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渟的心情似乎不大好,略微颔首:“这就回东宫了?”
“我先回一趟家,看看祖母。”
“去莲花巷?”
徐幼宁不记得自己跟燕渟说过家住莲花巷,不过想想,燕渟是特意来接近自己的,定然跟当初太子一眼,把自家的一切都了解清楚了。
“嗯。”
“我正好跟你顺路,搭个车,成吗?妹妹?”燕渟刻意咬重了妹妹两个字。
徐幼宁瞧见素心在皱眉,可今日不知道怎么地,她好像比往常添了几分勇气,有胆子去做一些不该做的事。
于是她笑道:“好啊。”
东宫的马车就停在侯府的正门前,徐幼宁带着月芽上了马车,她坐正当中,燕渟坐在侧面。
“伤着哪儿了?”燕渟问。
他的声音很低,徐幼宁听得出,他很难过,是因为自己受伤而难过。
“我只是膝盖破了点皮,上过药之后已经没事了,要不然我怎么还能回莲花巷呢?”
徐幼宁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燕渟看着她,似是蹙眉沉思,过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道:“你不生气吗?”
这个问题,其实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徐幼宁应当是深爱李深的,就算现在还不至于深爱,那也是有好感。
李深这样野蛮的对待她,她会乐在其中,认为他是爱她才会这样霸道吗?
燕渟不确定。
不过,他在心里将这个问题想做一个测试。
如果徐幼宁真的认为这种霸占是爱,那么对于这个妹妹他必须要重新思考一下了。
一个无可救药的人,值得他花费这么多力气吗?
“生什么气?”徐幼宁不解地问。
燕渟的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徐幼宁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
但话已出口,这个答案还是等徐幼宁亲口说出比较好。
“我是说,他这样对你,你会生气吗?”
原来他说的太子。
徐幼宁想了想,摇了摇头:“生气有什么用,又不能把他怎么样,一直气,还不是气着自己。所以,我还是不气了,他怎么样我管不着,我得把自己照顾好。”
燕渟原以为,徐幼宁会说,不生气,或者说没有那么严重,没想到徐幼宁说的是生气会气到自己,所以才不生气。
好妹妹,很好,你还有救。
看着燕渟的脸色轻松了许多,徐幼宁跟着笑了:“我就说没事呀。”
燕渟着力点了点头。
马车行了一会儿,忽然停了下来。
徐幼宁正在诧异,听到外头素心叱骂道:“好大的胆子,东宫的马车你们也敢拦?”
也不知道是谁在回话,只听得声音粗粝凶狠。
“我等正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盘查这条路上所有的人,殿下说了,便是宫里的人也要盘查。”
素心有些急道:“你知道这里头坐的是什么人吗?”
“正是不知,所以要查。”那人的声音听起来就有些吓人。
徐幼宁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燕渟挑起车帘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
外头的人不识得燕渟,但见燕渟的气度便不敢怠慢,语气稍稍和缓:“今日城中出现逆贼,锦衣卫、大理寺和京兆府正在奉旨捉拿。”
“那你是哪个衙门的?”
“锦衣卫千户,孙涛。”
素心听着,发火怒骂道:“你们锦衣卫就是这样不把东宫放在眼里吗?”
“不敢,我已经说了,查车查人是太子殿下的意思。”那人的语气并没有丝毫的退让,“我并不是怀疑你们,不过,逆贼有没有隐匿在马车里,这可不好说。”
徐幼宁在马车里已经将来龙去脉听得滢七七八八了,虽然不知道锦衣卫到底要捉拿什么人,不过那人既然那么坚持,若是不让他搜,肯定也不会让他们经过,徐幼宁还想早些赶去莲花巷探望祖母呢!
出了马车,这才看见这孙涛满脸络腮胡子,模样甚是吓人。
想来素心真是大胆,居然敢跟这么吓人的锦衣卫对峙。
“你查吧。”徐幼宁道。
那锦衣卫见徐幼宁大着肚子,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变。
“当心。”燕渟伸手,扶着她下了马车。
素心狠狠瞪了那孙涛一眼:“还不快查!”
那孙涛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带着另一个人就进了马车。
他们当真搜得彻底,搜完了车里,又把车底搜了一遍。
素心怒道:“可搜出什么来了?”
那孙涛也不搭理她,径直朝徐幼宁拱手:“车里并无可疑物件,小主可放心乘车。”
徐幼宁点了点头,正欲上车,只听那孙涛又道:“这边可不是去东宫的路啊,怎么马车还往这边行呢?”
“小主要去哪里,轮得到你来过问吗?”素心今日已经彻底被这锦衣卫惹毛了。
孙涛笑嘻嘻道:“今日出了逆贼,城中四处都在盘查,小主再往这边走,还会遇到几道关卡,我只是好心提醒罢了。”
这倒是一个问题。
燕渟道:“幼宁,我瞧着今日他们这阵仗摆得极大,不如你还是回东宫吧。”
不必燕渟说,徐幼宁也明白这个道理。
更何况,这锦衣卫真的十分了得,一下就想到往前不是去东宫的路。
若她硬要向前,再被盘查几回,此事定然会传到太子的耳朵里。
到那时,自己假传旨意的事便瞒不住了。
徐幼宁叹了口气,吩咐素心掉头,返回东宫。
这回,燕渟没有跟着上马车,而是站在马车底下同徐幼宁告了别。
他站在路口,目送着徐幼宁的马车离开,待马车消失在转角,方才转过身。
今日京城里的骚乱,他自然是知道的。
趁着有人在给李深添堵,他正好可以借着这烟幕弹搞点事。
搞点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新比较少,因为我在学习游泳,每天都筋疲力尽的,抱歉。
游泳明天结束,之后我会尽快调整状态,多多更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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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那锦衣卫的确没有骗徐幼宁。
回东宫的路上, 马车又遭遇了两次盘查,跟先前一样,外头的官差坚持要徐幼宁下车。
这次的事态看起来真是严重。
不止徐幼宁, 连素心亦意识到了,如此折腾一路, 回到东宫,早已筋疲力竭。
简单用了些晚膳, 早早地便躺下了。
说来奇怪, 徐幼宁明明累得很, 躺在榻上却一点困意都没有,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是因为大街上那一队队神色紧张的官差,还是……因为分别时燕渟脸上那个奇怪的笑。
徐幼宁翻了个身, 觉得自己越发清醒了。
“姑娘,喝点安神汤吧。”素心见她在榻上翻来覆去许久也没有睡着,捧了安神汤上前问道。
徐幼宁摇头。
“要不, 奴婢叫月芽过来陪姑娘说会儿话?”
徐幼宁还是摇头。
素心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模样, 一脸担忧:“姑娘, 奴婢还是请太医过来瞧瞧吧, 今儿在侯府, 许是伤着哪里了。”
“没事, 只是皮肉伤,我只是有点心神不宁。”徐幼宁见她担心, 忙安慰起她来。
“虽说只是心神不宁,太医瞧瞧也是好的。”素心不由分说地放下了安神汤,自去外头叫孟夏了。
没多一会儿御医便至,把了脉,的确没把出什么不妥, 只叮嘱说多休息。
这些话,平日里每个给她把脉的大夫来都会说一遍,徐幼宁自己都记熟了。
徐幼宁见素心和孟夏都如此着急,不好再拖着不睡,命她们灭灯。
然而,刚躺下没多久,外头便有了动静。
徐幼宁听着像是有人低声对素心说着什么,素心回了句姑娘已经睡下了。
会这么晚到承乾宫的人,只能是太子。
可太子要进来,素心哪里能拦,哪里敢拦。
外头依旧低声私语着,徐幼宁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坐起身,大喊了一声“素心”。
素心推开门,没有进来。
徐幼宁打眼一望,居然是王吉站在外头。
“姑娘。”王吉进来,将房门拉拢。
这是什么意思?
徐幼宁不解地看向王吉:“王公公,殿下有什么旨意吗?”
“主子出事了。”王吉的话说得简短,却重如千钧。
出事?
徐幼宁吓了一跳,“出了什么事?殿下下午不是还在京城里带着锦衣卫捉拿逆贼么?怎么出事了?”
王吉垂眸,一脸的焦灼:“主子今日坐镇五城兵马司,在全京城搜寻逆贼,半个时辰前,主子骑马从兵马司赶往宫中,在大街上突然遇到了刺客。”
“那他……”徐幼宁看着王吉,想着若是他死了,王吉必然不会站在这里,心里稍稍安定,问道,“他伤得重吗?”
“倒是没有性命之忧,只是……”
没有性命之忧,万幸。
徐幼宁稍稍安定,又问:“殿下如今在何处?”
“主子已经回了东宫,奴婢过来,正是有事请姑娘帮忙。”
“帮什么忙?”
王吉垂眸:“主子身份贵重,不容有失,若是叫外头的人知道殿下被逆贼重伤,必会谣言四起。”
“所以……”徐幼宁不解。
“傅大人已经往外发了消息,说是主子的爱妾在返回东宫的路上遇到了逆贼,被逆贼重伤。”
徐幼宁有一点懵。
不是没听懂王吉的话,而是不明白王吉要她做什么。
若是要往外放消息说是徐幼宁受了伤,傅大人既然已经放了消息,那还有什么需要她做的事吗?
“王公公,你和傅大人到底要我做什么?要我装病吗?”
王吉点头。
徐幼宁明白了,旋即道:“那我这几日都不出门了,就在这屋里呆着。”
“是需要姑娘这样做,此外,奴婢们一会儿会把主子抬到到姑娘这屋来。”
“抬到这里?”这下徐幼宁诧异了。
王吉叹道:“姑娘有所不知,主子去年才立为储君,当时东宫里里外外是皇后娘娘打点的,虽然慧贵妃娘娘跟主子都想办法在各处安□□们自己的人,毕竟没法在皇后娘娘那边占上头。这东宫各处,不知道埋着多少眼线暗桩,上次撞到姑娘的人,便是其中之一。傅大人虽然已经放了消息出去,但若是不在东宫里做足全套,还是白费功夫。”
顿了顿,王吉忧心忡忡道:“对方若知道殿下重伤,或许会铤而走险继续下杀手。”
徐幼宁不是完全能厘清其中的利害。
但太子是聪明人,傅成奚是聪明人,王吉也是聪明人,他们三个聪明人都已经想好了,那么她这个笨人只消照做便是。
“既然傅大人和王公公商议妥当了,我没有意见。不过我这屋子就这么大点,怕是殿下住不惯的。”
“主子现在……也没心思挑剔这些……”王吉垂首道。
“王公公,王公公,傅大人到了。”
王吉神色一凛,急忙走了出去。
徐幼宁不知道外头是什么阵仗,飞快地坐起身,披着衣裳站到一旁。
房门很快就推开了,先是王吉进来,再是一个黑衣侍卫背着一个人进来,最后傅成奚和东宫太医。
一行人进门之后,王吉“砰”地一声将门带上。
徐幼宁还没搞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之味。
头先王吉说太子受了伤,她心里模模糊糊地着急担忧,却不知道所谓的受伤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今闻着这血腥味,她对他所遭遇的危险,突然有了切实的体会,心随之狠狠揪了起来。
她紧张地朝榻上望去,因为傅成奚和太医挡着,她看不清楚太子的脸。
她只看到榻边垂着一只手,殷红的血,正顺着袖子往地上滴。
太医和傅成奚小心翼翼地想将他的外裳退下来,只是他的手臂伤得很重,根本无法脱下,傅成奚在屋里找了剪子,小心翼翼地去剪他的衣袖。
“怎么会这样?”徐幼宁喃喃道,“他的武功不是很高吗?再说了,东宫的侍卫不是都很厉害吗?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王吉退到一旁,小声道:“今日的事太过古怪。一开始出来了十几个刺客,主子一人便生擒了两个。万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里居然还埋伏着一个人。”
一个人?
也不知道为何,徐幼宁下意识地想到了燕渟,脱口问道:“是谁?”
王吉摇头,愤愤道:“那人十分阴险狡诈,躲在暗处偷偷放暗器,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暗器,主子分明已经察觉到了,拿剑挡住了,没成想那暗器竟然连主子的剑都打断了。”
傅成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还好他用剑挡了一下,如若不然,那玩意直接便能要了他的命。”
徐幼宁望向榻边,终于看到的太子的脸。
他双眸紧闭,往常美玉般的脸庞青筋暴起,整张脸微微颤抖着,显然在极力抑制着痛苦。
他的衣袖已经被太医用剪子剪掉了,手臂一片血肉模糊,徐幼宁匆匆看上一眼,便已经瞧见了翻出来的肉和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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