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是特意前来教导姑娘规矩的,闺阁之中与后宫不同,身为中宫之主言行举止皆要做出表率,才能令后妃信服。”领头的嬷嬷认真道。
宁栖坐在那喝口茶压压惊,面上依旧谦逊有礼,“嬷嬷说的是,我自然不敢懈怠。”
乍一见如此貌美的女子,几人都心领神会,难怪皇上不顾众议也要册封这位宁尚书孙女为后,倒是情有可原。
“姑娘不必担忧,老奴是自幼服侍皇上的人,过往也一直在太极宫伺候,皇上特意让老奴来照顾娘娘,可见也是看重娘娘的。”领头的李嬷嬷笑了笑。
宁栖微微颔首,“能得皇上看重是臣女的福分,必定尽心听从嬷嬷教导。”
为何她觉得对方更像是来教自己如何伺候人的。
而且每时每刻自己的言行都要暴露在别人眼中,倒更像是一种监视。
宫中的规矩与想象中相差无几,繁琐且古板,这一日学习的是宫中各种条例,一本宫册足足两指厚,一条一条看的人眼花缭乱。
宁栖觉得自己时时刻刻都在学习,只是这种封建古板的东西还给人一种洗脑的感觉,但是她却不得不记。
李嬷嬷说封后大典在半月后,不过她觉得自己能不能成为皇后还令说,中间存在的变数实在太多。
夜色如漆,知了鸣蝉,随着一丝清风带来些许凉意,李嬷嬷突然端着几盘点心走进内殿,只见女子坐在软榻上认真看着宫册,短短一个下午便能记熟半本宫规,饶是她也不得不佩服这位姑娘的耐性,如此枯燥也不喊累。
“这是老奴亲手做的红豆糕,姑娘不妨试试。皇上幼时最爱吃这个。”李嬷嬷宛若陷入回忆,突然叹口气,“只是如今皇上不大爱吃这些甜食。”
宁栖望了眼屋外的夜色,一边揉了下酸涩的眼睛,一边拿过块糕点,的确口齿留香。
“那皇上是否不喜吃肉?”她随意提了句。
李嬷嬷目光一顿,“姑娘如何知晓?”
拿过丝帕擦了下手,宁栖笑着低下头,“许是猜的。”
她本以为对方是故意刁难自己,只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一个皇帝的确不能轻易透露自己的喜好,所以就连王德全也不知这一点,可是他为何要告诉自己?
难道她就如此值得信任?
定定的凝视着眼前女子,李嬷嬷倒过一杯清茶递去,“其实姑娘不必太过担忧,皇上既然立您为后,自然有他的道理。”
抿了口清茶,宁栖漫不经心的抬头,“嬷嬷既然自幼跟着皇上,那不知皇上与太后关系如何。”
说到这,她忽然意味深长的笑了下,“我既如此问,自然是想听实话,嬷嬷若是不方便直言也不碍事。”
相视一眼,李嬷嬷倒是怔了会,她见过许多高门贵女,大多都是喜好地位名誉,唯有眼前这位格外不同。
“倒并无什么不能说。”她不急不缓的道:“景安王生母早逝,自幼便由太后收在膝下教养,因王爷不得先帝重视,皇上一直都很照顾王爷,直到登基也是第一个册立王爷。”
说到这,李嬷嬷忽然垂下眼帘,“那时贵太妃极其受宠,先帝一度动过废后的念头,太后娘娘便对皇上较为苛刻,期望他能够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亦为自己留条后路,许是太过苛刻,皇上对太后娘娘便少了分母子间的亲昵,反倒更多的是敬重。”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往事,太后始终是太后,若是可以,您还是需要得到太后欢心才是。”
闻言,宁栖也回过神笑着点点头,“听闻贵太妃是难产而亡,倒真是凶险,若是日后我生产还得由嬷嬷仔细看着才行,哪像旁人没有经验。”
李嬷嬷退后一步,“这是自然。”
说完,便立马退了下去。
宁栖又吃了块红豆糕,难以想象她们皇上小时候喜欢吃这么甜腻的东西。
或许因为心里苦吧。
爹不疼娘不爱,随时都有可能被其他兄弟淘汰,生在帝王家都是这样,看来还是生女儿好。
看了会宫册才睡下,接下来几天宁栖再也看到她们皇上,因为御书房那边风声鹤唳,不适合自己前往。
直到梓春告诉她那些大臣终于消停了,她才敢走出上林苑,主要是她不确定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突然要立自己为后。
御书房外果然没有一个大臣,为了给自己找个觐见的理由,宁栖还特意提了一份燕窝粥。
许是看到她过来,王德全立马就迎上前,“姑娘怎么过来了,皇上近日事务繁忙,所以才不得空去看您。”
莫说别人,饶是他日日跟在皇上身边也没揣测对圣意,到底还是他小看了这位宁姑娘。
“皇上既然公务繁忙,必定没有好好休息,我只是将东西放下就走,不会耽搁皇上太久的。”她微微一笑。
闻言,王德全似有些为难,并非他不识趣,只是里头还有王爷在,着实不方便。
直到御书房的门被打开,里头突然走出一人,待看到外头的女子时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宁姑娘倒是志向远大,竟想当本王的皇嫂,果真士别三日令人刮目相看。”萧昱冷笑一声。
宁栖屈身行了一礼,面不改色道:“王爷若是以偏见去看他人,自然看到的都是短处,您更从未站在他人立场去想过事情,却口口声声是为了皇上好,最终也不过只能感动您自己。”
王德全眉头直跳,他记得前些时间景安王不还求娶宁姑娘为侧妃吗?怎么看起来两人关系并不融洽。
“宁姑娘的长处本王自然看的到,若非如此怎令一众王公子弟神魂颠倒,本王在苏州时可听过许多宁姑娘的美名。”
萧昱笑着上前几步,上下打量她眼,“就是可惜了,本王之前向皇兄求娶时皇兄并未答应。”
感受到那道扫量的视线,宁栖也不气恼,反而神色平静,“如此说来王爷倒像是求而不得才恼羞成怒,只是可惜,臣女已经是皇上的人了,王爷还是早日成亲断了这分念想,于你我都好。”
不顾男子逐渐阴沉的脸色,宁栖提着食盒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萧昱眉间紧皱,原来皇兄喜欢的是这种伶牙俐齿的女子,甚至连拉拢忠阳公也不顾也要给她后位。
书房里弥漫着阵阵墨香,这是宁栖第一次来御书房,只看到桌上全是堆积如山的折子,可想而知里头都是些什么内容。
她缓步上前,几日不见男人并未有何变化,只是神情间略显疲倦,纵然知道她进来也未多看一眼。
“你与皇弟倒是相谈甚欢。”
打开食盒的手顿了顿,宁栖慢慢将燕窝粥端出去,柳眉微蹙,“皇上明知王爷在欺凌臣女,可是却视若无睹。”
萧辞眼帘微抬,望着女子面上的委屈眉间一皱,“他说了什么?”
自己只是隐隐听见了些许声响,两人聊了许久。
宁栖别过头,“王爷刚刚竟然调戏臣女,若是皇上觉得不碍事,那便当我多嘴了。”
但凡自己是个思想保守的闺阁女子,刚刚早就气的无地自容。
萧辞眼神微动,一边看了眼她带来的东西,“皇弟竟学会如此行径。”
见他明显不信,果然自己到底是个外人,怎比得上他们兄弟情深。
宁栖把燕窝粥放回食盒,面无表情道:“想必皇上无空歇息,臣女还是不叨扰了。”
抬手揉了下额心,萧辞一手握住那截皓腕将人拉入怀中,不顾那忽略不计的挣扎,目光灼灼,“这几日便是学会给朕脸色看?”
本以为是来讨自己欢心的,到底还是他想多了。
想要掰开腰间的手,却连对方一根手指也未撼动,仿佛略有不适,宁栖紧紧抿着唇别过头,“臣女不敢。”
掰过那个小脑袋,男人声音低沉,“他说了什么?”
宁栖眨了下眼,唇角微启:“王爷说后悔没能娶我,是他此生一大憾事。”
☆、夜袭【二更】
萧辞并未言语, 一双黑瞳静静的盯着女子,也分不清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皇上若是不信,大可去问王公公。”宁栖移开视线。
握住那只小手, 男人低眉敛目, “你与他曾相识?”
后背抵在冰冷的桌边, 退无可退,宁栖面带异色,“那日出宫曾见过一面, 那时王爷便言辞轻挑, 只是臣女低微怎敢多言。”
今日不挑明, 东窗事发对方只会觉得自己不安分,而不会去责怪自己弟弟,在这里女子便是原罪。
“朕会斥责他。”萧辞揉了下额心, 眉宇间略带疲倦。
扫过桌上堆积如山的折子,宁栖要说的话也咽了下去, 她不理解为什么对方盯着这么大的压力也要立自己为后。
“后位虽好, 但臣女并非最佳人选, 所以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她神情认真。
男人缓缓抬眼,渐渐对上眸清似水那双杏眼, 他疏眉紧蹙, 面上晦涩不明。
宁栖紧紧攥着手心, 目光灼灼, “如果臣女的荣耀是建立在皇上的为难上,那只开心我一人又有何意义?”
虽不知晓为何他突然做出这种决定,但其中面对的阻挠太多,自己不值得这样做。
五指微动,萧辞目露不悦, “这便是你来的缘由?”
四目相对间,宁栖仿佛卡了喉,只能缓缓别过头神色复杂。
“下去。”他合上眼帘。
并未再多言,宁栖望了眼那份燕窝粥,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书房。
王德全看到她出来立马迎上前,“皇上这几日未曾好好休息,就连午膳也还未用,不过若是姑娘一番心意想必皇上还是会放在心上的。”
回头看了眼紧闭的书房门,宁栖低着头一路无言回到上林苑,只是看着看着宫册脑子里便乱成了一锅粥。
她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自己亦是为了他考虑。
如果想找一个携手共进之人,自己的家世帮不上任何忙,这个后位完全不必给自己。
换作别人,她可能会认为会因为一时喜欢而做出如此冲动的事,可是他们皇上从来都不是这种莽撞的人。
或许他有自己的打算,她会做好应该做的事,只有利益为先才能保持冷静,不然后果就是成为一个深宫怨妇,然后埋葬在这堵宫墙下。
“姑娘可是有心事?”梓春端着几盘点心上前。
一看外面的天都黑了,宁栖慢慢合上宫册,一边按了按涨疼的脑袋,“你觉得先帝真的喜欢贵太妃吗?”
梓春顿了顿,似在回忆,“奴婢也说不准,再没有遇见贵太妃时先帝便喜好女色,直到遇见贵太妃才有所收敛,那时也算独宠贵太妃一人,可随着贵太妃去世,先帝消沉了一段时日便更变本加厉的收集貌美女子,若说喜欢肯定是有的,只是帝王心怎会只装一人。”
宁栖没有再说话,而是径直走向床榻,看了一整日的书眼睛都快花了。
吹熄两盏烛台,梓春合上门缓缓退出去,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宁姑娘有心事。
本以为自己惹怒了他,对方会收回立后的旨意,但是一直都没有消息传来,大臣那边似乎也就此消停,好似已经放弃了再谏言,又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但直到洪氏等人进宫,宁栖才越发不解。
“大姐!”
宁依依猛地就要跑过来,却被洪氏一把拽住胳膊,没好气的瞪了眼,“没有一点规矩!”
这里是皇宫,又不是乡野市集,为何她这个女儿没有那人家的半分稳重。
见此,宁依依只能瘪瘪嘴,老老实实跟在后头。
宁栖正在了解六宫结构,方便以后执掌宫务,李嬷嬷也教的很详细,可一看到来人,她的目光反倒落在绎风身上。
“姑娘在宫中必定思念家人,宁大人伤势未愈不宜走动,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叙也不迟。”绎风笑了笑。
“有劳这位大人了!”洪氏连忙道谢。
她在尚书府待过不少时日,跟着老太太也见过许多世面,虽说是第一次进宫倒也不会显得多局促。
宁栖望着对方慢慢道:“可是皇上的吩咐?”
自己如此不懂事,对方难道就不生气?
绎风神色不变,“皇上国事繁忙,这种事无需惊动圣上,等封后大典一过,姑娘想召见谁都可。”
说完,他便立马转身退下,倒是梓春等人立马下去沏茶。
望着这偌大的上林苑,宁依依显得有些紧张,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进宫,更没想到自家姐姐竟然能成为皇后,完全就跟做梦一样。
洪氏咳嗽一声,突然一脸客气的上前拉住宁栖的手,“过去都是姨娘不对,我们到底是一家人,你便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姨娘好了,不然姨娘给你磕头认错?”
她的态度反转倒是一点也不让人惊讶,宁栖挣开她手重新坐回软榻,仿佛没有睡好,整个人都没有多少精神。
“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姨娘好好照顾爹爹即可,不该有的心思不要有,我也并非你扶摇直上的□□。”
闻言,洪氏自然是连连点头,“这个我自然明白,只是你爹爹去青县到底是远了些,他已经申请了调令,就在京城外十几里的县城任职,你觉得如何?”
如今她哪还敢有别的心思,若是早知道这丫头能有这么大的造化,平日还不得供祖宗一样供着。
梓春端上两盏清茶,一边又看了眼宁依依,“上林苑很大,二姑娘可要四处走动一下?”
后者闻言立马点点头,可还是望向了宁栖。
“库房里有许多缎面,挑些鲜艳的包起来。”她看向梓春。
宁依依笑眯起了眼,立马跟着梓春走了出去。
洪氏也是抬手掩住嘴角的弧度,她知道对方一时半会不会原谅自己,不过都不要紧,只要她能记着依依就好。
屋内瞬间寂静了下来,宁栖淡淡道:“此事全靠爹爹如何打算,如果户部能够同意调令自然可以,可如果过不了,那姨娘告诉我也无用。”
她觉得青县并无不好,偏远的地方够安静,也不会有人打什么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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