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哈利才显露出刚刚小心翼翼藏起来的紧张。罗恩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他身边,第一百零一次后悔起了没和他一起操办婚礼:“我不敢想象要再应付一遍这些亲戚!” 他抹了把汗,拍了拍哈利的背,又赶回去帮赫敏一同分担压力了。
没了别人的遮挡,杰森终于能确认到这位魔法界大名鼎鼎的救世主此时投来的目光确实包含了“SOS”三个字母了。两个男人在目光交接中瞬间达成了某些不可明言的交易。
哈利的目光转向田野,挑起了每一个正常的英国人会选的话头:“明天看起来会是天气不错的一天,很适合举行婚礼。” 他的手心里现在没有抓着任何一件死亡圣器,但仍然像走上决斗场之前在裤边蹭了蹭。“明天会是很特殊的一天。”
“你说的对极了。” 杰森配合着他划开了BBC的天气预报栏目,即使这里根本收不到信号:“但人们总说对于陷在爱河中的情侣而言,每天都是特殊的一天。” 他装作不经意地用余光扫了扫埃斯梅悬挂彩灯的背影。
这次轮到哈利呼应了:“你说的实在没错。” 他说这话的时候仍然目视前方,仿佛谈论的仍是天气。他停了很久才接着说:“但人们仍然想以一些特殊的方式来保存某些记忆。就像是典礼或者是一份宣言。”
啊哈。杰森在心里发出了一声他惯用的语气词,他向来喜欢在听出人们潜在的暗示后跟上这么一句。通常后头会跟些张口就来的嘲讽句,但这次的感叹从心底飘上来,在舌尖打了个转,混着停留在余光里的身影,让大脑后知后觉地分泌了些兴许是魔法的物质,让刻薄如他的舌头都软了下来,将一句对话重复了第三遍:“这说的也对。”
然而这话赶话的形势决不允许他的话头就在此终止。风从远方吹来,为他把接下来说的话框在了身边的天地里,即使是世上最灵通的耳朵也休想撬出半分来,只能从救世主最终的发言稿上瞧出些端倪来:
哈利在说完那些惯用的贺词后就收起了手中的纸张。他望向穿着洁白婚纱的新娘,接过一杯香槟一饮而尽:“一年前,我在世界对岸的森林里就想象过这一幕。那时候的我身边只有最好的朋友,他们此时就坐在底下。”
“当时我的脑子里塞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收音机里播放着的幸存者名单,如影随形的追捕,寒冷以及其他很多,多得几乎令我诧异,因为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在我开始笃信起自己的归宿多半是死亡之时,我也仍然固执地想起一个特别的人。每当我置身在星空下,我就想起她的身影,和我小时候在麻瓜世界读到的一句话。”
“我们每个人都来自于星尘。”
“也许也包括我们的魔杖,可能往前推个几千年,所有人的魔杖都是兄弟魔杖。” 他故意的笑话在观众席里激起了一些笑声。
“但当时我凝视着那颗最亮的星星的时候,我只觉得它们或许很冷。也许这就是它们宁愿燃烧自己化作星尘的原因。”
“然后我们就从它们交织着的灰烬中浴火而生。所以我们长着不一样的脸,有着不一样的天赋,过着不一样的人生。我们共享的同一样东西可能只有黄油啤酒和分院帽。”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我们能忍受舍友惊天的呼噜,也许我们在还是星星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
人群又低声地笑起来。
“共情与良善将我们相连在一起。我们愿意在陷入困境的时候支持彼此,哪怕我们之前互不熟识。”
“直到后来的某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早已遇到对的那个人。就是那个在星空下会想起的人,在魁地奇球场上的一次触摸也会记得的人。也是那一刻我明白过来,我们曾是稻田,是橡树,是猫咪,但最后我们在相遇的一刻才变成了爱的模样。”
他向新娘走去:“那么,你愿意成为我的星尘吗?”
新娘的红发随风飘起,但台下的所有人都知道,亿万年前的星星在此时相聚。
☆、脑洞1
杰森·托德的手肘不停地透过衣物的布料感觉到匕首刀柄的形状。
它并不大,有些略长,这是为了让一个少年更好地握住它,而上头盘绕着的又深又钝的螺纹丝毫不会影响它的刀刃在破开皮肉的瞬间的通透。
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把匕首。在数以万计的练习和实践中,他们脚下淌过的怪物鲜血足以把他们一起染成血红了。他走过的地方不算少,从山峰的一侧到另一侧,河流的一端到另一端,而这次是从海峡的这那头到这头。他的匕首在这些旅途中变钝了,也变得更锋利了——这是来自于怪物脱落的獠牙、犄角和背甲的遗言,也是亚伦王子亲亲热热地将他迎进别宫的问候语。
然而他此时无法拔出它。
他的手被握在一个少女的手心里,直到它被主动松开。
“…” 对方什么都没有说,实际上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发出来,但骤然变化的气氛和森林边陲已看得见的宫殿边缘已经将这份道别说得清楚又明白。
他沉默地往前走了一小段,再回过头时并不讶异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她惊人的漂亮”似乎是聊起这种经历时必须要加上的修饰语。杰森不是什么不爱读书的猎人,但他也只能这么说:“她惊人的漂亮”。
尤其是在割断巨鹿喉咙的那一刹那。
巨大的野兽扬起了头,在四蹄委顿在地之前,它向着森林上方透出的月色发出最后一声沉默的哀鸣,而始作俑者早已收起了指尖的利爪,苍白的手掌在巨鹿眼里的清澈彻底消失之后为它合起了眼皮,开始属于她的盛宴。
说是进食也许更为本质。
月光仍然如水一样覆盖在这篇林地上,刚刚搭载过猎手的枝叶此刻也早已恢复平静。虫声复起,鸟鸣从远处不轻不重地传来了两声。今夜是个丰收夜。
舐干指尖血痕的少女向杰森藏身的方向盈盈一笑,被发现的惊觉带回了他身体的一切知觉。
他这才发现此刻的自己口干舌燥。
“她惊人的漂亮。”
“是的,我是说,那个吸血鬼。”
☆、脑洞1·(2)
杰森不能说自己没有设想过再见到那个少女的情形。要是在做了一夜关于她的梦之后还要否认这一点,那实在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不过他现在更能实实在在地体会到庆幸。感谢自己当时坚定的拒绝了王子为他调遣仆人的安排,好让他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在抚完额头后掩埋起能让那些年轻女仆脸上发红的证据。
老实说,在填埋完证据之后脸不红心不跳地走进餐厅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这个年纪的小伙子该懂的已经什么都懂了,浑一些的甚至在这种事儿上还要比较一番长短,像是什么了不得的谈资似的。他的心思平时并不放在这些事情上,但感谢他幼年寄身于贫民窟里最混乱的一条小巷的那几年,他对那些或隐晦或直白的词汇熟知在心。
——并能熟练地打破几个在酒馆里对女招待大放厥词的狗头。
餐厅里的两人在他进门的时候停住了话头。王子的脸上还带着一些没有散去的怒意,在杰森拉开椅子的时候才揉了揉眉头,换了副和缓的表情,为他介绍了坐在他下首的另一位食客。
杰森心里又意外又平静地与她打了个照面。
埃斯梅现在看起来跟普通人类没有任何区别。昨天能划破粗厚皮毛的双手现在握着精致的瓷柄刀叉,一边漫不经心地划开盘中食物,一边抽空看了他一眼,视线微微一停留就挪开了。她表现地完全像是两人互不相识——鉴于他们相遇的时间点,这也完全说得过去,只要她昨天没有顺着他肩膀的肌肉一路摸到手掌,最后又揉又捏了好几下最后还牵了老半天的话。
王子本人倒不是那么在意这种给他下面子的行为,他的心思似乎还沉在别的角落里,联想起进门时听到的那句“你就那么饿吗”,杰森只是下意识地往埃斯梅的盘子里扫了一眼。
倒是出乎意料地干净。
******
他们在餐厅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
饭后他回了自己的房间磨匕首。这活没有听起来地那么好做,主要归因于除了腰间的那一把,腿侧的、鞋跟的、帽沿底下的那几把也都需要处理一遍。
不过今天他倒是没有把这些小伙伴们叫出来大团圆。拉开窗户,毫不意外地发现少女坐在树枝上,托着腮把刚刚在窗帘上戳出形状的枝条给收了回去。
“那么,你想好了吗?” 她仍然笑盈盈地说。
“…关于’杀死我’的这个请求?”
☆、脑洞1·(3)
杰森一如昨晚一般,沉默了老半天才吐出了一个词:“理由呢?”
那根戳窗帘的枝条又伸了过来,这次进犯的是他的胸口:“你在开玩笑吗?你好歹也是个猎魔人吧?”
猎魔人杀死吸血鬼是不需要理由的。
或者更精确地说,无论猎魔人是为了名誉、赏金、私人仇怨或是别的什么缘由,他们在举起武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自己此后的命运:要么是他们摘下妖魔的头颅,要么就是看着自己逐渐冰凉的胸膛里被掏出心脏。
杰森以为自己懂得这条金科玉律。至少他曾经懂得。
“倒是看不出你有这么软的心肠。” 埃斯梅从栖身的树枝上站起来,像一只鸟儿一样轻巧地钻进了他的窗子,毫不客气地打量了一圈他的房间。她捞过书桌上的酒囊嗅了嗅,毫不犹豫地饮了一口,又转回来把他往窗台的方向压了压,苍白的手指就点在他的心脏上方。
挤压了整个上午的阴云在此时被一缕阳光钻了个空子,不偏不倚地往他们方向扫射而来。而少女的侧脸却没有符合常理地被照亮,反倒沉进了身后那片阴影里,在光线的对比下显得更为暗沉。
吸血鬼是光明不愿接纳的生物。
“如果一定需要理由的话…” 埃斯梅的指节收了回来,或许是错觉,杰森竟突然觉得她的指尖刚刚仿佛在触碰的地方留下了些余温:“我也好想在哪个晴天正大光明地走进笨熊酒吧,去点杯黑麦酒啊。”
******
杰森没有回答。不是因为他突然失去了独有的机锋,而是因为他突然思考起了一个哲学问题:
人类是什么。
一个努力把自己往人类的模子里套的吸血鬼又是什么呢。
人类眼里的美味佳肴在吸血鬼的味觉系统里犹如盛大放送的腐食套餐。猎魔人的手册上写得明明白白:蒜可以被用作针对吸血鬼的刑讯工具,不是因为有什么驱邪的作用,纯粹是因为它对于吸血鬼来说实在是太熏了。
一味调料都尚且如此,更别说她每天吃的被层层调料处理过的菜肴,偏偏她还要在面上装作风平浪静的样子,一口一口地咽下那些“犹如像在污水道里腐烂了一年的尸体”。
假如他走过的地方再多一些,他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地方存在着某些奇怪的家族。北边的狼人家族在月圆之夜显出原形,然后成双成对地帮同伴梳理毛发。那些在打理中脱落的毛发就以高价卖给第二天登门拜访的人类,由他们做成大衣上的毛领点缀或者以品质闻名的毛笔。西边的树妖则交给人类自己用不上的根茎枝叶,来换取肥料和几只能把农舍搅得天翻地覆的家禽。树妖的生命太过漫长,没有这些莽莽撞撞却生气勃勃的小动物,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无聊了。
再或许,只要他知道埃斯梅其实并不是个纯血的吸血鬼,他也不至于陷入这段深刻的思考太久,以至于在看到埃斯梅的白裙子沾染上了血色的时候,差点误以为自己的手比脑子先行动了。
埃斯梅低头往下一看,轻轻嘶了一声:“啊,我来例假了。”
******
满满当当的羊心羊肝羊肺被填塞在一块,捧在手上是分量结实的一团。浓浓的血腥味从这一团让人闻而生却的羊胃包囊中飘出来,足以让厨房里刚入门的小学徒都跳起来怒发冲冠指责这毫无常识的烹饪手法。
但这却是现下的满分答案。
虽然是猎魔手册上没有指示的突发情况,对于杰森来说却像是道送分题。家里那些鸡飞狗跳的兄弟们即使嘴上不松口,但也知道在料理和照料人这两方面上头,他们实在是大大不如杰森的水平。
“没有放血,但是是熟的。”
杰森严肃地继续补充:“野生动物不要直接食用。”
这年头连吸血鬼都能来例假,谁知道吃野生动物会不会染上什么莫名其妙的疾病。
还是彻底熟食,安全无忧。
☆、脑洞1·(4)
“为什么不把圣水掺在食物里?” 亚伦王子皱着眉头坐在公文桌后,右手握着羽毛笔,有些神经质地用笔杆敲击着桌面:“你没有按照计划行事。”
桌上堆满了杂乱的信件,大多都印着代表着“紧急”讯息的火漆。杰森的视线匆匆扫过。他所在的位置并不能让他看到信件的署名,但从卷宗上绑着的丝带颜色判断,怕是在信纸最末端落下的也不会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姓氏。
他心里大概有了计较,面上仍是一派让人什么都看不出的淡然,他摩挲了下手指,不紧不慢地回复:“您或许对猎魔人这个职业有些误解。”
“虽然我们的战斗技术的确是我们赏金中不可忽视的一部分,但是没有一个猎魔人会冒失地发起进攻。”
“在继续执行计划之前,我有理由坚持,亚伦冕下应当先分享更多的信息,包括为什么目标会表现出如此多的类人特征。”
“…哈?” 王子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在某一瞬间看起来像是被击中要害的狮子:“你是在说,我是在骗你吗?”
“如果您的意思是说,您有让我故意去送死的意图——那么我绝无此意。只是我既然已经暂且取得了目标的信任,如果能有您的坦诚相告,会让计划更加十拿九稳罢了。” 他嘴上说得恭敬,但实际上分毫未退。几个词汇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就浮现出了几个猜测:“如果您忘记了您在悬赏上亲手写的——极其奸诈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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