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忘忧从一旁的椅子上拿起一件玄色披风披好,把头部以下都挡了个严严实实“苏楼主请。”
所谓的里间就是用石门隔开的另外一间石室。不像外面还有桌椅,这里除了地上铺了一张厚厚的地毯外再无别的东西。石门关闭后,再听不到外面丁点声音。
忘忧坐在地毯上:“苏楼主也坐吧,别嫌简陋,一会给你治病非得这样的环境才行。”
苏梦枕也坐下,他并不是扭捏作态之人,开口就直接说道:“在‘风雨楼’委屈你了,我来向你道歉,也代二弟向你道歉。”
忘忧点头:“我收到了。白愁飞伤得怎样?”
苏梦枕苦笑:“并不重,但是以二弟的性子,怕是比让他重伤还难受。”
忘忧低头一笑,并不评论。
苏梦枕道:“之前我也并非不信任你,只是不想传出你与敌国有关的言论。”
忘忧微笑:“其实我也想得到,毕竟辽国于你是国仇家恨都占全了,从你最在乎的点下手,效果当然最好。”
苏梦枕道:“若我以后全心信你,你可愿再给我次机会?”
忘忧低头:“我的心法对治疗各种伤病都很有效,但是昨天晚上不管我用什么办法都止不住难受。所以,苏梦枕,我不敢了呢。”
苏梦枕轻咳:“对不起。”
忘忧道:“我说过了,这件事上你没有错,我做的事都是因为我自己愿意。你也没要我去救师无愧、茶花他们,我可以救可以不救。我也没要你信任我,你自然也可以信可以不信。所以你并不用跟我道歉。我们就做个朋友吧,我领了你的令牌,不用别的,你像信树大夫那样信我就行。而且你的病,真的只有我能治。”
苏梦枕心里狠狠一痛,几乎喘不过气来。忘忧从他手腕送了一道内气过去,才渐渐止住了。
苏梦枕苦笑:“我现在真想回到昨天杀了那个不信你的自己。”
忘忧笑笑:“不用了,我其实还挺感谢他的。毕竟我还只是差一点喜欢,若是真喜欢了才出这些事,一定更痛苦吧。”
苏梦枕长出一口:“你要供奉的令牌,是准备以后还为我医治吗?”
忘忧点头:“对啊,你是个好人,也会是个很好的朋友,还是我和师门的最后一点联系,我为什么不治。”
苏梦枕道:“若你说不愿见我,我还能存些幻想,认为你只是生气。但是你还要给我医治,便是真的无爱无恨放下了吧。也好,你这样开朗明媚的姑娘怎么好去怨恨一个人。”
忘忧道:“以后每个月月末,我会去‘风雨楼’给你诊脉开药,要出门也会先通知你。你若有突发的病症,就遣人来小园寻我。只要我在京城,就会马上过去的。”
“好。”苏梦枕道“那今日是要在这里做什么?”
忘忧道:“我的秘法,就是上次让你睡了好几天的那种。其实施展秘法只有我。”
“我猜到了。”苏梦枕道:“你的医术应该已经高到登峰造极的程度,别人不知道茶花和沃夫子伤成什么样,但是我知道。”
忘忧一笑:“我还以为瞒得挺好呢,那以后也不用在你面前想借口了。我家先生说,这秘法只能在自己人身上用。你不是‘神侯府’的人,我便只能向你讨块牌子,勉强算是你那边的人。你要向我保证,不会对任何人说起我的秘法。”
苏梦枕三指向天:“我苏梦枕……”
“不用这样。你答应不说就行了。”
“好。我不说。”
“我运功的时候需要有人护法,尤其是给你治,还可能会出现异像。于是就选了这么个地方,还请了先生亲自来看着。杨总管那里还要你去交代一声,至于茶花和师无愧,能支走就支走吧,倒不是不信任他们,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苏梦枕咳了几声之后,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即使不为爱侣,有件事我也要跟你解释一下。冷四爷十分不忿我婚约在身却又向你许以鸳盟。其实这场婚约早在‘风雨楼’和‘六分半堂’成为血仇时便不可能履行了,我之所以没有退婚,也是因为这种事毕竟对女子影响较大。我原来的计划是等雷损死了,就找人像雷小姐提起,让她先提出退婚,这样既保全了女儿家的颜面,也能成全她至孝的名声。”
忘忧点点头:“知道了,其实昨晚之前的我也并不很在意雷小姐。苏梦枕你知道吗,在人不多,距离还不远的情况下,你若有大的情绪波动,我能感觉的到。我能感觉到你说要么负责要么回去再睡会时,又激动又忐忑的心情。”
苏梦枕闭目:“我知道……我也是……”他的拳握得紧紧的“若不是感受到你又羞又喜的情绪,我也不会把你视为未来的楼主夫人,不会在乎名声多过你的感受,不会爱深责切……”
石室里静了一会,忘忧笑了:“所以,我们若做朋友,会是很要好很合得来的朋友,是吗。”
苏梦枕咽下了即将喷出的血,漾出一个笑:“是。”
……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砍的刀自己吞吧
第83章 做梦吗
外面,追命忍不住出言:“这位茶花兄,你若再这样表情丰富的盯着那道门看,我这四弟恐怕就要忍不住出剑了。”
一句话说得冷血松了握住剑柄的手,茶花低头咳嗽,师无愧讪讪而笑,杨无邪端茶细品装没听见。
无情捻着棋子复盘:“放心吧,苏公子是做不成‘神侯府’女婿的。”
杨无邪手中的茶盏发出清脆的一声碰撞,茶花猛然抬头,想也没想的问出来:“为什么?”
无情唇边一抹冷笑:“因为那家伙是我见过最怕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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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和苏梦枕从里间出来时,诸葛先生已经到了,正和杨无邪几人说话。
行礼见过之后,诸葛先生道:“忘忧想必也跟苏楼主解释过了,在此待客实非得已,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苏梦枕起身:“先生言重了,都是为了苏某的病,尚不知该如何感激,又何谈见谅。”
诸葛先生道:“那苏楼主便也跟贵属解释一二吧,如有异像,万勿惊慌,也万万不可外传。”
苏梦枕躬身应是,去跟杨无邪三人交代。
诸葛先生又看向忘忧:“谈好了?”
忘忧点头:“是啊,想说的都说了。一会我动手给他修补内脏就是。”
无情皱眉:“他病得不比李叔那会轻吧,只修补你控制得住?”
忘忧低头:“不知道啊……你别瞪我……就是因为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我才请先生来的,了不得炸朵枪花挑开我的手就是了。……你们都瞪我……”
苏梦枕也皱眉:“施展秘法会对姑娘产生危险?”
忘忧摇头:“并不会,只是不知用在你身上会是什么样子,毕竟……与我师门有联系的我只见过你一个。”
苏梦枕道:“那为何要冒风险施展秘术?平时那样治疗不行吗?”
忘忧道:“你可知道你病得有多重吗?”
苏梦枕低头:“略知一二。”
忘忧道:“你肺上有一处恶瘤,还有没愈合的内伤。胃也破穿了几处,五脏失和。单这两项,不动我的秘法,世上再无人可医。”
茶花声音发颤:“公子……”
忘忧微笑:“苏公子就当成全我对师门的一丝执念,尽力配合我吧。”
苏梦枕喉头发甜,刚才强压下去的一口血又隐隐上涌:“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忘忧微微屈膝,苏梦枕抱拳躬身,怎么看都是一副和谐有礼的场面……
内室里,忘忧道声失礼,脱了披风,剩一身家常的齐胸襦裙。苏梦枕的红袖刀已经交给了杨无邪,周身并无锐器。
忘忧深吸一口气:“先生,我的能力您知道,若有异常,只管挑开我便是。”
诸葛先生闭目盘坐:“你放心。”
忘忧伸手握住了苏梦枕的手腕:“苏楼主,准备好了吗?”
苏梦枕道:“尽管动手便是。”
淡青色的光芒渐渐漫起,萦绕在忘忧和苏梦枕周围。苏梦枕觉得很奇妙,他甚至可以感觉的到这股生机在做什么。一点点细细的修补着自己的胃,补好一层又一层,修好一处又一处。
原来真有这种神通一样的手段,难怪可以救回茶花和沃夫子两人的命来。苏梦枕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便是有缘无分吧,有这等本事,世间男儿还不任之予取予求,又凭什么眷顾伤过她的自己呢。
苏梦枕心里五味陈杂,忽觉一股暖流缓缓游走,安慰一般轻轻抚摸着自己周身经脉。
“怎么这么疼啊。没事的,我帮你治,除非寿终,我都治得了。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一定给你治好,以后就不这样疼了,乖啊……”
苏梦枕听到忘忧用哄孩子似的语气说着,而这声音偏偏不是用耳朵听到的,更像是用身体在感觉。昨晚疼痛至现在的胸腔随着暖流游走慢慢的平静下来。
……
苏梦枕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马车上,周身又暖又软,懒懒的不想动弹。他本不是贪于享受的人,甚至平时特地让自己不太舒服,用来提高警省、奋发图强。
苏梦枕想要坐起来,被杨无邪按住:“忘忧姑娘交代,要你至少要躺到回了天泉山。”
苏梦枕不再强起,问道:“忘忧姑娘怎么样了?”
杨无邪道:“我们进去抬你时,忘忧姑娘的情况确实不太好,但是诸葛先生说没事。出来之后无情公子说请你安心,等姑娘好了就派人来楼子里报信。”
苏梦枕静了几息:“你们看到她时,她什么样子?”
杨无邪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倒是师无愧说道:“像之前救了茶花和沃夫子那样,靠诸葛先生扶着才能坐稳。”
苏梦枕问:“我在里面呆了多久?”
杨无邪道:“两个时辰,诸葛先生说忘忧姑娘只是累到了,调息一会就好。”
苏梦枕闭目:“可是我记得,有很重的血腥味,还记得她边哭边说很疼……”
……
忘忧低头吃着碗里的粥,仿佛那粥是顶级美味似的,吃的专心极了。小小的一碗哪经得住她这么吃,快见底时,忘忧一勺只盛一两颗米,次数多了,那剩下一口粥已经泄开,水米分离了。
铁手盛了碗新的粥推给忘忧:“先好好吃饭,不是快饿死了吗。”
无情冷笑:“她这是想起自己是个什么蠢样子来了。”
忘忧几乎要缩成一团。
诸葛先生拍拍桌子:“都先吃饭,一会再说。”
再无人说话,忘忧抱着另一碗粥慢慢吃着。铁手把一笼灌浆馒头推到忘忧面前:“尝尝这个,光吃粥怎么吃得饱。”
忘忧偷眼看所有人都认真吃饭,便也放松了些身体,面前有什么就吃什么。铁手便每样都送到她面前一些,直到她放下筷子,说吃饱了。又低低的垂下头缩成一团。
残羹撤下,诸葛先生问道:“忘忧把石室里发生的都想起来了吗?”
忘忧微微点头,抚一抚右臂:“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在石室里,诸葛先生专心注视着忘忧和苏梦枕的情况,因为事先听冷血说了当时给李玄衣治疗时的情况,诸葛先生在见到两人青光萦绕时并没有很惊讶。
随后石室起风,虽然猛烈,但作为风眼的忘忧始终平静镇定。浓浓的生机滚滚而出,连坐在一旁都能感到身体无比舒适。越是这样,诸葛先生就越是提心,手中枪诀随时准备挑开忘忧的握住苏梦枕的手。
好在青光烈风都在一个可以接受的程度内稳定了下来,诸葛先生全神贯注之下也不知过了多久,但身体和精神都丝毫不感疲惫困倦,反而越发有用不完的力一般,想要挑战之前完不成的事。
青光范围渐渐缩小,烈风也慢慢减弱,忘忧身上几乎也全被汗水打湿。诸葛先生狠狠瞪了苏梦枕几眼,身为长辈不好对晚辈出手,但是真心手痒的不行。诸葛先生心中想,等这小子病好了,非找个机会送他一身外伤不可。到时候就把忘忧支出去玩十天半个月,嗯,得半个月。
风已经完全停住,青光萦绕的范围也已经缩小到只在两人身边。异变突起,活泼的“生字诀”突然变得暴躁起来。自忘忧的手和苏梦枕手腕接触的地方生出旋涡般的无数光刃,瞬息便吞噬了忘忧整条手臂。
红光乍现,惊艳一枪。但枪花还未爆开时,忘忧就弹飞了出去。诸葛先生身形一动,迅速扶住忘忧,才让她避免撞到墙上再次受伤。忘忧右臂的衣服已经全部消失,整条手臂没有伤口却不断冒血。忘忧痛的恨不得马上晕过去,却偏偏越痛越清醒。
诸葛先生打开石门让等在外面的杨无邪三人抬苏梦枕出去,众人看到的便是软在诸葛先生怀里缺了半边袖子,整条手臂都在出血,痛得浑身颤抖的忘忧。
杨无邪震惊之余,知道并帮不上忙,赶紧指挥茶花和师无愧把昏迷的苏梦枕抬出石室。
因为疼痛而浑身紧绷的忘忧突然松懈下来,开口虚弱无比:“苏梦枕睡不了多久,你们让他醒了也不要乱动,至少要躺到你们行至天泉山。”
杨无邪和抬着苏梦枕的师无愧、茶花,几乎是被冷血的杀气逼出了石室。
忘忧双目渐渐闭上,口中呢喃:“别怕,我就睡一会,和之前一样,睡一会就好……”
手臂出血在她昏睡之后就慢慢止住了,诸葛先生亲自把她送回了小园,几人虽帮不上忙,却也轮换在外间守着。直到第三天一早,昏睡了整整一天的忘忧才睁眼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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