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洛懂了。
她就说以徐徽同的身份,莫名其妙的,怎么可能会杀她这个皇后。
敢情按照这契书所言,徐徽同起初和山贼商量好只是骚扰,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得伤人,山贼却因为名或利,抑或是想要发泄底层对高高在上的皇室的不满等,就违反了契书上的约定,自作主张要杀她。
而山贼之所以会沦为山贼,大多都没读过书上过学——这点从契书上徐徽同签名旁边的红手印就能看出来——没经过专业训练,自然在训练有素的御林军反应过来后,全部落网。
姜洛道:“所以营地出事的时候,你那边也出事了?”
容景颔首:“秦大将军诱使我猎鹿,趁我搭弓射箭无暇顾及他时,意图行刺,也已经拿下。”
眼见行刺失败,秦大将军当即便要自刎。
刺杀皇帝是足以诛九族的重罪,容景如何能让秦大将军就这么死了,便击落秦大将军的剑,并折其手腕、卸其下颚,才命人将其绑缚起来,带回营地等候发落。
也就是这一回去,他碰上前来报信的御林军。
得知皇后与小郡王出事,他没有发怒,而是回到营地后亲自动手,从刺客身上查出了些诸如契书此类的东西,才将余下事务交给宋国公,独自循着穆不宣留下的剑痕追过来。
“那群山贼的来历已经查清,他们的山寨离围场不远,照你和小郡王走的这个方向,再走两个时辰,应当就能到。”
姜洛沉吟道:“你是想趁机往山寨走一趟?”
容景应道:“那大当家的说徐徽同为了博取他们的信任,把自己的女人留在了他们寨子里。”
徐徽同的女人是秦惜含。
姜洛这回是真的有点惊讶了:“只有秦惜含?没别的人吗?”
容景说:“没有。”
姜洛更惊讶了。
众所周知,山贼的寨子里向来阳盛阴衰,貌美柔弱的女人一旦落到山贼手里,除非好运被哪个当家的给看上,能让当家的罩着,否则就只能是被众多山贼连番欺辱的下场。
——这比原剧情中秦惜含被徐徽同杀死的下场还要更惨。
姜洛一直以来都对秦惜含没什么感觉,特别是她爹秦大将军联合徐徽同行刺谋逆,就更加无感。
但听了容景的话,姜洛也觉着得尽快往山寨走一趟。
否则迟了,秦惜含遭受了些不太好的对待,恐怕没法从她口中得到徐徽同的下落。
容景和姜洛说徐徽同的时候,没刻意避开穆不宣,因而原本还不知道徐徽同此人的穆不宣也终于明白为何这次秋猎,陛下会那般看重,还特意让他留在营地保护皇后,原来是前朝皇室的遗孤冒出来了。
见陛下解开身上的玄色斗篷,担心自己单手不便动作,还亲自给自己披上系好,穆不宣扭了扭脖子,没再扯到伤口,便站起来,说臣没事了,不如现在就出发去那山寨。
姜洛道:“你不疼了?”
穆不宣道:“不疼了,陛下的药向来效果奇佳。”
容景道:“那事不宜迟,走吧。”
灭掉火堆,踩碎树枝,地上的箭矢碎布等也收拢起来带出山洞。
还没找个地方挖坑埋了,就听马儿“希律律”的叫唤声响起,原来容景是骑马过来的。
并且还是骑了一匹,带了一匹。
容景问:“单手可能御马?”
穆不宣说能。
话落便绕到适用左手的一边,单手撑着马鞍一跃而上。玄色斗篷随着他的动作高高扬起,玉树临风,器宇不凡。
姜洛看得暗暗摇头。
都伤成这样,居然还在想着耍帅,真是半点记性都不长。
待姜洛和容景也上了马,后者指明了方向,两匹马便载着三人开始奔驰。
说来也巧,尽管穆不宣吃的止痛药起了作用,他又是左撇子,但毕竟受了伤,单手御马比不得双手,因而他速度并不如何快。容景和姜洛共乘一骑,速度也不怎么快。
尤其这里不是平原,而是到处都生着参天大树的山林,马匹前进速度自然而然地放慢。穆不宣中途趁帝后二人没谁注意他,悄悄松开缰绳,勾开斗篷看了眼,包裹着肩膀的白布没洇出新的血,他的伤口没被这一路的颠簸给颠裂。
他收回手,想好几年没在小阿洛跟前受伤,小阿洛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如容景所说,从山洞步行到山寨,须得花费两个时辰。而他们骑马,速度再慢,也堪堪赶在午时便到了地方。
这是处极其狭窄的山坳,最窄处仅能容纳一人经过。且上头有块天然横亘的岩石挡着,日光照不下来,因而不近前细看,绝不会发现这幽黑的山坳背后,竟藏着个偌大的寨子。
穆不宣驾马在这自成天险,无人看守的山坳外转了转,啧啧称奇。
难怪这山寨离皇家围场如此之近,这些年来竟也没被发现,不承想竟会建在这里。
很快,他们下马,找了个隐蔽之处将马藏好,便要进入山坳背后的寨子。
姜洛本意是不让穆不宣进的。
伤患就该好好休息,逞什么强啊。
岂料姓穆的这位伤患振振有词:“臣只是伤了半边肩膀而已,腿还能走,左手也还能拿得动剑,娘娘不必担忧。”
说完还暗示姜洛,把他的佩剑还他。
姜洛无视,并把脸面朝容景。
容景这算是第一次见姜洛同阿洛友人相处,不想竟和阿洛本人在时无甚差别,遂笑了下,道:“别争了,谁都不用动手,用药便可。”
“药?”
“里面很热闹,我隐约听到他们在说不守大门了,一起去喝酒,”容景指了指山坳,“跟着这几人走,往酒里下药,便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整个山寨。”
而他们三人当中,能够胜任下药此举的,无疑只有容景。
姜洛向来有自知之明,闻言很干脆地把百宝布袋里准备的蒙汗药全找出来给容景,还说这些如果不够,他的布袋里也有。
穆不宣:“……”
是上回漳子村的余威太大了吗,他家小青梅竟连蒙汗药这种行走江湖之人才会持有的东西都准备了?
穆不宣一时很是有些震动,摇着扇子走开。
姜洛则还在叮嘱容景,如果没有合适的时机,那就不下药,只找到秦惜含也成。
“你不是说我爹待会儿就会率领御林军赶过来?”姜洛说,“千万别逞强,也别受伤,我可不想给你拔箭。”
容景说:“我知道。”
然后看姜洛微微仰着下巴的模样,没忍住,顺势亲了下她的脸。
远远望见这一幕,坐在水边石头上的穆不宣心下啧了声。
这光天化日的,他可还在呢。
真是牙都要酸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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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尊荣
容景亲完就走。
姜洛目送他进入那幽黑的山坳, 没几步就望不见人影,浑然没他这个人似的。姜洛没傻不拉几地当望夫石,转身去到穆不宣旁边, 要把佩剑物归原主。
岂料刚才还暗示她还剑的穆不宣这会儿又不肯接了, 示意她继续拿着。
姜洛说:“不要, 太沉了。”
她解下佩剑,往穆不宣手边一放。
穆不宣道:“刚才怎么没听你说沉?”
姜洛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不同的时刻当然有不同的感受。”
平常都是穆不宣天花乱坠地胡扯, 直把人说得哑口无言, 如今总算轮到他:“小阿洛说得在理。”
但还是没把剑收回去,一定要让姜洛拿着,免得待会儿那山坳里突然有人杀出来, 他一个废了半边身子的没她反应快。
姜洛想想也对,便把佩剑拿回去, 转而将她的小匕首给了穆不宣, 让穆不宣也拿着防身。
穆不宣放下扇子, 把玩着这小匕首:“这是姜沉送你的新婚贺礼?”
说来也挺奇葩,自家妹妹嫁的是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坐的也是无数女人为之向往的位置, 偏姜沉觉得他妹妹嫁进宫里会受委屈, 便着人打造了这么把称为神兵利器也不为过的匕首, 还嘱咐妹妹贴身携带,以便随时随地都能防身。
——防谁啊,防陛下吗?
陛下他怕不是得脑子被撞坏,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才会想要伤害自己的结发妻子吧?
穆不宣对姜沉那毫不实际的想法很是嗤之以鼻。
姜洛点头:“是我哥送的。”
穆不宣拇指抵住鞘口, 推开一点,送到鼻端嗅了嗅:“还没见过血。”
姜洛斜睨他一眼:“这你都能闻得出来?”
他哼笑:“小阿洛真是贵人多忘事,幼时那么多家的孩子围在一起吃糖,谁多吃了半颗,我可是一闻就能闻出来。”
姜洛:“……”
行,你有狗鼻子你厉害。
姜洛左右看看,也捡了块石头坐下来。
捋开袖子,姜洛发现她的双手连同指缝都被容景擦得干干净净,没留下半点血迹。但手腕和小臂因为之前被袖子挡着,没被容景察觉到,就还残留着早已干涸了的血,瞧着怪不舒服的。
便从百宝布袋里抽出条干净的手帕,浸了水开始擦拭。
她擦得细致,还从布袋里摸出一小块胰子,把两条手臂仔细搓了两遍,确保连半点味道都没了,才直起腰,总算觉得舒服。
然后转头问穆不宣要不要也用胰子洗手。
穆不宣犹在把玩小匕首,五指上下翻飞如蝴蝶,小匕首在他指尖转悠来转悠去,愣是掉不下去:“我等宋国公到了再洗。”
他一只手,用胰子不方便。
当然,他也不方便让姜洛帮他。
拔箭是拔箭,那种疗伤之举不可与洗手混为一谈。
姜洛也知道男女有别,便把胰子用手帕包裹住,往穆不宣坐着的石头边上一放。
此后不久,山坳里突然传出道凄厉的惨叫。
穆不宣转匕首的动作立即一停,姜洛也瞬间起身,边把佩剑出鞘,边绕到穆不宣跟前,将他牢牢护在身后。
视野全被挡住,穆不宣抬头看她。
才生出他的小阿洛已经是大阿洛的想法,就见她把刚出鞘的剑收回去,人也往前迎。
穆不宣探头一看,果不其然,陛下出来了。
带着秦氏三姑娘一起出来的。
诚如之前猜测的那般,秦惜含被徐徽同丢在这山寨里后,遭受了些很不好的对待。
只见她脸色分明惨白如纸,偏左右两颊都有通红的、高高肿起的巴掌印。尽管亦步亦趋地跟着陛下走,但她眼神是呆滞无光的,发髻也散乱,犹如行尸走肉,看似躯壳还活着,实则里头已经没有魂了。
她身上披着件不知可是陛下找来给她蔽体的外衣,却仍能让人第一时间就发觉她内里的领口被撕扯得破碎不堪,脖子和裸露出来的小片胸口上,更是有着极清晰的掐痕咬痕。
——她被糟蹋了。
穆不宣看了眼便转开目光,没再盯着。
姜洛倒是一直对着秦惜含看,直看得后者眼神终于有所波动,和姜洛对上视线。
认出面前的人是谁后,秦惜含灰暗的眼睛里蓦然有了光彩。下一瞬,她表情没什么变化,唯眼泪不知不觉中夺眶而出,流了满脸。
那被咬得几近寻不出半块好肉的嘴唇抖了许久,方抖出句:“……表姐?”
一听她这粗哑的嗓音就知道,她曾多么激烈地反抗过。
姜洛道:“是我。你怎么了?”
秦惜含道:“我,我……”
她说不出话,整个人就地一蹲,嚎啕大哭。
见状,姜洛没有上前,更没有出言安慰,就让她哭。
无人打扰,秦惜含哭得撕心裂肺,眼泪打湿她破碎的袖子,打湿她脚前地面,她悲痛得仿佛天地都崩塌了。如此哭了好一会儿,方断断续续道:“表姐,徐徽同,徐徽同他不是人……他骗我骗得好苦……”
姜洛听了才明白,原来秦惜含一直被蒙在鼓里,她压根不知道徐徽同其实是李徽同。
她只知道她爹说这人是个良人,错过了,恐怕以后再遇不到更好的,她便低调又匆忙地出嫁,连身像样的嫁衣都没有。
因为徐徽同待她还算好,她便也收了心,没像以前那般作态。她听她爹的话,很努力地服侍徐徽同,端茶倒水,甚至洗手作羹汤,她做尽一切从没做过的事,惹得徐徽同常常握着她的手,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起初她满心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她能和徐徽同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然而三天前,她爹随圣驾去往围场前的那个晚上,她带着刚炖好的鸡汤去书房,想要让徐徽同别熬太久,免得熬坏了身子,就听书房里,她那不知何时到来的爹和徐徽同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还听到她爹说,待得事成,你要践守诺言,你为皇帝,我为国丈,你若不予我无上尊荣,我明日便禀告陛下,把你老底掀个干净。
她当时吓得路都不会走了。
等她回过神,想要离开,书房里的两人已然察觉了她的到来。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前一刻徐徽同还笑着跟她爹说小婿恭送岳丈,下一刻,她爹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被徐徽同甩了个巴掌,还被绑起来关进柴房里。
“明日去那山寨,带上她,”隔着柴房门,她听到徐徽同这么吩咐道,“老家伙不是想要无上尊荣?先让他女儿去享受吧。”
她不蠢,她知道女人在山寨里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她害怕极了,又是哭又是闹,哀求辱骂,徐徽同却始终没放她出去。直等第二天天亮,她眼泪都哭干了,才被徐徽同放出来。
徐徽同使人给她喂了碗粥,免她饿昏,便将她塞入马车,带她来到山寨,随后丢下她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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