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听了都默默无言。
等散了理事,迎春心中疑惑,便来到王熙凤院子里想问问她嫂子。
这二三年间,迎春也快成王熙凤院子的常客了。
她进了门,先和三个侄子侄女玩了一会儿,方把今日之事对王熙凤说了一遍,疑惑道:“二嫂子,虽然我觉得婶子说的有理,可我管家了两年,也知道咱们家开销使费大,出息却送来得一年比一年少。”
“这年年亏空,今年又修建了省亲别墅,所有的存银都要用光了,还欠了亲戚不少。就进来五千五百两银子,咱们家半年不到就要花光了。”
“再者依我看,那庄头年年贪银子,也不知道贪了几年,咱们就悄悄的派人过去,把他家抄了又何妨?”
王熙凤听迎春一番述说,感叹的笑道:“二妹妹真是和以前再不一样了。”
她命人都出去,关紧屋门,便开始为迎春解惑:“你只看到乌家兄弟一家贪,没看到别处的厉害。”
“咱们府也有了七八十年,底下这些下人,亲戚连着亲戚,盘根错节,人人都有些关系。乌家兄弟在咱们府上也有几门儿女亲家。”
“再者,”王熙凤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方继续说道:“咱们府上这些人,大管家大贪,小管家小贪,连粗使的还能沾就沾几分便宜呢。”
“你细想想,若是因贪银子把乌家抄了,别的贪污之人害不害怕?他们若全都作反起来,如何是好?”
迎春越听面色越沉,听到最后一身冷汗,喃喃道:“我记得赖大家里也是雕梁画栋……”
她拉住王熙凤的胳膊,问道:“嫂子,那咱们可如何是好?”
王熙凤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叹道:“若要治好烂疮,必要挖肉剔骨才行。”
“你是未出阁的姑娘,我是小辈儿的儿媳妇,谁也做不了这事。二妹妹,你别管,也千万把这些话都藏在心里,万万不要再和第二个人透露,若不然……”
迎春抿嘴道:“二嫂子,我知道厉害。”
王熙凤叹了一声,又道:“二妹妹,我再多嘴说两句,你若能听进去,也算是我的功德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下一更下午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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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二更
迎春把王熙凤的手拉得更紧了些, 诚恳道:“二嫂子都是为了我好,嫂子只管说。”
王熙凤便道:“凡是下人有了管家之权,若不压服他们, 就没有不心渐大的。咱们家这些管家婆子, 你看哪一个是好惹的!”
“你现在是闺阁姑娘,有些尊重体面,她们也不敢太乱来。若是过分了,自然有老太太, 太太给你们主持公道。”
“可等你成婚到了婆家, 除了陪嫁的丫头外,就是孤身一个。若那家子的人和咱们家的一样想把你治倒, 你可不能怕失了体面,就任由他们欺负磋磨。”
“人都欺软怕硬,你得自己立住, 有敢先来欺你的, 必要让他们吃到苦头,不敢再犯。不然人家欺负你欺负习惯了你再站出来,谁还理你?”
迎春重重点头道:“二嫂子, 我记住了。”
却说这日晚上林海回来,看见文皎又是双眼放光,满面笑容,不禁笑问道:“又出了什么好事儿?快说给我也听听。”
文皎核对完结余, 刚和黛玉一起乐了一场, 现下也不嫌口干,抓住林海又说了一遍今年府上攒了七万多银子。
林海听完笑道:“夫人治家有方, 为夫甚是拜服。”说着,林海还真给文皎做了一个揖。
文皎侧了半身, 点头笑道:“免礼免礼,分内之事,何足挂齿?”
看林海擦了手,两人便相携坐在炕上。林海笑问她道:“月娘赚了这么些银子,都想怎么花用?为夫可否一听?”
文皎想了半天,郁闷道:“现在什么都有,没什么想要的……”
论吃穿用度,现在厨房赵泉的手艺被她磨炼得越来越好,想吃什么有什么。就算是外头酒楼里,最贵的一桌饭菜也就二十两银子,她就算再喜欢吃,胃口就那么大,能花多少钱?
穿的衣裳和戴的首饰舒服便是。那贵重的料子文皎也见得多了,什么盘金锦绣,看着是好看华丽,真穿在身上等于扛着好几斤,穿一天下来身上都累僵了。华丽的首饰同理。
所以文皎也就见客的时候穿那些东西,平时家里没外人,才懒得把它们都往自己身上头上招呼呢。
再论起一些烧钱的享受,比如买古董啦,收集名家字画啦,文皎是从小就背“以勤俭节约为荣,好逸恶劳为耻”的一心向上好青年,对于这种纯属闲着没事折腾自己和银子的爱好一贯敬谢不敏。
而且文皎见识过现代社会多姿多彩的游戏影音网络消遣,这些字画也就看个意思。书画再好看,能有游戏好玩吗?
她当初是因为穿到丫鬟身上,朝不保夕,才没工夫想无聊不无聊的。若直接穿成大家小姐,估计心态真的得调整几年。
再想想前朝古代的深闺妇人,一般也出不去门,丈夫一天见一两面,读书也没什么好读的,天天就是闷在屋里做针线。
能养孩子就好像是玩真人养成游戏一样,差不多是她们唯一的乐趣。
所以才有那么多做娘的把儿子看得死紧,把儿子当做自己的所有物,儿子娶了妻她们还要视作大敌。
儿媳妇被婆婆冷眼相待,若是再得不到丈夫的关爱,受尽委屈,最后生下自己的孩子,才觉得有了人生的乐趣。
其实这种现象不能怪女人,要怪就只能怪这该死的封建礼教。
先把子女视为父母的所有物,又把女人局限在后院小小的天地之间,让她们除了丈夫孩子之外再也没有人生追求。
这样一代一代循环下去,每一代的女子都会受到折磨,无穷匮也。本朝虽然风气开放些,但有这种思想的人家仍然不在少数。
文皎靠在林海肩上,心中感念了一番开国皇后。
本朝女子虽然还逃脱不了嫁人生子这一套,但风气的确是在渐渐开放。
文皎这几年又是折腾着给姑娘们找教书先生,又是找习武先生,还花费大价钱买来骏马,把孩子们都养得心性坚毅,胆大活泼,没有林海的支持和整个社会大环境的宽松,她是做不了这些事儿的。
只可惜女子除了宫中选女官外,就没有再进益的路可走。朝中文武百官,并无女子的一席之地。
想到此处,文皎轻轻叹道:“若是女子中也能取士就好了。”
林海不知道文皎是怎么从钱没地儿花突然说到女子取士上的,懵了一下,笑问道:“若是女子可以取士,月娘想不想去科举?”
文皎把自己的手指和林海的手指打成结儿,双眼放空道:“想啊,我觉得凭我的本事,做个户部员外郎还是当得起的。你说呢?”
林海也不肯定也不否认,只笑着摸一摸文皎头上的珠花。
文皎等了一会没听见回答,有些恼火,把头一扭,瞪他道:“如海怎么不说话?难不成如海以为我的想法很可笑吗?”
见林海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文皎鼻子眼里出了声气,站起来命:“打水来。”便甩手往卧室去了。
文皎气哼哼把头上簪钗都摘了,又拆了头发梳顺,才等到林海掀帘子跟进来。
一看见林海的神情,文皎就先消气了。
算了,我一个现代人,因为这事儿和一个古代老男人生什么气。
文皎朝林海露出一个笑来,把梳子放到一边,想要从铜盆里拧毛巾擦脸。
她手才沾到铜盆的边,林海已经把手伸了进去,捞起毛巾一把拧干递给文皎。
文皎心里忽地涌上来一股委屈,红着眼睛看他一眼,也不说话,闷头擦脸刷牙泡脚。
玉雪玉梅小满谷雨就看着老爷给夫人递毛巾,递擦牙的香膏,递漱口水,给夫人脱鞋让夫人泡脚,都站在那里当隐形人儿。
等老爷和夫人都洗漱完,老爷挥手叫她们出去,谷雨走在最后一个关上门,听玉梅姐姐轻声教她们道:“老爷和夫人之间有什么事儿,只要没闹到动手,咱们一概不用劝,也不用管。”
谷雨回想着刚刚老爷夫人的情状,心有所悟,略张张嘴,微微点头,跟着姐姐们低头出去,留下菊露荷露两个守夜。
文皎被林海这一通闹得心里软成一片,又有些酸涩。
她在现代可是大学四年连续全专业前三的人,年年拿奖学金。从大一的暑假她就开始积极实习,大四如愿找到合意的工作。
那时她已经打算好了,父母家人靠不住,她就靠自己好好工作攒钱付房子的首付,总有一天,她可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没成想毕业典礼那天就被飞来横祸砸死,穿到这个世界到现在也有二十年,有了体贴的丈夫,为她打算的父母姐姐,还有贴心可爱的两个孩子。
但她却永远的失去了拥有自己事业的机会。甚至是永远的失去了在这个世界留下自己名字的机会。
后人记载,只会写林太傅之妻苏氏。至于是苏什么名字,她这一生都做了什么,没人会关心这个。
这时候文皎感觉到一只熟悉的手拂上了她的背,她抿了一下嘴,扭头朝林海看去。
林海虽然笑着,但眼神中透着一丝可惜,温声说道:“我是觉得月娘说得对,月娘之才,只能在内帏之间施展,确实有些可惜了。”
文皎眼眶一热,倒在林海怀里。
林海从怀中拿了帕子,细细给文皎擦了眼泪。
他才听月娘说想要出仕时,确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自古以来就是男主外,女主内,男子治理天下,女子稳定后方,乃是天地之常理。
可月娘起身扭头回卧室前看他那一眼,眼里是满满的失望,让他心中一缩。
他不禁问了问自己,已经与月娘相伴四年多,难道不知道月娘能为如何吗?
他活了四十多年,知道管理一府上下二三百人,让他们令行禁止还没有怨言,和各府之间都处好关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自己碰见办事一团乱的属下时,不是曾也想过,若是月娘在此,定然办得比他们好吗?
真是……
林海眉心一皱又松开,叹道:“若月娘生为男子,说不定咱们现在已经同朝为官。”
他又玩笑道:“按照咱们俩的年纪,没准月娘还得叫我一声坐师。”
文皎盯住泡脚盆不说话,心里又气闷起来。
但她知道这是林海身上的时代局限性,他从小受到的就是这样的教育,男子为官女子在家,好像那是天地之间的常理。
若真认真计较起来,她在这个时代早活不下去了。
她睨了林海一眼,从泡脚桶里把脚抬了起来,林海便从一边拿了毛巾细细给她擦干双脚。
文皎皱了皱鼻子,一个翻身就滚到了炕里头,抱住一个靠枕,把脸使劲儿埋在里面。
林海自己也擦了脚,叫人把水桶拿走,扒住靠枕的边缘,看文皎露出一只眼睛,笑道:“月娘还在生我的气?”
文皎又直起身来,把靠枕往旁边一放,问他道:“若是女子也能出仕,咱们家玉儿自身就立得住,你说到那时夫家好与不好,对玉儿的影响还有那么大吗?”
“咱们现在千挑万选给玉儿找一个好夫婿,生怕她婚后受委屈。可若是她不依靠丈夫就能过得好好的,不是更好?”
“你再想想宫中女官们,虽然出身没有咱们家玉儿高,但她们曾经在宫中任职,就是自己一辈子的依靠,不比丈夫靠谱得多了?”
林海被文皎这质问三连问得愣神。
他回过神来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月娘觉得我不好吗?”
文皎笑了一声,叹道:“睡罢,睡罢。”
你是好,好到有时候都不像这个时代的男子。
可是我更想依靠自己也能在这世上立足啊。
文皎躺在枕上自嘲一笑。
真是,得陇望蜀。
刚穿过来的时候想的是吃饱就好。到了小姐身边吃饱穿暖,想的又是能读书习字掌握些本事就更好了。
做到皇后身边第一人,想的是出宫不再担惊受怕。成了婚又想夫妻恩爱和睦,没有旁人在一边碍眼。
到现在样样都是好的了,又想起来上辈子的人生目标。
贪心不足,自己还是得时时自省才好。
当文皎闭上眼睛,马上要睡着的时候,林海靠了过来,轻轻搂住她,在她耳边说道:“虽然不能科举出仕,但不管月娘想做什么,水墨工笔,弹琴吹箫,或是骑马射箭,我都支持你。”
文皎睁开眼睛,借着帐子透出来的一点点烛光,看见林海的眼睛在黑暗里发亮。
她忽然觉得喉咙干涩,张着嘴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是觉得我诗词实在不堪入目,才不提叫我作诗写文的吗?”
林海忍不住,搂着文皎倒在枕上大笑起来。
文皎轻轻捶他两下,哼了一声道:“做什么都行,明儿我就在花园子里烤全羊吃!”
“你若是也想吃,最好说两句好话我听听,不然明儿烤好了不给你送去!”
心满意足听完林海的奉承,文皎梦到了一晚上的烤全羊,口水直流。
第二日一起来,她就吩咐道:“让赵泉收拾三只小羊出来,我今儿中午要在院子里烤全羊吃,把东西都备好。”
文皎吩咐完,笑对陆清道:“去请你母亲哥哥来,今儿我请客,咱们一起好好乐一日!”
她又嘱咐英莲道:“莲儿,你也去找找你母亲,若她身子撑得住,也愿意来,就跟着一起来。”
英莲抿嘴一笑,这就要下炕去找人。
文皎和英莲说话的时候,黛玉正和陆清两个眼神乱飞。
陆清用口型对黛玉说道:“姐姐,那我可去找我哥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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