太大,薛青河无法一个人缝,只能是让小枸杞用双手把伤口聚合,然后他再缝针。
只一碰,血就涌了出来,小枸杞的手却不曾退却,仍然加大力量,直到把伤口两侧的皮肤聚在一起。
薛青河飞针引线,用最快速度缝合了伤口。
然后再次清洗上药。
血水一盆盆的从屋里端出来,门口的人忧心不已,不多会儿薛青河师徒二人从屋里走出,递给风五一张药方,“按方子抓药,有我在,死不了。”
风五刹时间红了眼眶,接过药方,心悦诚服的鞠了一躬,“多谢神医。”连带着对小枸杞都尊敬了许多。
又一次沐浴更衣换遮面的白布,薛青河总算是见到了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萧长恭。
只不过,这脸色……好像还行?不怎么像将死之人啊。
再捞起手腕一搭脉象,受伤确实是受伤了,但随便找个郎中,只要不是庸医,就绝对死不了人。
再一看身上,的确是有一处箭伤,也是靠近左胸,刚中箭时可能会有危险,但现在么,早就脱离危险期了。
甘州城里,可是有不少外伤高手的。
转转头,看到小枸杞还跟着他,薛青河道:“小狗先出去歇着,让之前的那个叫风五的,给咱们准备点好吃的。”
小枸杞撇撇嘴,有事小枸杞,没事就小狗,亏你还是我师父。
看到小枸杞跑了出去,屋里不再有人,薛青河立刻瞪起眼睛,“胡闹,真是胡闹,老子跑了一天两夜,差点死在半路上,你就是用谎报病情报答我的?早知道我就不救你了,让你死了算了。”
萧长恭知道装不下去了,赶紧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有劳薛神医了,是长恭的不是。”
只不过,起的有点急,牵动到了伤口,萧长恭还是一咧嘴。
薛青河没好气地瞥了萧长恭一眼,此时的萧长恭脸上没有面具,一脸讨好的笑,又身份贵重,实在让薛青河无可奈何。
“说吧,这次又是为了什么。”每一次萧长恭装病,都是有理由的。
萧长恭严肃了脸色,“救小七当然是一方面,城里的郎中都说只能靠小七自己挺过来。小七跟了我那么久,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只好出此下策了。”
“就这?”薛青河有些不信。若是直说有人性命垂危,只要萧长恭发话,他一定会来。当然,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急,好像从这点来说,也不无道理。
“小七当然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想放出风去,用来迷惑敌人。我们的细作可是天天在北狄宣扬程卫边不行,只要萧长恭一倒,甘州城指日可待呢。只要能引北狄人前来,我们或许可以毕其功与一役。”
薛青河静静地看着萧长恭,心里琢磨着他的话。这些理由都是理由,但薛青档口就是觉得还少点什么。
另一边,比薛青河早出发两天的婉宁,终于到了。
入城同样用了些时间,但是萧长敬可比薛青河好辨认多了,再加上萧长敬是带着兵部的文书来的,一行人入城还算顺利,至少没再坐篮子。
入了城,程卫边把人迎进了中军大帐,萧长恭带的有兵部的文书,很可能还有重要的密信,他不能不小心。
婉宁却只想见到萧长恭,“程将军,婉宁无意冒犯,也不敢耽误军机大事。不如请将军派名手下,引我去见萧将军。”说罢深深一礼。
程卫边打量了一下婉宁,一路风尘仆仆,倒也难掩姿色,不过比姿色更让人在意的,是目光中的坚毅。
连续跑了五天的马,够这小姑娘受的。
“也好。在下这就让人带姑娘前去。”
入了程府,听说薛青河来了,婉宁稍微放心了一些。但仍用最快速度完了擦洗、换衣、戴白面罩的工序,然后快步地走进了萧长恭的屋子。
只见萧长恭半倚在床上,正和薛青河说话。
这……怎么与她想的有点不一样?
上一次这种情况,萧长恭可是脸色惨白如纸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很好,非常好,可是就是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萧长恭看到婉宁来了,眼里透出一抹惊喜,以及一丝虚心,随即露出了一个最最讨好的笑容,“婉宁来了。”
“萧!长!恭!”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上一章,我今天在回顾时,总觉得应该改名字,叫《天啦噜,我的师父竟然是大佬》。
甚至还想以此为脑洞,开个新坑。不过,古言可能就不适合了,仙侠应该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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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喝药
薛青河一见婉宁, 就知道她和自己一样,也是被萧长恭骗了,留给了萧长恭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 薛青河立刻起身走向婉宁。
他碍于身份不好骂人, 但婉宁没关系啊, “穆姑娘,这男人不打,上房揭瓦, 注意点别打坏了手就好。”
婉宁本来是气得发疯的, 她为他担惊受怕那么多天, 为了他几乎是拼了命在跑,可被薛青河这么一说,反倒不好发作了。
再怎么样, 萧长恭是大将军,现在他们人在程卫边府, 总不能不管不顾的耍小性子。
可是, 要她就这么原谅了萧长恭, 也是绝对没可能。
“将军,真不愧是将军, 兵法用得好啊。”
可是光阴阳怪气, 并不解气, 婉宁又看向薛青河, “薛神医,不知将军伤势如何?”
薛青河不明所已,但在扭头看了一眼萧长恭可怜巴巴的眼神后,还是道:“伤在左肩,靠近心脏, 虽然眼下没有生命危险,但也是要多多注意。”
“可需要喝汤药?”这话问的就没道理了,受伤的人哪有不喝汤药的?
薛青河却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点头道:“正要和姑娘说这事呢,薛某有一剂方子,正对将军的病症,对伤口愈合极有帮助,就是这味道嘛,实在太苦,许多人都喝不下去。”
萧长恭听得脸都白了,他不怕痛,但最怕苦了。之前薛青河给他治脸伤时,汤药就能苦到他怀疑人生了,现在竟然还有一种汤药连薛青河都说苦,那他还能活么?
婉宁露出进屋后第一个灿烂的笑容,“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薛神医自管开方子就是,我会让他一勺一勺喝下去的。”
说到最后,婉宁真是一字一句的在说,听得萧长恭不由浑身一抖。
看来自己快乐的养伤生活要结束了,唯一的安慰,可能就是婉宁会看着他喝药吧。或许还会亲自喂他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萧长恭又有了信心,反正之前的汤药都苦得跟什么似的,他也都喝下去了。如今有婉宁在旁,再苦也苦不到哪里去……吧?
很快,萧长恭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什么叫天下第一苦?就是喝第一口时,觉得这东西绝对是天底下最苦的汤药了,绝对不可能有比这汤药更苦的了。
但是喝第二口时,就会泪流满面的发现,还真有。
喝到第三口时,又觉得之前的苦不算什么,第三口才是真的苦。
别说是婉宁,就是天仙来喂,也一样苦到让人生无可恋。
萧长恭觉得自己快要哭了,看着坐着床边,端着汤药碗,正“贤惠”地一勺一勺给他喂药的婉宁,“要不,这样,这药先放这儿,等一会儿凉了,我一口气喝光就是。”
“那怎么行,薛神医说了,这药要一口一口地慢慢喝,才能发挥出最大的药效。来,听话,张嘴。”婉宁说着,又舀起一勺,嘴里面虽然说的是温柔的话,脸上也是有笑容的。
但就是……笑得有点让人发毛。
萧长恭又怀了莫大的勇气张大嘴,然后五官都紧巴在一起,咽了第四口汤药。
怪不得圣人说宁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女人呢,太危险了啊。
一碗药快喝到一半时,萧长恭终于撑不住了,“婉宁,我的好婉宁,我错了还不行?我真不是故意吓你的,突围的时候,我的确是中箭了的,你看,就在这里。”
萧长恭扯开衣衫,给婉宁看左肩上的伤。“当时确实很危险,因此军报上也就说得有点邪乎。”
看到婉宁的确因为他的伤而动容,萧长恭知道有门,“后来吧,我恢复得很好,但觉得既然此事已经成,不如将计就计,说不定还能再坑北狄人一笔。因而便装出重伤将死的样子,甚至满天下张贴告示,找薛青河回来。”
婉宁眯着眼睛看向萧长恭,这虽然是个理由,但不够充分。因为萧长恭完全可以派人单独送信给婉宁,告诉她实情,甚至要婉宁在盛京城配合他演戏也没问题。
“将军,喝药。”
“不急,不急。”萧长恭赶紧按下婉宁的手,借机还摸了两把,唉,这手感,好久没体会到了。
“当然,也不只是这些原因,更重要的原因……”萧长恭示意婉宁把耳朵靠近,用极低的声音对婉宁说道:“是我要骗皇帝。”
婉宁的手猛地一抖,扭头看向四周,还好周围没人。明目张胆地骗皇帝,那可是欺君之罪。
“你想,我这次抓了北狄的国主白濯,不管能不能再坑到北狄人,做为一个将领,我的功劳已经到顶了,后面的人无论如何,也越不过我去。”
“一个功劳到顶的武将,最可能的下场是什么?想想你读过的那些史书?”
功高震主!
这四个字让婉宁手里的汤匙啪地一声,掉在了碗里。
“别慌,”萧长恭的手有力的擎住了婉宁的手,“现在还没到那么危险的时候,但也不得不未雨筹谋。因此,我不敢向你提前透露消息,就是想先让皇帝先入为主的认为我受了重伤,命不久矣。”
“等到这边事情了结回京时,我就会以留下暗伤为由,请求皇帝准我解甲归田。”
婉宁又是一惊,萧长恭这短短的一番话,蕴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他才多大,就要解甲归田了?
“十一年征战,我早已经累了,如今父母大仇已报,甘州城已复,长敬也找了回来,又有了你,我也该放下了。”
“等局势稳上两年,我就带你去游山玩水,这大齐的大好河山,我只守过,却还没见过。”
想到未来,婉宁也觉得这样很好,她不过认识他短短一年,就先后两次伤重,除了遭遇刺杀就是出生入死,如果能换一种活法,也没什么不好。
“好,到时我陪将军一起,咱们到一个地方,就开一家新净坊,也算我们为民造福了。”
萧长恭心情大好,摸手摸不够,又轻轻地摸了摸婉宁的脸,“这几天累坏了吧,脸上的皮肤都不如以前了呢。”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婉宁就气不打一处来,奔波了五天,皮肤能好才怪,我还没说什么,你倒嫌弃起我了来了?
婉宁当即沉下脸色,端起药碗,面无表情道:“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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