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思维和身体终于回归正常的雷媚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她看见一只非常熟悉的手臂高高的飞起,那手臂上的衣服和自己左臂的几乎一模一样。随后,右肩处喷出大朵血花,雷媚这才感觉到疼。
断臂之痛剧烈无比,可雷媚却连一声都发不出来。随后她发现,不光出不了声,自己连动一下眼皮都做不到了,就这样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忘忧手指连点给雷媚止了血便不再管她,转身看向静静立在一旁的何小河。何小河一击得手后,并没有再动。随后反应过来的张炭和朱小腰双双拦在了她和忘忧中间。
朱小腰见忘忧十分痛苦的样子,关切的道:“姑娘伤的可要紧?”
忘忧汗水不断落下,忍痛道:“我腰上的袋子里有药,你帮我拿出来。”
现在的情况必然不能用“生字诀”治伤,还好带了些内服外敷的伤药,本是准备给王小石他们做急救的,没想到自己却先用上了。
朱小腰赶紧上前帮忘忧裹伤,离人三尺不到的距离时,隐隐察觉到了忘忧微微的抗拒。便伸手挽起了袖子,露出白嫩的一截手腕:“姑娘。”
忘忧闭了闭眼:“对不起,我控制不住。”
朱小腰点头:“我明白的,不怪姑娘。”
朱小腰从忘忧腰侧的百宝囊里拿了伤药出来,帮她包扎裹伤。忘忧自己做的药,止痛效果很好。
缓了口气,忘忧问道:“何姑娘,我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之前救王小石的父亲和姐姐时,扮成王紫萍的就是何小河。她还与忘忧在舒无戏府上闲聊了一阵,虽不至一见如故,却也相谈甚欢,对彼此都有好感。
何小河轻声道:“并无。”
朱小腰与何小河关系很好,听她这样答简直又急又气:“那你为什么和雷媚联手偷袭?”
何小河露出一个十分无奈的表情来:“我若说我根本不知道雷媚会动手,你们恐怕也不会相信。”
“我信。”忘忧说道。上了药,她的脸色好了些,至少不再汗如雨下了。“雷媚下的是杀手,你却只图伤我,并不追击。这也是为什么你能站在这,而雷媚却只能躺着。”
何小河苦笑:“我欠人一个情,答应人一件事,要尽全力来伤你。现在我已做到,债已清,便随你处置吧。”
忘忧指了下已经和白愁飞分开,正一边喘气一边吐血沫的王小石:“所以你现在满意了?”
忘忧受伤的同时,王小石因为分心,着了白愁飞一记“惊神指”,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
何小河颤声道:“我没想到会这样……你疼得紧吧……”
正逢朱小腰用绷带打结,需要压覆紧些才不至于一会再把伤口扯开。朱小腰已经尽量放轻手脚了,但只最后的一扎就让忘忧疼得脸色又白了三分。
喘了口气才答道:“是啊,疼得紧。伤口疼,心里也疼。这背后冷刀子的滋味真是‘特殊’的很呢。”
何小河咬唇:“对不起,我任你处置,绝无怨言。”
朱小腰问道:“是谁让你来伤姑娘的?”
何小河低头:“我既应下,就不会泄露他的身份。”
朱小腰还要再问,被忘忧拦住:“不说我也知道,这伎俩可眼熟的很呢。左不过是雷纯或者方应看,用你的话还是雷纯可能性更大些。”
何小河目光一虚,又低低的垂下了头。
“你走吧。”忘忧说道:“别人与你交好我不管,只是从今以后,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白愁飞一声冷笑:“既不想见到,为何不杀了干净?枉费你一身好武艺,到底是个女流之辈。我便来帮一帮你好了。”
白愁飞做了手势,这是之前约定好,全歼敌人的手势。七条人影从人群中走出,围向了王小石。
张炭咬牙准备上前帮忙,忘忧拦了一下,自己足下轻点,已经飘到了王小石身旁。从百宝囊中又摸出个药丸塞他手里:“我来顶会,你先到一边把药吃了。”
王小石见她面色惨白:“还是我来,你去疗伤吧。”
忘忧摇头,凝音成线跟他说道:“我只是特别怕疼而已,真正的伤处就那一条口子。我来打一会分分心,不然越来越难受。”
王小石片刻间已经把她怕疼这个信息和之前在甜山与风雨楼两次受伤的情况联系起来了,哪怕现在是搏命的紧要时刻,也忍不住十万分惊讶的看了看忘忧。练武几乎是天下最需要忍痛耐苦的事,无法想象一个怕疼怕成这样的人是怎么把武功练到这般地步的。
王小石见她实在忍痛忍得辛苦,低声问道:“为什么不用你那治伤的秘术?”他内伤不轻,是不敢浪费内力的。
忘忧再次凝音成线:“‘生字诀’一用,我基本上就是个废人,你若能护住我一盏茶的时间,我现在就治伤。若护不住,就自己去后面吃药吧。”
“好的,没问题,放心吧,我这就去……”王小石一连串的说着退了下去。
忘忧失笑,心里暖暖的,刚才因为何小河偷袭而变坏的心情恢复了很多。王小石自有他的魅力,任何人也代替不了、掩盖不住。
抽出腰间的软剑,忘忧问道:“你们可是‘七绝神剑’?”
王小石退走,换了个病西施一般的小姑娘来,七人心中都大为不悦。其中一人道:“没错,念你年幼,就此退去吧。”
“不用多说,我知道你们是谁就行了。”接下来的话便回荡于在场每个人的耳边,“要动武的只管来找我,不管多少人我都接着。可若有人趁机偷袭那边调息内气的,就别怪我直接杀人了。”
声音并不大,且格外柔和清楚。却仿佛近近的挨在每个人身边说的一样,这般精纯充沛的内力和精妙无比控制内气的手法,比先前抽白愁飞的两个耳光震慑效果还好。
张炭急得握拳,对朱小腰道:“你这位小师父毕竟年轻,经验不足,这般说出来不是教人去分她的心吗。”
王小石已经吃下药丸,毫无顾忌的就地坐下调息:“放心,能伤她的,怕是只有从背后捅的刀。”
何小河脸色忽红忽白,向朱小腰问道:“小腰,我做些什么能让忘忧姑娘原谅我呢?”
朱小腰摇头:“按我们姑娘说的做就是,她不会追究你,但是你也不用想她能原谅你。上一个选择让她痛的人,是苏梦枕苏楼主呢。”
苏梦枕和忘忧的事,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私下里有人说苏梦枕活该,若是娶了“神侯府”的大小姐,那再来十个白愁飞也夺不了他的权。也有人说忘忧绝情,这等半分委屈都不受的性子怕是以后没人敢娶了。但结果就是那样,两人可为亲为友,却再也做不成夫妻伉俪。
何小河愣了一愣,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自己知道,答应对忘忧动手未必没有私心。
她与朱小腰同为青楼出身,她也擅舞,但在江湖武林中总也和朱小腰差着一筹。且自从朱小腰在“闭门舞社”惊天一舞之后,差的可就远远不止一筹了。那之后,曾经并称的两人之一已经冲天而起,而她何小河却彻底沦为了可有可无的角色。她不是没找朱小腰学过,但无论怎么学,都得不了半点意蕴,更别提那些舞武合一的招式了。
营救行动之后,何小河本是很开心终于有了和忘忧接触的机会,但那天她提了几次关于舞的话题,忘忧都没接茬。当雷纯提出要她偷袭忘忧使之受伤时,何小河稍一犹豫便答应了。除了要还恩之外,只有她自己知道心中那一闪而过的念头:或许这能让那位忘忧姑娘省觉,我也有我的重要,并不逊于朱小腰。
现在何小河只呆呆的看着场中以一敌数的忘忧,她知道忘忧武功高,却没想到能高成这样。若她对自己有半分防备,那一击怕是无论如何都得不了手吧……
忘忧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的任务不是要打赢,而是要拖延时间。让王小石好生调息内气,等苏梦枕现身做最后的决战。于是她并不与人多做交手,只仗着身法奇快辗转腾挪于众人之间。
起初还有人觉得忘忧是徒有其表,不敢与人动手硬碰,但很快,最信这种假设的两个人便再也动不了了。也有人试图偷袭王小石等人,但身处战中的忘忧就是能及时甩出一道道青光让他们变成尸体。
白愁飞越来越慌,自己竟然一直没发现她有这么大的本事,那之前对她的种种挑衅便都是在鬼门关上打转了。
想通了这件事的白愁飞决定不再等下去了,再次做了个手势,这是命令楼中精锐的“一百零八公案”全体出动围剿敌人的信号。即使“一百零八公案”的人已经不全,但这么多受过专业杀手训练的人,累也能把人累死。只要忘忧和王小石一倒,别人就都不足为虑了。
第164章 人齐了
这场战斗看着惊险,但于忘忧却不费什么劲。感知全开之下,只要仗着身法避开攻击就是,再带着战局时不时移动一下,看起来眼花缭乱,实际还不如之前与王小石的互砍费劲。至于消耗大,忘忧表示,我可是有“万物生”的人!
察觉到白愁飞的动作,忘忧于战团中抽空说道:“怎么?这是想群起而攻之?且看你还能指挥动几人吧!”
白愁飞已经察觉到不对,按照之前的计划,他做出手势后,在各处埋伏的“一百零八公案”会齐声喊杀,然后一举歼灭敌人。但手势已经发出,四周却没有动静。现在又听忘忧这样说,不禁问道:“你们做了什么?”
王小石已经借药力理顺了翻滚的内力,只要内力归顺,不至走火入魔,内伤什么的都是小事。“只许你以多欺少,不许我们带些人吗?”
便在此时,祥哥儿骇然生怖地急纵而至,人未到,已喊道:“楼主!不好了!”人至白愁飞面前禀报道:“两拨人马同时攻楼,咱们敌不住了。”
白愁飞不可置信的问道:“哪里的人?”
祥哥儿道:“正面攻山的是咱们楼子分舵的人,另一路应该是六分半堂的人。”
白愁飞怒视王小石:“没想到你竟然勾结了‘六分半堂’?”
王小石道:“分舵的人才是我请的,‘六分半堂’怕是要趁火打劫了。”
白愁飞咬牙:“派刀南神和‘泼皮风’去对付分舵的人,分舵造反,他这‘四大神煞’总可以出面了吧。再整合楼中子弟抗击‘六分半堂’。”
祥哥儿道:“刀南神已经带着‘泼皮风’去迎击‘六分半堂’了,但是山门……正面进攻的人弟兄们守不住。”
“分舵能有什么人物?一帮乌合之众而已,怎会守不住?”白愁飞问道。
“带队的两个人,一个是师无愧,一个是薛西神。”祥哥儿道,“他们带队,入楼子时间稍长的兄弟都不敢……也不想跟他们动手。”
白愁飞脸色发青,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两个人代表着什么,“轰”的一声大爆炸,地动楼摇,土扬尘漫。他立即分辨出来,那爆炸声响自“伤树”之所在。
那是“金风细雨楼”的创始人,苏梦枕的父亲苏遮幕手植的,代表了“金风细雨楼”万世不坠的树。
在白愁飞决意刺杀苏梦枕时,已经派人砍了它,也意外发现了树下隐藏的密道。白愁飞本以为这已经是苏梦枕最后的保命法门,命人守死了出口之后便更加信心百倍的实行他的刺杀行动。但谁知道,树下的地道竟是四通八达,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条,更不知道通向哪里。无奈之下,白愁飞也只好命人牢牢堵住地道,再一寸寸慢慢搜寻。
现在,一行人自尘土弥漫中现了身,再仔细看却是两批,分别簇拥着一男一女的两批人,同时从原本被堵住的地道口走了出来。
白愁飞见到这群人的一瞬间,只觉自己折了翼,完完全全地掉落在冰窖里。一种深刻的恐怖袭击了他向来的忧虑,重大的心结、无尽的阴影!
——苏—梦—枕—未—死!他回来了!
……
王小石招呼一声:“大哥,你们终于来了。”
苏梦枕身边跟着杨无邪、茶花和沃夫子。也向王小石招呼一声:“小石头,辛苦你了。”
王小石讪讪一笑:“我没出什么力,辛苦的是忘忧,她还……”
爆炸声起的时候,忘忧已经退回了王小石身边,与她交手的人也都各自退开观望。
王小石想说忘忧受伤了,要她去苏梦枕身边疗伤,话未出口时刚好尘土稍散,王小石突然发现被另一拨人簇拥在当间的竟是雷纯。
白愁飞目眦尽裂:“王小石,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们早就见过面了是不是?为了对付我,你们竟然不惜和‘六分半堂’联手?”
苏梦枕淡淡的道:“雷姑娘自要找你询问些事,我们在地道的岔口碰到而已。”
白愁飞在见到苏梦枕的那一刻就在深呼吸。他像忙着呼吸,急着呼吸,争取着呼吸一般,深深的呼吸。
“很好,我终于找着你,”他对苏梦枕说,然后又向王小石道,“我也成功把你引入楼子里来。加上雷纯自投罗网,我正好一次把你们这干狐群狗党一网打尽。还能再饶个‘神侯府’的大小姐。”
忘忧嗤笑一声:“人长得丑,想得却美,眼光还差,我若是你,自杀算了。”
朱小腰闻言忍不住大笑出声,在安静至极的环境下显得十分突兀。忘忧却满意的看了她一眼。
白愁飞相貌英俊,有人说他狠,有人说他毒,却从来没给人说过丑。但现在,面皮上的抽痛一直在提醒着他,援兵未到不要反驳。
王小石与苏梦枕对望了一眼,伸手拍拍忘忧的肩示意她退下。忘忧也知道没自己什么事了,刺白愁飞一句只是怪他把自己算作“饶的”,刺过了也就罢了。
王小石道:“放下吧,二哥!”
白愁飞道:“放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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