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发问,姜洛便很顺手地给阆苑打广告:“对,那家书肆叫阆苑,卖的书种类很多,很全面,最主要的是还没别家书肆卖得贵,我买那么多,都没花多少银子。若是不想买,也能直接在书肆里看,看完放回去就好,不要钱。”
古代纸张珍贵,由许多纸张合并而成的书册就更是昂贵。
连些家境不错的都不见得府里能有多少藏书,更别提那些破落寒门,乃至是寻常百姓。往往哪家想要买书的话,须得节省许多日的花销,甚至连点肉汤都没法喝,方能攒够钱买上那么一本。而这也正是古代爱书惜书那么普遍的一大缘由。
同时也造成古代除了家中殷实的,能买得起书进得起学堂的实在少得可怜。更多的人别说看书了,根本是大字不识半个,到死也是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文盲。
所以可以预想得到,阆苑的无偿看书一旦推行开来,将会掀起怎样的动荡。
像薛昭仪进宫前可谓是京城大大小小许多家书肆的常客,又因为出身薛氏,还算见多识广,然而她何曾听说过无偿看书,当即便被勾起了极大的兴致,问了些更加细致的。
姜洛一一答了,薛昭仪听完说想去阆苑看看。
姜洛转头问:“你们呢?”
连离她们近的邻桌在旁听完后,都生出想要前往阆苑一观的想法,穆贵妃同样也想去见识见识:“妾也想去看看。”
赵婕妤亦然。
听到这里,邻桌终于出声,问阆苑在哪。
姜洛很爽快地答了,还友好地补充:“不过现下阆苑还未开张,只能在外面看看,里面是进不去的。”
邻桌一听,也不必追问,就知道这位年轻的夫人是有特殊门路才能在开张前就进到阆苑里买书,便拱手道谢,说那就等开张再去。
等李美人吃饱,姜洛带着佳丽们上楼略作休整,便出客栈,往阆苑去。
才进去,姜洛就觉得今日的阆苑比昨日要更干净些。至少地上的工具材料少了很多,架子上的书似乎也添了些,甚至靠墙的地方摆了更多的桌椅,方便人坐着看书。
一问迎上来的负责阆苑的那人,才知十五中元节过后,有个很好的黄道吉日,阆苑会在那天开张。
说起来也是因为皇家乃是普天之下最为尊贵的,因此不论在哪个地方,如何行事,都能享有最高层面的便利,否则想要开家新的书肆,哪能不到一个月就万事俱备只欠开张。
“开张那日,夫人可有空?”阆苑老板问道,“小的恳请夫人赏脸,届时能再来一趟。”
姜洛遗憾摇头。
开张日在十五之后,她那会儿应该正在万明宫里。以她对十五当天的互穿做的计划,等她穿回来后,不出意外要做很多安排,估计就懒得下山了。
尽管如此,姜洛还是表明开张那天,她会派人来贺。
老板也知道以她的身份,一旦回了山上,等闲不会轻易再来,也不多觉得遗憾,笑着说小的在此先谢过夫人恭贺。
眼见姜洛和老板相谈甚欢,佳丽们不打扰,只问她们也能买书看书,便各自在书架间逛了起来。
随后一个个捧着书去到桌边坐下,这就开始看了。
于是等姜洛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她们身上时,就见一个个都徜徉在文字的海洋中,无法自拔。
更甚者,也不知道书中内容是有多虐,还捏着手帕擦眼泪。
姜洛觉得这个下午怕是也要在阆苑里度过了。
遂也从昨日没见到的那些新书中挑出本骈文合集,准备陶冶一下情操。
果不其然,及至天色变暗,须得点灯了,佳丽们才前前后后地从书中抬起头来。她们有的把刚看完的书放回原位,有的留着,说写得太好,要买下带走重温。
看她们乐陶陶地掏银子,姜洛也不说这阆苑是容盛光让开的,就这么默许阆苑迎来第二桩生意。
她不说,老板就更不会说。
有幸看过昨日娘娘怂恿陛下掏银子的学三七那样面无表情,想娘娘不愧是娘娘,居然这么快就让陛下把花出去的钱给赚了回来。
从阆苑出来,佳丽们正讨论刚才看到的精彩片段,忽然有谁眼角余光瞄到什么,愕然道:“我没看错吧,那是秦惜含吗?”
循声望去,前方不远处的人潮中,单单一个侧脸都显得格外媚惑的少妇,可不正是秦惜含。
佳丽们顿时换了讨论的内容。
“咦,看她的打扮,她已经嫁人了啊?”
“她何时成的婚,怎么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不是说之前惹了公子不快,被她爹送去庵里当姑子吗?”
“……”
姜洛也认出了秦惜含。
这次秦惜含和七夕夜见到时一样,也是身后跟着好几个丫鬟。
而除了丫鬟,和七夕夜不同的,是她身边多出位仅看背影,就教人觉得卓尔不群,应当是很年轻的公子。
这年轻公子手臂虚虚揽在正挑东西的秦惜含身侧,免得被来往行人撞到。
这姿势着实亲近,于是姜洛就知道了,她赶在容盛光之前,先见到了极有可能是前朝皇室遗孤的徐徽同。
可别说,那花农描述得非常准确,这徐徽同的背影可不就是气质卓然,见之难忘。
背影尚且如此,不知正面又会是如何让人难忘。
佳丽们犹在猜测秦惜含怎么就悄无声息地成了婚,姜洛把当夜秦惜含的解释简单一说,佳丽们立时又换了讨论内容,不约而同地表示很想看娶了秦惜含的徐姓勇士究竟是何等出众,以致于秦大将军竟一口就应下婚事。
毕竟秦惜含名声再差,也是秦大将军捧在掌心养了那么些年的嫡女。如若求娶他嫡女的是歪瓜裂枣,别说能让冰人上门了,秦大将军不定还要亲自找过去,把人揍得下不了床。
“看那背影,应该是个长相俊俏的。这种人怎么就能娶秦惜含?”
“只许咱们看不上秦惜含,就不许这徐公子看上她?”
“那这徐公子喜好还真挺奇怪的。”
“妾倒觉着他不像是寻常商人。他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质。”
“行了,走,过去瞧瞧。”
“啊?真的要过去吗?妾可不想和秦惜含说话。”
“那就注意着别让秦惜含发现咱们不就行了。”
佳丽们说着,向姜洛请示了,便混入人潮之中,往仍在摊子前停留的秦惜含和徐徽同那边走。
也不知那摊子上卖的东西是有多好,秦惜含挑来挑去好一会儿,竟还是在挑。好似真的拿不准,秦惜含转头,对徐徽同说话,徐徽同侧过头来回应,正好叫佳丽们看了个正着。
姜洛自也看见了。
朗目疏眉的正脸一露,薛昭仪说的那种气质更明显,他真的一看就不是从商的。
甚至很有些像是出身名门望族,抑或是地位更高的皇室中人那种浸淫在骨子里的尊贵。
姜洛不由更加怀疑他其实是姓李。
因为不想和秦惜含说话,佳丽们对着露出正脸的徐徽同看了两眼,便在徐徽同有所察觉之前,转过身,由姜洛领着往酒楼去。
离得远了,方接着之前的继续讨论。
“这徐公子该不会是谁家不小心流落在外的血脉吧?”
“不知道,没看出他和谁长得像。”
“总归他从商应当是障眼法,他真实身份必然低不到哪儿去。”
“我适才还觉得秦惜含是低嫁,现在看来,等有朝一日那徐公子真正揭开身世,她哪是低嫁,说攀了高枝儿恐怕都不为过。”
三言两语间,尽管并不清楚徐徽同背后的那些事,但佳丽们还是得出了和姜洛相差无几的结论。
俗话说三人成虎,听了佳丽们的结论,姜洛也越发怀疑徐徽同其实是李徽同。
她正思索倘若这个假设成立,那么他会选择什么时候正式出手,就听又有佳丽愕然道:“今日这是吹的什么风,前头那是姜沁吧?怎么全在这座城里碰到了?”
姜洛一看,前方岸边,正以帕子掩面,双肩颤抖着,似乎正在哭的不是姜沁,还能是谁?
姜洛只好又把之前宋国公护送长公主过来时,顺带捎上了姜沁的事一说,佳丽们了然地点点头:“难怪……哎,夫人,姜沁看过来了。”
正如佳丽们所言,姜沁抬眸望向这边。
认出被簇拥着的正是她本该在万明宫里的嫡姐,也不知她怎么想的,含着泪水的双眼蓦地一亮。
姜洛暗道不妙。
然而没等姜洛扭头就走,姜沁已然绕过害她哭泣的人,往姜洛这边跑来。
也难为她边哭边跑还能维持住仪态。她柔柔弱弱又迅疾如风地跑到姜洛跟前,带着哭腔道:“我被人调戏了……姐姐替我做主!”
音落往姜洛怀里一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丝毫不知她嫡姐也正上气不接下气。
——胸被撞得好痛。
——还被喊姐姐。
姜洛觉得自己怕不是要折寿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在零点前
第64章 习惯
姜洛很想一把掀翻埋她胸的姜沁, 最好是丢进河里,让姜沁清醒清醒。
奈何现下是在大街上,不是在宫里, 姜洛再想推开姜沁, 也只得忍痛咬牙, 道:“你先起来。”
许是从她这句话中听出她的心情不太美妙,姜沁哭声顿时一停。
继而抽噎几下,依言退出她怀抱。
姜洛的胸痛总算有所缓解。
她微微吐出口气, 暗暗告诉自己暂且不能甩姜沁脸子, 便耐着性子问:“谁调戏你?”她看了眼之前站在姜沁跟前, 此刻也还没走的人,隐约觉得有点眼熟,“他吗?”
姜沁委委屈屈地说是。
还很自觉地把被调戏的前后经过说出来:“我听母亲说姐姐这两日会下山来, 我想去拜见姐姐,但觉得姐姐应当不乐意见到我, 便在城中走来走去, 看能不能有缘碰到姐姐。
“方才我走累了, 想要找地方歇脚,正好碰到他。他见我是独身一人, 没带丫鬟, 就与我说话, 还哄我去他家……”
姜沁越说越委屈。
说到最后, 还转过头,狠狠瞪了眼那人。
姜洛听明白了,也看明白了。
敢情秦苒那天说的是真的,姜沁当真是下定决心,要找个好夫家嫁出去。
连秦苒都为了能让姜沁嫁出去, 特意摒除过去种种成见,把姜沁从京城带到这边,姜洛又岂能让姜沁亲事告吹?
便很不悦地又看向岸边,叫人去把那人请过来。
孰料宫女还未动身,那人就自发过来。
甫一过来,没等姜洛开口,那人就抖抖索索着躬身:“见过皇……不是,口误,口误。见过夫人。”
皇?
他是想说皇后吧。居然是认识她的吗?
姜洛细细看他。
她正觉得他越看越眼熟,就听穆贵妃惊讶道:“是你?”
姜洛说:“他是?”
穆贵妃道:“已经过去一个月,夫人怕是不记得了,那日咱们从山里出来,才进到镇子上,就被他给调戏了。”
音落,面前的人本就在垂着的脑袋垂得更低,恨不能低到地上,钻进去再教人看不到他。
姜洛终于记起来,原来是赵婕妤家那个二房的幺儿。
或许换个说法更为恰当,是那个曾被穆贵妃迷得带她们回家见他爹的纨绔。
“原来是你,”姜洛瞧着已然快要跪下去的纨绔,“还以为你有过上回的经历,不会再调戏人了,没想到还是本性难移。”
纨绔不敢说话。
但皇后主动发问,他哪敢不说,便声音发颤地回道,他确是长了记性,已许久没调戏人了。
姜洛说:“可我妹妹说你调戏她。”
纨绔道:“草民,不是,在下也没想过这偶然遇到的佳人,会是夫人您的妹妹啊。”
并且看样子,好像还是亲妹妹。
这会儿那位佳人没再哭了,他反倒是很想哭。
他这运气是有多差,因为之前的事,他被他爹关了足足一个月,好容易放出来透口气,他想着这边热闹,便坐车过来玩,结果好死不死的,居然调戏了皇后的妹妹……
天晓得他刚才认出佳人喊的姐姐是谁后,他都想跳河了。
假若他今日能保住这条小命,他绝对立马回家,让他爹先把他关上三个月再说。
“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在下这回,”纨绔硬着头皮道,“在下定当引以为戒,往后再不作调戏之举。”
姜洛道:“上回让你眼睛放亮些,你放亮了?”
纨绔道:“上回,上回……”
姜洛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今看来,你连半个君子都算不上。”没等纨绔回话,话音忽的一转,“你爹呢?”
纨绔双腿猛地一抖。
他根本是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皇后问他爹,多半是要让他爹把他领走,叫他爹好好教训他。
之前还不知道皇后是皇后呢,他都被他爹狠抽了一顿,路都走不稳。这要是让他爹知道,他又因为调戏的事惹上了皇后,那绝不是抽一顿就能解决得了的。
说不定……
说不定还要把他连同姨娘一并赶出家门,重新收养个儿子。
想到这里,纨绔双腿情不自禁地又抖了抖。
他大约是又要如上回那样吓尿,忍了又忍,终究是忍住了。但那张脸却忍成了猪肝色,难看又辛苦,唯唯诺诺道:“家父没来,他和家母留在了家中。”
“你姨娘呢?”
“姨娘也在家里,”纨绔不懂怎么连姨娘都问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姨娘被家父禁足,说是不到过年不许出来。”
“是吗。挺好。”
纨绔听着,更不懂了。
但他也不需要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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