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仿佛是某种猫科生物一般的机警和敏锐。
一种在每个把她送进阿卡姆的义警身上都有的特质。
所以毒藤女在对方热忱地跟她打招呼的时候有一瞬间被狠狠触动了一下。卡洛琳从兜里抽出手,在毒藤女的后颈停留了一会儿,动作轻柔的仿佛只是把她耳边的叶片拨正了一般。
蝙蝠侠在卡洛琳当着他的面关掉追踪器的时候露出了一个略微复杂的神色,即使她已经立下了牢不可破的誓言,保证会把毒藤女带回来。
不过毒藤女才不管蝙蝠当场发作的控制欲,她毫不客气地对他翻了个白眼,握上了傲罗的手。她的手有些干燥,但很有力,在交握的时候不仅把体温传了过去,还翻出了毒藤女很久没被叫过的那个名字:
“很高兴见到你,帕梅拉。”
******
卡洛琳确实没把她当成囚犯看待,她甚至还在去买三明治之前向毒藤女确认了一下她不吃包括番茄在内的所有蔬菜。
但是毒藤女坚持认为她没有逃走的缘故是因为对方一定偷偷在她身上下了别的咒语。
才不是因为卡洛琳递给她的那个U型枕——为了让她靠着窗的脑袋不被老旧的火车颠得磕磕绊绊。
帕梅拉难得主动向别人搭话:“所以你要带我去哪儿?” 她只知道她们会在苏格兰下车。
卡洛琳拿走她手上空了的三明治包装,凑近了她,比划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嘘——我们在无声车厢上。” 她的眼睛很亮,看着人说话的时候也相当专注,从而平白地生出一股让人信服的味道。她语气和缓,行动力却很高。她拉上了火车的窗帘,又不动声色地施了个魔咒让从缝隙里透进来的光线更暗淡了些。
帕梅拉几乎在这一瞬间感到了困意,她听到卡洛琳带着笑意接着说:“这里的太阳早了12个小时,我想你还可以等一会儿再开始光合作用。”
傲罗给她整了下头发,几乎像是摸了下她的头。
******
帕梅拉有点抗拒,不,非常抗拒地喝下了那瓶复方汤剂。
卡洛琳说她身上的那一打忽略咒在霍格沃茨里就不保险了,态度十分强硬地让她喝了变形魔药。
即使她的味觉已经不像人类时的那样敏锐,她也敢打包票说这是她喝过的最难喝的玩意儿,最好给蝙蝠家人手灌一桶的那种。
骨骼和皮肤开始缩水的感觉太过怪异,这让她在卡洛琳给她换完衣服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她看着镜子里只有十三岁模样的女孩,摸上了那张完全陌生的脸,情不自禁地说了句脏话——因为傲罗没喝魔药就变了副样子。
“为什么你不用喝?!”
卡洛琳此时已经换上了一张放到人堆里绝不会被注意到的脸,正在把她的黑发改成在英国人里更普遍的深棕色。她看起来对这一过程相当得心应手,还有闲心给帕梅拉调整好了斗篷的兜帽:“天生的。”
卡洛琳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解释太多的意思,而且帕梅拉的注意力也很快不在这上面了。这间破酒吧的老板沉默着带她们去了另一个房间,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里头的少女从远处走来,直到画的边缘。
石门缓缓打开,前方是前往霍格沃茨的通道。
☆、第 27 章
(四十二)
苏格兰夏季的日照时间很长。
长到让学生们在被加塞进来的课时里再次回忆起了被期末考试支配的恐惧。由于今年三强争霸赛的举行,这次的期末考试不仅没有被取消,甚至还提前了——在开学的时候还不足以引起哀嚎的这个消息,在现在这段人人秃头的日子里轻而易举地压下了最后一项比赛的热度。
在卡洛琳和帕梅拉进入城堡的时候,就有一只猫头鹰送来了一张纸条,教授仓促的字迹证明了并不是只有学生对这个遭天谴的安排感到焦虑。卡洛琳把纸条往兜里一塞,轻快地宣布她们获得了一个自由的下午和夜晚。
巫师的悲欢并不相通,毕业生的快乐有时候简单得难以置信。毒藤女看着在黑湖边专心致志打着水漂的卡洛琳,深深地觉得这个学校迟早药丸。
帕梅拉身上的枝条卷起一片薄薄的石片递给卡洛琳:“我们在这儿做什么?”
卡洛琳的风衣被脱下放在一边,露出底下被收腰衬衫勾勒出的纤细腰线。她把袖子卷了起来,解开了衬衫最上方的两颗扣子,在她扭腰扔出石片的时候带出了一小片裸露的胸口起伏,在带了些霞光的光线下显出了些玫瑰般的色泽。
——她首先得承认卡洛琳在这件事上真的很厉害。
石片在她手上就像是装了火箭,像是被水面烫着了一般,弹跳着迅速地窜出了老远,仿佛它的征途不是湖底而是星辰大海。帕梅拉忍不住数着石片在水面上弹起的次数,在计数攀升到63的时候被湖面反射的阳光刺了下眼睛,只能看着小火箭又窜了一段之后终于消失在了视线里。
傲罗早在扔出去的那一刻就从岸边走了回来,随意地把风衣系在腰上就迅速地给她们套上了防水咒:“敲门。”
?
不是,这是挨家挨户地敲过去吗?
等一下重点好像偏了——湖里到底有什么?
帕梅拉有些紧张地盯着水面,她后知后觉地咽了一口口水。她能感觉到某些东西的迅速逼近,直觉让她回忆起了第一次见到沼泽怪物的经历。自然的这些伟大创造永远让她感到本能的敬畏,她身上一瞬间支棱起的叶片就是最好的证明。她只有些不太确定,在看到湖面阴影变化的那一刻,到底是她先往傲罗身边又靠了靠,还是对方先拉住了她的手。
一根触手探出了湖面。
这很明显是一条巨乌贼的触手,遍布的吸盘和倒钩让它看起来格外狰狞,帕梅拉毫不怀疑下一刻它就能把她俩都卷进黑湖里,塞进它掩藏在水下的口器里撕成碎片。
它也的确这么做了。她在骤然昏暗下来的湖水里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被巨乌贼划开的水流声在漫天的泡沫里完全盖过了水里戛然而止的歌声和极轻微的水草摇曳。水压沉甸甸地裹在她身上,夹杂着方才骤然来袭以至于还未褪去的失重感,这一刻只有和她紧紧牵在一块的手传达过来的温度仍然令人心安的真实。
就仿佛每一次的跳楼机体验一样,巨乌贼把她们托上岸的动作比起刚刚的刺激已经可以算得上温柔。
“欢迎来到禁林,帕梅…” 卡洛琳的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在了对方的唇瓣间。
头顶的紫衫和远处高大的柏树林看起来并不介意底下这突如其来的亲密。
就好像它们也并不在乎被这个吻里包裹着的神经毒素一样。
******
毒藤女松开傲罗的时候一点也不像个胜利者。她此时正身处禁林之中——这基本上意味着她的能力在这里如鱼得水。反击是如此顺利,这让毒藤女完全有理由为傲罗叹息或者发出毫不掩饰的嘲笑——她本应理解毒藤女能在孤身一人的劣势中仍在哥谭占有一席之地并不是什么中了彩票式的事出偶然。
毒藤女也应该为自己终于脱下了那层属于帕梅拉的温顺外皮而感到轻松。如果说巫师能够在她身上留下什么咒语的话,她也同样能够在对方身体里埋下一个□□。
早在她们第一次握手的时候,植物激素就渗进了卡洛琳的身体里。从成分来看它毫无威胁,除非被她的致命之吻所激活。但在那之前,它会作为她的监视器而存在。在与蝙蝠侠针锋相对的日子里,她学会了如何利用这些物质来判断对方的生理活动,来确定并没有什么猎物逃脱了她的毒素控制。
呵,她可不否认自己是个控制狂的本质。
这一路行来,她几乎是有些好笑地看着对方无孔不入的暧昧。即使没有杰森·伍德的“教导”,这些伎俩也显得太过稚嫩了。更何况卡洛琳几乎从未上升过的荷尔蒙只能指向两种结果:要么是她天生如此,要么她在虚情假意——不太令人信服的那种。
结论并不重要。摸着良心来说,卡洛琳的长相确实是她喜欢的类型,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遇见的话,她倒不是很介意邀请她共度一夜。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她都更喜欢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上,不是吗?
所以卡洛琳此时绝不应该回吻她。
早在毒藤女反应过来之前,对方就长驱直入。卡洛琳看起来无意回报一个像之前一样如蜻蜓点水一般的触碰,反而也像是终于打开了什么束缚一般,仗着自己比她高初半个头的优势完全反客为主。像狮子一样的侵略性让她喘不过气来,却被贴在后腰上的手禁锢在原地,被迫承担着由于走神而被惩罚性施加的几下轻轻啃咬。
一个念头像闪电般击中了她。
如果她感知到的一切,都是对方设计好的呢?卡洛琳故意把她自己设计成一个可以被轻易看穿的笨蛋角色,实际上却和她一样,透过一层伪装暗中观察呢?
但这怎么可能呢?如果她真的算到了这一步,即使是做个演员也会敬业地把戏做足。而植物激素检测到的感情波动是不会说谎的。
“…now it really turns me on.”
这种湿湿糊糊的情况下傻子都能感觉到她说的是真话。
毒藤女有些用力地闭上眼——即便如此,植物激素仍然没有任何起伏。这也意味着另一个让她输得不冤的事实:也许,可能,对方从一开始就有了感觉。
☆、第 28 章
(四十三)
真要正儿八经地追究起来,毒藤女既算不上是什么毁天灭地的大反派,更不是什么疯狂的精神病患者。蝙蝠侠甚至允许她在病房里养植物,只是有时候会给她一个近似于“多读读书”的无奈眼神。毒藤女对此嗤之以鼻,谁会对一个有事没事就用“烧光哥谭的植物”来做威胁的人有好脸色呢?
蝙蝠侠在这次行程前透露给她的信息几乎为零,如果不算夜翼好心补充的那句“离傲罗远点”的提醒。这只八卦的大蓝鸟总是改不了话痨的本性,这很多时候让毒藤女都没有心情和他在开战前调调情。
所以夜翼只来得及再补充了一句“她睡了她上司的未婚妻”,就被毒藤女毫不留情地封住了嘴,接着以一个相当狼狈的姿势被绑在了床柱上。蝙蝠没有阻止,也许是有那么一毫秒他们站在了统一战线上——永远不要猜测夜翼在某方面的下限,尤其是在他和哈莉·奎恩睡了以后。
…对毒藤女来说,主要是哈莉从床上跳下来以后转头就把她和她的计划给卖了这件事让她比较恼火。当然了,这笔帐最后挂在了夜翼头上,但这件事仍然让她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贤者时间之中:她久违地再次期望离开哥谭一段时间,把这些漫画作者都不爱用的狗血桥段统统丢在背后。
卡洛琳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尽管一开始被怒火短暂地蒙蔽了理智,但事后回想起来,毒藤女不得不承认就算事情重头再来一遍,结局可能也并不会改变。毕竟像她这样的人,总是容易被同类吸引:同样自信,同样散发着魅力,同样的控制狂,也同样懂得该把面具做得假成几分,才好吸引猎物入局。
正如她们都看得见对方外壳底下的面目,她们也同样心知肚明刚刚那场像蜻蜓点水的短暂交锋不过是场试探而已,双方都从中确认了些自己想要的信息。尤其是在现在心照不宣的平和里,毒藤女彻底确信了对方的合作意向,而这就使得她并不会真正地落入下风。
这也同样使得她们之间的关系变成模糊了起来。当硝烟散去之后,附着的暧昧就再次升腾了上来。尤其是傲罗不再用些尬撩的手段之后,她反而变得更有吸引力了起来。
卡洛琳重新做了次自我介绍。就像那句简洁到被几个单词带过的头衔一样,卡洛琳实际上就是个喜欢单刀直入的性格,有时候也会变得相当健谈。她在被问到那段和上司未婚妻的花边新闻时挑了挑眉,出乎毒藤女意料的给出了确定的答案。
她一边帮毒藤女拉开了从高处垂下的藤蔓一边调侃:“虽然我不太清楚是谁告诉你的,但是她或者他该在打听消息上多下点工夫——第一,我当时可不知道埃迪和妮娜是那种关系,第二,我还拒绝了他们三人行的邀请。总之呢,我现在是我自己的上司。我可没往心里去,只不过有没有这件事,这个结果都会发生而已。”
去/你/妈/的夜翼。毒藤女觉得有点丢人,就像一个优等生在教授期待的目光下问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但还是被认真解答了一样尴尬。
自己做自己老板的女人行动力普遍很高。就在闲聊的工夫,卡洛琳带她离开了巨乌贼的领地,为她们找了片林间空地,就地搭起了一座树屋。
宽阔的叶片在咒语的作用下以极其美妙严谨的方式被编织在一起,被有力的枝条承载着。而当卡洛琳邀请她踏进树屋的那一刻,她感觉心里的那堆怒火被人抽走了最底下的木柴。树屋被施加了空间魔法,使得里头的空间远比外头看起来的要宽敞。窗户位置的叶片在她的触碰下往外张开,露出的留白足够让落花从视线可及的远方被微风吹到她的指尖上方,最后落在正缓缓攀满屋子的藤蔓上,和魔法营造出的点点光团一起照亮了还未散去的草木芳香。
她想,属于帕梅拉的那本日记还能再加上几页。
*******
毒藤女是个机警、聪明又冷静的姑娘。
她在自己心里用着哈莉·奎恩的腔调这么说,又在下一秒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把小哈莉请了出去。
毕竟躺在藤蔓摇床里吃着烤鱼的她一点都不像那个著名的生态恐怖分子。
她甚至平和过头了,还跟傲罗谈了谈她几个月前失败的计划,直到现在她都认为将人类与植物结合为全新的物种对于所有生命来说都是一条最好的出路。
傲罗沉吟了一会儿发问:“那我们是不是以后都只能吃肉了?”
毒藤女有点被这个问题呛到,但她吃着对方拿来的烤鱼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她此刻的思路,于是她思考了一会儿就大方地点头承认。
傲罗回答地很快:“那算了,我不想便秘。” 她从她的摇床间探出头,露出了一个堪称恶劣的笑容:“其实路上我就想问了,你难道不会…?”
“…闭嘴吧你。” 毒藤女气得把下午的帕梅拉又埋了回去。
在短暂的宁静中,森林的存在感一下子又彰显了出来。毒藤女眷恋地把手抚在土壤之上,这片古老又充满魔法痕迹的土地沉稳有力地给出默然的回声。她在这种亘远的包容里闭上双眼,问了一个并不期待被答复的问题:“…为什么他们都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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