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深……
听到别人这样称呼太子的名字,徐幼宁感觉还是怪怪的。
不过细论起来,燕渟虽然是质子,与太子的确是平起平坐的,甚至还比太子的身份更加高贵。燕渟乃是北梁皇后嫡出的皇子,叫一声李深并不为过。
见徐幼宁依然皱着眉,燕渟道:“今日我见你的事,也不能对别人透露半分。尤其是李深,知道吗?”
“嗯。”徐幼宁点头应下,心中疑惑仍是不减,除去燕渟之外,庄敬公主又是出于什么缘由呢?如果这件事不能叫太子知道,为什么庄敬还会安排自己跟燕渟见面呢?庄敬不是太子的姐姐吗?应该跟太子更亲近而不是跟燕渟更亲近。
徐幼宁越想越觉得头疼。
“幼宁,你不用担心,与你见面,我会十分小心。”
听他的语气,似乎往后还会跟自己见面。
徐幼宁忍不住问:“你以后还要见我?”
“当然。”燕渟答得十分肯定。
徐幼宁顿时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
燕渟见她这般反应,忽然就笑了:“你不想再见我?”
不是不想,当然也不是想。
徐幼宁脑子乱糟糟的,今日发生的事太突然,压根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想法。
燕渟伸手拍了拍徐幼宁的脑袋:“放心,我见你的次数不会太多。”
徐幼宁呆了一下。
小时候,徐家兄弟们功课答得好,徐启平便会拍拍他们的脑袋。有一回徐幼姝一口气背了《长恨歌》,徐启平也拍了拍她的脑袋。
但徐启平从来没有拍过她的脑袋。
“又发呆了?”燕渟笑道。
“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
“幼宁,我已经说过了,在我跟前,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无需过多解释。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徐幼宁虽然听着怪怪的,可是燕渟这样神仙般的人对她说这样的话,心里到底是高兴的。这样的话,听着就让人很踏实很安心。
燕渟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沉沉叹了口气。
“你如今已经有了身孕,虽然是李深的孩子,你还是得好好养好身子。”
“我知道的。”
“若是遇到什么难处,你可以告诉我,告诉公主也成。”燕渟说着,不知又想起了什么,“方才你进花园的时候,你好像不太高兴?”
那会儿徐幼宁一直因为卫承远和徐幼姝的事情烦心,确实心情不大好。
但是,燕渟居然看出来了?他怎么……这样细心?
“谁惹你了?”
“没有谁惹我,只是我如今这样的处境,着实不会太高兴。”
燕渟似沉沉叹了口气:“你不喜欢呆在东宫,对吗?”
徐幼宁摇了摇头。
对于很多问题,她一向是懵懵懂懂的,没弄清楚,也不想去弄清楚。
旁人未曾给过她选择的权利,她想得太多,反而平添烦恼。
燕渟笑了一下,徐徐道:“倒不必特意做什么,只要多饮牛乳就是。”
东宫里不曾短缺过牛乳,素心平日给她拿牛乳煨过燕窝,她嫌弃牛乳太腥,吃过两回便不再要了。
“牛乳闻着太腥了,我喝不惯。”
燕渟只是微笑:“这边的牛乳都只是煮一下便喝,荤腥味的确很重。”
“北梁还有别的吃法吗?”
“当然了,牛乳可以做成奶糕、奶豆,还可以做酸奶,只是东宫的厨子不会做。”
“什么酸奶?”牛乳喝起来感觉挺好的,只是那味道有点腥,徐幼宁受不住。
酸奶,听起来好像很好吃。
“东宫的厨房有人会制酸奶,你回去之后,就说在公主这边尝到了,觉得好吃,叫他们给你做。”
如今这个朝代,游牧民族已经会制作酸奶,只是中原地区的人连牛乳都甚少食用,更别说酸奶了。
“好。”平常徐幼宁想吃什么,厨房都会给做的,“今儿我回去就试试。”
“你喜欢吃什么水果?”燕渟冷不丁地又问道。
“我喜欢吃桃,特别是水蜜桃。”
“这时节正是吃桃的时候。”
徐幼宁点头。
她喜欢吃桃,她的屋子里不缺桃。
“叫人把桃子果肉切成丁,跟酸奶拌在一起,爱吃甜就多放些蜂蜜,拌匀了再吃。只是不可贪多,每日午后吃一碗消暑便好。”
这做法听起来就很香甜清爽。
徐幼宁对燕渟越发的好奇:“这是北梁的吃法吗?”
燕渟只是笑,却不言语。
“今晚回去我叫底下人做了试试。”徐幼宁道。
“等你试了,若是觉得好,往后我再写几个方子,叫公主带给你。”
燕渟对徐幼而言,就像是一个大大的谜团,他身上的一切都叫徐幼宁觉得好奇。
她能感受到燕渟对自己的关心。
这种关心并不是男女之间的关心,更像是友人,或者说是亲人。
只是她觉得奇怪,为什么她会对一个第一次见到的人产生这种熟悉的信任感和依赖感。
“看起来你们相谈甚欢。”庄敬公主的声音响起。
徐幼宁回过头,见庄敬公主已经换了一身妆花水雾绿草锦裙,外头罩着一件月白色缕金彩晕薄衫,看起来别样温柔。
她没有看向徐幼宁,而是笑意盈盈地望向燕渟。
燕渟朝她瞥了一眼,又迅速转向徐幼宁。
庄敬坐回先前的位置,对徐幼宁道:“素心在催促,要你回东宫了。”
离开东宫的时候,王吉叮嘱过,叫徐幼宁在外头不要呆太久,不能超过两个时辰。
这别院离东宫有些距离,中途还去了莲花巷,如今跟燕渟说了会儿话,算算时辰,是差不多该回了。
“公主殿下,”徐幼宁站起身,想再如先前那般叫燕渟的名字,有庄敬在前,哪里还好意思,只抿着唇朝燕渟点了一下头,“告辞了。”
“路上当心,照顾好自己。”
燕渟的叮咛跟祖母如出一辙。
徐幼宁忍不住朝他笑了,转过身朝花园外走去。
庄敬公主望着燕渟,燕渟目送着徐幼宁,等到徐幼宁离开,仍是不愿意收回目光。
“看样子,她已经信任你了。”庄敬轻声道。
燕渟这才缓缓转过头,漫不经心的端起桌上的果露,饮了一口。
“血浓于水,她是我的妹妹,自然与我亲近。”
“你就那么肯定?”
自然是肯定。
燕渟的眉宇变得沉凝。
知道是知道,可惜,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徐幼宁已经怀上了李深的孩子。
如果……如果他能早查出来几个月,早早地带走幼宁,那么一切就会不一样。
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两个月前,他在网络上看了一部叫《质子天下》的小说。书中主角燕渟是北梁国的皇子,因为是皇后嫡子,所以按照两国缔结的合约送到了南唐为质。
在南唐的十几年时间里,燕渟韬光养晦、卧薪尝胆,几番躲过北梁逆贼的暗杀,最终率领部下逃离了南唐,夺回了他的皇位。
身为北梁皇帝,燕渟励精图治,北梁的国力越来越强大,最终拥有了一统天下的实力。
他与李深鏖战十年,终于占了上风。
然而在一片顺势当中,却出现了一个意外。
当年与燕渟一同来南唐为质的除了他,还有嫡亲妹妹,只是在前往南唐的途中便遭遇了北梁叛贼的追杀,奶娘带着妹妹跌落山崖。众人都以为小公主丧命,谁知小公主意外被徐启平救下,养做了女儿,取名徐幼宁。在幼宁长大之后,阴差阳错的成为南唐太子李深的侍妾,还为李深生下了唯一的儿子。
燕渟兵临南唐城下之时,便是真相揭开之时。
徐幼宁恳求燕渟收兵,燕渟不肯,徐幼宁自城楼跃下,成为燕渟终生抱憾之事。
书里的徐幼宁着墨不多,却是一个十分受读者喜爱的角色。
如今既然他穿进了这本书里,他自然要改变徐幼宁的命运。
天下他要,妹妹他也要。
一穿进燕渟身体里,他立即去莲花巷寻找徐幼宁,谁知他去晚了一步,徐幼宁已经被李深接进了东宫。
东宫守卫森严,即便是他,也不可能随便进去抢人。
跟何况,徐幼宁立即便有了身孕,若然强抢,反而会动胎气伤着她。
万幸的是,按照书里的描写,徐幼宁是在生下孩子之后跟李深慢慢产生感情的。
那么只要他耐心等待,一旦徐幼宁生下孩子,立即出手带她离开,斩断他们萌芽中的情丝。
作者有话要说: 燕渟:我是绝情绝爱的大舅哥,我要狠狠斩断妹妹的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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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幼宁,倒是跟他看书时想象的一样。
天真、纯粹,眼神里没有一点杂质。
他喜欢这样纯纯的姑娘,看书的时候还因为幼宁的悲惨结局给了作者差评,这么好的姑娘,居然落得那样痛心的结局。
如今他有机会重写这个故事定要将这个不完美改写成完美。
“你在想什么?”庄敬见燕渟发着呆,忍不住问道。
燕渟收回思绪,轻声道:“无事。”
说完,他的余光落到庄敬身上:“今日之事,多谢。”
庄敬弯了下唇角,似乎是想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终究是幽幽道:“你的事,我自然尽力去办。”
燕渟看着她,伸出修长的食指在庄敬的脸上滑了一下,没有说话。
“你真的……”庄敬说了三个字,却说得异常艰难。
“你想问庄和的事?”燕渟自是对她的心事了然。
庄敬点了点头。
在别人面前,她从来都是高傲的、骄矜的、飞扬跋扈的。
但是在燕渟面前,她一直都把自己放得很低。
见燕渟没有继续说下去,庄敬的手指握在一起,轻声问:“你真的打算娶她?”
“嗯。”
炎热的夏天,因为燕渟这一个轻轻的鼻音,庄敬瞬间坠入了冰窟。
燕渟吃了一块糕点,擦过手,方才重新望向庄敬。
“宜妃母族掌管的那个铁矿,对我很重要。”
庄敬猛然抬起头,眸光中有几分惊喜。
这似乎是燕渟第一次对她解释。
“其实,你用不着对我解释什么。”庄敬到。
燕渟看着她,淡淡一笑。
“你何须跟庄和比,我最重要的妹妹,也只肯交给你。”
因着燕渟提到了徐幼宁,庄敬方才的紧张稍稍缓和,恢复了平常的自如:“她怀着李深的孩子,如今在母妃和李深眼里,比眼珠子还宝贵,你不必担忧她的安危。”
“李深遭算计,自身难保,何谈保护幼宁?”燕渟目光一沉,“他要用幼宁破别人给他设的局,幼宁就是他立给别人的靶子。”
书中的李深虽然待幼宁和孩子都很好,但燕渟注定是要一统天下的,李深是他一统天下之路上的劲敌。即便是在原来的书里,原主都是跟李深打了十年才分出胜负。
这一次,他不但要赢过李深,还要守住自己的妹妹。
趁着幼宁还没有爱上李深,他要扭转幼宁的想法,好叫她从李深的牢笼里逃开。
当然还有一个捷径,那就是趁着李深羽翼未丰,早点除去他。
庄敬道:“这次有人出其不意的攻击他,亦并未对他造成什么损害。东宫守卫森严,连你都无法闯入,更何况是其他人?”
“只是暂时而已。”燕渟的眸中划过一抹轻蔑,等他做出自己想要的武器,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想杀谁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明日我会离京。”
“你要去哪儿?”庄敬急问。
质子不能离开南唐。
燕渟道:“我约了京城几位王孙公子,一块儿去云州游玩。”
“你去看铁矿?”庄敬问。
燕渟笑笑,却不答话。
当然不只是看看而已,他难得能离开一次京城,必须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
庄敬知道他不会多说,亦不再追问。
“你放心,幼宁那边我会留心。”
燕渟朝她点了头,起身往园子外走去了。
……
回到承乾宫的时候,太子正好从内阁回来。
徐幼宁退到一旁,让他先进去。
太子没往前走,停下来看着她:“你祖母的身子如何了?”
“今日回去的时候,祖母正在午睡,没有打扰,瞧着气色比上次见面好了许多。”
“皇姐带你玩了什么新鲜的?”
“就坐在花园里说了会儿话,公主殿下请我品尝了酸奶,殿下,我在东宫可以……”
“想吃什么叫厨子们做就是,他们若是不会,自会想办法。”
太子说完,径直进了东宫。
得了太子的准话,回头跟素心那边,就好说多了。
待入了承乾宫,两人各自回屋。
徐幼宁只是乘着马车出了趟门,跟燕渟在亭子里坐着说话,这么一个下午过去,腰竟酸的不得了。
垫着枕头仰在榻上,一动也不想动,满脑子都在想燕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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