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里的早膳备得简单,山药粥、白面馒头、菜肉包子还有四样小菜。
秋芳见状,便道:“殿下这些……”
“殿下,属下听说清水镇的羊肉汤面十分有名,要不去尝尝?”
“羊肉汤面?”庄敬是不喜羊肉味道的,下意识地捂住鼻子,“会不会太膻?”
傅成奚微笑道:“听说清水镇这边养出来的羊跟咱们那边的羊味道不一样,肉质细嫩鲜美却无腥膻之味,这镇上的羊肉汤面便是用这种羊的羊骨熬汤煮面,听说乃是镇上的一绝。”
“我怎么没听过,不过,听你这么一说,倒是馋了。”庄敬放下筷子,“走吧,我们去吃羊肉汤面。”
“嗯。”
“对了,我昨天就想跟你们说了,虽然幼宁是自己人,但也不能大意,但咱们毕竟身在北梁,往后千万不要再说公主两个字。”
“知道了。”秋芳应下来,又道,“往后便叫殿下为姑娘,我们就是姑娘的丫鬟小厮。”
庄敬看着傅成奚,无奈道:“他们两个人高马大的,哪里像是小厮了。不过咱们跟着幼宁一路走,也不拘着这些事了。”
说着,她又叮嘱了些其他事,这才领着两人出了门。
算着时辰,这会儿并不早,可路上的行人已经不少了。
走到镇子上,许多铺面都已经开了张,扫眼一望,摆在街上的面摊子不少,放眼一望,好多热气腾腾的地方。
“徐风,咱们去哪里吃面呀?”庄敬问。
“就那一家吧?”
秋芳插嘴道:“那里连个铺面都没有,我们家姑娘怎么能坐在街市上吃面呢?”
傅成奚一本正经道:“我看了一眼,这街市上就数那个面摊子生意最红火,想来味道一定很不错。”
“那就去那个面摊子吧。”庄敬倒是不恼,只是提了一个要求,“咱们自己坐一桌,不要跟别人拼桌。”
“姑娘这边稍等,我过去瞧瞧,若是有空桌咱们就去,若是没有,再去别家。”
说着,徐风便往那面摊走去,片刻后就回来:“姑娘,那面摊子生意极好,已经没有空桌了,不过有位客人独占一桌,邀请姑娘过去拼桌。”
庄敬正想拒绝,忽然想到了什么:“是幼宁吗?”
傅成奚点头。
“走吧。”
庄敬笑着往面摊子走去,果然见最边上的一张小桌子坐了徐幼宁一个人。
见庄敬走过来,徐幼宁站起身,走过来挽着庄敬:“姐姐,本来昨儿我就想说带你来吃羊肉汤面的,又想让你好好休息,没想到你自己也来了。”
庄敬同她一块儿坐下,笑道:“我原是不知的,徐风说清水镇的羊肉汤面很有名,便过来尝尝。”
“你可来对地方了,我来清水镇这么多天,每天都在这个摊子上吃面。”
话音一落,老板便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放到徐幼宁跟前:“姑娘,您要的汤面来了。”
雪白的面汤,细细的手擀面,点缀着清脆的葱花,纹理细腻的羊肉片,诱人是诱人,可这面碗未免太大了。
庄敬看着面盆一样大的汤面,顿时目瞪口呆:“幼宁,你吃得下这么多吗?”
“是我特意要老板用大碗给我装的,”徐幼宁说着用筷子捞了捞面,“面其实不多的,这里的汤特别鲜,小碗面里的汤根本不够我喝。老板,给我的姐姐也来一碗一样的。”
“好嘞,您稍等。”
庄敬心说不用,她吃不了那么多,可身边的徐幼宁盛情难却,只好点头。
徐幼宁看了看旁边站着的秋芳和徐风,好奇道:“怎么只有你们俩,那个谁呢?”
徐风似乎觉得很好笑,“姑娘是在问秦羽吗?”
“秦羽?他叫秦羽?”
“是,他叫秦羽,我叫徐风。”
“徐风?”徐幼宁笑道,“我从前也姓徐。徐风,秦羽怎么没来吃面呀?”
“他昨晚没睡好,我们姑娘慈悲心肠,便让他歇着了。”
徐幼宁点了点头,不经意地也打了一个哈欠,开始吃面。
庄敬道:“秋芳、徐风,你们也找个空位坐下,尝尝这里的面吧。”
“是。”秋芳和徐风自去旁边落座了。
庄敬回过头,见徐幼宁的眼圈有些发黑,便问:“怎么,你也没睡好?”
徐幼宁撅起嘴,有些苦恼道:“别提了,我昨晚做了一宿的噩梦。”
“什么噩梦?”
面对庄敬的追问,徐幼宁却不吭声。
庄敬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片刻,便有了计较:“不愿意同我说的噩梦,莫非,你梦见了李深?”
徐幼宁惊得掉了筷子,再想装作若无其事,已经无法了。
“幼宁,昨儿你说的那么无情,我还以为你把李深忘了呢!没想到夜里还能梦见他。”
“那……那都是因为见到你,顺势就想起他了。”她不想他,往常她夜夜好眠呢,徐幼宁赶忙解释道,“是噩梦,可不是什么美梦。”
“到底什么噩梦啊?你说出来,就把这噩梦破掉了。”
“真的吗?”徐幼宁有些不相信。
“真的呀,你不知道把噩梦说出来就能破掉噩梦吗?”庄敬正色道,“这可不是我胡说的,历来就有这说法。”
徐幼宁犹豫片刻,终是信了庄敬,压低了声音道:“我梦见李深知道追到北梁来找我,他手里拿着一把很可怕的刀,一直追在我后面想杀了我。”
第100章
庄敬一时语塞。
依着李深的脾气, 若是知道徐幼宁非但没死,还在北梁做起了长公主逍遥快活,脸上的表情不知道多精彩。
念及此, 庄敬轻嗽了一声,劝道:“只是做梦罢了, 不至于此的,便是他知道了你如今的状况, 生气是生气, 至多也就是想把你带回去。”
徐幼宁咕哝道:“我才不想回去。”
要是被李深抓到, 她宁可李深真把她杀了。
“那……我也只是说他的想法嘛。幼宁, 其实回去也没有那么糟啊,你如今是北梁的公主, 回去也不可能给他做良娣,肯定位居正……”
“姐姐,”徐幼宁忧心忡忡, 压根没听庄敬在说什么, 打断了她的话, “这回你出京, 他有没有说什么可疑的话?”
“没说什么呀。”见徐幼宁这么着急, 庄敬回忆了起来, “我当时先去找了母妃,母妃自然是不答应我出京游玩这么久, 因说不过我,还特意把李深叫过来劝我,不过他并没有如母妃所愿,反而是劝母妃放我出去散心呢!”
“是吗?他觉得你出京是好事?”徐幼宁有些不相信。
“他如今的想法不一样看看,”庄敬肯定道, “自从他以为你死了之后,整个人变了不少,很少在他脸上见到笑容。”
“他以前不也是这样的吗?”徐幼宁小声道。
板着个脸,跟做冰山似的,在他跟前说句话,浑身都冷飕飕。
“那、那就是比以前还少,真的,幼宁,我不骗你。除了跟珣儿在一块儿的时候,对着别的人根本不会笑。”
徐幼宁并不为李深是否会笑这件事担忧,她满脑子都在琢磨庄敬出京的事,总觉得有些奇怪。
“那傅大人有没有说什么?”
庄敬昨晚喝了酒,倒是跟徐幼宁肆无忌惮地说了些傅成奚的话,此时酒劲儿已过,自然不想再口口声声提傅成奚。
“我的事跟他有什么相干的,我去什么地方,哪里轮得到他来管?”
“姐姐,你是觉得不相干,可傅大人觉得相干呀!”徐幼宁来了北梁之后,在燕渟那里得知了不少傅成奚的事,“我哥哥说,傅大人一直视他为情敌,暗中派了不少人监视他。”
“什么?”庄敬诧异道,旋即自己有了解释,“你哥哥身份特殊,李深和傅成奚在他身边布些棋子,也是自然。”
“可是,哥哥说了,傅大人死死盯着他,就是因为你的缘故。而且,在你的身边也有傅大人布的棋子呢!”
庄敬这回瞪大了眼睛:“我的身边?那你哥哥怎么不告诉我?”
“那里是南唐,我哥知道了,只能暗暗防备着,装傻充愣故作不知。难道还能摊牌跟他们明斗么?”
这话十分在理,庄敬想不出反驳的话语。
徐幼宁重重叹了口气,越想越觉得奇怪,“姐姐,从你出京到现在,宫里没有一个人怀疑过你吗?李深什么都没说过?”
庄敬摇了摇头,“一开始母妃是反对的,但是后来李深去说服了她,她就没有再说什么。李深忙得很,我临行前去了一趟东宫,也只是陪着珣儿玩了一会儿,跟他都没说上几句话。我出京,一路都顺顺利利的。”
说到这里,庄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恼起来,“本来我觉得是我运气好,你这么一说,我也开始觉得奇怪了,我这一路实在是太过顺利了。”
“傅大人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如果他安排了棋子在你身边,必然会知道你是往北边来的,知道你是往北边走,李深和他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应该不至于,李深现在什么都不在乎的。”庄敬竭力安慰着自己,“除了珣儿,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在意。”
“姐姐,你想想,你身边有没有什么人,是最近才出现的?”
话音一落,庄敬的目光都落到了徐风身上。
徐风正好也在看着她。
目光交汇,徐幼宁自然也留意到了。
徐幼宁赶忙拉住庄敬的手,低下头凑近她问:“姐姐,这个徐风是最近才出现在你身边的吗?”
“不,”庄敬否认道,“徐风和秦羽都是我在雁门镇的时候挑出来随我来北梁的,不过他们俩三年前就到我的卫队中当差了,只是一直没有做近卫而已。”
“姐姐认识他们三年了么?那他们俩应该没什么问题。”徐幼宁蹙眉,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好的解释。
然而庄敬眸光一动,心中已然有了些计较。
不过,她脸上并无什么波动,只对徐幼宁道:“公主府那么多人,除了傅成奚的棋子之外,还会有别人的棋子,不过我身边的人,我相信都是忠于我的。幼宁,如今我人都到北梁了,再去想那些也没用。他们便是想过来追你我,也没那么容易的。”
徐幼宁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安,“清水镇离两国的边境太近了,我有些不安,咱们还是尽快离开为妙,姐姐,咱们吃过汤面便回去收拾东西,即刻出发。”
“好,听你的。”庄敬痛快应下。尽快赶路,正合她意。
此时老板正好把庄敬要的牛肉汤面端了过来,做的是跟徐幼宁喜欢的一样,汤多面少。
庄敬不喜欢吃羊肉,先拿起勺子小小啜了一口面汤。
“好鲜的汤。”庄敬赞道。
提到吃的东西,徐幼宁的心事暂时压了下去,又笑起来,“是啊,我问过老板,这汤里除了羊骨之外,只放了一点盐,昨儿晚上开始熬的,早上端出来摆摊,跟御膳房那种用几十种鲜物吊的汤可不一样。”
“确实不同。这汤鲜美不说,并没有厚重之感,喝起来清爽可口,难怪你要这么大一碗。”庄敬说着,拿起筷子挑起了面,这一吃,亦是惊为天人,此后再不说话,专心吃起面来。
吃完了面,喝了面汤,浑身热乎乎的,非常舒服。
徐幼宁跟庄敬约定了出发的时间,便带着侍从离开了。
庄敬亦是起身,领着秋芳和徐风离开了面摊子。
待走出镇子的街市,庄敬顿住脚步:“秋芳,你在这里等着,我跟徐风说几句话。”
傅成奚的神色微微一凛,心中有所准备。
面摊嘈杂,方才庄敬跟徐幼宁的谈话他听得不够清楚,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了李深和自己的名字,在吃面的片刻之间他已经预想了一些可能。
见庄敬要单独说话,他并不意外,沉默地跟着庄敬走到远处的一棵树下。
“你到底是谁?”庄敬看着他,冷冷问道。
“属下自然是殿下的侍卫。”
“哼,还想骗我,”庄敬见他这样沉着淡然,心中暗暗一惊,语气泠然起来,“若是你不说实话,我现在就回去找幼宁,把你和秦羽交出去,告诉她你们俩就是傅成奚安排在我身边的棋子,全权交给她处置。”
这可不行!
傅成奚略一思忖,当下便有了应对之策。
“公主,属下的确是公主的侍卫,不过……”
“不过什么?徐风,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机会只有这一次。”
“是,属下明白。属下的的确确是公主府的侍卫,不过属下当初能进公主府,是因为东宫的安排,所以,属下除了忠于公主殿下,也会忠于太子殿下。”
“是太子派你来我身边的?”
傅成奚点头。
庄敬想了想:“那秦羽呢?”
“他也一样。”
“你们俩从一开始就是到公主府来做暗桩的?到底是听命于李深还是傅成奚?”
“跟我们联络的都是傅大人,不过这三年里,我跟秦羽都是老老实实的当差办事,直到这一次……来……北梁。”傅成奚一边说着,声音也越来越小,好似真的心虚一般。
庄敬公主听到此处,心中已然愤怒,然而话还没有问完,她按捺住火气继续问道:“傅成奚给你们的命令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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