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苍穹咳了一声:“身为朝廷命官滥用私刑本就有违法度,相信傅丞相也不会姑息是吧。”
这声“是吧”问的自然是龙八。黄金鳞自然知道当时铁手受了多重的刑,现在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龙八有些拿不准米苍穹的意思,这话可以理解为要将人交给傅宗书处置,也可以理解为允许这女子报仇用刑。便只先是恭敬道:“丞相一向教导下属要秉公执法,若下属有违法犯纪之行也从不姑息。”
米苍穹点头:“那既然傅丞相的惩处还没下来,咱们也不好拦着苦主亲属略施薄惩了。”
这回意思明确,龙八点头:“公公说的是。那女子,你自行寻人便是。”
忘忧唇角上翘,跟舒无戏道:“那烦劳舒大人借几名亲兵于我,那三位现在可还是官身呢,民女我可不敢动手。”
舒无戏抬了抬下巴,自有他的亲卫出队。
黄金鳞大恨,若不是此时形势所迫,一定早冲上去将这小女子碎尸万段了。而现在只能对铁手道:“铁二爷,对你施刑的是鲜于仇和冷呼儿,在下可未加一指于您。”
铁手硬挨几击,伤的很重,正由冷血和追命帮着包扎。之前听到忘忧要向三人寻仇时便想出言阻止,被追命在伤口上按了一下,痛得没说出来。
追命按痛了人,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你就随她闹去,大师兄在总兜得住。”
冷血已经赞赏的看着忘忧了:“闹的好,闹的对。”
黄金鳞问向铁手,忘忧接话:“要向你寻仇的是我,和铁二爷无关,到底冤不冤您比谁都清楚。”转过头对舒无戏的亲卫道“几位大哥还请快些,圣旨到了可还要接旨呢。”
舒无戏是诸葛先生的老友,他的亲卫要么和神侯府有旧,要么干脆就是神侯府的人。现在能光明正大的为铁手报仇,自然个个卖力的很。一个身高足有六尺,野熊一般的大汉伸手拎起黄金鳞,对忘忧笑道:“姑娘放心,必误不了接旨。”
忘忧笑着点头:“劳烦了。”
自有人去抓冷呼儿和鲜于仇,时间不长,便传出了受刑人的痛叫。黄金鳞尚且克制,冷呼儿和鲜于仇声音简直惨不忍睹。
忘忧接手给铁手医治,自是不能当众用“生字诀”,就只在铁手身上重穴揉捏灌入绵绵内力。铁手听得冷呼儿和鲜于仇惨叫,心绪不稳,忘忧也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皱了皱眉。
米苍穹一直关注着忘忧,见她皱眉,便吩咐手下道:“去给那两个收收声,没得让人听了厌烦。”
惨叫止住,忘忧满意的笑了笑,接着给铁手医治。
直至杨公公在军队簇拥下赶到,黄金鳞三人已经苦挨了一个时辰,心中又恨又悔,却真的无可奈何。
杨公公宣读圣旨,准予戚少商重建“连云寨”,息大娘重整“毁诺城”,并拨大量银饷以示支助。铁手官复原职另有封赏。而“匡护良善”论功行赏的名单:竟是雷卷、赫连春水、唐肯、高鸡血、韦鸭毛、殷乘风等人。
不过,对黄金鳞、顾惜朝等人,也并无责罚,只不过“留候查办”。
忘忧戳戳追命,小声道:“看了吧,我要是不闹,那几个可就全身而退了。”
追命仰头喝了口酒。这结果其实并不令人满意,连云寨、雷门、赫连侯府还有高鸡血韦鸭毛的部下,加起来死伤总有几百。对流亡数千里、辗转数十战、友死亲亡、家散业毁的戚少商而言更是不公。可是又有什么办法,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得活下去。不过这些事就不要跟小丫头说了,追命伸手揉了揉忘忧的头发:“干得漂亮!”
……
几日之后,军队散去,官员返京。四大名捕和忘忧却没走,留在南寨休整恢复。
戚少商的风流是息大娘所不能接受的,不然也不会伤透了心建立毁诺城。此番尘埃落定,息大娘已经打算回应赫连春水的一片真心。
对此,唐晚词、秦晚晴和伍彩云都张着口说不出话来。唐晚词和雷卷,秦晚晴和沈边儿,伍彩云和殷乘风,她们喜欢的人都是一心一意,并没有息红泪和戚少商之间的烦恼。
忘忧小口喝着汤,看四个人都不说话了,有些奇怪:“这不是很好吗?”
四人同时看她。忘忧歪头:“不好吗?”
伍彩云道:“大娘应该更喜欢戚大哥吧。”
忘忧道:“但是戚大哥不是最喜欢大娘啊。”
唐晚词和秦晚晴都觉得这想法挺新鲜。唐晚词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忘忧想了想:“可能女人里,戚大哥最喜欢大娘。但是他更喜欢他的兄弟他的事业,戚大哥能为大娘去死,但是却不能为大娘改。若有朝一日他的事业需要他洁身自好,我想他应该就真的可以改了。”
伍彩云和唐晚词、秦晚晴互相看看,再看看息大娘,竟然觉得这话很对,无可反驳。
忘忧又喝了两口汤:“赫连小妖……嘿嘿……小妖”她一想起这个外号来就想笑“赫连小妖就不一样,他就喜欢大娘,除了大娘谁都不行,为大娘做什么都行。而且大娘应该早就这么决定了吧,从你请赫连小妖来帮戚少商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是不是?”
唐晚词三人惊讶的看着忘忧,又转向息大娘。息大娘微笑着点了点头。
伍彩云问忘忧:“这这这怎么看出来的啊?”
忘忧笑笑:“赫连小妖这份情,大娘如果有心利用,又何必冷了他这么多年。还不是不想作践了一片真心。大娘请高鸡血和尤知味帮忙,都给了他们想要的东西,虽然有些利用的嫌疑,但也算双方都满意的交易。对赫连小妖就纯骗了,当然,那家伙他也什么都不缺。用情骗来的人,自然是已经决定用情去还了,不然缺了他赫连小妖也不是就过不来了。哼!打我的时候那么大本事,现在倒趴那起不来了,丢人。”
最后一句说的其他几人都一起笑出来,也是因为心里轻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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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和雷卷两人应邀来易水江边见无情,昨晚接到剑童传信的时候,两人都挺意外的,有什么事不能在寨子里谈而非要去江边呢?不过既然是无情的意思,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无情坐在轮椅上,遥望易水寒江,一片空蒙。衣袂微微飘扬,水花微微沾湿了他的衣衫。两个头戴幕离的人静静站在一旁。
除了江水的声音就只能听到忘忧在一边叽叽喳喳的问:“你怎么做到的啊,为什么一把东西丢出去可以有的快有的慢啊……”无情并不答她,眼睛看向一同走来的戚少商和雷卷。
戚少商变化最明显,不疾不徐,信步走来,神情仍是傲慢而洒然的,但身姿却流露出一种疲乏与无依。
与他相比,雷卷则显得轻松了许多,即使还裹在厚厚的毛裘里,看着也多了些活人气息。
忘忧看到他们两个,招呼道:“戚大哥,卷儿哥,这里这里。”
雷卷头疼:“你都叫他戚大哥,那叫我雷大哥不行吗?”
忘忧笑眯眯:“你的护卫不也姓雷吗,叫雷大哥的话哪里分得清,叫卷儿哥,谁都知道叫得是你。”
论狡辩,一百个雷卷也比不过忘忧。
无情瞪忘忧一眼,指着江边不远处一个垂钓的蓑衣老翁道:“卷兄,要和你谈的人在那边。”
雷卷狐疑,但忘忧和无情都在这里,也没什么好怕的,径自向那蓑衣老翁走去。
无情再看向戚少商:“你咐嘱大娘和赫连公子早日结成连理,那你自己呢?这一身的疲惫气息,是要求死还是出家?还是飘然远去?”
这话很有些刻薄,但戚少商不在意。他目光又到了远方,那水意迷蒙、逆风透寒的所在:“为了我,已经死了很多人,其中有我深爱的、敬重的人,也有深爱着我、敬重着我的人,他们都死了,而我仍然活着……”他似乎在笑:“你说,我活下去,还为了什么?”
无情道:“那我给你些理由吧。”
他一挥手,立在旁边的两个头戴幕离的人走上前来。幕离摘掉,一个是中年汉子,下颔三络长髯,脸白如玉。另一个更年轻些,样子很斯文。
戚少商一见这两人,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再没一丝之前的疲惫,冲上去抱住两人:“二弟!三弟!”
他如今只剩下一只手臂,不过自有劳穴光和阮明正搂住他。
激动之情略减后,戚少商简直喜极:“二弟三弟,你们可是怎么活下来的?”
劳穴光和阮明正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笑意,阮明正道:“恩人可不就在大哥身后吗。”
戚少商回头,瞬间如遭雷击。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主……主公……”
在他身后的,正是曾经的“绝灭王”楚相玉,如今神侯府的楚翊先生。
另一边,雷卷也跪在了蓑衣老翁面前。
忘忧低头悄声问:“是不是没咱们什么事了?”
无情点头,忘忧推起他的轮椅:“那咱们先走吧,这里水汽大,再待下去衣服就都湿透了。”说完也不管无情答不答应,推起轮椅就走。
无情皱眉:“至少得等等世叔吧。”
忘忧道:“先生多聪明啊,先披了件蓑衣在身上,咱俩再待下去,衣服非全湿透了不可。他们要靠江水的声音盖住谈话内容,咱们又不用。走走走,回南寨吃点心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大家流言讨论啊!!!
话说各位太太有点梗的吗,流言我码出来练笔找感觉。
第49章 吃鱼羹
京城,文府。忘忧做普通闺秀打扮,只是身上衣着颜色暗淡了些。坐在她旁边的追命也是一身黑衣,并没有带他的酒葫芦。两人是来送尸体的,文张的尸体。
文张之子文雪岸双眼通红,盯着忘忧的样子像是要把她生吞入腹一般。文雪岸生着一张又阴又狠的脸,面无表情的时候都会让人不寒而栗。现在的样子简直像是地狱回归的恶鬼一般。
忘忧面无表情,淡定的很。白玉般的食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追命会意,掏出一块玉佩来。
忘忧接过玉佩:“你父亲让我拿着这块玉佩,转告你:万万不要给他报仇,永远不要。”
文雪岸一呆,伸手抢玉佩,忘忧自然不会躲,所以一把就被他抢了过去。
文雪岸翻来覆去的把玉佩看了好几遍,终于泄气一般坐到了凳子上,涩声问道:“我父亲是谁杀的?”
忘忧道:“你父亲说不能告诉你。”
文雪岸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忘忧。
“就是这样,不告诉你他死于谁手,嘱咐你万万不可报仇,这就是文大人让我转达的意思。”忘忧顿了顿:“令尊的尸身已经送到,让我转达的玉佩和话也已经带到,文公子,告辞。”说完,抱拳一礼,和追命一同出门。
文雪岸盯着忘忧的背影,嘴角却露出笑来。一定要得到她,这个女子太美了,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都美,一举一动无一不美。他攥着手里的玉佩,捏着玉佩的挂绳回味刚才碰到她手时的触感,真好,好的让人恨不得毁掉的那么好……
出了文家大门,追命拍拍忘忧:“昨天卷兄和三娘已经动身回江南,你也不用天天给人治病了,不急着回去,三哥带你找好吃的去。”
忘忧一笑:“好。”
并不是什么大店,而是走街串巷来到一个小胡同里。小胡同里等了不少人,但只有一个小摊,小摊只有四张桌子,现在都坐满了人。老板是个又高又瘦的中年男子,一见追命就哈哈大笑:“今天一早我这眼皮就直跳,感情是崔三爷要来。小六子!快给三爷单支张桌子!”
伙计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搬了桌子凳子。
追命跟忘忧介绍:“这是徐老板,你别看他摊子小,他这做出来的鱼羹可比大内做的都好。”
忘忧打招呼:“徐老板好。”
徐老板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哎哎哎好好好……三爷这是……”用手比了个手势。
追命拍开他的手:“去去去,这是妹子。”
徐老板笑的更暧昧:“妹子啊”
追命推他一把,凑近他低声道:“府里就这么一位大小姐。”
徐老板立刻收起暧昧的笑:“见谅见谅。正好今天早上刚做的红豆沙,给上一份?”
追命挥手:“你看着上。”
徐老板下去准备了。
忘忧看看一旁等着的人,没等开口问,追命就主动给她解释:“这小摊子叫做‘五张桌’,鱼羹做的鲜美无比。不能带走,不能预订,只能坐这吃,且卖完了就收摊,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破例。老板平时只摆四张桌子出来,这第五张是看人才拿出来的雅座。这边的人都是在等位置的。”
忘忧点点头,更期待了。时间不长,两碗鱼羹送到,另带两小碗红豆沙。
追命搓手:“可惜没带酒。”
忘忧用勺子挖了口豆沙,口感绵密顺滑,不错。又挖了勺鱼羹,鱼羹一入口,瞬间一股鲜美直冲入腹。
追命笑道:“好吃吧。”
忘忧满脸笑容:“好吃!”
接着放下勺子,捧起碗来喝了一大口。
追命赞赏道:“没错,这羹就得这么喝,一勺一勺挖着吃的话,到后面就泄了。”
忘忧咽下嘴里的鱼羹,眼睛都眯起来:“是该喝酒,这个滋味配我的果酒一定好极了。”
追命眼睛一亮:“果酒可以喝了?”
忘忧点头:“可以了,下回来一定记得带。”
两人边说笑边喝着鱼羹。
这时,小巷里走来了一个人。小巷里本就人来人往,但这个人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了。小巷里等候的人本来不少,见到这个人竟都不自觉的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忘忧还沉浸在鱼羹的美味里,咽下嘴里最后一口才抬头。只见一个十分俊朗的年轻人走过来,他穿的并不华丽,衣服的样式和面料都很普通。但这个人就是让人感到满满的贵气,仿佛天生就是王侯将相人上人一般,贵的和简陋的小巷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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