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容这般一说,张顺泰也松了一口气。要他杀伤同门,他也真有点不忍心。
赵天容上前一步,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
张顺泰没听清楚:“啊?”
赵天容又低声说了一句话。张顺泰还是没听清楚,只好又凑上了耳朵。
赵天容吸了一口气,说:“你去死吧!”
张顺泰这回是听清楚了,可是已经迟了。赵天容已经动了手。
他一刀就捅进张顺泰的肚子里。
张顺泰只觉彻心彻肺的一痛,功力一散。赵天容几乎是一连、一刹那间、一气呵成地刺中他三十六刀,张顺泰的身子立即就变成了一道喷泉,三十六道伤口的喷泉。
赵天容的外号“七十二手”可不是白来的,以他而言,他只是出手半招,张顺泰便已给他刺倒了。他立刻就逃,他的外号还有前半句:“三十六着”。如此情境,自然要走为上着。
把赵天容从关押之处放出来的是一对兄弟,忘忧自入江湖已经见过好几对为恶的兄弟了,比如“岭南双恶”、“福慧双修”、言氏兄弟,都不是什么好人。
赵天容身形刚刚展动,两兄弟之一的刀也展动了。
第一刀,赵天容就少了一只手。他也不是没有闪躲,他一闪又闪,在短短的一瞬间,已总共闪了十八次,在场的只要是高手就一定看得出来,他闪得如何快、如何巧、如何敏捷!
不过依然没有用。
刀影还在动,又动了七次。每次都比砍断赵天容手的那刀快很多,但它再没砍中过赵天容。七次刀影闪过,赵天容的断手才落地,而他本人,到现在还没感觉到疼。
一个碧色身影好像本来就在那似的立在赵天容身侧,一堂的高手竟也都现在才发现多了个人。
赵天容这才感觉到疼,疼的钻心。忘忧在他手臂上连点几下,灌入内力,替他止了血。推给刚跑过来的花晴洲:“带他到一旁去。”
花晴洲扶住赵天容,眼睛却还看着忘忧:“我帮你。”
忘忧失笑:“一会帮我装几坛酒好了,这里,你帮不上。”
花晴洲张了张嘴,还是扶着赵天容到一旁去了。
他的动作本就不快,何况又扶着一个断手的赵天容,但是厅上没一个人敢动一动。那对兄弟已经双双拔刀在手,却不敢移动一下。
花枯发满肚子话不知该先说哪句,到底是花晴洲扶着赵天容过来了,于是向赵天容问道:“你……为什么?”
“我只好色,贪学绝艺,但绝不背叛师门,绝不出卖同门……”赵天容嘴里喘息道:“我以为师父是真的痛恨师伯,才会附和诬陷他……至于大师兄的作为,我是宁死不干的。”
花枯发已经忍不住,泪簌簌而下:“好!你还是我的好徒儿!”
赵天容惨笑道:“师父!”
花晴洲扶赵天容坐下,花枯发又问向花晴洲:“晴洲,这位是……”
花晴洲点点头:“是忘忧姑娘。”
忘忧站得笔直:“任劳大人,咱们又见面了。”
任劳眯着眼睛,目光像是淬了毒一般。
忘忧伸手一块块取下脸上的易容之物:“看来任劳大人贵人多忘事啊,那晚冷四爷带我和唐宝牛、张炭从刑部离开的时候,大人可是说过类似的事情再不会发生了呢。”
易容取下,精致到让任劳胆战心惊再不愿看见的一张美人面。
任劳本就缺了牙的口中简直吐不出完整的句子:“你……你……神侯府……小医仙?”
忘忧道:“看来大人没忘,只是想不起来了而已。”
任劳淌下汗来:“他说的……高门第的女子……是你?”
忘忧道:“你不说我还忘了。”
忘忧对躺倒在地不断从伤口喷血的张顺泰踢了一脚。这一脚下去,张顺泰反而止住了血。“花党魁,让您这位弟子做个明白鬼吧。”
花晴洲抢在花枯发前面喊道:“大师兄!爹是真的想让你接他的衣钵的。至于什么娶高门之女,更是无稽之谈,这位是神侯府的大小姐啊,我与她只是酒友而已……她只是来帮追命三爷取酒的。爹叫我以后要听你的话,决不可以恃他的地位来逆你之意,真的!”
花枯发怒叱了一声:“住口!是我瞎了眼!”
张顺泰苍白的脸色显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来,口中喃喃:“竟是这样吗,我错了……错了……”再无了声息。
忘忧深吸一口气:“任劳大人,接下来该算算账了吧。我刚才恍惚听见你说是‘四大名捕’派你们来的,请问是哪位下的令呢?‘平乱玦’又是哪位交给您的,可能让我看看?”
任劳只觉得背后一片凉:“我们也是听命办事,姑娘自行离开可好?日后定有厚礼相赠。”
忘忧道:“您说这话自己都不信吧,看在你们没杀人的份上,解药交出来,带着你的人滚。”
一直沉默的方恨少忽然开口:“谁说他们没杀人,忘忧姑娘你看看那边花丛里。”
忘忧快速看了一眼,只一眼,浑身上下爆炸似的疼起来,瞬间便出了一身汗,笔直的腰杆也勾了起来。下一刻,身影已经掠到花丛里,手中剑气涌出,瞬间结果了一人性命。
忘忧不认识这个人,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事,但是这是她有记忆以来动手最快、最没有犹豫也最干脆的杀掉一个人。
这已经不是一个人,或者说,这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他身边放着一张完整的人皮,他自己的皮。
刚才躲在石头后面忘忧就闻到了浓重的血气,后来张顺泰大量喷血,便把这茬忘在了脑后。顺着方恨少所说,一眼望去,忘忧发现这个在花丛里被剥了皮的人竟然还没断气。一瞬间的感同身受,忘忧差点昏过去。治是不可能治了,只有强忍着不适,送人解脱。
杀过这个不认识的人后,忘忧拼命想忘掉脑子的画面,却只觉得越来越清晰,清晰到连他每一块肌肉的跳动都看得到。
“谁干的?”
大厅里不少人同时说:“任怨!”“那个年轻的!”“任怨亲自动的手。”……
忘忧看向任怨,他身上的血腥味并不重,但是衣服有些不对劲,只穿了黑色里袍,外面的罩衣已经不在他身上了。显然是施过酷刑之后染满鲜血脱掉了。
忘忧手摸向腰间一枚玉扣,用力一拉,扯出一柄软剑来:“任怨是吧,跟我去‘神侯府’,请先生定夺吧。”
任怨比任劳年轻很多,却也比现在的任劳镇定很多:“‘发梦二党’乃是匪党,我等奉命招安,必要时用些非常手段震慑匪首也是理所应当,何需劳烦诸葛神侯定夺。”
忘忧手持软剑,步步向前:“你们伪造‘平乱玦’。”
任怨笑道:“谁看见了?谁能证明?”
忘忧脚步不停:“我看到了就行,不用别人证明。”
任怨露出一丝嗜血的笑:“人说‘小医仙’医术无双,现在看来武艺也出众的很啊,能和‘八大刀王’之一的萧煞交手数招不败,真是了不起。只是不知道这样了不起的姑娘,若是因为阻拦咱们执行公务而缺了点什么或者毁了容去,还能不能继续了不起下去。”
忘忧问道:“‘八大刀王’?方应看的手下?”
萧煞道:“正是。信阳萧煞,见过姑娘。”竟是躬身行了一礼。
忘忧停步:“除了赵天容的手,你们可还伤人了?”
萧煞道:“并无。”
忘忧道:“那你们走吧,我只带任怨回‘神侯府’。”
萧煞恭敬道:“姑娘,‘八大刀王’齐至,您非要蹚这浑水不可吗?”
忘忧道:“我蹚定了。”
萧煞转头和萧白商量了一下:“我们全部退出花府,姑娘也别再为难任怨大人了可否?”
忘忧手中的软剑发出轻微的剑鸣:“你再说一遍谁为难谁?”
萧煞再次躬身:“在下失言。全部退出花府,姑娘放过任怨可否。”
忘忧道:“你们要退就退,任怨我要定了。”
萧煞和萧白同时举起了刀,萧白道:“说起来,咱们跟姑娘在朱雀大街上已经交过手了,但是显然,咱们得到的情报不准。今日若能得到准确情报,咱们也能回去见小侯爷了。”说完,打了个呼哨。
六道身影飞快从各方向跃进花府宅院。
“惊魂刀”习家庄少庄主习炼天。
“伶仃刀”蔡小头。
“相见宝刀”衣钵传人孟空空。
“阵雨廿八”兆兰容。
“大开天”萧煞。
“小辟地”萧白。
“五虎断魂刀”彭尖。
“八方藏刀式”苗八方。
八人共称为“八大刀王”,原是方应看之义父方巨侠所收服的高手。方巨侠离京后,留下来的“八大刀王四指掌”,自都归方应看做仆从。这“八大刀王”联手,连方巨侠都说过:“如果他们八人同心协力,联手应敌,我恐亦未可取胜。”
忘忧现在就在这八个人的包围中。
方恨少大喝一声:“我来助你!”
忘忧手中青芒一闪,把方恨少的衣摆钉在了墙上:“管好你自己!”
花枯发和温梦成同时发出一声叹息。他们两个看得出来,忘忧正在蓄势,但是方恨少突然一喊,蓄势打断便再不可能蓄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里花晴洲就被活剥了皮……
第99章 打完了
忘忧道:“本想好好打一场,现在却不行了,你们回去告诉方应看:试探来试探去的没意思,想知道我的底,让他自己来。你们,就别怪我欺负人了。”
忘忧手里的软剑本是抖得笔直,直接做长剑用的,却在她说完话之后又垂了下来。忘忧的气场和刚才也不同了,通天的战意散去,浓烈的自信消失。
萧煞和萧白之所以唤出同伴要组刀阵对付忘忧,也正是因为这惊才绝艳一般的战意与自信。能有这样战意与自信的人,怎么可能不是高手。
但是现在,战意和自信都已经消失,忘忧比之前更慵懒了三分,哪怕眸子依然亮如星辰,看上去也只是个寻常的美人了。
忘忧动了,身法快到无法捕捉。软剑不刺,做鞭子用,抽向萧白。萧白举刀架住,软剑像有灵性一般,卷住了刀刃。一卷之后马上弹开,回弹之力震得萧白虎口发麻。这还没完,弹回的剑尖忽然暴涨半尺,萧白大喝一声,弃刀抽身。只一招便被夺了兵器,这种情况萧白想过,但是他觉得怎么也得是方巨侠、诸葛先生、元十三限之流亲自出马。哪想到在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手下先尝到了滋味。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撤身站定的同时,孟空空和彭尖两人已经僵硬的倒了下去。一愣的功夫,蔡小头也倒了。
剑光再闪,卷向习炼天。有萧白弃刀在前,习炼天再不敢用刀去架忘忧的软剑,只闪身躲避。谁知这柄软剑竟然像个有生命的活物一般,剑尖追着习炼天而去。同时,忘忧侧身躲避萧煞的刀,手掌蹭过了他的肩头,萧煞只觉得全身瞬间不听使唤,迎面摔倒。哪怕摔倒了也保持着摔倒之前的姿势,额头着地,磕出血来也动不了分毫。
习炼天被软剑追得发疯,举刀砍向剑尖,剑尖却忽然退缩了。习炼天心中一喜,以为自己猜对了,这只是虚张声势的障眼法,并无威力。但是还没等他喜完,一只稍微有些肉呼呼的手已经叼住了他握刀的手腕。这只有些肉肉的可爱的小手上传来的气让习炼天瞬间再不能控制身体,仰面摔倒在地。
“八大刀王”,片刻功夫就只剩下“女刀王”兆兰容和弃了刀的萧白还能活动了。
忘忧面色红润,像是刚刚慢跑了一会,散发出一种健康活力的少女气色:“还打吗?都锁住了有人送你们回去吗?”
萧白抱拳躬身,连称不敢:“多谢姑娘手下留情。”
忘忧道:“两个时辰后自动解开,你们走吧。”
萧白和兆兰容双双行礼,拎起同伴僵硬的身体,快速离开。
忘忧再次执剑向前,一条人影忽然从墙外跃入,直取任劳任怨。
任劳已不能动,他的下巴被一物顶着。那是一口比剑还可怕的细针,细针就拈在一个汉子的手里。
任劳脸上再无阴笑,只有惊惶。看他的样子,倒似巴不得趴在地上求饶。偏是细针抵住他的下颔,使他连话都说不出口,点头也力所不能。
那汉子道:“解药。”
任劳很想回答,可是他不能开口。一张口,咽喉就会多一个洞。
所以只有任怨回答:“什么解药?”
陡地,一阵急风急撞而至!
任怨急使连环“霜田鹤步”,双掌一撮,“竹叶手”正待穿出,蓦然发现来人正是任劳!他把要攻出去的“竹叶手”一收,一把拦腰抱住任劳,并借任劳冲来之势跃开丈余,身子微蹲,正要观定战局,不料只觉颈边右侧微微一凉。
他登时整个人僵住了。那汉子就在他的右侧。贴得那么近,但全无声息。
那汉子右手的针,正点在任怨的右颈上。而他左手的针,仍抵住任劳的下巴。只不过瞬间的交手,任劳、任怨,两人尽皆受制于人。
“叮!”一声脆响自拿针的汉子背后响起。
“是我太大意了,”他深恶痛绝似地道,“我不应该贪功抢攻,以致把空门卖了给人。”转头对忘忧道“多谢。”
除了忘忧,大厅上所有的人都不知他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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