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明儿我约了贾家王淑人过来,想通过她和薛家说说,在卫氏百日里先把杏儿和薛家的婚事办了。没想到都已经尘埃落定的事儿,又起了波澜……”
“薛家?”英莲忽然道:“就是那年在金陵街上的那个……额……”
这一世英莲被文皎救下,没被薛蟠抢走,薛蟠也不是原书里那个“呆霸王”,竟然改邪归正了,还定下了林杏。
因和原来不相同,又时日久远过去了七八年,文皎若是不特意记着,就会忘了英莲和薛蟠之间有什么故事。
才刚文皎满心都是发愁,不妨直接说出来了薛家,听见英莲发问,她怕那日的事给英莲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赶紧观察英莲表情。
英莲便知果真是那年的薛家少爷,急道:“就那个王八蛋,当街就要抢人,还要纵奴打人,一看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杏儿爹娘是怎么想的,怎么把姑娘许给他了?伯娘,这门婚事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还要尽快成婚?难道他家还是什么好人家?”
文皎忙道:“英莲别急,听我和你说一说这门婚事的端底,好不好?”
看英莲急得脸都红了,文皎就从简说了一遍这门婚事的由来。重点说了薛蟠虽然十几岁的时候确实混账,但后来被送去四川让王总督教养几年,忽然开了窍长进了。
“他这几年把心思都放在家业上,把各处生意能收拢的就收拢,收拢不了的就处置,已经足有三四年都没和混账人混在一处。且他虽然还是好色,却也只限于自家丫头和正经买来的丫头,没做过一件出格的事。”
文皎说完,又和英莲道:“英莲放心,薛家现今虽然不算什么极好的人家,但也不是什么火坑。薛蟠自改了之后,人还算可以,他家又家财丰厚,也有生意经营着,日子不差。”
“而且薛家王太太是慈和人,又喜欢杏儿,他家还有个姑娘,和你同岁,正在宫里做赞善,也是极明事理的好姑娘。杏儿嫁过去,日子不会难过的。”
英莲听完前因后果,心内想了一回,面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往文皎身边蹭蹭,拉住文皎的胳膊,低头道:“我误会伯娘了。”
文皎笑道:“这有什么?只要你能开开心心的就好。再说已经过去了七八年,人事都有所变化,咱们又和他家没往来,你不知道也是应该的。”
英莲抬头笑道:“想想那年我看见那姓薛的凶神恶煞领着那么些家丁要抢人,吓得要命,太太就和天上的仙女一样救了我。现在我可不怕了,若是再有人欺负我,我一刀劈了他!”
陆清在一边凑趣道:“马上就不用莲姐姐自己动手了,咱们姐夫也不是吃干饭的呀!是不是玉儿姐姐?”
一句话说中两个姐姐的陆清,遭到了她两个仙女姐姐的无情镇压。
文皎在旁边看他们姐妹三个闹,笑了一会儿,回身悄声和小满道:“现在估计鲁氏已经跑到衙门接夏氏回家去了,让林明去指点指点林满林昌,别叫他们做出糊涂事连累了杏儿。”
小满才刚全程听了夫人姑娘们说话,知道夫人要提点满老爷昌大爷的是什么,立时就听命去了。
文皎在这里含笑看着陆清被黛玉英莲合伙压在身下胳肢。陆清几次反抗未果,看文皎坐在一旁看热闹,赶忙求救:“太太!太太您可不能这么狠心,救命啊!”
看闹得差不多了,文皎就笑道:“好了好了,别闹了,一会儿还得回自己院子,把清儿头发衣裳都弄乱了,也不像样子。”
黛玉笑道:“这有什么,我们再给她梳上就是了。”
一时丫头们拿来了妆奁,黛玉英莲果真亲自给陆清拆了头发又重新梳上。
陆清照着镜子美得不行,忽然又皱了脸儿唉声叹气:“这么好看的头发,可惜一会儿睡觉就拆了,不然我今晚不睡了罢。”
英莲发笑:“又说什么孩子话!你舍不得,我明儿再给你梳!”
陆清立时就笑了,满口的好话奉承英莲,黛玉看着她直摇头,和英莲道:“姐姐心软,又被清儿骗了,她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让咱们明儿给她梳一个呐!”
文皎也笑:“你当英莲不知道?她就是这么个性子,你们一求,她就心软。”
陆清朝黛玉皱鼻子,黛玉挑眉道:“怎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黛玉这么一挑眉很有气势,陆清却躲在英莲身后笑着吐舌头,黛玉泄了气,无奈道:“不知道是谁,从前‘玉儿姐姐’长,‘玉儿姐姐’短的,满口里都是‘玉儿姐姐最好了’,你呀!”
作者有话要说:
陆清: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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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风姿
看着扛着七个月肚子的王熙凤进了门儿端端正正给她行礼, 文皎惊得站起来道:“快别多礼了!快请起快请起!小满谷雨,快请王淑人坐!也别倒茶了,去拿热热的牛乳来!”
对啊!王熙凤怀孕七个月了!明明荣国府的人提了这个, 她怎么就忘了呢!
王熙凤看见上头国公夫人眼睛都睁大了好些, 满面都是震惊之色,忙笑道:“我这一胎一开始不大稳当,现在却好得很。”
“只是家里老太太、太太和我们爷都挂心我,不许我多走动, 可把我闷坏了。若不是夫人请我, 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门儿透透气呢。”
见王熙凤被小满谷雨精心扶着坐在位上,文皎方松了口气, 心里开始反思她让家下人都不许骄矜,怎么她自己倒有些忘形了?
若换做以前,不管要见的是什么人, 文皎都会详细了解她的生平现状, 做到心中有底。
如今明明知道王熙凤月份大了,她却没放在心上,转头就忘了还下帖子请人, 就为了林杏的婚事让她挺着大肚子坐车跑一趟,这也太不尊重人了。
——若是她记着,起码写帖子的时候就会更委婉客气点儿,也随帖子多送去点补品表表心意啊。
因心里有愧, 又深刻反省了一番, 文皎和王熙凤说话的时客气了好几倍:“话虽然如此说,可淑人你如今月份大了, 就算是怀相稳当,也不能疏忽大意。”
“我也是过来人, 知道有孕的女子禁不得饿,时时要吃点心。不知淑人如今爱吃什么?可有什么忌口?我这就让厨房去预备了送来。”
听国公夫人一口一个“淑人”,王熙凤深感担当不起,又念着从前的恩情,话在心里转了好几圈儿,到底扶着平儿的手起身一礼,抬头笑道:“妾身是晚辈,又位卑,实在当不起夫人如此称呼。”
“六年前,也是在贵府里,夫人提点了妾身几句,让妾身受益至今,日日感念夫人恩德,没齿难忘。若是夫人不弃嫌,只管叫妾身王氏就好,妾身实在担不起夫人一声‘淑人’。”
文皎见王熙凤对她敬若神明尊如菩萨,目瞪口呆。
好在她心理素质和业务能力都很强大,心念转动间,想到皇上已经收拾完了贾家,和贾家有些来往也没什么了。再说过两个月就要和贾家做邻居,贾琏王熙凤现在是贾家掌家人,与她亲近些,也是邻居之谊。
再说荣国府毕竟是玉儿的亲外祖家,且文皎看得出来,王熙凤方才说的话都是真情流露,并无献媚讨好之意,便笑道:“本来叫‘淑人’是客气,叫‘王氏’岂不更生疏?”
“我听说在贵府里,史太君都叫你‘凤丫头’‘凤哥儿’。今儿我就充一回长辈,也叫你做‘凤哥儿’罢。”
王熙凤喜不自胜,赶紧应下,又试探着笑问一句:“夫人肯疼我,真是我的福气了。”
文皎笑道:“你想我怎么疼你?你是玉儿的嫂子,和玉儿是一辈的。玉儿是我的女儿,我倒是想把你当女儿疼。只可惜呀我还不想早早做外婆,还是三四个孩子的外婆,所以咱们就先这么混着罢!”
笑了一场,文皎便再问一遍王熙凤爱吃何物等话,又笑道:“既然说了要疼你,总不能嘴上说说。也不是我自吹自擂,我们家的厨子这些年没少被我和家里姑娘们折腾,你想吃什么,只要是这人间有的,他都能给你弄来。”
王熙凤真说了几件近日爱吃之物,看苏夫人身边儿的丫头出去传话,笑道:“去年我隐隐约约听过一嘴,说府上的姑娘们想出一个法儿,把调料和油弄成块儿拿油纸包起来,如此行军路上要生火造饭,就时时能有汤喝了?”
文皎不妨这事儿连王熙凤都知道了,心想此事她和林海虽没特意瞒着人,但知道的人也不多。荣国府已大不如前,王熙凤远在京城,还能“听见一嘴”此事,可见她是真有手段。
想到这一节,文皎更高看了王熙凤一眼,便笑道:“法子确实是她们想的。因前年玉儿和凉国公之妹跟着我们老爷一起去巡边,你也知道在路上要吃要喝不比在家里方便,差不多日日都是大饼馒头就肉干咸菜。这两个丫头就在路上琢磨了一回,想出这么个法儿。”
“后来就起了战事,她两个一到家就折腾家里厨子,还真折腾出来了。去年大军要开拔,我们老爷就把这东西拿到军营里,也好让将士们路上能吃口热乎的。”
王熙凤惊叹道:“我就是隐隐约约听了几句,没成想竟是真的!几年没见,黛玉妹妹竟这样能干了!”
文皎嘴里也谦虚一番:“都是孩子们误打误撞罢了。大军出征都是急行,将士们一日不下马不住脚,还得提防着敌军,也没空造汤造水,都是吃干粮。”
“玉儿她们想的这个主意其实在军中没多大用,倒是咱们日常远行能用得着。”
寒暄客气到了这里,也该进入正题。文皎才要说话,王熙凤却已察觉,先开口笑道:“请夫人恕我唐突,今儿夫人请我来,我倒有件事想求一求夫人呢。”
和王熙凤这样聪明人说话就是舒坦,明知她是故意奉承,文皎也不由神情再软了三分,含笑听她说道:“我娘家姨妈薛王氏之子薛蟠前年定下了杏姑娘为妻,本来是两家说好了今年就成婚办婚事。”
“可天不凑巧,昨儿听得杏姑娘之母卫太太忽然没了,我姨妈又是伤心,又是着急——我那表弟薛蟠今年正好二十岁,家里就他一个独苗儿。他前些年为人混账糊涂,好容易这几年走了正道知道好歹了,又定了这么一位好姑娘做媳妇,我姨妈就想着早日办成大礼,也好再紧一紧他这笼头。”
“可这回卫太太忽然没了,杏姑娘免不了要守三年的孝。虽然俗话说‘好饭不怕晚’,可薛表弟年已二十,我姨妈又怕没人拴着他,再让他和外头那些混账人学坏了,因此急得了不得。”
“昨儿姨妈急急忙忙的来找我,淌眼抹泪的请我来和夫人说和说和,能不能在热孝里先把婚事办了,只为定下名分走完礼,也要守着规矩等满了二十七个月再圆房的。”
看王熙凤说得就和真的似的,文皎心内发笑,面上又得绷着,便喝口茶掩饰一二,不巧正和王熙凤对了个眼神。
王熙凤也没忍住一笑,又忙收住了,再扶着平儿的手起来,叹道:“其实我也不好意思来求夫人,奈何我那位姨妈也马上就五十的人了,膝下还就这么一个儿子,昨儿急得就和油锅上的蚂蚁一样。”
“我实在是吃求不过,所以趁着今儿求求夫人,看能不能通融一二,先赶在百日里办完大礼。就是夫人有什么要提的,我也好好儿的记下,回去告诉我薛家姨妈,保准能把婚事办得漂漂亮亮,绝不委屈了杏姑娘。”
王熙凤这一番话是给足了文皎和林杏面子,文皎也不装腔作势的拿乔,伸手请她坐,叹息道:“满京城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说,杏儿虽然是个好孩子,奈何没投个好胎,实在是把孩子给糟蹋了。”
“昨儿我还担心,薛家听见这桩事,就是想要退婚也是应该的。我还想杏儿的爹和哥哥要扶灵回南去守孝,杏儿的婚事可怎么是好。你说是薛家求我,我却说是王太太有情有义。”
“既然薛家有这个意思,我能做得了杏儿的主,就这么定了罢。杏儿毕竟是在孝中,也不必办得太热闹,只全了礼就好。”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至少在三年之内,薛家不用担心林杏的娘家人,文皎会做主让他们回南去守孝。
王熙凤自然听懂了这弦外之音,和苏夫人相视一笑。
说定了这件事,天色还早,文皎想着王熙凤来一次也不容易,便道:“玉儿和她姐妹们在厅里帮我理事,离这里不远,就在前头院子,不如咱们一起去看看?几年没见,昨儿玉儿还和我说,当初住在荣国府里,都是你照顾她呢。”
王熙凤自然说好。文皎又问她身子如何,要不要传个轿等话,王熙凤笑道:“正好儿在夫人这里多走走,活动活动筋骨,等回到家里,他们又看着我不许动了。”
文皎观她气色红润双眼有神,一看就是身体强健气血充足之相,便放心带着她往前院过去。
王熙凤今日过来,本就有借商议薛林两家婚事之事交好苏夫人之意。
如今苏夫人对她亲热了不知多少,她自然要更拉进些关系,笑道:“我出来时,看见楚国公府的牌子已经挂上去了,连石狮子都新换了。府里的各处院子似乎都修整好了大半,连园子里的花木都重栽过一圈儿,日日人来人往热闹得很,也不知修成了什么样儿。”
“等夫人什么时候乔迁新居,我也想去凑个热闹长长见识,夫人可别嫌弃我厚脸皮。”
文皎打趣道:“你出身王家,当年你家在江南接驾上皇,还有你们老亲甄家接驾四次,你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还用上我们家来见识?”
王熙凤笑容一丝儿不变,亲亲热热道:“说来风光,可那都是我爷爷我爹时候的事儿了,我还没出生呢。本来我还想我没福,谁知道我能遇见夫人,还能跟着夫人长长见识,果然我还是有福气的。”
文皎看着她的肚子笑:“搬家估计得五月,到时候你都八·九个月了,就是我想请你也不敢请。还是等你生了孩子出了月子再说罢。到时候我让家里姑娘们招待你,陪着你好好儿逛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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