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看了会书,等听说她爹在书房后,穿过长廊,还不等她靠近就看到迎面走来一行人。
“近日周围村庄水患严重,老爷因为此事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你便不要去打扰他了。”
中年女人一袭粽红衣裳风韵犹存,然一双丹凤眼里却只有肃穆,特别是当视线触及宁栖那张脸时,眸中的不喜愈发明显。
长廊经过的下人都纷纷行礼,“二夫人。”
继而脚步匆匆离去,好似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宁栖微微福身,直直对上女人视线,“我已经有好几日未见到爹爹,只是去请安而已,不会耽搁多久。”
菘蓝低着头不禁扯了下她衣袖,老爷随时都可以见,何必因此得罪二夫人。
眼前的脸一颦一笑像及了那个贱坯子,甚至还过之而无不及,洪氏牙根又紧了起来,面上带着冷意,“我听闻你昨日去了花灯会,好些时候才回来,身为闺阁女子却去市井之地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长廊四周是淅淅沥沥的雨幕,还夹杂着一丝凉意,宁栖淡淡一笑,“记得二妹昨日前日都出了门,不知这话您是否有与她说?”
“你与依儿岂能一样,一个是刘知府家,一个是市井之地,这怎能一样?”
说到这,洪氏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是不一样,龙生龙凤生凤,既然你喜欢往那里头扎,只要不败坏咱们苏家声誉就好。”
话落,洪氏便径直擦身而过,后面的下人连忙低头跟上。
“我自然不如二妹,但若是扎不进去,却还硬要往里面扎,不知是何感受。”
洪氏猛地回过头,望着那抹柳腰消失在长廊不禁咬紧了牙根,一个千人尝万人枕生的贱坯子,都是没脸没皮的东西!
“小姐……二夫人必定又生气了,您又何必与她做口舌之争,老爷这几日忙得很,到时候她必定又扣您吃食。”菘蓝惴惴不安的往后看了眼。
提起裙摆没入雨幕之中,宁栖撑着伞没有说话,忍一时卵巢囊肿,退一步乳腺增生,平时她都忍了这么久,可人家都内涵原身母亲了,这怎么能忍。
说到原主母亲也是个可怜人,因为是舞姬出身,虽说卖艺不卖身,但怎么会受这些名门世家待见,但可能是真爱,她爹就带着她娘一直待在苏州地方从未回主家。
可没过两年安生日子,却在生原主的时候难产而亡,她爹伤心至极一直不愿娶亲,这个洪氏还是她那个祖母硬塞过来的,碍于她爹,对方平时一直没机会使坏,最多克扣一下衣食用度。
宁栖基本懒得和对方掰扯,她最讨厌搞这些宅斗,但要是触及她底线,那就没什么客气可以讲。
来到书房门口,见管家还在外面守着,她出声问道:“爹爹可在里面?”
看到她过来,周管家连忙迎上前,“老爷正在与其他大人议事,一时半会怕不得空,小姐如果有事可以交代老奴,这阴雨天潮湿,您可得小心路滑。”
扫了眼紧闭的房门,宁栖微微蹙眉,她好像低估了这水患的严重性。
“也没什么,那等爹爹得空我再过来。”她笑了笑跟着转身离开。
点了点头,等目送着她离开,周管家却不禁叹口气,若不是大夫人出身低微,以大小姐的才貌放在京城嫁个王公子弟那是绰绰有余,可惜了。
小雨淅淅沥沥砸在窗前,书房内气氛一阵沉寂,江南一带主事的官员基本都在此,一个个眉头紧锁心事重重,哪怕新帝登基那年也没有这种情况。
“事到如今,咱们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你们有什么法子都说出来听听,照本官看,干脆将那群难民都赶山里去。”
终于,沉寂还是被扬州知府给打破。
江州刺史抚了下胡须,嗤笑不已,“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人都不见了,皇上问起来怎么办?”
话落,气氛顿时又沉了下来,其他人也愁眉苦脸没有说话,尤其是宁怀元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眉间的紧锁出卖了他内心的担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皇上南巡还有五日就到了,难道都坐在这等死不成?”扬州知府心烦意乱的端起茶盏。
其他人也是唉声叹气没个头绪,谁知道皇上会突然南巡,而且皇上最近都在打压世家,指不定这回就拿他们这些旁系开刀。
都怪那些难民,怎么不全都死了!
“此次水患如此严重,我认为只要如实相告,想必皇上不是那等不分青红皂白之人。”一直沉默寡言的宁怀元突然正声道。
霎那间,其他人异口同声道:“不行!”
扬州知府冷笑一声,“你苏州城附近的村子搭建的差不多了,自然是无所谓,现在倒是知道过河拆桥,可别忘了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谁也别想好过!”
气氛顿时一变,宁怀元眉头一跳,国字脸上满是隐忍,干脆闭上眼坐在那。
还是江州知府出来打和场,“其实也不是没有法子,只要将皇上注意力转移,到时必定不会盯着那些难民。”
另一人凑过脑袋,“怎么说,你是有法子了?”
话落,那江州知府只是淡淡一笑,面对众人灼灼视线,抿了口清茶,他视线却落在了宁怀元身上。
“此事还得看宁太守,令女姿容出众,若是能就此得了皇上宠爱,到时不仅可以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令女也可入宫成为宠妃,可不是一举两得之事?”
“不行!”宁怀元想也不想一掌拍在桌上。
霎那间,其他人也是脸色一变,“为何不行,虽说皇上不贪恋女色,但不试试怎么知道,总比大家一起坐着等死强!”
“世间哪有男子不爱美人,以宁太守之女的姿色,想必哪怕是皇上也难以幸免,到时候还能成为皇妃,如此好事旁人求也求不来,你倒好,居然还推三阻四。”江州知府脸色也逐渐沉了下来。
面对众人责备的视线,宁怀元粗眉紧皱,“我说不行就不行,总该有别的法子,皇上也绝非那等贪恋女色之辈。”
后宫如此危险,他的栖儿怎么能去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如果这个位置是靠女儿换来的,他宁可丢了这顶乌纱帽。
见他如此不讲情面,其他人眼神也多了分冷意,那扬州知府忍不住拍桌而起,“宁怀元你别忘了,那赈灾银你拿的可不比别人少,现在来装置身事外,晚了!”
众人也面露不悦,皇上最痛恨贪官污吏,现在京中局势如此紧张,若是被查出来,他们这些世家旁系能有什么好下场。
随着氛围紧张起来,江州刺史突然上前拍拍他肩,好言相劝,“宁兄何必如此古板,能得皇上青眼那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到时你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何乐而不为?”
☆、道歉
“世子您放心,奴才都已经打听过了,昨夜那姑娘铁定就是这宁太守嫡女,这江南一带除开那宁栖绝对挑不出那种姿容的女子!”
雨幕刚停,地面潮湿泥泞一片,就在墙头边却来来回回徘徊着两道人影,一个劲望着宁府门口不知在观望什么。
“都是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怎么不早点拦着小爷!”霍冗越想越气。
见他又要动手,侍从吓得连忙抱住脑袋,“都……都是奴才的错,您可别气着身子!”
嫌弃的瞥了他眼,霍冗抬手拨开面前的树枝,一连串雨珠落了下来打湿了他满头。
“该死的,小爷回头就砍了它!”他白净俊秀的脸上满是恼怒,抬脚又踢了下树干,结果大片雨珠落了下来。
侍从心惊肉跳的连忙指向门口,“您……您看!出来了!”
正濒临爆发边缘的霍冗顿时精神一震,立马扭头望去,只见大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女子一袭淡青色软烟罗裙纤腰雪颈,纵然蒙着面纱,却也叫人心神一荡。
“公子!”侍从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下。
霍冗猛地回过神,而马车早已走远,他连忙招手,“快快快!”
马车徐徐行驶在街道上,青石板上潮湿积水,两旁响起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纵然阴雨天也不缺出来谋生计的百姓。
“我听说二小姐今日又与刘知府家千金去了茶馆,二夫人还非说您,也不知是谁爱四处跑。”
靠在晃晃悠悠的车壁上,宁栖瞥向满脸抱怨的人,抬起书敲了下她脑门,“人家怎么样是人家的事,你如今比厨房的张大娘还嘴碎了。”
“奴婢说的是实话嘛。”菘蓝捂着脑袋往后退了退。
话音未落,马车猛地一耸,连着宁栖脑门也撞在了车壁上,整个脑子都在嗡嗡作响。
“小姐您没事吧?”
菘蓝连忙查看她额头,跟着又恼怒的撩开车帘,“怎么赶的车……”
目光触及外面的人,她神情肉眼可见的开始浮现恐惧,瞬间又缩进了马车里。
“小姐……他……他……”
揉了揉发疼的额心,宁栖扫过她那张见鬼的神情,一边撩开帘子,细雨蒙蒙,男子一袭青袍面容白净俊秀,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明晃晃的刺眼,哪有先前的张扬跋扈。
“小姐,是这位公子突然拦了过来……”车夫连忙推卸责任。
女子蒙上了面纱,但那双秋水剪瞳宛若湖里的明月,令人心神荡漾,霍冗一时间又怔在了那。
“咳咳。”侍从低头推了下他胳膊。
世子平时也不怎么亲近女色,怎么如今跟被勾了魂一样,宁怀元不过一个太守,还是对方高攀了他们候府呢!
猛地回过神,霍冗一个劲清着嗓子,面上染上些许窘迫,“那个……我是昨夜的……”
宁栖眨眨眼,“如果公子是来找麻烦,那我先在这与你说声抱歉,若公子要计较到底,这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是辩论的地方。”
“不是不是!”
霍冗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扫过男子泛红的耳廓,宁栖眼神颇为认真,“那公子光天化日拦住小女子的去路,不知是何意思?”
四目相对,霍冗喉咙微滚,耳中仿佛摈弃了所有杂音,支支吾吾道:“昨……昨夜是我出言不逊,都是我不对,但我绝对没有其他意思,希望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菘蓝缩在后面一个字也不敢吭声,仿佛深怕被注意。
街道上人来人往,宁栖指尖微动,嘴角染上些许弧度,这么能伸能屈的世子还是第一次见。
“公子说的并没有错,个人眼光不同,或许在你眼中,我就是不如公子府中倒夜香的,您并未说错什么。”说完,她手一松。
霍冗连忙拉住落下的车帘,急的额前满是细汗,“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今日来就是特意向你赔礼道歉的!”
侍从在一旁仿佛要看不下去,他们是一位平时说一不二,何时这样给人低声下气过。
扫了眼灰霾的天际,女子声音清脆,“那好,如今我要去城东的万华寺,你徒步若是比我马车先到,那之前的事便就算了。”
闻言,霍冗瞬间笑出一口白牙,“那就这样说定了!”
人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宁栖轻咳一声,让车夫赶紧赶路,一边揉着刚刚被撞到的额头坐回马车。
菘蓝则一副欲言又止,“小姐您不是要去城西救济那些灾民吗?”
感觉她额头肯定红了,宁栖一抬眼,“然后呢?”
她向来心胸不广,总得让对方尝尝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可……若是世子知道您在耍他,不会大发雷霆吧?”菘蓝畏畏缩缩的道。
“今日就我们三人,说出去谁知道是我耍的他?”
这种见色起意的人宁栖见多了,若不是看自己长的不错,对方哪会主动上门道歉,居然还动手动脚摘她面具,就是个被宠坏的公子哥。
菘蓝显然还有些担忧,一路上都在胆颤心惊,好在都是绵绵细雨,马车很快顺利的出了城。
虽然知道外面村庄水患严重,可当看到那些流离失所衣不蔽体的百姓时宁栖也很无奈,可惜她能力有限,能帮的也只有这些。
行过泥泞的道路,不乏无家可归的流民经过,府衙搭的几个大棚里早已挤满了人,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裳褴褛,还夹杂着幼儿的哭闹声。
“这里如此脏乱,可莫脏了大小姐的衣裙,东西就让奴才拿过去吧?”车夫将几袋馒头大饼搬下马车。
宁栖神色如常,“不碍事。”
见此,车夫也不好说什么,将东西搬过去后,就开始分发起来,“这是我们大小姐给你们的,不要抢,一个个来!”
望着那白花花的馒头,难民犹如看见金子一样,一个个纷纷上前争抢,菘蓝也只好上前维持秩序。
屋顶只是铺了稻草,仿佛随时都会散架,这种天气地面潮湿一片,不少雨珠透过缝隙落下,凉风一吹,阴冷异常。
所有人都跑去拿东西,唯有几个老弱病残缩在角落,渴望的望着那边,却也知道争抢不过其他人。
宁栖拿过几个馒头开始分发给那些老人,众人几乎是狼吞虎咽。
一个小女孩接过馒头,还怯怯的看了她眼,“谢谢。”
“谢谢姑娘,谢谢您!”母亲立马跪下磕着响头。
宁栖连忙将人扶起,看着只剩下皮包骨的小女孩,莫名眼眶一热,笑着解下披风将人包住。
“这怎么行,别弄脏了您的衣裳。”母亲吓得连忙摆手,却又不敢碰披风。
摸了下女孩脑袋,宁栖淡淡一笑,“不碍事,你们平时都吃的什么?”
她从未想过城外会有这么多难民,本以为带的食物够了,却不想连一个难民棚都不够。
母亲抹着眼角的泪珠,一边将孩子抱在怀里,嘴角干的起皮,“村子被淹了后,杨州城那边不准进城,所以我们便来了这,还好这里有个落脚的地方,每日府衙也会派发一碗粥,紧是紧了点倒也活的下去。”
2/42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