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是小跑着来的,气都没喘匀便道:“贝勒爷来了,别别别别喊魏主子,爷说不用通传。”
不用通传?
金娥犹豫了下,她之前从寝屋里出来时,格格除了衣裳有些乱,别的都还好,不通传应当也没问题。
就在这时,胤禛便疾步走了过来,金娥连跪都没来得及,青色身影便进了堂屋,又是几大步,自己挑了帘儿,进了里屋。
正读着话本的眉芳还没来得及生出什么情绪,双腿已经自己跪了下去。
仍穿着寝衣的魏紫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的躺在美人榻上,一动不动的看着胤禛。
“出去伺候。”胤禛走到桌边,提壶倒了杯凉茶,喉结滚动着,再放下手时,茶杯已经空了。
眉芳反应了过来,顿时喜上眉梢,小步退了出去。
胤禛走到榻边,捏住魏紫两腮,低声问:“傻了不成,连爷都不认识了。”
魏紫自然认识,不仅认识还早就知道他来了,这会儿这副模样不过是刚刚听了话本,戏瘾大发罢了。
细白的手覆上男人从日头下穿行过而滚烫的手背,魏紫眯起眼蹭了蹭,“妾身还以为是在做白日梦呢。”
胤禛哼笑:“又在看话本,从书库拿的书怎么不见
你看?”
魏紫嫌书库远,只去过一回,拿了看起来挺有意思的书便回了听雨轩。
“爷怎么知道妾身没看,爷不在的时候,妾身一直看着呢!”
临近黄昏,暖黄的日光从推开的窗户处撒了进来,被金光笼罩着的小脸又白又软,捏在手里像是捏了一块嫩豆腐,指尖触及之处已经泛了淡淡的红。
明亮的杏眼眼尾微扬,撒娇似的横了他一眼,颤动的睫毛像是把扇。
胤禛松开手,碰了碰她被捏的红红的脸颊,“信你便是,让让空,让我歇会。”
他刚从宫里赶回来,心里烦不想去书房,心下没怎么想,直接来了听雨轩。
许是这里能让他省心些。
魏紫在榻上滚了一圈,让出了大半的空,足以躺下一个身材康健的成年男性。
只是躺下之后,柔软的身躯便不可避免的贴上了硬邦邦的那个。
胤禛躺着,双目微阖。
太阳快要下山,屋内放着冰盆,虽然贴着另一个人,但另一个人的体温却低低的,挨着竟然挺凉快。
魏紫侧撑着头,目光有些炙热的看着胤禛的侧脸,忽然想起了之前忘记的事情。
她俯下身,趴到胤禛胸膛上,小声问:“爷......您想要个孩子吗?”
胤禛猛地睁开眼,“你——”
他本想问魏紫是不是有些感觉,又忽然想起上次来时她还来了小日子,便以为她有些着急了。
“急什么,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胤禛拍了拍她的腰,顺手捏了一把。
魏紫理了理,“那便是想喽?”
胤禛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魏紫点了点头。
好,那咱便先给你生一个!
第十八章 (捉虫)
正院的柴房已经锁了许久,每隔两天,福晋身边的一等丫鬟秋棠就会来柴房走一趟,带些吃食,并不多待,片刻后又离开。
这日也是如此,秋棠嘴角带着淡淡笑意,手里端着吃食,不紧不慢的走到柴房外,将素的不见一丝油星的菜放在门前,从荷包中掏出钥匙,打开了沉甸甸的锁。
柴房里早已没了柴,这里其实是福晋调.教人的地方。房间逼仄,窗户被封的死死的,几乎不见亮光,门刚一打开,日光便涌进了屋子里。
秋棠没有立刻进去,反而双手交握放在腰前,静静站了一会儿,待屋内污浊空气都散去了,才拿起地上的碗,抬起脚,迈了进去。
她天生一副温柔模样,像是从江南水乡里走出来了温柔人,纵使不笑看起来也有几分笑意,任谁看了都会生出两分善意。
然而此刻,温柔模样却成了旁人的噩梦。
“蝶娟妹妹,我来给你送些吃食,你在哪呢?”秋棠眯着眼,细细用目光扫过仍显昏暗的室内,最终落在比周围更暗些的一处。
她舒展开眉眼,轻柔的笑道:“原来在这儿呢。”
柴房里依旧静悄悄的,躺在地上的身影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秋棠依旧笑意不减,只是端着碗的手用了些力。
“蝶娟妹妹,我知道你许是被人胁迫了,福晋也知道,故而只将你放在这里,不曾说过别的。只是......福晋仁善,你也须得懂事才行。”
说着,秋棠向地上躺着的身影走了过去,脚步声在黑暗的柴房内清晰可闻,一下一下仿佛踩在人的心中。
瓷碗的碗底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秋棠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的人影,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纵使蝶娟越来越不怎么说话,此刻也安静的过分了些。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些微动静都没有呢?
她呼吸顿了一瞬,蹲下身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一下蝶娟的肩膀。
已然硬了。
秋棠面上并未有什么慌乱的神色,她只眼神莫测的看了会儿地上的尸体,将人翻转过来,发现那枯瘦的手腕上被咬的血肉模糊,血流了一地,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聚集了不少小
物。
这屋子里味道太过混杂,是以秋棠亲眼见了,才察觉到地上原来有这么多的血。
她幽幽的叹了一声,不像是在为一条生命的逝去而悲伤,反而带了些说不清的意味。
秋棠起身,步伐一如来时那般,有条不紊的锁好了柴房的门,往堂屋去了。
......
茗竹眼力好大,老远的便看到那道纤细有腰的身影,她撇了撇嘴,被月华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之后才低下头,做出一副乖顺模样。
“月华姐姐,我有事情要禀报福晋。”像是没有注意到二人之间的眼神官司,秋棠神态自若道。
“不知福晋睡下不曾,妹妹且等等,我进去瞧瞧。”月华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茗竹,笑了笑,挑开帘子进了屋。
秋棠轻声应是,眼睛的余光看到月华递给茗竹的是一套衣裳,显而易见是男子的,只是袖口上的绣纹刚绣了一半不到,显得有些粗糙。
茗竹不善刺绣,只是抱着并不动作。
“我的绣活儿还不错,若是赶时间的话,我可以帮着绣几针。”秋棠缓缓道。
茗竹看了她一眼,笑道:“不劳烦姐姐了,这是福晋亲手绣的,咱们可不配碰。”
秋棠依旧笑着:“妹妹说的是。”
这几人相处起来很是奇怪。秋棠与月华同为一等丫鬟,纵使资历有深有浅,福晋喜爱有重有淡,也不该生疏的像两个院子的人似的。
可无论是秋棠、月华,还是茗竹都很是习惯的模样。
秋棠在门外又站了约莫一柱香左右,月华才从堂屋内走出来,“进来吧。”
茗竹让开半个身子,留出空让秋棠进去。
福晋正坐在堂屋里,看上去没什么精神,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手里的账本。
“起吧,什么事儿?”
屋里除了福晋、秋棠,便只有王嬷嬷和月华。秋棠没怎么犹豫便道:“回福晋的话,奴婢今日照理去柴房送饭,谁知......谁知蝶娟没了。”
王嬷嬷皱起眉,看向福晋。
福晋眼神变了下,问道:“怎么没的?”
“奴婢不知。只是看起来似乎是自尽的,腕子上都是啃出来的痕迹。”秋棠声音低了些,似乎是想起了那副模样,有些害怕。
福晋沉默了会儿,道:“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秋
棠恭顺应是,半弓着腰退了出去。
“王嬷嬷,收拾一下柴房。”福晋将账本放下,手指揉了揉眉心,“私下再查一查......都出去吧,我累了。”
出了堂屋,王嬷嬷带了几个人向后院去,月华接了之前让茗竹拿着的衣裳,准备放起来。
“月华姐姐。”茗竹却喊住了她,眼神左右看了看,凑近压低声音道:“福晋还要留着秋棠吗?”
月华冷下脸,“你平日都在想这些?”
“不是!我只是、我只是看不下她那副样子,那种丫鬟早该被处置了!”
“胡言乱语!”石榕不知何时回了正院,正巧听见这话,“主子的事哪容得你议论?自己去小佛堂跪着,明日再出来。”
茗竹同月华关系好,却向来最怕石榕,被她听见自己谈论主子的事被罚跪已经是从轻处置,不敢多言,小跑着去了小佛堂。
石榕与月华对视一眼,复又擦肩而过,各忙各的去了。
......
......
魏紫摸着自己的肚子,她很清楚这里已经有了一条新的生命,可偏偏生不出别的感觉,也没什么要做母亲的真情实感。
一朵花儿,有什么母亲不母亲,孩子不孩子的。
可是人呢?
她回忆起记忆里原主与魏夫人相处的片段来。
原主是魏夫人的第一个孩子,即便是个女儿,魏夫人也疼爱的紧。
可比女儿更重要的是夫君。
魏夫人可以耗费数月只为给魏忡准备生辰贺礼,可她一天陪伴原主的时间极少超过一个时辰。
这似乎是很正常的现象,因为不止原主和魏夫人,魏紫当花儿时待过的女眷家中,也都是这样的。
魏紫想了想,每天花费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去逗弄孩子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格格想什么呢?话本都掉了。”金娥将落在地上的话本拾起来,放到魏紫手中。
魏紫打了个哈切,合上话本,懒洋洋的躺下来,语调慵懒:“没想什么,在发呆呢。”
“格格可是无聊了,今日天气正好,没那么热,去花园逛会吗?”金娥想了想,提议道。
魏紫在花园里扎根了许久,对那里一点都不感兴趣,摇了摇头:“太远了......不想走过去。”
金娥又道:“眉芳做了几个新的毽子,在院里踢一会
儿如何,或者看呢,眉芳踢的可好了。”
几根鸡毛被踢来踢去的,有什么好看的。
魏紫意兴阑珊,又摇了摇头。
金娥有些担心,自己格格该不会是病了吧。她倒没往喜事那里想,上次眉芳猜测被反驳距今不过半月,她是不敢瞎猜的。
费力的想了想,金娥本想问问魏紫听不听话本,一抬眼却见魏紫已经睡着了,脸上粉粉的,透出几丝娇憨。
她失笑,轻手轻脚的给魏紫盖了薄被,小步出了寝屋。
“轻点声,格格睡下了。”
如烟皱眉:“格格刚醒没多久,怎么又睡下了,可别是哪里不舒服。”
“难不成因为贪睡了些就去请个大夫来看不成。”金娥摇头,请了便会被人说恃宠而骄,一点小事就要请大夫。
如烟抿了抿唇,也想到了这一茬,心里有了别的注意。
晚间胤禛来时,如烟端了茶水递给苏培盛,“苏公公解解渴。”
苏培盛没推拒,接了三才杯,慢慢喝起来。
如烟没在他面前碍着,递了茶便去了金娥眉芳身边,说话声音不大不小:“不知格格睡了一白天,这会儿有点精神没......”
眉芳托着腮,“唉......不知道呢,昨日也睡了一白天,晚间又睡着了。”
金娥有些无语的扫了眉芳一眼,心道她即便没什么脑子竟然也能接对话,到底是如烟厉害。
如烟正低头看她,金娥和她对了一眼,眼里带了笑,也道:“许是最近精神不好。”
不远处苏培盛喝水的嘴慢了下来,耳朵却竖了起来。
第十九章
苏培盛本还在想着,要不要跟贝勒爷提一两句魏格格最近不大舒服的事。
提的话,相当于给这位新贵卖个面子,若是爷怜惜两句也算是双赢。可......若是这位没他想的份量重,贝勒爷说不准是要嫌他事多的。
提不提呢......
苏培盛没有犹豫太久,因为胤禛今日来的早,歇了一会儿后,晚间的加餐直接摆在了听雨轩。
满桌好菜色香味俱全,热气腾腾的冒着白烟。
魏紫没有立在一旁布菜,也坐了下来,身侧站着如烟。
她穿着宽松的衣裳,头发梳着小两把头,只簪了几朵珠花,未施粉黛,脸上透着自然健康的红,只是眉眼间有些慵意。
如烟给她夹的都是她平日里常吃的,可魏紫看着碗里的菜,却没什么想吃的欲望,送入口中一筷子都能嚼上半天。
“没什么胃口?”
魏紫怔了下,才反应过来是胤禛在说话,她本该提起兴致演起来,却只没什么精神的点了点头,说出来的话都软绵绵的,像是在撒娇:“妾身不饿。”
胤禛挑了下眉,放下筷子,点了如烟,“你来说,你主子这样多久了。”
“回贝勒爷的话,格格最近四五日都没什么精神,睡得多了些,饭量也跟着减了点。”如烟说着说着,忽然生出一个想法,一时之间,心跳都快了半拍。
魏紫看了她一眼,黑白分明的杏目像是揉进了一弯月,水盈盈的。
若是换了旁人,此刻便要又脆弱又坚强的说自己没事,让爷别担心。可凳子上坐着的是魏紫,她只用筷子戳着碗里的山药,明明不发一言,却浑身都是委屈。
胤禛哪里还吃的下去,叹了一声气,将人横抱起来带进寝屋,落下的帘子中传来一句:“苏培盛,去请大夫。”
苏培盛转身往外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哪用得着你去想,贝勒爷一眼就看出来了!
看惯了羞红着脸的撒娇,再去看这躺在床上,半眯着眼,无聊的卷着纱帐的面容,胤禛便不知不觉生出两分类似心疼的心绪。
但他不是大夫,不会去问什么身体的状况。胤禛只是坐在她身侧,轻轻的顺着她的发。
一刻钟后
,大夫来了。
留着花白山羊胡的田大夫是太医院院判的亲族,最擅诊治小儿疾病,可这些年在四贝勒府里待着,妇科也精进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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