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温柔不满道:“凭什么她可以进去?”
杨无邪道:“若是温姑娘带来了关于‘发梦二党’那块地盘的情报,自然也可以进。”
大门重新关好,忘忧从始至终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过温柔。
杨无邪重新冲茶,和之前议事厅里他们用的茶不同。忘忧看了一眼便漾出笑来:“杨总管这是听小腰说的?”
杨无邪斟上一杯:“是啊,还请姑娘尝尝,可对味?”
忘忧在小园招待朱小腰时用的花果茶,取玫瑰花、菊花、梨、枣,佐以冰糖、橘皮,朱小腰赞不绝口。
忘忧饮一口:“好喝。本是闹着玩的东西,哪有什么对不对味。不过这茶现在喝正好,生津润肺、止咳祛痰。”
杨无邪笑着又斟上几杯,给议事厅里所有人都换过。一时,议事厅里飘满了花果香味。
王小石眼睛一亮:“这个好,适合大哥现在的身体,就是多用些也不担心会走困失眠了。”
苏梦枕喝了半盏,温和的笑道:“多谢你了。”
忘忧撇嘴:“谢我做什么,杨总管泡的茶。”
“那便多谢无邪。”苏梦枕好脾气的道。温热的果茶入腹,身上隐隐的疼痛随着莫名的烦躁一起消失不见。
白愁飞语气也平和了很多:“你刚才说的张顺泰的地盘怎么了?”
忘忧缓缓的道:“如果你们争执的是原来张顺泰负责的那块地方,就都放心吧,‘六分半堂’夺不走。我请了严姐姐去帮他们打理了。”
白愁飞皱眉,随后冷笑道:“早说是‘神侯府’看上的,怕是空着也没人敢抢。”
忘忧挂起几乎和白愁飞一样的冷笑,比他还多了几分鄙视:“想是近日春燥,白副楼主不光喉咙痛,连耳朵也不好使了。请问我哪里提到‘神侯府’了?”
“没有!”师无愧响亮的回应一声。
白愁飞憋气。
忘忧回师无愧一个微笑,端起果茶来再饮一口,说道:“我请严姐姐跟府里告了几日假,到‘发梦二党’那边去,一边处理事务一边教一教花晴洲和花枯发别的弟子,到时候选个合适的人出来管就是了。”
白愁飞握了握拳:“‘神侯府’半点不沾?”
忘忧哼了一声:“先不说这点蝇头小利值不值得沾,只说你白副楼主怕是忘了‘神侯府’是什么地方吧,真当官和什么一家了?”
官匪一家,没说出来是给苏梦枕面子,金风细雨楼摊子再大也脱不了黑帮的帽子。也就苏梦枕这代努力和朝廷交好,把刀南神捧成了京城禁军的将领之一,楼中子弟组成的“泼皮风”小队又积极参与朝廷防御、边防军事,这才让风雨楼由全黑变成了半黑半白。
但神侯府是什么地方,主人诸葛神侯官至太傅,享侯爵尊位,又任京城八十万禁军总教头。门下弟子四人领“平乱玦”,以捕快之身得先斩后奏大权。神侯府中人哪怕出身草莽,也挂了官职在身。即使江湖气息再浓,武林风格再重,也是实实在在的官家势力,勋贵府邸。
白愁飞被噎的一点脾气都没有:“是我失言了,可是哪怕‘神侯府’看不上,那严副总管自己呢。”
忘忧含笑问向杨无邪:“杨总管,除了楼子里的内务,有没有兴趣再管块地盘?但凡有出息全是你一个人的。”
杨无邪摆手:“姑娘也太看得起杨某了,楼子里的内务我都应接不暇,再管别的,哪怕一天给我十八个时辰,不吃不睡也忙不过来。”
忘忧笑道:“这样啊,那白副楼主能给我那位姐姐每天多变多少个时辰出来?”
白愁飞短短一会脸色变换了好几次:“你为什么要帮‘发梦二党’?若想要权利人脉,‘风雨楼’也给得起你。”
忘忧嗤笑:“权利人脉?白副楼主也太小看我了,我若想要这些,哪里用得着别人给。站在大街上喊一声包治百病,不出三天,自多的是人上门来求着我收下。”
“那你要的是什么?”白愁飞问道,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实话,人都怕死,怕被别人杀,更怕被老天杀。
忘忧往椅子背上一靠,神态十足慵懒:“不要什么,乐意而已。”
杨无邪简直想给她鼓掌了,气人气到这个程度,还偏偏无法反驳。
王小石见白愁飞脸色时红时白,不忍道:“大哥,先回玉塔让忘忧给你诊治吧。”
苏梦枕点头,宣布议事结束。
忘忧慢悠悠的喝着杯子里剩下的花果茶,饮尽了才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 两更哈,都短小……但是明天会有很多,不断情节只能这么更了,群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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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玩自尽
玉塔上,万物生缓缓滋养着苏梦枕的身体。
忘忧道:“情况还不错,再将养一阵,就可以动手除去你肺上的恶瘤了。”
王小石张了几次口,还是没问出来。忘忧看得难受:“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王小石张口便是一串:“很危险是多危险?最坏的结果是什么?若是不管它就这么慢慢养着会怎么样?”
忘忧和苏梦枕同时笑了。一旁的杨无邪轻轻咳了一声:“三楼主,你问的这些我之前统统问过了,公子也都了解了。”
忘忧耐心的给他解释:“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他直接死掉。不管的话会越病越重,最多一年,痛苦的死掉。至于有多危险,旁人我还估算的出来,对他,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算。”
王小石捧着手里的东西,眼泪都快下来了:“大哥让我去接忘忧过来,就是为了交代这些吗……”
苏梦枕道:“早晚都要交代的,现在说了也没什么不好。”
忘忧戳戳王小石捧着的牌子:“这东西有多少啊,我好像见过差不多的。”
杨无邪差点把刚烧开的水浇到自己手上:“多少?全天下就五面!是了,诸葛先生有一面。太后、方小侯爷、蔡太师各有一面。加上公子这面,再没有了。”
忘忧拍拍王小石:“‘免死金牌’呢,你觉不觉得有了这个,不做点坏事挺浪费的?”
王小石苦笑,他一瞬间就飞走的念头被忘忧说出来了。
杨无邪只觉得自己肝都在疼。
苏梦枕却毫不在意:“三弟,若我有意外,‘金风细雨楼’便交给你,我信你能担得起来,不会让我失望。”
王小石又想哭了。
苏梦枕接着交代:“‘红楼’十一号柜子里的东西,是给树大夫的,里面的东西足够官家放他告老还乡。”
杨无邪点头,表示记下了。
忘忧歪头看着苏梦枕,等着他的下文。苏梦枕偏偏不说了。
忘忧眨眨眼睛,伸手把袖子拉起一些,准备去写药方了。
苏梦枕道:“不好奇我给你留了什么?”
忘忧缓缓磨着墨:“有一点。但是你好像也没有给我留东西的义务。”
苏梦枕用一种怀念的语气说道:“那天,我亲眼见证自己一直以来最大的敌人断了气。也亲自动手毁了和你之间的那些可能。那一盒子五彩缤纷的糖,一共六种口味,甜度香味各不相同。还有几颗特殊的存在。有的里面裹着精炼过的酸浆,若是无防备的吃下,怕是会瞬间酸得五官扭曲。有的裹了小剂量的麻药,吃了会让口腔麻痹,口水直流,半个时辰才能缓过来。有的裹了不知怎么做出来的蓝色染料,吃了会把牙齿都染成蓝色,整整五个时辰才能消退。有的裹了芥子末,吃下去直冲得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
苏梦枕说得很慢,语气很温和,甚至带着笑意。王小石这回却是真的哭出来,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手里的“免死金牌”上。他能想到当时做糖的女子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生怕情郎吃不惯,一下做出不同口味不同甜度的糖果来。小姑娘又是怎样的顽皮,夹杂着一些让人猝不及防的小机关,若中招的是自己,怕也只会一边苦笑一边想她,再吃糖时也会又害怕又期待。费尽心思逗人开心,哪怕生气的开心。这样的糖果绝不会再和别人分享,哪怕最好的兄弟也不能。满心只想着:我的,都是我的,别人碰都不许碰。
王小石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是哭那个扬手洒了糖果的小姑娘,还是哭错过小姑娘的大哥。
忘忧磨墨的手一直未停,速度与频率也没变过。但砚台里的墨已经浓到化不开的程度了,却没注意到要加水。
杨无邪惊讶的发现,苏梦枕和忘忧的神色竟然一模一样,眉头舒展、眼眸低垂,嘴角微微上弯。
苏梦枕捂着胸腔咳了两声,不像之前那样撕心裂肺,却意外让人觉得痛彻心扉。
咳完了之后,苏梦枕道:“忘忧,我若有意外,这两样留给你。”
他怀里抱着一方玉枕,枕头上放着一把绯红的短刀。
忘忧轻笑:“都是宝贝啊,若我有心想要,不好好给你治可怎么办呢?”
苏梦枕伸手一把扯开衣襟,红袖刀像平时一样快,毫不犹豫的刺了下去。刀刃入肉一分,便再也刺不下去了。
王小石和杨无邪这才反应过来,而离苏梦枕更远的忘忧已经站在他身边,用手握住了刀刃。
屋子里地方并不算很大,从书桌旁到床边必然经过处于两者中间的杨无邪身边,杨无邪能拿自己的脑子发誓,一丝风都没有。
这是什么功夫,轻功?瞬移?他只知道,有这等本事,天下哪里都去得,谁都杀得。这个念头一起,杨无邪甚至忘记去想自家差点自杀成功的苏公子了。
“大哥!忘忧!大哥……忘忧……”
忘忧脸色惨白,汗和泪一起流下来。握着苏梦枕的手拔出了红袖,被刀刃割伤的手上莹莹一片青芒,片刻之后轻轻滑过苏梦枕胸口的伤处,一遍又一遍。
王小石和杨无邪再次目瞪口呆。眼见着伤口止血、收拢、愈合,最后连一丝疤痕都无。若不是新鲜的血迹由在,他们甚至要怀疑苏梦枕是不是真的刺下去了。
忘忧脸上的汗还未退,泪还未干:“这回,你可放心了?”
苏梦枕语气中带着一股轻松:“是,很放心。”
“用命去试出这么个结果,值?”
“关于你的一切,只有要不要,没有值不值。”
“苏梦枕,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把那个小姑娘伤到躲进心里再不敢出来,那怎么行,以后谁照顾她?所以我试试刺一刀能不能把她放出来。”苏梦枕带着笑:“我做错了事,可以以死谢罪,不奢求你原谅。不过,若是因为我的过错,让你变得对人不再有期待,那才真是死不瞑目。”
苏梦枕递给忘忧一块手帕,忘忧接过,慢慢擦着脸上的汗水和泪:“所以,你布置后事不是因为怕在治疗中死掉,而是为了向我谢罪么。”
苏梦枕点头:“之前逼你给交代,现在也该给你也给我自己个交代。”
“用自尽?”
“自然不是,你又哪里缺我一条命。你拦得住我,那刀和玉枕就只是刀和玉枕。若拦不住,刀和玉枕就可以是比丹书铁券还保险的护身符。苏家多年以来,暗中积累用于保命的东西,就都是你的。”苏梦枕莞尔一笑“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哪怕一再重估,也还是小看你了。”
“你就不怕真的死了?”
“石室之中,我说以后永远信你,便是真信。你说过:除非寿终,你都治得了。那就自然有办法不让我死。”
忘忧咬唇:“我什么时候说过?”
苏梦枕微笑:“石室里。你总是忘记,不光你能感知别人,我也能感知你。”
忘忧有些脸红了,“生字诀”爆发之下,除了感触相通,竟连心声也传达了。
王小石忽然惊喜开口:“那大哥的治疗是没那么危险,一定能成功了?!”
苏梦枕道:“只有迫不得已,或者用些顽皮心思,除此之外,她说的每句话都是真话,只是别人大多不信而已。她真的无法预测治疗中会出现什么意外,不然上次也不会让自己受伤。最坏的结果也真的是我会死掉,她也想不出再坏的情况了。两项相加,你们就觉得治病是在搏命,风险很大。但是你们都没问她,会不会让最坏的情况出现。”
杨无邪声音明显颤抖:“所以……你说的生死关……是……现在?……刚才?”
苏梦枕不答,自顾说道:“准备还是要做的,谁知道会出现什么突发情况。”
杨无邪几乎跪在地上,被忘忧扶住,捏着脉门送了一股真气过去。“杨总管,你们楼主可不靠谱呢是不是?不如跟我去‘神侯府’吧。”
杨无邪只觉得身上一阵说不出的舒适:“姑娘可要我做什么?军师吗?”
“军师?别闹了。”
本是一句玩笑话,杨无邪也只是身体骤然放松之下才顺口搭茬。被驳了一句反而有了些兴趣:“哦?怎么讲?”
忘忧道:“‘神侯府’哪来的军师,硬要说有……恐怕就是无情了。和无情抢饭碗,那得多不怕死。”
杨无邪已经彻底缓过来:“在下还是怕死的,便不去和无情公子抢了吧。”
忘忧手按上了杨无邪的脉:“杨总管不再考虑考虑了?做军师有什么意思,整天提心吊胆的,做好了做不好都是错,每日殚精竭虑,命都短了好些。也就无情和先生的关系牢固,才能到现在还不大把掉头发。杨总管要是跟我走,别的不说,单甩出一方天地来给您练手,我还是做得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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